片刻后我问:“后悔什么?”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不停转换,最后还原为粉色儿桃花,但我觉得他是在掩饰。当这朵粉色儿桃花再次逼近我,一抹狠劲仿似流星,瞬间箭过桃花,花落粉碎。

咚一声我被他沉重的推翻,倒于宽长的车椅上,后脑勺一闷,跟着整个身躯被他大力的搓揉,隔着衣裳生生的疼。揉了一阵后,他停下手来,压在我身上道:“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我抚了抚他的后背,君心似海深,只有他自个清楚他在做什么。

他一直压在我身上,一动不动,气息悠长又平稳,直到车抵目的地,而他起身后,春暖桃花又开。

质地上乘的衣裳很易理平,只是心里的褶皱又多一折。我随他来到盛京城外一座庄园,门卫仔细检查了他丢去的腰牌,后慎重行礼。

铁门后早有人等候,引我们入内。庄园的景致还不及葛仲逊的有树有草,在外边看不出不同,但越往里走越觉不似庄园。园内十步一岗,百步一暗哨,守备极严。空旷的庭院,各类不同的演武场,我觉着,这该是个军营。看侍卫身上流露的气质,我能想象庄园主人平日的军威。只是这位主人叫我意外了。

步入庄园主厅,形貌委琐的中年男子率众跪地相迎,道:“臣等参见陛下。”

他的口音我之前才听过。

西日昌上坐后道:“都起来吧!王伯谷,都准备好了吗?”

众人起身后,王伯谷正色道:“是的,今晚就可出发。”

西日昌扫过王伯谷身后众人,淡淡道:“如此甚好。走之前让朕瞧瞧,咱们大杲勇士的身手。”

王伯谷沉定道:“阿大、阿二,你们出列!”二劲装男子应声而出。

西日昌问:“是此行身手最强的二人吗?”

王伯谷答:“非也,是二队的首领。”他正要二人厅中演练,西日昌却提议道:“让他们与西门过手吧!”

众人神色不变,各站原位,而王伯谷却犹豫起来:“西门乃陛下亲信,又是位女子,臣只怕拳脚无眼,误伤了西门。”

西日昌道:“西门虽然有伤在身,修为大打折扣,但手脚灵敏身法轻灵。这样吧,你们都不用气劲,就过几招看看。”

王伯谷这才应下。众人齐整退后,空出厅中一片地方,我飘然而往。自伤后我一直没有动过筋骨,西日昌早看在眼里,惦在心里。从宫内演武场上的冷眼,到朝殿上搓碎面具,我身为武者的那颗心始终没有在漫长的孤独寂寞中,停止过好强。

武者的价值在武斗中,切磋求精,对决求胜。即便登峰造极如葛仲逊,也一样在我的琴音下露了一手,而答喜听我一曲,虽未动武却比动武更甚。

我轻灵的身法落入阿大阿二眼内,二人的面容更加严肃。从西日昌提出我来,他们就没有丝毫大意轻视,可见这王伯谷治下的手段。驰骛楼上他始终唉声叹气,一如他鄙俗的外貌,可一个拥有如此庄园如此手下的人,会是个窝囊废吗?阿大阿二给出了明确答复。我还未接近,二人已分影左右,从他们的攻防之势可判断,一人拳掌一人腿脚,又分了上下二路。

不使用气劲,占上风的仍是他二人。寻常二个壮年男子对一个女子,孰优孰劣不言而喻。重拳对粉拳,硬腿挡绣脚,硬碰硬落败的只有我。距离三尺之遥的时候,半空中,我忽然坠身,二人的攻防重心顿时下移,正中我的下怀。

女子的身法特长素来就是灵活多变轻巧诡异,而我也早不是当年那只会分飞燕双脚踢开二侍卫的司剑。在众目睽睽之下,分明要落地的我,却在空中飞弹起身,同时弃左阿大之拳,攻右阿二之身。而不合常理的空中变化,竟只有王伯谷发出一声惊叹。

