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笑道:“我跟晏城主是旧识,跟他说几句话。”

青年看了晏翎一眼,见他没有反驳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感激地对楚凌笑了笑,快步朝着自己的伙伴而去。

打发了青年人,楚凌回身看着大街上躺了一地的尸体和满地血腥叹了口气,“晏城主?你跟南宫御月…呃,认识?”

晏翎微微点头道:“凌姑娘这是打算去哪儿?”

楚凌道:“回蔚县一趟,没想到晏城主竟然也会在信州。”

晏翎道:“听说最近信州很是热闹,自然要来看看。之前的事情,是沧云城的过失,还望凌姑娘见谅。”楚凌微微挑眉,笑道:“晏城主客气了。晏城主带着南宫御月…是准备回沧云城?”

晏翎摇了摇头道:“找个地方将他弄醒便是了。凌姑娘若是没事的话,能否稍缓行程?”

楚凌好奇地道:“晏城主有事?”

晏翎将手里提着的物体往上拎了一下道:“他有点麻烦,想请凌姑娘帮个忙。凌姑娘尽管放心,我刚从蔚县来,一切安好。”

楚凌笑道:“这有什么问题,蔚县一切安好还要多亏了沧云城牵制润州的兵马呢。”

晏翎吹膜不语,楚凌道:“我先找人给送两封信,不知可否?”

“凌姑娘请便。”

南宫御月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神木然地望着头顶上简陋昏暗的房顶忍不住皱了下眉有些嫌弃。

他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正要起身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单纯地躺在床上而是被人给绑在了床上。两根细绳绑在了他的两只手腕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他运足了内力竟然也崩不断那绳子。南宫御月轻蔑地一笑,绳子断不了他身下的床也一样结实么?

只是还没等他运气直接将床给震塌,就听到门口传来一个似笑非笑地声音道:“你躺的是火炕,若是觉得掉进土堆里比较暖和,不妨试一试?”

南宫御月回头,便看到楚凌靠在门口看着他,脸上分明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

“笙笙,你绑着我做什么?”南宫御月声音轻柔还带着几分委屈地道。

楚凌冷哼一声,“别呀,我可不敢绑着南宫国师。而且,你好像忘了你之前对我做了什么?”

南宫御月无辜地道:“我什么都没做啊。”

楚凌点了点头,“很好,非常好。”

漫步走到床边,楚凌慢悠悠地从袖中抽出了一把匕首,道:“国师,你觉得忘恩负义的人,应该怎么处理?”南宫御月傲然道:“本座从不对人施恩,没人敢对本座忘恩负义。”

“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随意。”楚凌点头,对着南宫御月露出一个满是恶意地笑容。匕首轻轻地贴上了他的脸颊,道:“不如,就在国师的脸上刻上一个恩字吧?这样,国师以后相比就不会再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了。”

南宫御月脸色微变,唇边挤出了一个有些僵硬地笑容,“笙笙,你是开玩笑的吧?”

楚凌偏着头思索了一下,点头道:“恩字太难写了,不如刻个义字吧?”

“……”義字不是更难写吗?!

见楚凌当真提起刀尖准备往他脸上刻字,南宫御月甚至感觉到了脸颊被刀锋刺破的刺痛,顿时脸色变得惨白。眼睛渐渐的开始发红了,“笙笙……”

“别动,我若是一不小心刻歪了就不好看了。”楚凌道。

“笙笙……”南宫御月终于顾不得身下的火炕塌了自己会怎么样,奋力想要挣扎。楚凌眼疾手快,出手如风地点了他身上好几处大穴。南宫御月内力提到半路被打断,险些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眼看着南宫御月不仅眼睛红了就连整张脸都涨红了,楚凌只觉得心情大畅。

“曲姑娘,你还是不要戏弄他了。”身后晏翎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淡淡道。南宫御月见楚凌住手顿时松了口气,却在下一刻脸色又沉了下来,“晏翎,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虽然之前南宫御月被晏翎打了个半死,但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有看到晏翎,也根本记不起来自己被晏翎打过。他甚至连怎么落到楚凌手中的都不知道。

晏翎也回答他的问题,端着药走到床边,伸手捏开南宫御月的嘴直接将一碗药灌了进去。

南宫御也刚刚别楚凌点了穴道,一时半刻也冲不开。被这一碗味道苦涩诡异的药灌下去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险些再一次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等他缓过来一口气来,瞪着晏翎的目光仿佛要杀人一般,“晏翎,我要杀了你!”

