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掩口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知道这种事情。”

“这正是我的问题。”叶晨抱胸望着她,“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知道凶手是谁?”

唐夫人怔了足足三眨眼的功夫,才摇头道:“我不知道。”

“哦?”

“叶大侠不信我?”她眼帘微垂,泫然欲泣。

叶晨沉吟片刻道:“唐夫人,有没有人劝过你最好别哭?”

唐夫人微微一楞,抬头道:“什么?”

“一个人长得难看不是错,跑出来晃悠也不是错。可是一个人长得难看,还要跑出来晃悠到别人面前哭,”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就实在是太让人”

唐夫人扭头就走。

速度快得好像有什么猛兽在后面追赶。

十天。

当杜纷纷骑马直入中心城时,正好十天。

不少人闻讯而来。

冲得最前的就是唐恢弘。

他看到眼前这幅情景时,脱口的第一句就是:“啊,马!”

幸亏当时旁边不少人在喊“杜姑娘”,才使得他的声音不那么独树一帜。

杜纷纷趴在马上,整张脸惨白如纸。马一停下,她的人就摇晃着掉了下来。

唐恢弘下意识地伸手要接,却被人狠撞了一下,踉跄着退到一边。

叶晨站在他原先的位置抱着杜纷纷,朝他微笑道:“唐掌门老胳膊老腿的太脆弱,这种粗活我来就好。”

他老胳膊老腿?

厨房粗活最多,怎么不见他抢着去干?!

唐恢弘狠狠地腹诽。

杜纷纷醒来。

叶晨正靠着床柱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紧张道:“这是第几天?”

他叹了口气,“很不幸,第十一天。”

“那我死了没有?”

“没有。”

她舒出口气。

叶晨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现在还没有。”

“难道”

难道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来还是迟了一步?

她望着他,眼神是那样的绝望,就好像饿了几个月还没死的小狗突然看到一根骨头,但那居然是铁做的一般。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他双眼充满真诚。

她嘴唇微微地抖动着。

叶晨放缓声音诱导道:“或者,有没有什么人是你舍不下的?”

眼泪刷刷得从她脸颊两边流下来。

“或者,你有什么心愿没完成想要完成的?”叶晨嘴角轻轻扬起,“比如压抑很久的心事一直没有机会说?”

杜纷纷哽咽道:“你能出去一下吗?”

“”

“我不想我死的时候还是带着噩梦一起死的。”杜纷纷用手背擦去泪水,悲愤地握拳道,“我不想死不瞑目啊!”

“死不瞑目?”

声音是从牙缝里渗出去的,叶晨脸色骤然阴沉如乌云密布的夜空。

黑沉沉的,一点光亮也没有。

即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杜纷纷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纷纷啊。”

杜纷纷闭上眼睛,拳头猛地捶在床板上,“我人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泻药、迷药、毒药统统放马过来,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叫杜纷纷!”

四周陡然寂静下来。

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安宁。

杜纷纷感觉胸腔里的小鹿疯狂地乱撞着。

开门声仿佛一道响雷。

她睁开眼,却恰巧看到叶晨离去的背影。

呃,她可以认为,他是同意任由她自生自灭吗?

为什么感觉比刚才还有悲哀呢。

没想到她一世英明,居然不是死在殊死搏斗中,不是死在路见不平中,而是死在骑马太慢中

这理由实在是让人觉得太不体面了!

遥想当年,她一把绵雨刀,威震东北,将那些绿林大盗各个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那是何等的威风,又是何等的壮烈!

可是如今,她居然就这样躺在唐门的一间客房里,因为一个极其可笑的理由等死

只是这等死的时间是不是长了点?

而且,这过程是不是平淡了点?

门打开。

杜纷纷的脑袋从里面伸出来。

叶晨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轻啜了一口。

“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叶晨眉峰微动。

“我为什么还没死?”杜纷纷囧囧地看着他。

叶晨抬起头,微微一笑,犹如清风过碧水,“如果你迫不及待的话,我不介意一掌拍死你。”

“你还是介意一下好了。”杜纷纷迅速把头缩回去。

唐门冤案 贾琼的真实面目

贾琼的真实面目

冒着被叶晨一掌拍死的危险,杜纷纷向他确定了五遍药丸其实无毒后,才安心地吃了一顿饱饭。

叶晨就坐在她面前边喝茶边看她吃,直到吃完才问:“查到了?”

杜纷纷扫用袖子擦擦嘴角,得意洋洋道:“你猜?”

他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目光似笑非笑。

得意立刻成失意。杜纷纷很低调很谦卑地回答道:“幸不辱命,查到了。贾琼果然是麒麟镇上的人。不过他的原名不叫贾琼。”

“那他也不是生意人咯?”

“的确不是。其实,”杜纷纷等着叶晨大吃一惊,“他是一个行走四方的游方郎中。”

“哦。”他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

杜纷纷叹气道:“人应该把震惊表现出来,强忍着容易内伤。”

“我内伤不好么?”叶晨手指摩挲着茶杯上的竹叶花纹,“至少,你不用看见我就死不瞑目了。”

“”她虔诚道,“这句话你可不可以假装没听到?”

“不可以。”他森然笑道,“不然我会死不瞑目。”

杜纷纷抬头看着远处被叉在枝桠上的太阳。唉,大白天的,何必死来死去呢?