阿二眼光一亮,竟不变架势,只是换了下路攻势,再不防守,主动出击,而我身后的阿大拳风袭来,合成相夹之势。我心中暗赞,此二人果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一个以攻为守,忠于自己负责的范围,放心将安全交由搭档。一个乘机控制局面,将胜利牢牢抓在自个手中。此况下,我若执意攻击阿二,等于同时受二力合击。但此其他武者很难处理的局面,我尚能对付。

矮身蜷缩,揉身不变攻势。缝隙求生本是我历年逃亡的擅长,此次也不例外。在二人的合击中,我一跳弓身落落在阿二脚上,二弹匪夷所思的落在阿大臂上,而我的手掌被阿二接住,很强的后缀力,震我手麻,第三纵就穿出了二人的合围圈。

“好!”西日昌赞了声。

然而比斗还没完,二人如影随形的追上。我再次变身形,将诡谲百变的身法施展的淋漓尽致,可二人彼倡此和水泄不通的攻防,依然占据上风。每每我被迫在危急之中,只得寻出一条常人连想都想不到的小道幽径。身体是柔韧的,可折叠可变化,拳脚是古怪的,刁钻滑溜,就是欠点一锤定音的霸力。我忽然想到西日昌所赞的柔韧,冷不防肩头中了一掌,人再次飘出一道无法形容的轨迹。

王伯谷等一干人看的气息渐粗,或许他们是首次看到很强的攻防对很鬼的身手。可是这一场拳脚身法之斗,我觉着更贴近于力量和手段的较量。

“可以了。”过了很久,西日昌才叫停。

我回落厅中,一边暗自调息一边走回西日昌身侧。阿大阿二在我身后,行礼而退。

王伯谷对我微一躬身,“王伯谷在此谢过西门大人的指教。”说完又转身对西日昌道,“陛下若首肯,臣欢迎西门大人不时来指点一二。”

西日昌笑道:“她还需磨砺,不着急。再说了,若非你属下手下留情,她哪里撑得过那么长时间?”

我心下认同,如果只是拳脚的对决,我早就输了。

“以一抵二已然是西门大人获胜。”王伯谷冷冷对阿大阿二道,“事毕后,你二人晚间去戎部待一个月。”

“是。”二人毫无怨言,目光更是坚定。

之后,王伯谷命人送上酒,由西日昌一一分发给众人。西日昌捧起海碗,扬声道:“一切都为了大杲!”说完后,他与众人一起饮尽碗中之酒,率先砸碎海碗,跟着一片碗破瓷碎之声。

西日昌再次扫看众人,每个人都正视于他。虽然他们都没说话,可厅中浓郁的酒香一地的瓷片已然说明了一切。这才是真正的烈酒,我喝了后只觉喉咙火辣,体内似火烧火燎,一股热气涌出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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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日昌带我回宫的路上,酒劲才逐渐消失。西日昌问我:“刚才你和那二人过手,感到了什么?”

我整了下思绪,如是道:“素养,配合,还有信任。”

“你还是不爱多话。”西日昌瞟我一眼。

我觉着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从阿大阿二身上可见王伯谷那支队伍的可怕。他们讲究配合,服从安排,处乱不惊,每个人都可以将自己的后背交由对方。

过了一会,西日昌靠到了我肩上,莫名其妙的说了句:“我大杲皇室传嗣历来遵循的是立嫡不立长。”

我道:“钱后无出。你儿子也不多。”

西日昌静静的道:“贞武若有子,当立之。”

我没有吭声,因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有子。而以西日昌的心机,虚空的太子之位已经套住了一个白家,还不定套住了多少人。

“我是说真的,我很后悔。”他低低的道。

我觉得也很真,我真的不信。

“你想不想要个孩子?”他问。

我叹道:“以往总是你给我说故事,今儿我说一个你听。”

“好。”他坐直了身子,转面望我。

“从前有对夫妇,成婚数年连生三女,家道渐贫,然求子心切,夜夜勤播子孙种,后又连生三女,卖田让房。人到中年二人仍不放弃,统共出了八女。为了生计,卖长女为姬,次女三女四女为人仆为人婢。老夫妻俩带着剩下的四个艰难度日,一日老头子外出讨生活,老婆子被房东,也是个穷老汉给奸了,不想这一奸却怀上了。”