晏翎淡淡道:“这话我听过,你若是还没疯够,我现在放开你你再来试试。”

南宫御月闻言,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楚凌,又看向晏翎道:“我……”

晏翎点点头道:“你要疯了,高兴么?”

“……”

就算是旁边幸灾乐祸地楚凌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想要问一问晏城主,你这问的是人话么?

你要疯了,高兴么?

高兴么?

谁会高兴的起来?

南宫御月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放声笑了起来。开始还只是轻笑,越往后笑声越大,仿佛笑得不能自已了一般。只是,楚凌分明看到有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了下来。楚凌垂眸,心中暗笑这大概是她见过的南宫御月最像正常人的时候了。

没错,即便是先前南宫御月在她面前做出委屈可怜的表情,楚凌都没觉得他像个正常人。就算是那样的表情,大半也都是演出来的。

晏翎却没有理会南宫御月是想笑还是想哭,漠然道:“你若是真想要发疯,连自己想要做什么都忘了。就尽管疯,没有人会管你。下一次再让我见到,我会派人去上京通知人来给你收尸的。”

南宫御月笑声蓦地停下,盯着晏翎恨恨地道:“晏翎,凭什么你的运气比我好!”

晏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直接转身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若是敢跑出去,我便打断你的腿。”

“……”

楚凌走出房间就看到晏翎正站在小院外面的小溪边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偏僻的村落最边缘的一个农家小院子里。离村子里百姓聚居的地方有些远,倒也安静。

听到楚凌的脚步声,晏翎回头看向她,轻声道:“辛苦凌姑娘了。”

楚凌看着他,“没想到,晏城主竟然跟北晋国师是旧识?这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只怕要吓掉全天下人的下巴了。”

晏翎面具下的眼眸微闪了一下,温声道:“早年认识的。”

楚凌思索了片刻,问道:“晏城主跟南宫御月的关系……”

晏翎道:“有人托我照看他一二,另外,我原本跟他有些交易。只是他……”

楚凌道:“他的神智有些问题?”之前南宫御月在那小镇的表现她自然看在眼里,虽然一直觉得南宫御月是个蛇精病,但是跟这种完全失去理智是截然不同的。现在楚凌才确定,南宫御月是真的有病。

晏翎点了点头,道:“算来…他变成这模样,也不全是他自己的错。”

楚凌蹙眉道:“所以,晏城主才不杀他么?他是北晋国师,晏城主却是……”

晏翎负手而立,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我和他有一些约定,暂时不能杀他。说来,还要多谢之前凌姑娘手下留情。”楚凌道:“南宫国师如今的情况,晏城主确定他还能执行与你的约定?”

晏翎道:“这么多年,他都还没有真的发疯,总是有些原因的。若他真的无法控制自己……我会动手的。”

楚凌点了点头,道:“这是晏城主和南宫国师的事情,我本不该多嘴,还望见谅。”

“凌姑娘客气了。”晏翎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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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下午四点二更~

第188章.188、吃饭睡觉打南宫!(二更)

三人在这个偏僻的小村落暂时住了下来,因为在村子最边缘的位置,也影响不到村子里的人。不过楚凌很快就发现了,晏翎所谓的需要她帮忙仿佛有些水分,他并不是很需要她帮忙。

他们在这里住了三天,这三天的日常就是:吃饭睡觉打南宫。

第一天,南宫御月挣扎着爬起来想要挟持楚凌逃跑,被楚凌一脚踢飞之后被晏翎狠狠地揍了一顿。第二天,南宫御月放弃了楚凌准备自己逃跑,被晏翎在村口拦住拎回去,又狠狠地揍了他一顿。结果揍到一半南宫御月神志再度时空,晏翎不得不下狠手,直接把人给蹂躏吐血了。第三天,南宫御月拒绝喝药,还报复性地把药喷了晏翎一身,被晏翎再一次狠揍了一顿,然后直接按着脑袋灌了两大碗药。

