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凝眉思索着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喂,你想做什么?”突然一个声音在远处响起,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青年急匆匆地从山坡的另一头跑了过来。

楚凌微微挑眉,笑眯眯地看着她,“我?采药啊。”

青年戒备地看着她,道:“那…那是我先发现的。”他自然看得出来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女不像是一般人,不由得有些谨慎起来。楚凌挑眉道:“但是我来的时候这里没人啊,这颗人参上面又没有写你的名字。”

青年指着那根布条道:“那个…是我绑的。”

楚凌道:“那上面也没有你的名字啊,你叫什么?”

“你…你这人怎么不讲理!”青年怒道。

楚凌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啦,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小哥,这人参我有用,卖给我怎么样?”

年轻人犹豫地看着她,“你…你买得起么?”楚凌也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确实是有些落魄,虽然没有衣不蔽体那么惨,但是身上的黑衣也有些破旧了。楚凌道:“我看这人参年份还小,药性只怕也一般。你平时卖多少钱?”

“总要卖个十两银子的。"年轻人有些心虚,眼下这人参的药力确实很一般,若是挖去卖的话只怕卖不到十两银子。但是他原本也没有打算现在就挖了啊。

楚凌点了点头道:“行,你让给我如何?”

“你有钱么?”

楚凌伸手往头上抹去,片刻后便从发髻中间抽出了一支镶嵌着宝石的发簪。这发簪和宝石都十分的不起眼,但是簪身却雪亮而锋利,必要时候是可以当成暗器甚至是凶器用的。楚凌自然不会将这样的东西直接交给别人,手中流月刀对着那发簪一划,镶嵌着宝石的簪头立刻就和锋利的簪身脱离。楚凌将那宝石抛了过去道:“这块宝石虽然小,成色也一般,但是十两银子总还是值的。”

青年自然满意的,他并不打算将这宝石拿起卖了。拿回去送给媳妇儿,想必她也会很高兴的。

不过他看向楚凌的眼神却多了几分畏惧,就对方方才那一刀青年便知道,若是这少女想要杀了他再取药只怕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一时间倒是有些忐忑起来了。

楚凌淡淡笑道:“既然是买卖,自然是你情我愿。你若是愿意,东西拿去就是了。如果你能告诉我,这附近哪儿有落脚的地方就最好了,我有些事情要在这山里住几天。”

见青年犹豫,楚凌笑道:“放心,我不抢你的药,只要这附近有标记的药我都不动。但是最近你最好也不要到这附近来,不要告诉别人见过我。”

青年连连点头道:“已经入冬了,这山里危险,今天原本就是我今年最后一次上山来,下一次就要明年开春了。姑娘…姑娘想要找个落脚地方的话,从这里转过去山坳里有个小屋子,是上山来打猎和采药的人偶尔落脚的地方。大冷天猎人和采药人都不会往山里来了。那小屋子遮风挡雨可以,但是…想要防住山里的野兽却是万万不能的。姑娘…姑娘若是没事,还是早些出去的好。”越是天气冷,山里的野兽饿着肚子就越是可怕。

楚凌点点,“多谢。”

青年看了看楚凌,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赶紧走了。也在心中下定了决心要将这件事拦在肚子里,这姑娘一看就不是寻常人,他们这些人小民百姓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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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157、过往(二更)

与那青年告别之后楚凌也转身回了河边。盘算了一番那青年说的小屋的位置和君无欢说的出口的位置各自的距离,最后还是选择的更加难走的山路去山坳的小屋安置。毕竟,就算他们到了出口处,她现在也不能带着重伤的君无欢去玩漂流吧?出去了之后还要面对北晋人的追杀什么的,就更是难搞了。还不如先将伤养好了一些在出去比较稳妥一些。只要他们俩伤都好了,这天下哪里还有什么去不得的地方?