“后来呢?”西日昌盯着我的眼。

我继续道:“这一奸生的是男胎。老头子喜出望外,总算后继有人,老婆子气的暗地里诅咒,她气的是平日老头子总骂她生不出儿子。”

西日昌转过脸去,一路我们再无言语。

回到昌华宫,他依然没有说话。到了床上,他还是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并没有生气,他在思索。他安静的在我身边睡了一晚,早上对我道:“今日起,你要吃药。”

我没问他什么药,只说好。

一日三顿的药膳,由专人送入昌华宫。极苦,极难入口的东西,每次我都如吃水喝汤一般倒入口中。偶尔苏堂竹亲自来送,总是担忧重重的望我。这是他亲自配制,他知道什么味更清楚什么效用。他每次走的时候只道一句,“师兄是为你好。”而我的回答也都一样,“吃不死人。”

孙文姝不解,她见我吃完后从不捏碗旁的蜜饯,一日便大着胆子问道:“大人不觉苦吗?”从那日后,我先尝蜜饯再吃药膳。一口甜蜜后是漫长的苦涩。但我知这并非最苦,现在最苦的人应该不是我。或许也不苦,但郁闷是少不了的。

有人曾说别怨他,有人曾说后悔,有人曾说世上什么药都有惟独没有后悔药,就是这个意思。我身上必有非吃这药不可的理由,只是我懒得再往下想。

我想的是,往日所弹的俗曲和匿气状下弹奏的粗陋有何不同。二者很接近,只存在微妙的不同。

心境的不同,前者出于放松恣意,后者刻意;乐境的不同,前者的我只是乐师,后者却是武者…一直到追本溯源,最初领悟天一诀是极自然的天地之音,而家门惨祸让这自然之音狂暴,从此声嘶力竭一发不可收拾。那一日惊风感受到的一瞬匿气下气劲,虽然微小,却一样横行无阻。

思绪繁杂,最后我觉着无论我的武学我的命运,还是我的姻缘,皆拜意外所赐。

卷八;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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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开始吃药,西日昌如同换了个人。他一丝不苟的处理朝政密谋诡计,到了晚间也一样正颜厉色,欠缺笑容断了风流。

不是冰冷,而是极端的认真,任何事都认真,甚至在床上。他总是审读的盯着我的脸,平静的目光不泄露分毫情绪。我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但他就是做到了。无数次我以手遮掩面上难掩的表情,无数次我的手被他拍开。而当我贴近他,他会毫不留情的将我按回原位。所以我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他加诸于我的难受,暴露了他自个的心情。

当我如深秋的落叶一般,簌簌凋落于他的身下后,他会捧起落叶,仔细的拂去秋风秋尘留下的痕迹,然后收于怀中,紧贴胸口。

这样的情形直到赏月的晚上才终止。

夏日的皇家湖畔是四季中最美的,荷叶铺满了大半个阆风湖,点点白的粉的荷花清新忘俗。白日间一片应接不暇的碧水圆叶洁花舒人胸襟,夜晚深了色的幽静湖泊则叫人遗忘此乃皇宫水域,只一心一意的融入沁人心扉的湖光毓秀灵生的水景。

西日昌带着我,坐于一叶精巧扁舟,泛于湖上。陈风在我们背后撑竿划船,不时阵阵夜风吹过,和着湖面的波动,涟漪微生。我坐于舟边,掬一把湖水,扬手挥洒,水落声起。

“姝黎。”他唤,我转回身,“江南好,还是西疆好?”

我道:“都好。”

“为何?”

我低声感慨:“江南风光好,故乡旧情深。”

他凝视着我,眸色宛如墨亮的水光。“我要听真话。”

我沉吟道:“真话就是,心里念着就有了,并不在意身在何方。”

他默了片刻忽然问:“中正九天的音色如何?”

我微微一笑:“那老贼的琵琶就算是世间第一名器又如何?”