楚凌原本是对南宫御月心存怨恨,幸灾乐祸地看着晏翎收拾他的。但是看着看着她不得不担心晏翎会不会直接弄死南宫御月了。说南宫御月还不能死的话,其实是开玩笑的吧?

楚凌在这里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看着南宫御月快不行了提醒一下晏翎不要打了。毕竟南宫国师也不是一个普通的阶下囚,作起来确实很容易让晏翎忘记他还是个重伤的伤患。

楚凌蹲在院子外面漫不经心地熬药,不远处晏翎独自一人站在一块石头上吹风。刚刚狠削了南宫御月一顿,他也需要冷静一下。

南宫御月拖着一身的伤,慢腾腾地挪到了楚凌身边不远处,目光怨恨地瞪着楚凌跟前的熬着药的炉子。楚凌抬眼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了,她知道以南宫御月现在的实力,只怕一个刚学武的孩子都能够杀了他。

南宫御月哼唧了一声,走到一边靠着柱子坐了下来。

楚凌头也不抬,淡淡道:“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技不如人就乖乖待着,折腾什么呢?”

南宫御月眼神幽怨地望着她,“笙笙,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楚凌轻笑一声,道:“你做错了什么我要生你的气?”

南宫御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晏翎,小声道:“那你放我走好不好?”楚凌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南宫御月,有些好奇地道:“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跟你交情好到可以不计前嫌的?不如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跟晏翎是什么关系?”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本座跟他没有关系!”

楚凌瞥了一眼药炉道:“没有关系,他这么一个大忙人专门跑来给你治病?”

南宫御月咬牙,虽然有不少伤痕却依然难掩俊美的脸变得扭曲起来,“你说…他、是在给我治病?!”

楚凌道:“不然他干嘛天天看着你喝药?你要是乖乖地不要跑,怎么会挨打?”虽然用暴力手段对付病人是不对的,但是对付一个不肯吃药还天天想着逃跑的蛇精病人,楚凌觉得是可以理解的。

南宫御月磨牙道:“谁要他多管闲事?本座没病!”

“一般脑子有病的人都觉得自己没病。”楚凌一脸理解地道:“就像是一般喝醉了的人都不承认自己喝醉了一样的。”

南宫御月那伤痕累累的脸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了,楚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看起来像是想要扑过来掐死我。”如果你真的扑过来的话,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毕竟是你先动手的。

南宫御月现在显然还很清醒,愤愤地住了手警惕地看了一眼不远处,见晏翎并没有过来的意思方才微微松了口气。

楚凌从药炉上小心地倒了一碗药下来,那黑漆漆地药水泛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即便是从没有入口过,楚凌都觉得自己嘴里有些发苦了。伸手将药碗递到南宫御月面前,道:“好了,喝吧。”

南宫御月警惕地看着她,用力摇头,“本座没病!不喝!”

楚凌轻笑一声,“我可是看你可怜才跟晏城主接了熬药这差事,还弄得我一身的药味。他熬出来的药是什么味道,你不会还想继续品尝吧?”不知道是为了收拾南宫御月还是天生就没有这个天分,晏翎熬出来药看起来既苦味道还恶心人。而且浓稠的不像是药水更像是黑色的涮锅水。晏翎大约是觉得南宫御月的病普通药已经治不好了,必须用加倍的浓缩药水才能有用。

偏偏,晏翎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熬的药有什么问题。从来不给南宫御月拒绝的余地。不肯喝直接捏着脖子灌。可怜南宫国师原本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躲一下脚都能让上京震上三震的人物,如今一朝沦落竟然落得这样的地步。

说话间,不远处的晏翎已经站起身来转身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南宫御月脸色顿变,一把抓过楚凌手中的药碗一仰头就灌了下去。

“唉?!”楚凌一惊,根本来不及说什么一碗药已经进了南宫御月的肚子。

“唔……”南宫御月有些痛苦的掐着自己的脖子,“你…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楚凌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道:“晏城主说你火气大,我加了一点黄连给你去去火。”

南宫御月指着楚凌磨牙,半晌说不出话来。

晏翎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沉声道:“收拾一下,我们要离开这里。”

楚凌有些惊讶,“出什么事了?”