小屋距离他们所在的湖边并不算远,虽然山路难行但是有楚凌带着,君无欢又是个能忍耐的人,两人花了不少功夫总算还是到达了目的地。只是不说楚凌累出了一身汗,君无欢脸色也更加难看了。不过两人却都会相视一笑,有个地方落脚总是好的。

这是一个建在山坳出的木屋,虽然简陋的只有一间,但是并不算狭小。毕竟这种深山之中,猎人往往都是成群结队来的,这总要有足够的地方给大家歇脚。

屋子里还很干净,秋天的时候猎人们都忙着储存过冬的口粮,进山的时间很勤。屋子的外面甚至还堆着一些没有用完的柴火。楚凌架起柴火用打来的猎物煮了一锅汤喝君无欢一起喝了。两人才都有些撑不住再一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君无欢在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楚凌趴在不远处的木桌上睡着了。他怔怔地望着伏案沉睡的娇小背影,眼眸深沉的复杂难辨。过了好一会儿,君无欢方才慢慢坐起了身来。不知道是楚凌对他足够信任还是这两天实在是太累了,这一次他并没有将人惊醒。君无欢无声地下了床走到楚凌身边,俯身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楚凌几乎在刚被他抱起来的瞬间就醒了,大约是有些熟悉了这个怀抱倒是并没有挣扎。只是睁开了眼睛道:“你又在做什么?还想再多躺几天?”她要是有应激反应,能一巴掌他把拍个半死。

君无欢淡淡一笑道:“外伤不重,没有裂开。不用担心。”

楚凌坐在床上看着他,君无欢道:“这里太简陋了,不过床上…总比桌子边上舒服一些。”

楚凌叹了口气,往床里面缩了缩空出了一大半的位置,便直接倒头继续睡了过去。君无欢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由无声地笑了起来,片刻后,他重新躺会了床上两人并肩而卧,床下不远处的地上,一堆柴火正在静静地燃烧着,为这简陋而冰冷的小屋带来了几分温暖。

君无欢躺在床上却久久没有入睡,不仅是身体上的疼痛让他难以入眠,身边的少女轻缓的呼吸也让他不由得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他这一生,除了童年时期称得上快乐无忧以外就再也没有享受过片刻的轻松愉悦。十多年前,一道圣旨偌大的将门世家一夜之间土崩瓦解。那时候还不满十岁的他甚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家中的忠仆带着逃离了君家。他亲眼看到君家人的血染满了刑场,看着那被他认为是顶天立地的英雄的父亲带着耻辱的罪名被腰斩。之后,忠仆带着他逃离了上京去了西秦。

君无欢知道,父亲的死并非是永嘉帝的手笔,他必然也是百般不愿意让父亲让君家人死的。但是君无欢却无法不怨恨,如果不是皇帝昏聩无能,又怎么会被摄政王掌握权柄,堂堂帝王恍如摄政王手中的傀儡他还当什么皇帝?在君无欢最年少桀骜又被病痛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他甚至恨过自己的父亲。如果不是他坚持要辅佐一个懦弱无能的皇帝,君家又怎么会有此横祸?

君无欢十岁以前的人生是明朗而快乐的,高大威武的父亲,温柔慈爱的母亲,还有家中虽然偶尔有争吵却依然感情很好的兄弟姐妹们。十岁后君无欢的人生却是沉重而晦暗的,他年幼便遭逢大难,从小跟着父亲习得的武学根基近乎全废甚至差点四肢瘫痪。最后因缘际会拜得名师,却因为本身和师门内功不合,学的万分艰难。但是不管有多少艰难,君无欢都挨了过来,他十二岁强练师门内功初成,就已经足以与大多数的二流高手争锋,但是却也因此落下了几乎无法断绝的毛病。后来,君无欢接手凌霄商行,短短数年间凌霄商行在他手中扩大了无数倍。

当貊族叩关的时候,君无欢甚至是带着几分恶意和幸灾乐祸的。你们当初诬陷我父亲和君家,现在活该被貊族人追着跑!甚至,如果从貊族还未入关之前他就与他们相遇的话,说不定长离公子和凌霄商行会成为第二个田家。但是当君无欢携凌霄商行重新踏入这片曾经属于天启的土地的时候,放眼望去血流成河,白骨千里,哀鸿遍野。从西秦到上京,一路上君无欢看到了无数的杀戮,往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寻常百姓,毫无缘由的被人杀戮,奴役,掠夺。任何人之间的高低尊卑,不因成就,能力,品行学识。仅仅只是因为你是天启人而我是貊族人,即便是一个最粗鄙的貊族武夫,也能肆意欺辱奴役一个德高望重的当世大儒。

