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欢道:“你不是听到了么,私人恩怨。”

桓毓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想救人会管他是不是私人恩怨?

君无欢淡淡吩咐道:“既然是私人恩怨,旁人就不好插手了。你看着别让冥狱的人动手就行了。”

桓毓眼睛一转,立刻眉开眼笑。百里轻鸿和拓跋胤的实力相当,若是别人不插手这两个人打起来多半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就算最后谁打死了谁也不用心疼,也没什么不好的。

君无欢也不管他在想什么,说完这些便转身走了,似乎对这两个天下间一流高手的对决毫无兴趣。

“城主。”明遥上前一步捕不着痕迹的扶了一把君无欢,君无欢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轻声问道:“派去支援谢老将军的人出发了么?”明遥点点头,有些不解地道:“属下不解,城主为何要告诉百里轻鸿谢老将军在隆城的事情?”

君无欢道:“隆城重兵驻守,就算谢老将军侥幸拿下了也必然会引来附近貊族兵马的疯狂攻击到时候只会得不偿失。我们的目标不是隆城,隆城西南一带的地方,只要谢老将军在那里站稳,就可与隆城的貊族守军遥遥对峙。有沧云城随时援手,可保万无一失。正是因为我告诉百里轻鸿谢廷泽在隆城,所以他才绝不会去隆城。”

明遥蹙眉,“城主认为…百里轻鸿对谢老将军还有师徒情谊?”当初可是百里轻鸿亲自俘虏了谢廷泽,之后有带着人千里追捕。他们为了救谢廷泽也花费了不少功夫。

君无欢淡淡道:“若真的到了战场上,两军对阵自然是你死我活。但现在,百里轻鸿可以自己决定去还是不去,至少这一次…他是不会去的。”

明遥想了想正在另一边山下与拓跋胤纠缠的百里轻鸿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了。”

君无欢抬头看着天空轻叹了口气,“不知道阿凌现在怎么样了。”

“城主尽管放心,我们已经命各处严密监视,只要发现凌姑娘的踪迹立刻就会离上报的。”

君无欢无声地点了点头,只是眉头依然紧锁着。

天色微亮的时候,颤抖了不知道多久地两人终于渐渐慢了下来。百里轻鸿和拓跋胤都受了不轻的伤。但是站在不远处的无论是冥狱还是拓跋胤的护卫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沧云城的人来还在山坡上看着。只要他们任何一方有异动,羽箭就会直接从山上射了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动手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一旦沧云城反水甚至有可能直接乱箭将百里轻鸿和拓跋胤一起射死。但是这两人似乎丝毫没有考虑到这些,而让双方都各自庆幸的是,沧云城的人似乎也没有这个想法。

桓毓瞪着眼睛看着山下的两人,心中其实也蠢蠢欲动。他是真的很想直接放箭把这两个人给射成刺猬的,但是一来到底能不能这的射死这两个人还不好说。二来,君无欢现在并不想杀拓跋胤,也更不想杀百里轻鸿。有些头痛地叹了口气,放弃这种好机会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丢掉了几十万两白银一样心痛。

看到两人终于慢了下来,桓毓的眼睛却渐渐地亮了。

若是这两个人能同归于尽……

拓跋胤手中的剑尖撑着地面,一缕鲜血从唇边静静地流淌下来。另一边,百里轻鸿神色依然冷漠,只是他手中的剑已经被砍成了两段,胸口还有一道剑痕。虽然不甚却也有嫣红的血迹从衣服里沁出来。

天色依然还有些灰蒙蒙的,原本燃着的火把也早已经熄灭了。令人在淡淡的晨雾中对视,却谁也没有再出手的意思。

彼此都心知肚明,拓跋胤杀不了百里轻鸿,百里轻鸿也杀不了拓跋胤。若是一定要动手的话,下一次只怕就真的如桓毓所愿的两人同归于尽了。但是百里轻鸿显然并不想死,拓跋胤也不想。

桓毓有些失望,还有些无聊,“我说两位,你们到底要不要动手?”