晏翎蹙眉道:“有人来了。”

南宫御月道:“要走你们自己走,本座不走!”

晏翎冷声道:“我没有跟你说话。”

他直接上前两步,点了南宫御月的穴道拎在手里,“凌姑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么?”楚凌摇摇头,他们本来就是暂住的,自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晏翎点头,“那就走吧。”

三人离开小村落不过一刻钟,就有一大群人来了。这些人自然是扑了个空,楚凌和晏翎站在小山村后山的半山腰上,将山下的人来了又去看了个清清楚楚。

等到那些人开始准备进山搜索的时候,楚凌和晏翎已经翻过了一座山到了余江边上了。

坐上了一艘早就停在余江边的小船,晏翎随手将已经昏迷地南宫御月扔在了穿上。楚凌坐在床头好奇地看着小船往余江上游而去,看向站在船尾地晏翎道:“晏城主,咱们去哪儿?”

晏翎道:“从这里坐船可以到歌罗山脚下,凌姑娘就可以直接回蔚县了。”

楚凌点点头,道:“晏城主打算带着南宫御月去哪儿?”

晏翎微微蹙眉,沉吟了片刻才道:“他快要好的差不多了。”

楚凌道:“所以,晏城主这几天强留着南宫御月,真的就是为了看着他喝药?”晏翎道:“他若是再不用药,不出一个月真的要神智全无了。”楚凌皱眉道:“他自己……”

“他自己是绝不会肯喝药的。若不是这次正好他受了伤,只怕还不好对付。说起来还要多谢凌姑娘。”

楚凌表示理解,脑子有病的人是绝不会承认自己有病的。自然也就不会去喝什么药了。南宫御月全盛的状态下纵然不如晏翎只怕也不会差的太远,一旦发起疯来,晏翎未必能制得住他。

楚凌看了一眼躺在船里的昏迷不醒的南宫御月,忍不住道:“他这病…是因为从小……”

晏翎摇了摇头,深深看了楚凌一眼道:“是人为的。”

楚凌不由睁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也就是说,南宫御月是被人弄疯的,而且这个人…只怕是跟晏翎大有渊源,否则晏翎不会为了南宫御月这么费心费力。

楚凌看看身形笔挺地站在船尾的晏翎,忍不住问道:“晏城主,你不觉得累了?能不能坐下来说话?”

晏翎沉默了片刻,还是在船尾坐了下来。

船上的艄公用力的划着船,小船在山水之间慢慢行走着,只有船底下水流哗哗的响声。

楚凌靠着船头坐着,不觉渐渐有些困顿起来。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危险,便偏过头静静的睡了过去。

等到楚凌睡熟了,晏翎方才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楚凌身边,伸手接下来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他的披风刚碰到楚凌,原本睡梦中的楚凌就微微睁开了眼睛。似乎是看清了站在自己跟前的人,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变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晏翎轻叹了口气,在楚凌身边坐了下来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了旁边吹来的寒风。

“船慢一些。”晏翎吩咐道。

“是,城主。”前面的艄公低声应道,船果然又慢了许多。

原本躺在船里的南宫御月突然动了动身体慢慢坐起身来。此时的南宫御月神色冷峻,目光凌厉,看到坐在楚凌身边的晏翎冷笑了一声,道:“在本座面前装什么情圣?”

晏翎淡淡扫了他一眼,“看来这次是真的清醒了。”

南宫御月脸色一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累累的伤痕,咬牙道:“晏翎!这笔账本座迟早会跟你算的!”