他又问:“那叶叠的笛艺和你的琵琶孰高孰低?”

我琢磨了会道:“他就是那中正九天,我就是妃子血。无法作比,道不同。”

西日昌极淡的笑了,只见他打了个手势,陈风停下舟来,掀开角落遮布,捧出一物递放我面前。

淡黄的琴身,银白的琴弦,古雅的光华,正是中正九天。我惊讶的望着西日昌,他拿起中正九天,平淡的道:“老贼在西秦败坏你名节,道你淫乱成性,先勾搭南越笛仙,又引诱侯小公子,人尽可夫。”

我哑然失笑。

“不过他到底把中正九天送来大杲给你殉葬。”西日昌一抚琴面,所过之处,木屑一片,只留下天蚕丝弦完好无损。他也学我洋洋洒洒抛向湖面,夜空中粉尘飞舞,木香幽幽。这绝世的名器便如此毁了。

我蹙眉相望,细尘落水无痕,仿佛融了似的。

“可惜吗?”

“不。”我当即答。

他沉定的望我,一语不发,仿佛在等我继续说下去。我想了片刻,就挪到他旁跪坐下来,伏身于他膝上。他的手摸上了我的头,顺势抚上了背。

即便是绝世名器,天下第一的琵琶,如果不能遵循他的意志,不合他的心意,一样会被付之东流。这就是西日昌对我说的话。宠爱和宠信都是有限度的,而如果没有帝皇之宠,我将什么都不是,更不提别的。

西日昌在我背上抚摩了很久,在夜深的时候,他终于道:“我许了你三年,现在该你受报应了。你要吃三年的药。”

我抱着他的膝无奈的叹息:“知道了。”

“九花六虫丹…”他的手在我背上仿似一僵,“服后终生无子。”

我黯然,倒不为自个,而为钱后和那些他的妃嫔。一年无子和一生无子,西日昌换了个字眼。这样想来,最初他就决定了我的位置,但现在后悔了。与其说我遭罪受报应得连吃三年的药,倒不如说他推翻自个以前的决定,心里不舒坦。对他这样的君王而言,改变最初所定的长远策略,即便此决策仅对一后宫女子,也是种失策。

“苏堂竹这几日只研制了汤药,再给他些时日,做出药丸来就好些。”他的手继续抚着我的背,“你不必着急,有些事总要一步步来,再说你尚未大好…”那手滑了下去,揉捏一把,声音跟着放缓,“我们回去吧!”

舟过荷畔,清香四溢。他将我搂抱起来,不言而喻的暧昧包围着我,穿过各式亭亭玉立婀娜窈窕,月光朦胧映照阆风湖上磷光片片。

卷八;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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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栏巧护,禁帷低张,残春艳夏催人到晓。香冷金猊,被翻红浪,更挪柔蕾,更拈馀香,更得些时。

西日昌再次让我感受到他对我身体的迷恋。诗云楚腰纤细掌中轻,我的一把腰肢他总爱不释手。一直到破晓,他还在我腰上揉来捏去,我自个瞅瞅,除了一身吻痕,腰上还几块淤青。

门外陈风首次一大早过来请安。西日昌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他赤身伫我眼前,挡住了一片光线。他穿衣的时候,长发撩起,腰后背上几道细小抓痕很快被掩入衣裳下。我自个干的却不知什么时候抓的。

“王伯谷那边有信吗?”西日昌听似随口而问,其实心中有底。陈风既然这时候打搅,必是西日昌谋划的事妥了。果然陈风在门外答:“此刻已在返程路上。”

“好!”西日昌转身,满面春风的对我一笑,“今儿你休息一日,明日我们出宫。”

陈风判断极准,并不吭声。我微微点头。

西日昌走后,我安静的躺了一会。待到起身用过代替早餐的药膳后,昌华宫的侍长求见。

孙文姝放他进来后,侍长单膝半跪道:“西门大人,宫外钱后使人宣孙才人觐见。”

孙文姝当即色变,我冷冷问:“没跟她说过,孙才人身子抱恙,免平日见礼吗?”