拓跋胤侧首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桓毓公子不觉得自己太无聊了么?劳烦转告贵城主,无论他打的什么主意,都不会得逞的。”

桓毓笑眯眯地道:“四皇子若是不想让我们城主得逞,就干脆举剑自刎啊。”反正只要你活着,我们的谋算总是能得逞几分的。拓跋胤无言,他素来不善言辞,更没怎么跟桓毓这种巧言善辩的人打过交道,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就不说了。

桓毓看看两人,饶有兴致地道:“本公子呢,也是奉命行事。城主的意思是,沧云城的地界上,冥狱众人若敢动手,就别想活着离开。”冥狱众人听了桓毓的话,虽然恼怒不已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沧云城到底有多少高手他们不知道,但是这么多年来沧云城只凭借一城之力与北晋对抗也未见落过下方,就知道起深不可测了。如今他们在人家的地盘上,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

百里轻鸿道:“晏翎一定要坏我的事?”

桓毓笑道:“陵川县马,你先搞清楚是谁坏谁的事。当然了,你若还是能继续履行交易,拓跋胤交给你也没什么。”

百里轻鸿垂眸不语,他当然不可能继续履行什么交易。若是真把几万貊族士兵的命交给了沧云城,他也不用活着回上京了。

百里轻鸿沉声道:“不能通融?”

桓毓无奈地抬手道:“你跟城主去商量。”我只是个听命办事的啊。

百里轻鸿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好,放沈王走!”

“百里公子?!”

“县马!”冥狱众人大惊,齐声叫道。

百里轻鸿抬头看着桓毓,沉声道:“就按沧云城主所言,不在沧云城境内动手便是。”出了沧云城,他们可就管不着了。

桓毓满意地笑道:“陵川县马果然是痛快人,来人,撤兵回城!”若是出了沧云城,拓跋胤还是逃不了,那就是他命该如此,也怪不得他们了。

第218章.218、以身殉主!

君无欢和桓毓悠然看拓跋胤的好戏的时候,楚凌却在经历着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最艰难的时候。

幽暗的山谷中,楚凌喘息着趴在一块石头上休息。心口处隐隐作痛,最惨的是她左肩的伤再一次加重,背身上林林总总的小伤更不必提。刀伤,从山上滚落的擦伤,还有在山林间被树枝或者别的什么划到的伤痕。就连她脖子上都有一条浅浅的伤痕,若是再深半分她只怕就不是躺在这里喘气,而是直接变成尸体了。

楚凌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些天的经过,很想为自己深深地鞠一把泪。

她不知道是该庆幸坚昆为了杀她已经执念成魔失去理智完全没有考虑去通知貊族人,还是应该忧伤坚昆为了杀她已经执念成魔完全不顾自己的生死。明明都已经重伤在身而且身中剧毒了,但是坚昆就是可以拖着不死一路追杀她。楚凌只能一路逃跑,什么跟南宫御月告别,什么关注北晋朝堂的局势通通抛到了脑后。两人一路上一个逃一个追,直接跑到了不知名地深山深山老林,这下子更好了,无论是坚昆突然清醒想要找貊族人还是楚凌想要找人求援,都没戏了。楚凌实在是有些担心,说不定她和坚昆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双双死在了这深山之中无人发现,那可就好笑了。

挣扎着从石头上坐起身来,楚凌提起手中的流月刀看了看,握着刀的手都有些颤抖。

想了想,楚凌取下自己手腕上的一根已经有些看不出颜色的细绳打了一个结。细绳上面已经有大大小小十来个结了,今天是她被坚昆追杀的第十三天。

嗷呜……

远处传来了一声狼啸,楚凌深吸了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来。这个时候若是遇到狼群那可就麻烦了,她现在可没有力战狼群的力气了。楚凌抬头看了看方向,就着昏暗地光线朝着与狼啸声相悖地方向而去。

山林里一片幽暗,静悄悄地只能听见偶尔鸟鸣的声音。即便是以楚凌的实力,也只能看清楚前方很短一段距离的视野。

楚凌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前方,不远处地树下站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楚凌微微蹙眉,一边紧紧地握住了手中刀,一边不着痕迹的朝着身后退了两步。

轻叹了口气,楚凌道:“大统领,你追了我这么多天也该明白,以你现在的状况是杀不了我的。咱们何不放过彼此?”

