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纷纷恨死了那顿霸王餐,自从那之后,一切的灾难似乎在冥冥之中都牵连着一个‘吃’字。她想了想,不甘心道:“其实你可以找萧大圣的,他是扬州一带最出名的鼎盛镖局的总镖头。”

叶晨皱了皱眉头,“你是指那个矮冬瓜?”

杜纷纷辩解道:“他虽然身高有限,但是武功不错,而且为人讲义气,又和蔼可亲”她看到叶晨的脸色相当不善,嘴里的话情不自禁地缩回喉咙。

叶晨微笑道:“继续啊。”

杜纷纷很识时务道:“没了。”

叶晨问道:“你和萧大圣很熟?”

她立刻回答道:“不熟。见面都不会打招呼的那种。”

“可是那天你不是和他的妹妹在一起吃饭吗?”

他居然认识仙仙?

杜纷纷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认识仙仙?”

“江湖上只要叫的出名号的人,我手上都有画像。”

杜纷纷谨慎道:“我可以问第二个问题了吗?”

叶晨颔首。

“你究竟是谁?”

61. 半路杀出黑衣人

马车突然蹦了一下。

杜纷纷的心差点被蹦出来。

叶晨大人看过来的眼神实在是幽深得有点过头了。

车夫在外面咕哝了一声,大约是抱怨道路不平。

杜纵队纵队假装查看路况,掀起窗帘探头探脑,等擦着马车而过的清风将她的脑袋彻底吹清醒了,心跳也恢复正常后,才装模作样地缩回头道:“嗯,这条路该修了。”

叶晨默然地看着她把屁股移来动去,好不容易坐正了,才微笑着问道:“你刚刚问什么?”

他居然还记得。

杜纷纷的心又开始吧嗒吧嗒地一通乱跳:“就是,呃,想瞻仰下您那光辉的家世。”能和南阳王、和谋反扯上关系的家世想必是十分惊人吧。

叶晨手指在唇上逗留了下,“哦。”

哦是什么意思?

是疑问?

是认同?

还是只是表示他听到了?

杜纷纷睁大眼睛看着他。

叶晨想了想道:“嗯,反正是迟早的事,先告诉你也无妨。”

杜纷纷很想问什么是迟早的事,不过见他正准备说,只好暂时把疑问压到心底。

叶晨徐徐道:“我父亲是叶鹤年。”

杜纷纷等着他继续说,但看上去,他似乎也在等着她说点什么。

两人对看了半天,终于是杜纷纷忍不住,憋出一句,“啊,久仰久仰。”

叶晨无奈道:“你不会连当今宰相是谁都不知道吧?”

还真的不知道。

杜纷纷很羞愧地低下头,“师父说走江湖的,最高打点到知府就行了。”京师她和师父都不跑的。

叶晨挑眉:“你打点过知府?”

她腰板挺了挺,抬起头道:“嗯。”

“哪个?”

她高声道:“镇江府刘知府。”

“哦,刘令道啊。”

杜纷纷讶异道:“你认识?”

叶晨摇头道:“不认识。不过下次可以认识认识。”

“” 难道剑神行走江湖也要打点各地官府?杜纷纷顿时对官府更加敬畏了。毕竟,剑神那可是江湖第一人啊!

“顺便让他孝敬孝敬。”

果然不能用常人的角度来揣度剑神的心思啊。

杜纷纷嘴角一抽道:“呃,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他了?”

叶晨道:“不会,他受宠若惊还来不及。”

“为什么?”难道刘知府是剑神的崇拜者?

叶晨叹了口气道:“我刚才说过,我父亲是叶鹤年吧?”

“说过啊,那又” 她缓缓将刚才两人的对话重新理了一遍,脑袋里堵着灵火的顽石终于移开,瞠目结舌道:“难道你父亲就是当今的”

“是啊。”

叶晨是剑神。

叶晨还是宰相的儿子。

杜纷纷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我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不过她进宫了。现在是贵妃。” 叶晨说的时候,眼中有瞬的厌恨。

不过杜纷纷并没有注意到,她此刻正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他显赫的家世中不能自拔——

剑神、宰相公子、皇帝小舅子

天地虽大,奈何她是蝼蚁小卒,他是天罗地网。两者的差距无异螳臂当车,蜉蝣撼树,相当悬殊啊。

杜纷纷悲摧地咬着袖子。

好事全让他占去了,这还让不让别人过日子了!