“下官说了。”侍长顿了顿又道:“今次是第三回来宣了,并且来的宝林这回带了钱后的懿旨。”

我琢磨了下,钱后齐备了手续,乘着西日昌早朝时来找茬,侍长为人谨慎,这才来报。

“前二回有没有告之陛下?”我问。

侍长答:“没有。”

我立时想明了这事的来龙去脉。昌华宫的侍卫都是明白人,早已失宠失势的钱后,他们压根没放进心里,加之近日西日昌行程谋划排得很满,谁都看得出陛下很忙,哪个会脑子进水,上报这么一件小事。可现在钱后准备后找上门来,侍长寻不出纰漏,依着宫廷规矩,这才不得不来报。

“你先去复那宝林,孙才人一会就到。”

侍长走后,孙文姝情急下跪:“大人救我。”

我淡淡道:“我陪你一起去。”

我戴着面纱,与孙文姝走出昌华宫,意外的见到了左荃珠。“怎么是你?”

左荃珠盈盈下拜:“奴婢见过西门大人,孙才人。”我瞥了眼孙文姝,觉得她眼圈已然红了。储秀宫二女一别后,如今相见倒生了些恍若隔世。

“起来说话。”

我们三人行往钱后的鸾凤宫,一路上左荃珠委婉的表明了她的处境,无非是受命而来奉上旨意。

“钱后近日可好?”我打断而问。

左荃珠迟疑了片刻,答:“奴婢觉着娘娘有些失仪。”

我当即停下脚步,对孙文姝道:“孙才人走得累了,喘症又犯。”

这边孙文姝刚佯装走不动了,左荃珠就跪下了。“大人救我。”

词很熟,孙文姝前头刚说过。

“若奴婢此次再请不动孙才人,娘娘就会要了奴婢的命。”

我道:“你的小命是命,孙才人的小命就不是命了?给我起来。”

在我的葬礼上钱后早就失仪了,为此她领了西日昌闭宫思过一月的责罚。左荃珠还在哭诉,我一把拉起她,冷冷道:“少装了,我知道你冰雪聪明。给我到太医院叫苏堂竹过来!”

我附耳于她,两三句话后,她收了凄色,快步走了。孙文姝疑惑的看我。我回走昌华宫,她赶紧跟上。“我们…我们不用去了?”

我冷笑:“你想去?”

孙文姝再不敢言语,小心跟我回了。她若单去必死无疑,还死得冤枉。我估摸钱后光棍不怕打死,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钱后必须得活着,皇后这个位置西日昌还要她占着。立嫡不立长,她的位置能堵死一堆人。我不得不再次佩服西日昌,挂着个这样的皇后,一无子二无外戚,好生干净。

午间消息传来,苏太医症断钱后得了臆症,被钱后轰打出宫,实了这个症。跟着,钱后被陈隽钟使人看管了,而上报西日昌的时间是晚膳前,一句话带过了事。

这是我首次摆布他人的命运,比起杀人的滋味,它更冷,它只有一点好,不死人,可有时候不死比死更惨。而我自个又比钱后好多少呢?我们都家破人亡,满腔仇恨,被同一个男人牢牢抓住…西日昌温暖的怀抱宠溺的柔情,正如他的人一样,真假混杂,好坏不辨。

卷八;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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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蕙兮很蠢。这是西日昌的评价,他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出了盛京。我戴上了面纱,西日昌没有戴会长疙瘩的面具,只带了五名身手高强的侍卫,轻车简装,往泉州方向奔去。

到了泉州城外的庄园,我又见到了王伯谷。没见到他,我便知道他到了,因为有他的地方,就有军容军威,甚至能感染到园内寻常的下人。

宽敞整洁的庭院里,王伯谷及他的一干手下行礼后,均精神抖擞站得笔挺。西日昌扫了一眼,道:“很好,一个不少,全都回来了!”

众人眼睛一亮,我则心惊,他那会连人数都上心了?

王伯谷得体道:“并非正面对抗,自然要交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