君无欢在上京待了半个月,悄然离去,将自己原本心中想要报复天启的念头一脚踢进了上京城外的穆兰河中。因此,这世上也就没有人知道,在长离公子和凌霄商行入驻上京的半年前,曾经有一个苍白消瘦的少年孤身一人到过上京,悄然而来又悄然而去。

这十多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身边来来去去无数的人,有朋友,有下属,但是君无欢很多时候依然会觉得很冷。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保护关心的人,而他却再也没有了那个人。他没有想要誓死保护的人,也没有人想要保护他。

君无欢富甲天下,他需要人保护么?

长离公子武功绝顶,他需要人保护么?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侧首垂眸看着静静地躺在自己身边的少女,少女白皙精致的容颜带着淡淡的红晕,眼底下却有淡淡的暗影,显然是这两天都没有休息好。她呼吸轻缓平稳,幽暗的木屋里仿佛只能听到火堆偶尔噼啪的声音。君无欢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也渐渐地随着她的呼吸平稳了下来。

忍不住伸出手,轻轻顺了顺她耳边的发丝。

还记得,三年前在信州那个小县城里看到她时…穿着一身几乎看不出原样的破旧衣衫,就连小脸也是脏兮兮地全然看不出来这样精致美丽的模样。但是那双眼睛却清澈璀璨得让他几乎忍不住要侧首避过。那样璀璨的眼眸却并不是那种不知世事的天真,也不是那种少年热血的浓烈。而是带着几分不属于她那个年纪的锐利清明和通达,还有淡淡地戏谑和尽在掌握的自信从容。

一个很有趣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当时,君无欢这么想。却没有想到不久之后他就和这个小姑娘有了那样深厚的交情和牵扯。更没有想到,如今的君无欢竟然会……

指尖不小心碰上了她耳边的肌肤,仿佛有火炙烧了他的指尖一般连忙收回了手。

过了好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低声轻笑起来。

阿凌啊

这世上,除了她大约没有任何一个女子会如此自然的同意让一个男子与她同塌而眠了,并且不带半点风月旖旎。但是,阿凌…你这样,让我怎么办呢?若是让我看到你和别的男子这般…我定会要了他的命的!我便是明知道自己久病之身难以与你匹配,还是忍不住想要拉你一起沉沦啊。

楚凌在睡梦中仿佛听到一声低沉的笑声,却并没有睁开眼睛去看。她太困也太累了,她恍惚中分辨出这是君无欢的声音,便又沉沉的睡去了。冬夜的山林中寒冷彻骨,即便是燃着火堆却依然无法完全驱赶走木屋里的寒意。更不用说床上本就只有一张铺在床上的陈旧且毛色杂乱的兽皮。楚凌感觉到旁边有淡淡的暖意,不由得往旁边靠了靠,片刻后她被人轻轻拢入了怀中。

楚凌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君无欢的身体一贯是有些微凉的,夏天大约很是舒服但是冬天却着实不那么喜人。但是现在…淡淡地暖意从他身上传到了她的身上,竟然她一夜无梦地睡到了天亮。

“阿凌醒了?”楚凌刚动了一下,君无欢就睁开了眼睛轻声笑道。

楚凌坐起身来,看着君无欢皱眉道:“你……”君无欢用内力为她驱寒,到底多久了?

