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才不管这些,见他松手,就拖着苏有有的手腕硬把她往车的方向拽,口气狂躁:“跟我走!”

苏有有手腕被捏得生疼,几乎让她产生了要被捏碎的错觉,她不敢使劲挣扎,只好踉跄地跟着他:“沈昱,你抓我到底要干嘛?!”

沈昱一言不发,只拽着她向前。林秀容和俞可熙见他半路拖个女孩儿过来,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呆呆愣愣地看着两人。

沈昱拉开后座车门将她攘了上去,跟着自己也坐进去,林秀容一见有情况,立即也坐进后座,剩下俞可熙一人,只好坐副驾驶。

司机小邢多聪明伶俐的人呐,一见这阵势,不用沈昱吩咐,立马一脚油门就开走了。苏有有被夹在后座中间,左边沈昱,右边是不认识的阿姨,她感到莫名其妙,懵得都来不及再看看顾家乔,车子就已经开远了。

请问现在是,神马状况?

肇事者沈昱上车后就没说过话,始终盯着窗外,他脸色极为恐怖,表情像被熨斗烫过一般,平整严肃,让本来逼仄的空间里,每个人都如坐针毡地提着口气。

林秀容小心翼翼地打量这个姑娘,哎呀好可爱,不知道跟小昱是什么关系,刚才她明明在跟另一个男生说话,小昱去把她抢过来,难道他们是…传说中的三角恋?!

想到这里,林秀容忽地满心欢喜,儿子竟然有喜欢的人?哎呀那离抱孙子不远了啊。她见沈昱始终不做介绍,便试探地开口:“小姑娘。”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是小昱的妈妈,你是?”

苏有有被问到,立马坐直了身子,毕恭毕敬地点了个头:“阿姨您好,我叫苏有有,苏东坡的苏,有无的有。我是沈医生的…”说同事好像也不合适,他们又不在一起工作:“沈医生是我的客户。”

“哦~~”林秀容恍然大悟,又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苏有有一愣:“我们在工作中认识的。”

“你今年多大?”

“二十二。”

“你父母做什么工作的?”

咦?苏有有开始觉得不对了,这怎么跟查户口似的,就模糊道:“他们都是普通的上班族。”

前排俞可熙也听出不对了,扭过头对林秀容说:“阿姨,您打听那么多干嘛,小昱哥哥有我就够了,放心,您要孙子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跟着对苏有有道:“你就是上次在西餐厅冒充他女朋友的人吧?”

苏有有这下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眼熟了,原来她就是那天仙啊。挤出两声干笑,她道:“呵呵,那是沈医生要我帮他个忙,我被迫的,我不知道你是要负责生孙子的。”

俞可熙翻个白眼:“你现在知道就好,我跟小昱哥哥迟早是要结婚的,你可别动什么歪脑筋。”

苏有有连连摇头:“岂敢岂敢。”

林秀容知道俞可熙是小孩儿心性,没把她的话当真,儿子对这个叫苏有有的女孩明显跟对别的女人不同,她好奇得紧:“有有啊,我们现在正好要去吃饭,你吃过没有?跟我们一起去吧?”

苏有有正要回答,沈昱就直起身子,冷道:“停车。”

小邢赶紧刹住,沈昱吩咐:“送我妈她们回去。”跟着就推开车门,把苏有有拽了下来,林秀容一头雾水,连忙探头问:“小昱,怎么了这是?”

“妈,您先回去,我不跟你们走了。”沈昱说着,把车门一关,再给了小邢一个眼神,小邢看着他拖着苏有有的手,心领神会,赶紧把车门都锁了,让那俩想跳下车的女人无计可施,跟着就迅速开跑了。

苏有有挣开沈昱,揉着手腕:“喂,你到底想干嘛呀?”

沈昱眉峰蹙起,也不顾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就对她大吼:“苏有有,你特么脑子里有屎是不是?那男的什么样儿的人啊你还敢去见他?!他骗过你你不知道啊?!”

苏有有愤怒地在空中挥舞着小拳头:“谁特么脑子里有你,谁特么脑子里有你了?!”吼完又觉得不对,烦道:“我见不见他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你管得着嘛?”

沈昱一滞:“我这是哀你不幸,怒你不争好不好!这种人你怎么还能去见?你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苏有有一咬牙:“我哪里找死了?我只是想让他赶紧滚!”

沈昱哼笑:“你可别嘴上说得好听,心里还想着他。他要见你,都跟你说啥了?”