马车突然又蹦了一下。

这次蹦得很严重。

车夫直接哎呀一声从车辕上滚下去了。呼呼,两阵破风声。缰绳被匕首斩断,马径自抛下车,朝前奔去了。

杜纷纷探头看车夫,见他一拐一拐地头也不会地往回路跑。前面密密麻麻围了一群黑衣人,狩猎似的看着她和被遗弃地车厢。

杜纷纷回身,提着绵雨刀,紧张道:“外面来了很多黑衣人,看起来来意不善。”

叶晨毫不惊慌,悠然道:“这是自然的,虽然青云放了我们一马,但不表示南阳王会就此罢休。”

“所以外面都是南阳王的人马?”

“不是他手下,就是他花钱买的。”

“那我们怎么办?”杜纷纷握着刀鞘的手满是汗水。

虽然她自诩女侠,但是对方毕竟是王爷。对她来说,知府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官了,王爷,那可是抬着头不吃不喝地一阶一阶往上一直数,也要数一整天才能碰上的大人物。

“纷纷哪。”叶晨缓缓开口。

杜纷纷急道:“这个节骨眼上,你就别慢郎中了!”

叶晨从善如流地简洁道:“你是我的保镖吧?”

杜纷纷认命地拿着刀冲出去了。

外头刀声震天。叶晨歪着头打了会儿盹。不知过了多久,杜纷纷突然冲回马车。叶晨睁开眼。眼前的杜纷纷满头大汗,发丝凌乱,双颊红润,娇喘不休,看得他微微眯起眼。

“不行了,都已经第三拨了。”她平了平气,抱怨着。都不知道自己砍得是人还是蟑螂了,怎么砍都砍不光。突然几把刀劈过来,她下意识地挥刀,又杀了出去。

叶晨直起身子,拿出水囊喝了口水,杜纷纷的脑袋又凑了进来,两只眼睛又红又肿,一副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不行了不行了,这次真的不行了。绵雨刀都卷起来了。”

她拿刀给他看,果然刀锋朝两边卷开。她身后,刀光又至。

叶晨随手弹出两指,刀光立刻倒掠回去。

他放下水囊,站起身,走出马车。

杜纷纷激动地瞪大眼睛,叶晨大人终于要出手了吗?

地上已经横阵着很多尸首,黑色的衣料泡在血水里,血流了一地。可见杜纷纷说她杀到第三拨绝非妄语。

叶晨看到站在眼前七个仍跃跃欲试的黑衣人,淡然道:“柳叶刀刀身轻盈,不应该是你们这种乱砍乱劈的打法。这种打法更像漠北的厚背刀。”

黑衣人彼此互换了个眼神,正要往前冲,又听叶晨道:“不过这种刀和绵雨刀倒有几分相似。”

说着,他右手向虚空一抓,黑衣人手中的刀如被磁铁吸般脱手而出,尽入叶晨掌中。

杜纷纷还来不及叫好,就见他托着刀,递到自己面前,柔声道:“你中意哪一把?”

杜纷纷愣了下,随手挑了把看上去还算完整的刀,“这把吧。”

叶晨点点头,一甩手,几把刀又飞回各自主人的手中,除了那把被杜纷纷留下的例外。

杜纷纷和黑衣人都是瞪口呆地看着他。两番变故实在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叶晨微笑道:“这样,应该能继续了吧?”

杜纷纷看看黑衣人,又看看手中的柳叶刀,突然大喊一声,朝叶晨砍去,“继续你个头!”

她怒极而砍,刀法杂乱无章,叶晨只是顺手一托,就将她整个个抱在怀中。

杜纷纷只觉得鼻子磕在他的肩膀上,一阵酸痛,紧接着身体就拦腰被抱起,两耳被风声灌入,一时听觉全失,只能呆呆地看着叶晨清俊的侧脸,和被倒飞得一团模糊的路景。

62.

黑衣人纠缠不休

小镇繁华。

山脚附近村子里的人都喜欢上镇上买东西。今天是十五,赶集的好日子。

杜纷纷站在小镇东大街上,蓦然回头看着那座巍然屹立的高山,上面弯弯曲曲的道道最起码有九曲十八弯吧。刚才她是从这上面下来的?就这一会子的工夫?