来人并不说话,楚凌道:“以大统领的武功,天下何处去不得?你与我拼个你死我活,咱们都死在这深山老林中谁都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

“拓跋兴业的弟子,竟然还如此能言善辩。”阴影中的人突然开口,声音有些虚弱却并没有前些天的疯狂,似乎清醒了许多。楚凌心中一跳,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在这之前,坚昆已经好些天没有跟她说过话了,每次遇到了一言不发直接冲过来就打。楚凌都要以为坚昆真的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疯了。

干笑了一声,楚凌叹气道:“大统领过奖了,大统领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坚昆淡淡道:“不怎么样,你杀了陛下…我若不杀你,哪来的脸面去地下见陛下?”楚凌无奈地道:“大统领,你还不到五十,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等过个三四十年再下去也不迟啊。”坚昆有些迟钝地摇了摇头,道:“不,我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了,我也不需要。陛下在我跟前被刺,坚昆无颜再见我貊族儿郎,余生所愿便是为陛下报仇。”

楚凌道:“所以,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你也不想活了?”

坚昆沉默了片刻,点了下头。

一个想死的人,自然不会愿意放过自己的仇人。楚凌忍着身上的伤痛,却还是因为不小心牵动了伤口抽了口气。

“大统领,你这样…固执,对武道实在没有什么好处。”楚凌苦口婆心地劝道。坚昆竟然轻笑了一声,道:“我的命是陛下给的,这身本事也是拜陛下所赐。武道什么的…与我有什么关系?武安郡主,你很聪明也很厉害,可惜…不是我貊族人。”

楚凌沉默,跟一个一心想死还想要拉着自己的仇人一起死的人,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不想说话,坚昆却还有话要说,“拓跋大将军收下郡主做弟子,是他的运气,也是他的不幸。既然如此,我临死之前能替他解决了这个隐患,也算是一件好事。

楚凌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既然如此,大统领动手吧。”

坚昆摇了摇头,道:“郡主这些天一直不停的奔逃,不就是为了拖死我么?我现在…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了。”话音未落,阴影下的人影身子一倾斜已经倒了下去。他扶着身边的树干慢慢坐了下来,道:“郡主的同党,下的毒很厉害。”

那些所谓见血封喉的毒对坚昆这类高手来说其实效果并不见得多么好。主要是用量问题,能涂在暗器上药量肯定不大,而绝顶高手只要不是命中要害,是可以在一瞬间封锁全身血脉和穴道的。反倒是这种慢性的毒药,因为药效不强开始并不会太引起注意,但是稍晚片刻就会发现这种毒犹如跗骨之蛆不停地在浑身上下蔓延,除非将全身血液全部换掉,否则驱之不尽。早先坚昆神智混乱,又感觉这毒药并不致命因此耽搁了一些时间。等他发现貊族最高明的大夫都无法为他解毒的时候,才知道对方的算计如何厉害。

若是寻常人中了这样的毒,必然什么都不会做一心只想着如何延缓毒发并寻找解毒的方法。但是坚昆却没有,他心中只剩下一个执念,杀了刺客,然后如他所说的一般,以身殉主。

楚凌却并没有因为坚昆的无力放松警惕,反倒是心中升起了更加不好的预感。

一咬牙,她不再与坚昆废话,直接绕开他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身后传来坚昆低沉地笑声,然后一声有些尖锐的啸声在夜幕中传来。那是坚昆发出的,那声音并不停歇,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规律。很快,远处传来了狼啸声,仿佛是在与坚昆的啸声呼应一般。

楚凌心中一沉,只听坚昆道:“武安郡主,今晚你若能逃出升天…我便当你命不该绝!”说完,坚昆闷哼一声,浓郁的血腥味在山林中蔓延开来。远处的狼啸声立刻变得越发兴奋起来,楚凌甚至能感觉到狼群已经朝着这边过来了。夜幕中的血腥味显然刺激到了这些饿了一个冬天的野兽,狼啸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坚昆竟然自戳了!