君无欢笑道:“我跟阿凌说过,我这身体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不能断了内力运转调息,否则命不久矣。”

“……”楚凌没有说话,自己运功调息和用内力替人驱寒是两回事。但是楚凌却没有再多活什么,只是问道:“你觉得怎么样了?”君无欢道:“外伤过两天就能好,昨天吃了阿凌采的药,内伤过几天也能恢复了。”

楚凌点点头,起身下床,“话虽是如此,你那个药能不吃还是不要吃得好。你先躺着吧,我去准备早饭。”

君无欢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起身出门而去,总觉得阿凌的脚步比平时快了很多。

楚凌推开门,一股寒风立刻扑面而来。入眼的世界一片雪白,原来昨晚竟然下了一场大雪,即便是这山林中的地面上也堆积了不少雪,远处的树枝更是被白雪盖得严严实实,时不时有雪从树枝上掉落到地上。

楚凌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清凌凌凉意的空气在肺腑间流转了一圈,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下雪了啊。”楚凌轻声道。

山林中本就空寂,如今天地间都被盖上了一层白雪,就更显得空山幽寂,尘世静好了。楚凌望着天空依然还在轻轻飘扬的雪沫,轻声道:“若是一直这么安静其实也不错。”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楚凌也只是一闪而逝的感叹罢了。

活动了一下手脚回到房间里,君无欢正靠在床边看着她,“阿凌好像很高兴?”

楚凌笑道:“下雪了。”

君无欢道:“也好,下雪了再想要进山来找我们就更难了。”他没说的是,若是雪下得太大,他们想要出去也有些难了。

楚凌心情显然是真的不错,拿过了旁边的铁锅出门,装满了一锅树梢最顶上的干净的积雪,放到火堆上捎着。不一会儿,积雪渐渐化成了雪水,雪水渐渐地沸腾起来,楚凌拿出了昨天收获的野味和野菜,熟练地煮出了一锅看上去色香俱全的鲜肉野菜汤。可惜…没有主食总是吃肉和野菜野果到底不适合养身。楚凌思索着,回头去附近的人家看看能不能买一些,昨天那青年能来到这里,总不至于会太远吧?

君无欢靠着床边,安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眼底满是暖暖地笑意。

原来,静谧而安宁的幸福是这样的感觉么?在这样的寒天,能有一个人在为你忙碌着的感觉。

这便是父亲说的,宁愿付出一切也想要守护的幸福么?

第158章.158、山中(一更)

雪一连下了两天,整个山林都全部被白雪覆盖上了。幸好楚凌早有准备,在第一天就用轻功整整赶了来回三四十里去了隐藏在山中的一个小村落高价买回了一些米粮和御寒的衣物棉被。又砍了两棵枯树做柴火,否则即便是两人都有内力护体,在这样的大雪天靠着一个单薄的似乎风一吹就能倒的木屋御寒也是不太可能了。

君无欢的外伤好的很快,背上和身上的伤都很快结了痂。但是内伤或者说他的病却没什么起色,几乎每天三更时分都会疼痛难忍。其余时候君无欢虽然没说,但是楚凌也看得出来只怕也不好受。也就难怪了,为什么君无欢的病常备要竟然会是镇痛药了。

“雪好像停了。”楚凌推开门,外面依然寒气袭人,不过雪倒是真的停了。即便是有茂密的树林遮挡,小屋外面的雪也已经快要堵住大门了,一脚踩下去更是直接陷到了小腿处。

楚凌屋子里闷了整整一天两夜,早就有些不耐烦了。也不在意外面都是厚厚的积雪,直接踩了下去。她轻功已经练得很不错了,但是踩在积雪上也还是陷下去了两三寸。

君无欢坐在门口含笑看着她在雪地里舞刀,刀风卷起地上的落雪又纷纷扬扬地落下,将穿着寻常布衣的少女也衬得宛若仙人。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阿凌的轻功当真算得上精妙了。”

楚凌不以为然,道:“哪里能跟长离公子比?”

君无欢摇头道:“我不过是内力比你深厚几分罢了,真要说精妙未必比你上你。”

楚凌收起了流月刀,笑道:“长离公子真会说话。”

君无欢微笑,“既然凌姑娘高兴了,君某可否要一个奖励?”

楚凌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君无欢,你是小孩子么?”君无欢却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楚凌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说。”君无欢道:“阿凌陪我堆雪人可好?”

“……”你可真有童趣。

所谓的陪我堆雪人,就是长离公子指挥,凌姑娘动手。当然并不是长离公子自己不愿意动手,而是楚凌坚决的不许他出来。阿凌姑娘表示,都已经是个病秧子了还不好好爱惜自己,要是再倒了还不得她照顾?