“贾琼的真名叫胡禄。胡言乱语的胡,功名利禄的禄。有一个未婚妻,是镇上出名的美人。不过她爹趁贾琼外出行医的时候,强行把她嫁给了别人。”如果不是这样,也许贾琼就不会入赘唐家,也不会遭逢此劫。

可见世间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只是不知道她遇到叶晨这桩事,是老天爷吃错什么得出的烂主意。

叶晨显然不知道就在刚刚短短几眨眼的工夫,杜纷纷已经推人及己,为自己的命运好好地哀叹了一回。他的心思依然落在她带回来的消息上,“别人是谁?”

“邻居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是个大人家,光是聘礼就来了好几车。”

叶晨闭上眼睛,略作沉思。须臾,他睁开眼,嘴角微微一扬,仿佛胸有成竹,“他的未婚妻娘家是不是姓乔?”

“是啊。”杜纷纷一点头,立刻灵光一闪,“莫非你怀疑?”

“怀疑什么?”

杜纷纷用手指在桌上轻轻划下‘唐夫人’三个字。

“哦,原来你怀疑唐夫人是贾琼以前的未婚妻。”叶晨故意大声道。

杜纷纷一下跳起来,警戒地看向四周,然后紧张地压低声音道:“小心隔墙有耳啊。”

叶晨微微一笑,“没关系,反正是你说的。”

“”杜纷纷郁闷。明明他就是这个意思。

“而且,”他笑得更加温柔,“唐哄哄也没什么可怕的吧?”

“”唐哄哄不可怕,唐门也不可怕,在您的衬托下,他们都单纯无害得要命!

唐门近来很热闹。

除了来了天下第一高手剑神之外,又来了天下第一美人霍瓶瓶。

杜纷纷由衷觉得,唐恢弘可以改行开客栈。

霍瓶瓶住的也是中心城,离‘毒手居’不远的‘阴毒居’里。

而且她的到来显然比叶晨和杜纷纷受欢迎得多。至少他们来时,天上没有那么多成群结队的信鸽。

“我敢担保,绑在信鸽腿上的一定是情书。”唐菁菁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杜纷纷惊喜回头,“菁菁?”

“我来找过你几次,不过叶大侠都说你出去办事了。”唐菁菁拉住她的手,“上次就算了,不过这次你一定要记得,无论叶大侠让你去做什么,你绝不能离开他半步!”

杜纷纷被她话里的果断吓了一跳。

难道有人准备暗杀叶晨?

那她是帮杀手,还是帮叶晨?

或者,干脆让他们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杜纷纷突然发现自己的想法越来越阴险。她转头看着匾额上‘毒手居’三个字。难道是在这里住太久的关系?

“菁菁。”

“嗯?”

“怎么样才能把匾额上的字改掉?”她一定要改邪归正,绝对不能和叶晨走在同一条大道上!

#奇#唐菁菁道:“找一块新的匾额。”

#书#杜纷纷从柴房劈了一块木板,用毛笔写上端端正正的‘善心居’三个字。

#网#唐菁菁道:“用光明掩盖黑暗,善心掩盖毒手。纷纷,你已经达到了恶毒的最高境界。”

“我觉得还没。”杜纷纷镇定道,“不然我就改名叫‘佛堂’了。”

重新站在新出炉的‘善心居’下,杜纷纷觉得她的人生在刹那得到了救赎。

“好吧,我现在来讨论下暗杀叶晨的问题吧。”

“”唐菁菁怜悯地望着她,“纷纷,你一定要冷静。像叶大侠这样的人有几个爱慕者那也是难免的,但是我相信我的眼光,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你的。所以,‘我得不到你也不让别的人得到你’的这种想法,非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动的好。”

“”杜纷纷囧道,“口误。其实我是想问,是不是有人想暗杀叶晨?”

唐菁菁怀疑道:“有这么想不开的人吗?”

杜纷纷在心里偷偷举手。

事实上,在无数孤寂的夜晚。当她忙碌地来回于卧房与茅房之间时,这个念头曾经一度在她脑海里盘旋。

如果不是怕她在执行的途中拉肚子,她可能那时一个想不开就行动了。

“你应该知道,以叶大侠这样爱慕者众多的人,他的敌人也是相当庞大的。”

“为何?”

唐菁菁拿出一根枝桠,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比如这个是叶大侠。”

杜纷纷忍不住在上面踩了一脚。

唐菁菁低头,在那一个脚印周围又画了几个小圈,“比如这是叶大侠的爱慕者。”

她等了又等,发现杜纷纷还是一动不动时,忍不住道:“你不踩吗?”

“我尊敬她们。”

“哈?”

“她们每个人都有舍己为人的伟大情操。”

“”唐菁菁偷偷抹了把汗,继续道,“然后她们身后还有很多爱慕者,尤其是霍瓶瓶。”她在小圈圈旁边画了很多小点,“于是,你看到的这些点就是叶大侠的敌人了。”

杜纷纷讶异道:“看上去是一笔很客观的数字。”如果他们一起来暗杀叶晨的话嗯,叶晨的保镖果然需要一个军队那么多。

“不过”唐菁菁语气陡然一转,又用脚把一部分的点点抹去了。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