晏翎道:“你怎么发疯我管不着,但是别忘了正事。”

南宫御月嘲讽地笑了一声,“用不着你来教训本座。你把笙笙给本座,让本座带回上京。本座保证…你想做的事情帮你办得妥妥帖帖,保证不让拓跋梁抓到半点破绽。”

晏翎低笑了一声,道:“南宫,现在是在江面上。”

南宫御月看着他,眼神里清楚明白的写着:那又如何?

晏翎道:“我把你扔下去,你觉得如何?”

南宫御月一只手狠狠地抓住船舷,看起来像是想要直接将小船给掀翻了。指甲抓得船舷嘎吱作响。晏翎微微蹙眉,伸手轻抚了一下楚凌柔顺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耳朵。另一只手一道劲风射向了南宫御月抓着船舷的手。

南宫御月连忙收手,指风擦着船舷而过,在江面上激起了一道水花。

晏翎冷声道:“南宫,这些年我一直让着你,不代表我会一直让着你。”

南宫御月咬牙,看着晏翎的目光充血,“晏翎,你凭什么总是比我运气好?”

晏翎淡淡道:“你觉得你命不好,是因为无论你得到了什么都弃如敝履。所以你永远都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永远都想要去抢别人的。”

南宫御月冷哼一声,“你以为笙笙是你的么?”

“至少,不会是你的。”晏翎道。

第189章.189、晏翎?君无欢?(一更)

楚凌睁开眼睛的时候南宫御月已经不见了,小船倒是依然在江面上飘着。她坐起身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披着的披风抬头对坐在身边的晏翎微微挑眉。

晏翎看到她清澈明亮的眼眸也不由得一愣,“凌姑娘…醒了?”

楚凌似笑非笑地道:“那个蛇精病走了,我自然就醒了啊。”

晏翎原本要去接她递过来的披风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才慢慢接了过来。沉默了片刻,道:“让你见笑了。”楚凌趴在船舷上,看着江面上清澈流动的水流,悠然道:“看来晏城主跟南宫国师的关系当真是不错,该不会…又是师兄弟吧?”

晏翎觉得,这个“又”字有些微妙,只好沉默不语。

楚凌也不在意,只是回头笑看着他问道:“能把面具摘掉么?”

晏翎沉默了片刻问道:“阿凌当真要看么?”

楚凌笑道:“你跟南宫御月说话,既不肯给我下药也不肯点我穴道,不就是想要跟我摊牌么?”晏翎垂眸道:“我以为…阿凌并不想知道这么多。”

楚凌站起身来,抬眼望着江边慢慢后退的江景,道:“但是…都到了眼前了,我也不能装瞎子吧?”

回头定定地看着坐在床头的黑衣男子,晏翎轻叹了口气伸手拿下了脸上的面具。面具下面,是一张苍白清瘦却无比清俊的容颜。确实很难想象,这样一张脸的主人竟然会是名震天下的沧云城主。

楚凌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晏翎垂眸,道:“让阿凌失望了么?”

楚凌摇摇头,道:“我只是在想,以后应该称呼你晏翎呢?还是君无欢?”

这天下恐怕没有几个人会知道,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也能让无数人惊掉下巴。

沧云城主与长离公子,竟然会是同一个人。

君无欢淡笑道:“我本姓君,名凤霄。晏是我母亲的姓,所以阿凌无论叫晏翎还是君无欢都无妨。”楚凌飞快地将这几个名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君凤霄,晏翎,字凤霄,君无欢,字长离。仿佛都是很好听的名字,但是念出来却仿佛能体会出其中见艰辛和酸楚。

楚凌问道:“南宫御月知道你的身份?”