于是,长离公子便心安理得地看着楚凌在屋外的空地上堆出了两个跟她一般高大的雪人。

“满意了吧?”

君无欢含笑点头,很满意。

“阿凌陪我堆雪人,我也该送给阿凌一个礼物才是。”君无欢道。

楚凌摆摆手,“不用这么客套。”长离公子送的礼物,一般人都不太好消受。血狐女神表示她心领了就行。

却见君无欢对她笑了笑,抬手朝着地面上一抓。一大团积雪便从地上腾起落入了他的手中。楚凌惊讶地看着那团硕大的积雪在他的掌中飞快地旋转着,渐渐变得越来越小,颜色也开始变得透明。

不多时,君无欢掌中便多了一朵巴掌大的冰花。

楚凌看着递到自己跟前来的冰花,通体晶莹透明,是一朵精致的冰莲花。楚凌接过冰莲好奇地捧着手中仔细观察,除了颜色不同,当真是宛若名匠雕琢的一般精致逼真。

“好漂亮。”

君无欢笑道:“阿凌喜欢就好。”

楚凌捧着花儿,好奇地道:“不过,你为什么会送我莲花?难道你觉得我像莲花?”左思右想,楚凌也没有发现自己什么时候表现出过类似于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品质。事实上她这人还挺容易同流合污的。

君无欢摇头道:“不是,只是觉得这种花儿最适合冰雕。阿凌若是不喜欢,下次我送你别的。”

楚凌挑眉,“你觉得我适合什么?”

“凤凰花,不过这雪色却是配不上凤凰花的明艳。”君无欢道。

楚凌诧异地走回屋檐下,她还以为他会说牡丹,海棠,梅花什么的呢。长离公子果然不走寻常路。

君无欢笑道:“当年我曾去过南诏,那边长着一种凤凰树,花开时明艳如火,花若凤冠叶如凤翼,在阳光下说不出的明艳动人。我觉得…很像阿凌。”

楚凌笑道:“长离公子说好看,那一定很好看,有机会我也想看一看呢。”楚凌当然是见过凤凰木的,也觉得很喜欢。不过倒是第一次有人将她比作凤凰花。

君无欢笑道:“会有机会的。”

楚凌对君无欢送的冰莲很有兴趣,回到屋里坐在火堆边上还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君无欢单手只是凭借内力就能将一道团雪雕琢成巴掌大小的冰莲,可见其内力不仅深厚而且运用还十分巧妙。可惜楚凌效仿了几次,除了搓出来几个雪球,并没有多大的收获、

见连续被失败打击的有些无精打采地楚凌躲在火堆边,看着放在桌上的冰莲发呆,君无欢不由笑道:“本就是给阿凌看个小玩意儿,若是还惹得阿凌不高兴,倒是我这送礼之人的错了。”

楚凌扭头看了他一眼,叹气道:“我这是在琢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得上长离公子啊。”

君无欢道:“阿凌若是到了我这个年纪,自然也能做到了。”

楚凌撑着下巴看着他道:“我不信,看你这么熟练。只怕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会了吧?”

君无欢叹气道:“好吧,我十五六岁的时候正是身体最差的时候,平时还好,冬天连门都不能出。身边的人也不爱跟我说话,我一个人无聊的很,只好悄悄搓雪球玩儿了。”楚凌没想到长离公子竟然还有如此有趣的时候,却也从这话中听到了几分落寞。君无欢十五六岁的时候,已经是凌霄商行的主人了,却依然还是孤孤单单的么。相较起来,楚凌的前半身可以称得上热热闹闹了,十五六岁的时候正是鸡飞狗跳猫嫌狗憎的时候。若不是后来进了狐狸窝,说不定能长成军中一代女纨绔。

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真是个小可怜,没事,现在不是有我陪你么?”