貊族人素有训狼的传统,坚昆身为大内侍卫统领又是一流高手,有什么独特的御狼之法也未可知。更不用说他还用自己的鲜血来吸引狼群,这是真的要跟她同归于尽啊。楚凌心中暗暗叫苦,脚下却片刻也不敢停步,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狼啸声越来越近,楚凌很快就跟几匹狼迎面相遇了。看了一眼身边的树,楚凌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流月刀。她并不想要跟这些狼群交手,鲜血只会更加刺激狼群。但是现在却也由不得她做选择了,无论是内伤还是外伤都运行她施展轻功跃上那高大四五丈的大树。更何况,没有人支援的情况下,她就算上去了难道还能等着狼群自己放过她么?说不定就要比试她跟狼群到底谁先饿死,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流月刀划过一道寒光,朝着冲在最前面地一匹狼挥了过去。野狼巨大的身体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被流月刀割断了脖子。大量的鲜血狂涌而出,野狼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鲜血让剩下的几匹狼更加兴奋起来,毫不犹豫地再一次扑向了楚凌。

楚凌咬着牙努力闪避,挥刀。将身上的伤痛完全忘记,用自己能施展出来的最凌厉的身上意图在最短地时间内将这些狼全部杀死。

片刻后,山林中狼群的叫声变得更加狂乱。浓浓地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山林中。不远处,凌乱地脚步声和狼群幽冷的眼睛与喘息声也越来越近。

楚凌一边仿佛不知疲惫地挥动着手中地刀,一边在心中问候坚昆的十八代祖宗。每一刀挥出她都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倒下,但是却又始终坚持着努力挥出下一刀。毕竟她也并不想真的成为狼群的口粮。她堂堂狐狸窝的扛把子,死在一群狼的嘴里,未免也太难看了一点。渐渐地,连问候坚昆祖宗的事情也被她抛在了脑后,楚凌只能不停地挪动已经快要到极限地身体,挥动着仿佛快要抬不起来的手腕。每一刀下去,便有狼群地惨叫声想起。

楚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挥出了多少刀,渐渐地她觉得自己仿佛有了一种奇妙地感觉。似乎忘记了疲惫,一股奇异的力量仿佛在体内慢慢升起,手中的刀挥动地更加流畅也更加的自如起来。先前她每一刀挥出都还需要找准狼群的要害,但是渐渐地仿佛熟能生巧一般,每一刀会出去仿佛都自然而然的便是敌人的要害,丝毫不需要花费心思去考虑出刀的位置和招式。

楚凌顾不得多想是不是自己命不该绝突然如有神助,微微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对面扑过来的野狼的轨迹。

出刀——

浓郁的血腥溅在了她的身上,野狼沉重地落到了地上也吓退了离得最近的一匹狼。

楚凌并不停歇,飞身扑向了另一侧正准备偷袭的一匹狼,刚扑倒半空中的野狼被流月刀一刀劈开了头颅。

“嗷呜……”

天色微亮的时候,狼啸声响彻了整片山林。

围着楚凌的狼群渐渐停止了攻击,然后开始成群的撤退,那是头狼发出的命令。

楚凌松了口气,看着狼群飞奔而去的背影终于脱离地跌坐在了地上。

楚凌坐在地上脑海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都仿佛突然放空了一般。楚凌现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躺下狠狠地睡一觉,但是她知道现在她不能这么做。周围一片血腥,到处都是狼群的尸体。安歇狼群撤退了,但是血腥味很快便会吸引来山林中其他的野兽。她若是撑不住在这里晕过去或者睡过去,那就真的可以死了。

抬起握刀的右手,手中的流月刀已经落在了旁边的地上。楚凌低头看着自己还在颤抖有手指,眼睛突然就有点红了。一股莫名地委屈突然涌上了心头,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孤立无援。

无论是前世今生,无论出什么样的人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楚凌一直都知道她身边是有人的,前世有狐狸窝的同伴,有整个国家做后盾。今生有君无欢,有黑龙在的众人。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没有人知道她和坚昆在这里,更不用说君无欢重病在身,南宫御月在上京皇城脱不得身。靖北军人虽然多,但是能找到这里的人却几乎没有。这一次……长长地吐了口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本姑娘命大着呢!

片刻后,楚凌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流月刀脚步有些轻浮地撑着身边的树往前方走去。

走过一段路,她停下了脚步。一个人坐在树下,一身狼藉双眼微闭。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弯刀,身下有一大片血迹。或许是前些时候的战斗太过激烈,狼群竟然没有去动坚昆的尸体,他依然还好好的坐在那里,保持着望向前方的姿势。只是脸上,嘴唇上早已经没有了血色。

楚凌有些蹒跚地都到他跟前,扶着树干单膝蹲下与他对视。

良久方才道:“我还活着。”

坚昆自然不会再回话,楚凌看看周围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道:“你若没有逼得我这么狠,我还能替你收殓一下尸骨什么的。但是现在……”

现在别说是替人收殓尸骨了,她连动一下都觉得费劲。但就算再怎么费劲,她也还是要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拖久了还会有大麻烦。一代高手,死在这样的地方无人收殓…坚昆一心只想要为北晋皇报仇,然后以身殉主。这样的死…或许也算是求仁得仁吧?