苏有有白眼一翻:“关你屁事。”

她不说,沈昱也猜了个大概:“你可别告诉我,你想着跟他复合吧?”

“复合?您不都号称是我的男人,跟我睡过了吗?我这销路都被你断了,上哪儿复合去?”苏有有想,这样也好,断了顾家乔的念头,也省得自己烦躁。

沈昱脸色稍霁,下巴微昂:“那你还不赶快谢谢我,帮你把人渣挡住。”

苏有有瞥了他一眼:“您不来烦我我就谢谢您嘞。”

沈昱心想,这可不行,自己原本打算给她点空间,没想到这才多久时间她就想红杏出墙,看来自己非得给她看牢了不可:“你干嘛老不愿意见我?”

苏有有反问:“你说呢?”

沈昱反省了下,鉴于目前她对前男友心思不明朗,自己若是再不让步,形势就很难说了,便狠心咬牙道:“行了行了,酒后乱性那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就这么翻篇儿。”

苏有有闻言,眼珠子一转:“那你能保证,不会因为我们上过一次床,你就觉得我好欺负,以后拿订单要挟我卖身吗?”

沈昱脸顿时黑了一半:“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猥琐的人?”

“你也不能怪我这么想啊,当初是谁说我洼地来着的?是谁说对洼地没兴趣的?又是谁趁着洼地喝醉了占了便宜的?我可不想让你抱着那种什么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的想法,你如果不把这事儿彻底翻过去,我觉得我们不适合接触。”

“…”沈昱硬着脖颈道:“谁想跟你有第二次了?!我上次也喝醉了,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行,那就照你说的,咱把这事儿彻底翻篇,行了吧?”

苏有有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还惦念着他手上那单子,就爽快地点了点头:“行,那咱俩现在就算重新开始了。”

沈昱满意地勾起嘴角,揉了揉肚子:“饿了,找个地儿吃饭吧。”

苏有有开始往回走:“我没胃口,你自己去吃吧。”

沈昱拉她:“喂,你不至于为了个人渣搞成这样吧?”

苏有有停下脚步,狐疑地瞥他一眼:“你干嘛这么关心我,该不会真对我有啥想法吧?”

沈昱微怔,下意识地就否认:“谁对你有想法,不过是看在占了你便宜的份上,对你好点。”

苏有有闻言,不由松了口气。

沈昱察觉,咦?她这松口气,是什么意思?

没细想,他继续劝说:“我不想一个人吃饭,你陪我,就当是为工作。”

苏有有犹豫片刻,摸摸自己肚子,好像也有点饿,就点头同意:“好吧。”说完又想起什么,面露难色:“还是算了,我回去了。”

沈昱往她身前一挡:“怎么了?”

苏有有尴尬地举起手上的钥匙:“我就只带了这个,手机和钱包都忘在家里了。”

沈昱又好气又好笑,拉起她手腕就去拦出租:“跟我吃饭难道还用得着你掏钱?”

节操!节操!

两人坐上出租,沈昱眼睛在车内四处乱瞟,好半晌才别扭道:“待会儿,想去哪里吃饭?”

苏有有恹恹地倒在椅背,盯着窗外后退的街景,有气无力:“嗯?我都可以,随你喜欢吧。”面对顾家乔她明明一滴眼泪都没掉,可是为什么有种大哭之后,精疲力尽的虚弱。

随他喜欢?沈昱有些犯愁,上次吃素斋,她根本没吃多少,显然不喜欢素菜,但他又不喜欢猪肉牛肉之类的,便问:“吃鱼怎么样?”

苏有有稍微回了点神,脑子里过了下*吃的鱼,忽地有点兴奋,扭过头来:“我们去吃日料好不好?我好久没吃三文鱼了。”顾家乔不喜欢吃生的东西,所以跟他在一起,她从不提去吃日料。

渐渐地,她也忘记了自己*吃三文鱼。有的时候自己变了,却连自己都不知道。

沈昱看着她的脸色如回光返照一般,从刚才死气沉沉的青色,一下子变得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不由难掩笑意,敢情他喜欢上一个吃货?