君无欢笑了笑,对楚凌伸出了手。楚凌抬手任由他握住,将自己拉到了他的跟前坐下。只听君无欢轻声道:“我跟阿凌说过,南宫是我师弟。不过他比我晚两年入门。我的事情…他确实是知道的。”

楚凌有些诧异,“他竟然没有泄露你的身份?”按南宫御月那个性子还有明显有病的脑子,前些年跟君无欢折腾的可不轻,竟然完全没有想要用这个来攻击君无欢?要知道,当时只要有人知道君无欢跟晏翎是同一个人,君无欢就可算是完了。

君无欢轻笑一声道:“我说了,他还没有疯彻底,他自己也有想要做的事情,想要达成的目标。所以,自然知道底线是哪里。就如同…我也没有揪着他的弱点去害他不是么?”

也对,君无欢分明知道南宫御月的病,若真的想要害死他只怕有的是法子。

君无欢把玩着楚凌的手道:“我却有些好奇,阿凌是何时猜到我的身份的?”

楚凌笑道:“晏翎和君无欢却是差别很大,关键是你的易容也很精妙。面具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容貌,因此需要掩饰的地方就会很少。最重要的是,晏翎和君无欢的武功内力截然不同,这才是最让人觉得迷惑的地方。”

君无欢点点头,若不是这一点他也不可能完成成功的让两个角色分离开来。晏翎的武功内力霸道刚猛,走的是典型的武将路子。但是君无欢的内力却偏向阴柔多变,与南宫御月接近但是却没有走阴柔路子的南宫御月纯粹。正常人的想法里,这两种路子绝对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所以即便是君无欢站在拓跋兴业面前,拓跋兴业也绝不会认为他跟晏翎是同一个人。

毕竟,比起任何的推理幻想,人的身体承受能力才是最重要的铁证。就如同,谁都知道砍掉脑袋人绝不可能还活着是一样的。

但是偏偏,君无欢就是练成了。

“那阿绫是……”

楚凌道:“我虽然一开始也没有这么想,但是你跟晏翎出现的时间地点都太巧合了。却让我得不得多想。”

“哦?”君无欢有些好奇。

楚凌道:“我第一次遇见你不出几天,就在同一个地方遇到了晏翎。第二次也是同样的,然后是这一次…君无欢在蔚县,本该在沧云城的晏翎却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这里。关键是…晏翎一直都戴着面具。第一次见到晏翎的时候我就在想,一个人为什么要随时随地的带着面具?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相貌被毁或者丑陋的不愿见人。第二,他的容貌不能让外人看见,也就是说…他还有别的身份,而且这个身份非常的重要。还有,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我可能早就见过你的真面目了么?”

君无欢立刻想起三年前他和楚凌一起被追杀的事情,不由莞尔一笑摇了摇头道:“我相信阿凌。”

楚凌轻笑一声,道:“我确实没看,不过我这人对很多东西都特别敏感。比如说…若是近距离接触过一个人,下一次再接触的话就算不看脸也能感觉得到。不过最初我倒是没有认为你们是同一个人。我以为你们……”

“如何?”

楚凌翻了个白眼,道:“是孪生兄弟,当然后来我知道了,君傲大将军只有一个独生子。”

君无欢道:“阿凌是何时确定我的身份的?”

楚凌叹了口气,“三年前我替你包扎过伤口。”

君无欢愣了一会儿,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三年前,阿凌替晏翎包扎过伤口,三年后阿凌也替君无欢包扎过伤口。虽然君无欢早就对从前的旧伤做过一些楚凌,但是很显然是瞒不过楚凌这样对各种伤痕无比了解的行家的。作为一个商人,君无欢身上那些伤痕确实是太过突兀了一些。

君无欢望着楚凌,声音幽幽地道:“阿凌既然早就知道了,那日在蔚县我问你…你为何还……”

君无欢并不介意将自己的身份全部告诉阿凌,但是他却害怕阿凌根本不想知道。有时候,将自己的秘密强行告诉别人,其实是一件很没品很让人增加负累的事情,在君无欢看来这几近于强迫和绑架。君无欢绝不愿意那样对阿凌。

楚凌叹了口气,看着君无欢道:“因为我还没有想好。”

“嗯?”君无欢微微扬眉,状似不解的看着他。

楚凌道:“现在,我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你有什么想法?”

君无欢笑看着她道:“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