君无欢淡淡一笑,火光映入他眼底仿佛眼底也燃起了明亮的光芒,“嗯,我要多谢阿凌,这两天确实是难得的悠闲自在。”

楚凌眨了眨眼睛,直觉告诉她她跟君无欢的关系好像在往某个不可控的方向而去了。但是因为太自然了,反倒是让她无处质疑也不知道该要说什么。仔细想想,她似乎也并不讨厌这样的改变。

微微扬了扬眉,不就是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么?若真的心动了就顺其自然呗。本姑娘又不是谈不起!

看着对面的少女脸上明朗的笑容,君无欢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却也明白她此时的心情不错,眼底的笑容也更深了几分。

“闲着也无事,阿凌可愿听听我的事?”君无欢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柴火问道。

楚凌托着下巴看他,“你不要我跟你换了么?”

君无欢笑道:“就算我现在不告诉你,等阿凌出去以后说不定还是能听到。若是用这个秘密跟阿凌交换,回头阿凌岂不是觉得我占你便宜?正好现在无事,阿凌便当故事听听吧。”楚凌心中暗道,你倒是没占我便宜,因为你早就知道我的秘密了,只是没有证据无法证实而已。

君无欢道:“阿凌可知道,这天下…姓君的人中,最出名的人是谁?”

楚凌眨了眨眼睛,笑道,“长离公子,你该不会是想要我夸你吧?这天下还有比君无欢更出名的君姓人么?”

君无欢看着她但笑不语,楚凌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知道…现在是君无欢,但是十多年前应该是君傲。”

君无欢点了点头,楚凌道:“所以,你跟君傲将军是什么关系?”

“君傲,是我父亲,我不是西秦人。”

明明是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但是说的人轻描淡写,听的人也毫无震惊之意。君无欢对着火光,轻声道:“当年,君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我还不满十岁……”

楚凌将下巴枕在膝盖上,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这些年的过往。虽然君无欢说的平淡,但这却绝不是一个平淡的故事。楚凌几乎都可以看到一个还不满十岁的孩子是怎么被人追杀一路跟着忠仆逃到了西秦的,再往后,忠仆横死,自己身受重伤几乎去掉了半条命。运气好被人所救,拜得名师,偏偏体质与师门内功不合本身又伤了身体。再然后,强练内功近乎走火入魔,却最终真的让他闯出了一条路来却也留下了一身抹不去的病痛。做完这些事情的时候,君无欢还未满十三岁。他用三年时间就经历了寻常人几辈子都不会遇到的苦难。不得不说,命运对君无欢确实没有半点偏爱,直到现在也没有。

也正是因此,君无欢如今的成就才越发的让人惊叹。楚凌突然有些惋惜,她晚来了这个世界很多年,没有看到十几年前尚且年少的君无欢。

转眼间,两人已经在山中停留了四五天了。因为这场几乎让寻常人寸步难行的大雪,就连山中的野兽都都没有关顾他们这里。不过偶尔听到山里的狼啸,还是相当刺激的。

清晨,两个身影在山林中穿梭着。楚凌一边往前走,一边道:“这雪化得可真慢。”雪已经停了两天多了,山上的积雪倒像是完全没化一般。君无欢倒是很自在,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北方寒冷,上京虽然不及塞外,但是向这种地方有时候一整个冬天雪都不会化。这次还好,只要最近不再下雪,再过个三五天就差不多了。”

楚凌叹气,“道理我都懂,可是…山路真的很难走啊。”

君无欢笑吟吟地伸手道:“阿凌可要我带你?”

楚凌对他翻了个白眼,“我可没有欺负病号的习惯。”

抬眼望去,山林中鸟兽绝迹。两人走了半天功夫,也没有遇到一直猎物。楚凌正想说,让君无欢先回去自己去找找看猎物的时候,君无欢身形一闪已经到了她跟前,楚凌神色也是一凛,低声道:“有人过来了。”

君无欢微微点头,侧耳倾听。片刻后轻声道:“人不多,大约十来个。”

楚凌道:“我去料理他们。”

君无欢不由低咳了一声,叹息道:“阿凌,偶尔你还是要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啊。”楚凌斜了他一眼,君无欢道:“虽然阿凌很厉害,但是让我这样一直吃软饭我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若是吃得多了,说不定我只好以身相许了。”