清清嗓子,他忍住想把手放到她头顶揉揉的冲动:“那我带你去家超好吃的日料。”

苏有有光是幻想一下那肥美香醇,入口即化的三文鱼,口水就快要流下来了:“一定要是超好吃哦,普通好吃都不行。”

沈昱好笑地斜了她一眼,唾弃:“赶紧擦擦你的口水吧,都快掉到椅子上了,你这样出去别说认识我啊,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苏有有下意识地摸摸下巴,把口水咽回去,都没劲跟他吵,揉着肚子道:“唉,这下是真饿了。”

沈昱让师傅开到领馆后面的一家日料,苏有有进店,顿时惊呆了,她原来吃过的日料也就回转寿司这种级别,还是趁着半价的时候去,那时觉得各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现在跟这家日料一比,回转顿时就沦为大排档了。

整幢的日式竹楼,楼前流水假山,交错的竹筒内,有清泉滑过,侍女都身着和服,梳着盘发,踩着木屐,走起来安安静静细细碎碎,姿态别提有多温婉。

沈昱和苏有有被领到靠里的房间,侍女轻轻拉开推拉门,示意他们脱鞋而入,然后跪在门口,仔细优雅地替他们将鞋收好。

苏有有看得是心有戚戚焉,连个服务生都这么敬业,不知道吃一顿要花多少钱,她可还在试用期,拿不到几个子儿啊…

但是现在进都进来了,连鞋都脱了,总不能半路落荒而逃,腆着脸再出去吧,也只能硬着头皮,假模假式地在矮几前入坐。

沈昱给她介绍:“这店里的三文鱼都是阿拉斯加空运过来的,鱼油含量可不是国内淡水养殖的能相比,你吃了就知道绝对不是普通好吃。”

苏有有一听又是阿拉斯加又是空运的,神色尴尬地举起爪子挡在嘴边,跟地下党接头似的低声道:“这儿吃一顿得花不少钱吧?”

沈昱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好笑:“你以为我会让你出钱?”

“不是,你凭什么请我啊?”苏有有嘟囔着:“平白无故地请这么贵,我吃了不安心,还是AA吧,回头我把钱还你。”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可不想为了顿吃的就没了节操。

沈昱也知道跟她的关系没到位,她才会吃顿饭都要跟他分得清清楚楚:“怎么平白无故了,我占了你便宜,请你吃顿好的不是应该的嘛?”为转移话题,他又加了句:“还是说你觉得我请不起?”

苏有有一听,立即干笑道:“哎哟瞧您这话说的,您都开保时捷了,哪能连个鱼都请不起。”

沈昱下巴一昂:“这不结了,你安心吃。”

苏有有还想再争,侍女把餐单送上,她随手一翻,脸一黑,就决定,去他妈的节操,姐不要了。

沈昱看她脸色就懂了,拿过餐单点餐,苏有有就安静地装喝茶,点完后侍女柔声细语地说:“今天是我们店主的结婚纪念日,凡到店用餐的情侣,都可以享用免费的甜点两份。请问需要什么口味?我们有朗姆巧克力和香草两种。”

苏有有一听情侣两个字,就笑着摆手:“哎呀,我们不是…”

沈昱硬生生打断她:“我要朗姆巧克力。”

苏有有见他无耻冒领,心想反正自己也没啥节操了,就跟着打哈哈:“那我也要朗姆巧克力。”

侍女面露难色:“不好意思,朗姆巧克力只剩下一份了。”

苏有有下意识看了沈昱一眼,她是女孩子,总不可能让她退让吧?

沈昱手指在桌面轻叩两下,嘴角一勾:“给她拿香草的。”

“…”

侍女也愣了一下,跟着点点头,收好餐单,倒退着出去了。

苏有有下一秒就忘记甜点的不愉快,想着刺身手卷就食欲大增,情绪也跟着嗨起来。

店内安静,没人说话,她感觉有点冷场,加上沈昱请她吃东西,她就产生了一种礼尚往来的心态,便主动承担起找话题的责任:“哎,就你那保时捷,谁给你选的?”

沈昱耸肩:“自己选的。”他见苏有有神情不似赞赏,追问:“怎么,有意见?”

苏有有露出费解的表情:“你怎么会喜欢保时捷呢?我觉得保时捷,尤其是跑车,特别有种钱多人傻的气质。”

这要换了别人这么说,沈昱早上去大耳刮子抽丫的,不过现在他只哦了声:“是吗?那你觉得什么车好?”

“嗯…”苏有有仔细一想:“我喜欢低调一点的,商务型的,例如奔驰,奥迪,还有大众的几个系列,都不错,黑色的最好了,够沉稳。”

沈昱静静听着,指尖摩挲着瓷杯的杯口,像是在考虑着什么。

苏有有注意到他搁于杯上的手指,纤长均匀,骨节分明,白皙如玉,这样的手,如果拿手术刀,肯定飘逸极了,她忍不住好奇:“哎,你干嘛不做外科医生?”