难道叶晨大人把小镇用手一吸,给吸过来,又手一挥,给挥回原位,所以他们才赶的这么快?

杜纷纷发现自从和叶晨认识之后,她的想象力就在不断地丰富,理智就在不停地消磨,是非观念在丰富与消磨中扭曲。

“你在想什么?”叶晨低头看着她感慨的脸。

杜纷纷道:“我在想,你的轻功真好,简直是腾云驾雾啊,嗖得一下就从山上飞下来了。” 和他比起来,自己的轻功和老太太走路没区别。

叶晨道:“我走捷径下山的。”

杜纷纷心态平衡了。

小镇虽然热闹,但大多是附近人家,客栈的生意很一般,上房通常是为了让店小二在无聊之余,去打扫打扫的。

所以叶晨到的时候,店小二正在考虑是今天扫,还是明天扫。

杜纷纷跟在他后头,见他要了一间上房后,立刻豪气万千地拿出一锭银子,“我也要一间上房。”虽然是卖身银,但总归是银子啊。终于不用窝在地上打地铺了。

掌柜看着一旁含笑不语的叶晨,擦了擦冷汗道:“这位姑娘,我们店里只有一间上房。”

杜纷纷道:“那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有两个人挤的通铺,三个人挤的通铺,五个人挤的通铺”

杜纷纷听得不耐烦,“最大的是几个人挤的?”

“十六个人。”

“好,我就包那一间!”如果没有最好的房间,那她就要最大的房间吧。

掌柜想了想道:“那住在通铺里的客人,您要不要一起包了?”

杜纷纷道:“包下来之后能卖吗?”

掌柜打发店小二让那些客人收拾东西换房。

杜纷纷还没有走近房间,就闻到一股铺天盖地的臭气横冲直撞过来。她皱着鼻子,“这是”

“哦,为了客人方便,所以茅厕就建在您房间的后面。”掌拒搓着手笑道:“姑娘若是半夜三更想要如厕,只要一出门就到了,不会耽搁您的欲望,十分方便啊。”

杜纷纷正色道:“茅厕我能包下来吗?”

掌拒陪笑道:“那个,您知道,如厕这种事,大家都有需要的,所以”

杜纷纷走进房间,看着那扇朝着茅厕而开的窗户,叹道:“我虽然有需要,但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需要。你让我感觉自己好像睡在茅厕里。”

十六个人的大通铺本来就是客栈最差的房间。他在造客栈的时候怎么想得到有人会花大价钱把它包下来当上房住呢。

本着宾至如归的服务精神,掌拒沉吟了下道:“不如我让小二马上去清理清理,顺便在外面烧几柱高香,绝对不会有其他味道的。”

杜纷纷姑且信之的结果是,发现自己好像住在寺庙里,除了没有那念念叨叨的诵经声以外。

不过熏死总比臭死好, 她决定忍耐。好歹这也是她花卖身银子包下的房间,再怎么着,她也要撑下去。

期间掌柜又来过一次,差点被熏出去。不过客人都满意了,他自然没什么好不满意的。于是隔着门祝她入住愉快。掌拒走后没多久,烟总算小了点,大概掌柜也怕店里死了晦气。

杜纷纷抱着掌柜从好房间里换出来的白枕头,正准备入眠,咿呀一声门开了。

枕头能换,门没法换,所以门还是那种吱嘎吱嘎的。她抬眼皮,叶晨怡然自得地走进来,随手一指她正对面的床铺。

跟在他身后的店小二便屁颠屁颠地把雪白的床铺和被子帮他铺好。

杜纷纷坐起身,“听说这个场子我包了。”叶晨给了店小二两 个铜板打发走后,盘膝坐在对面,“去唐门的一路都是你住我的,难得让我住你的一次又有何妨。”

去唐门的路上她都是躺在地上仰视他的睡容,哪里有平起平坐的资格?!

杜纷纷心头愤愤,“你不怕外面的茅厕?”

叶晨道:“我怕上茅厕的人。”

像是为了应景,外头突然传出一炮惊天响屁!

约莫几眨眼的工夫,恶臭就鬼鬼祟祟地溜进来了。

杜纷纷看着叶晨微微皱起的眉头,突然趴着枕头大笑起来。解气啊解气,早知今日,她早八百年就破财消气了。叶晨突然抬手。只听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倒塌声。杜纷纷惊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