“……”

楚凌还没想到是该说我消受不起拒接啊,还是应该说长离公子秀色可餐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调侃回去。君无欢已经飞身扑向了前方声音地来处。他穿着素色的布衣,在雪地里犹如一只白隼在雪地上掠过片刻间已经不见了踪影。楚凌叹了口气,忍不住好气又好笑,却也顾不得许多飞身跟了上去。

当楚凌赶到的时候,君无欢已经将所有人都解决了。十多个黑衣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原本雪白的地面已经满是血腥和污泥。君无欢束手站在雪地上,却让楚凌无端生出几分高洁之感,就像是…之前君无欢送给她的冰莲。

看到楚凌过来,君无欢姿态优雅地随手丢开随手捡来的剑,道:“阿凌,冥狱的人。拓跋梁这次倒是比南宫御月快了一步。”

楚凌皱眉道:“看来身手一般。”

君无欢笑道:“若是真正的高手,怎么会在这大冷天被派出了搜山?不过,这地方也不能待了,咱们一会儿就走吧。”楚凌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略微收拾了一般就离开了这住了几天的木屋,这地方条件简陋单调无聊,但是真要走到倒是有几分淡淡的不舍了。楚凌回头看了一眼雪地中伫立的木屋,不由莞尔一笑摇了摇头往前走去。

君无欢跟在她身边,两人并肩而行飞快的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等到两人走出深山的时候,距离他们掉落悬崖已经过去了九天了。两人容貌气质都远超常人,想要默默无闻的泯然众人实在是有些困难。不过稍微装扮一下,君无欢装扮成一个面色枯黄憔悴的读书人,楚凌装扮成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到还是可行的。大冷天的,除了那些依然兢兢业业地四处搜索君无欢下落的人,倒也没多少人真的在意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是谁。

楚凌和君无欢此时正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上的一家客栈里。两人都从善如流的裹上后厚厚的棉衣,没有再穿着那一身轻薄飘逸的衣衫惹人眼。

楚凌捧着一碗浓浓的姜茶喝了一口,再感受一下茶楼里炭火燃烧的暖意,忍不住舒服地轻叹了一声。君无欢看着她,轻声笑道:“这几天阿凌辛苦了,都瘦了,一会儿多吃一些。”

楚凌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君无欢道:“阿凌可有什么打算?你若是回信州的话,我先送你回去。”

楚凌摆手道:“你知道我是个闲人,你自己事情想必不少,用不着处处迁就我。”

君无欢沉吟了片刻道:“我要去沧云城,正好可以与阿凌通路一段时间,怎么算是迁就。”

楚凌倒是不意外他的选择,只是道:“下了这一场雪,还有之前的宫变,北晋就算要出兵也该等到开春去了吧?”

君无欢点头。拓跋兴业三日前已经回到上京,上京的局势应该差不多定下来了。”

“不知道…最后谁胜谁负。”楚凌有些好奇,不过现在冥狱的人还在追杀君无欢,想必明王还没死。但是好像也没有听说北晋皇驾崩的消息啊?

“阿凌想知道么?”

楚凌挑眉道:“你难道不好奇?”

君无欢道:“无外乎就是那几种可能,北晋皇赢,明王赢,两败俱伤各自妥协或者被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一种可能性不大,既然现在明王没死,北晋皇也没驾崩,只怕就是第三种了。”

楚凌挑眉,“那不就是维持原状了?”

君无欢摇头道:“怎么会维持原状?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当成是没有发生,已经造成的损失也不可能弥补回来。拓跋梁对皇位志在必得,能让他脱险想必也是不得不为之。同样的,北晋皇若有机会也绝不会放过明王的,既然按兵不动,那就代表他也奈何不了拓跋梁。所以只能各退一步…我只怕,北晋皇要让步得多一些。”

楚凌撑着额头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北晋皇想要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除了各位皇子的母族只怕大多数都不太支持的吧。只要北晋皇放弃立储的打算,这一场宫变拓跋梁纵然没有达到目的,也算是小赢了一场了。不过朝中的局势和权力变动,还要具体的消息才能分析。”