“我不喜欢拿刀切别人。”

“那你为什么要做医生?”

沈昱安静须臾:“我小时候,外婆因病去世,那个时候就有了做医生的打算。”

“你那时多大?”

“十岁。”

“哇,这么小。”好可怜。

“你呢?怎么会选择做医药销售的?”

苏有有叹口气,屈起手肘支着下巴:“我也没想到会走到这条路。高考报志愿,明明是想做外科医生,却阴差阳错地落到了药学,这个专业的本科生找个好工作也不容易,干销售挣的钱多,所以就干了这个。”好像很多事情,到最后都不是最初计划的那样子。

“女人挣那么多钱做什么?”沈昱身子往前倾了些:“找个能干的男人不就行了。”比如说,像他这样的。

苏有有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亏你还是喝过洋墨水的,观念怎么这么陈旧迂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凭什么女人就得靠男人活着?再说了,男人喜欢你时把你当宝给你钱花,不喜欢你时就无情地一脚踢开,这对女人来说多没保障啊。”

说罢她喝了口茶:“简而言之,就像国家说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钱才有话语权,知道不?”

沈昱看着她傻乎乎在那儿认真的样子,笑而不语,苏有有咂咂嘴:“你多读点儿书吧。”

“…”沈昱被她噎了一下,顺口气才道:“你是文化人,还动不动就谈钱,庸俗。”

苏有有摆出一副不服咬我的表情:“我就是俗,大俗即大雅,你怎么着吧?”

沈昱看她昂着下巴,鼓着腮帮子有些挑衅的模样,活脱脱像某种宠物,终于忍不住伸手在她头顶上轻轻拍了拍。

咦?神马状况?苏有有茫然地望着他,因为这个暧昧的动作有点懵,接着听见他笑道:“跟个狗似的。”

“…你够了啊。”她挥开他的手,咬牙:“你特么才跟个狗似的!”

沈昱把手收回去,只是看着她笑,苏有有气呼呼地瞪他一眼,这人真是,怎么毛手毛脚的。

侍女恰到好处地送餐进来,打断了她的注意力,镶金边的黑漆盘上,盛满了大朵大朵的,用三文鱼卷成的玫瑰花,还有其他各种手卷,寿司,看得让人食指大动。

将盘子,瓷碟摆上桌,侍女就倒退着出去了。

苏有有尝一片三文鱼,香醇在口中绽放,一种幸福的满足顿时就直冲头顶,感动得想哭:“真的好好吃哦,超肥美,难以形容!”

沈昱看着她满足的小样,心里也高兴,挑着眉说:“好吃吧?也不看看我是谁,以后你想知道哪里有好吃的,问我就对了。”

“嗯。”苏有有又夹一片:“你是地头蛇嘛,你不清楚谁清楚啊。”

两人东拉西扯地聊着,很快就把吃的一扫而光,苏有有倒是没想到,能和沈昱像朋友那样正常地聊天,对他多了解一点,似乎就没那么讨厌他了。

侍女送甜品进来的同时,顺便递上两张浅色卡纸和两只素色钢笔,解释道:“这是我们店主搞的结婚纪念日活动,在卡纸上写下彼此的五个优点,就可以在前台换取一份免费的礼品。”

苏有有犹豫着要不要接,沈昱已经拿了下来,侍女恭敬地说了声:“请慢用。”就退了出去。

苏有有拿起一支钢笔仔细打量,磨砂的笔身,银色笔尖,有淡淡墨渍。

这年头还有在坚持用钢笔写字的人吗?她都多久时间没亲自写过字了,更别提还是用钢笔:“我们真要写吗?”

沈昱耸肩:“有免费礼品拿,干嘛不写?”

苏有有哦了声,放下钢笔,拿勺子:“那好吧,先吃了甜品再说。”

优点?

吃完甜品,沈昱分她一张卡纸,苏有有接过来,拧开钢笔笔帽,下笔时却犯了愁。沈日立的优点是什么呢?她仔细回忆和他相遇以来的点滴,才发现这个题目,比高考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还要难。

在沈昱身上,有可以被称作优点的属性?她咬着笔帽叹气。

沈昱写了几笔,抬眼看她,发现她抓耳挠腮,一脸痛不欲生,好像在做一件特别让她为难的事,就用笔杆敲了敲杯沿,不悦:“写个我的优点有这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