君无欢点点头,“阿凌说得不错,如果北晋皇放弃立储,一旦北晋皇出了什么事,无论是拓跋罗还是别的皇子…能争得过拓跋梁的机会都不大。除非是…有大将军全力支持。所以阿凌…往后围绕着拓跋大将军的勾心斗角会越来越多。你选在这个时候离开是对的,若是再留下去,拓跋将军只怕是会有麻烦。”

楚凌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君无欢一直没有再追问楚凌的身份,楚凌也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两人之间似乎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心照不宣。

砰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敲了两下,君无欢侧首淡淡道:“进来。”

片刻后,门被退开了。年过五旬的掌柜走了进来,恭敬地道:“见过公子。”

对于君无欢手下的情报和生意遍布天下的事情,楚凌已经见怪不怪了,倒也不觉得惊讶。君无欢微微点头道:“免了,这几日上京的情况如何?”

“回公子,自那日宫变之后四皇子和明王就各自领兵在上京皇城对峙了起来,期间双方人马打了几场折损了不少人马。不过各家权贵最后都忍不住纷纷下场占了队。焉陀家旗帜鲜明的支持明王,北晋皇一怒之下将焉陀皇后贬入了冷宫,连她生的两位皇子一位公主也跟着倒了霉。但是勒叶皇后却表示勒叶部永远只会支持陛下,将明王妃撇在了一边。原本明王府略占了上风,不过三日前拓跋大将军带着十七皇子回京之后,局势立刻被扭转。听闻…北晋皇和明王还有拓跋大将军三人密谈了一整夜,第二天双方就各自退不了。“

君无欢神色淡然,“具体呢?”

掌柜道:“陛下放弃立太子,承认貊族的传统王位能者居之。加封明王为亲王。与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同为议政亲王。不过,明王麾下的南军,需要并入兵部。另外,听说北晋皇病得不轻。”

君无欢挑眉,“明王同意了?”

掌柜点头道:“是。”

君无欢道:“拓跋梁这次倒是爽快。”

楚凌笑道:“这有什么好不同意的,谁知道明王麾下到底养了多少南军私兵?还不是他说是多少就是多少。就算归了兵部,只要将领还是明王的人,这些兵马也依然听他指挥甚至还可以让朝廷替他养着。哪怕北晋皇真的拆散了这些兵马各自整编,大不了拓跋梁再养一批就是了。南军在貊族人眼中素来都是炮灰,精锐的兵马不好养,炮灰却好养。只要拓跋梁手里真正的精锐没有交出去,他也吃不了多少亏。“

君无欢莞尔一笑,“这话倒也不错。”

楚凌饶有兴致地道:“我倒是有些好奇,北晋皇为何会将拓跋罗排除在外?他出了什么事了?”

掌柜抬头看了楚凌一眼,恭敬地道:“回凌公子,北晋大皇子…废了,在乱军中被人看砍断了一条腿。”

“……”楚凌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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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159 、不想活了?

拓跋罗的一条腿废了?!即便是淡定如楚凌和君无欢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震惊之色。老掌柜点头确认,“京里传来的消息已经确认过了,大皇子右腿被刀剑砍了好几刀,经脉根本无法愈合,就算是在厉害的大夫也不可能恢复如初。大约…会留下一些残疾。”

如果说只是一刀的话,还可能会是打斗中发生的意外,但是好几刀都砍在了同一条腿上,人却没有生命危险,就绝对是故意的了。有这个功夫随便砍两刀也能砍死拓跋罗了。这么看来,倒是更像拓跋梁对北晋皇的挑衅和嘲讽。拓跋罗是北晋皇最满意的继承人,如今他废了北晋皇就算想要立太子,只怕一时间也选不出合适的人选。

君无欢挑了挑眉,道:“这主意不错,看起来是南宫御月的出的。”楚凌好奇地看着他,“怎么说?”

君无欢道:“拓跋梁的性格只怕更倾向于直接弄死拓跋罗永绝后患,也只有南宫御月喜欢弄这些没用又折磨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