站起身来,楚凌最后看了坚昆一眼,快步朝着山下的方向而去了。

“阿凌,阿凌……”

君无欢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额边布满了细密的虚汗。

起身的动作太过剧烈,一股剧烈地抽痛一瞬间传遍了全身。君无欢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身体更是坐的笔直。只有隐藏在衣服下的经脉和抓着身上的脖子的手背上暴露的经脉现实了他此时所经受的痛苦。君无欢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脸上的神色越发冰冷。

除了当年君家刚刚灭门地那一段时间,君无欢这些年来鲜少做梦。一来是他本身睡眠就不多,做梦的时候自然也就不多了。二来都说夜有所思日有所梦,君无欢本人虽然多思多想,但真正能让他入心的人事物却并不多。

但是方才…想到梦境中看到的情景,君无欢觉得比自己浑身上下的痛楚更让他难以忍受。

深吸了一口气,君无欢起身下床快步走了出去。

“城主。”门外,守卫恭敬地道。

君无欢沉声道:“叫云行月和明遥来见我。”

守卫一愣,但是君无欢的声音实在是太冷,也不敢多问连忙应是飞快地转身去传令了。君无欢抬头看了一眼幽暗的天空,转身快步往书房里走去。

大半夜被人叫起来云行月的心情不太好,他是个大夫刚回沧云城昨晚却还被桓毓拉着上了一回战场。刚回来睡下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被人叫醒了,脸色能好看才奇怪。但是看到坐在书房里的君无欢的脸色,云行月也只能硬生生地将火气咽了下去,因为君无欢的脸色更加难看。

“城主。”明遥也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开口道。

君无欢看向明遥问道,“可有阿凌的消息?”

明遥和云行月有些诧异地对视了一眼,这个时间突然叫他们来,就是为了问凌姑娘的消息?君无欢并不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担心凌姑娘他们自然是理解的,但是这个时间点未免也太诡异了一些。

虽然这么想,明遥还是摇了摇头道:“早先传来消息说在上京附近见过凌姑娘的行踪,但是我们的人找过去的时候已经不知所踪了。城主不必担心,凌姑娘武功高强,我们的人也一直都在各处寻找,想必不会有事的。”

云行月也道:“是啊,阿凌连刺杀北晋皇都能全身而退,还有谁能奈何得了她?说不定她已经回信州了,只是消息还没有传过来而已。”如今沧云城附近兵荒马乱的,加上路途遥远想要传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君无欢撑着额头闭了闭眼,沉声道:“立刻将这几日上京附近…不,北方各地所有的消息都送过来给我。”

“城主,这……”明遥皱眉,有些担心地看着君无欢。云行月沉声道:“你的身体还要不要了?玉蕤膏并不能治好你,这一次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和武功,但依然还是元气大伤。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好好休息!否则下一次只会……”

君无欢沉声道:“明遥,拿来!传令各地,继续加派人手,有任何蛛丝马迹即刻上报。若是有阿凌的消息,不必上报即刻前往支援,一切听她吩咐以阿凌的安危为重。”

云行月皱眉道:“你觉得……”

君无欢道:“以阿凌的身手,若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不会现在还没有消息的。北晋大军的事情尽快解决,三天后我要离开沧云城!”

“你疯了!”云行月怒道,“你现在的身体……”

君无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心里有数,死不了。若是阿凌出了什么事……”

云行月无言,无论如何阿凌是为了君无欢才去刺杀北晋皇的。如果阿凌出了什么事,云行月简直不敢想象君无欢会怎么样。但是……“我带人去找凌姑娘,你现在的身体真的不能长途奔波。”昨晚只是出城一趟回来,君无欢的脸色就难看了许多,更不用说要离开沧云城去外面找人。现在谁也不知道凌姑娘到底在哪儿。

“我心里有数。”君无欢沉声道:“不必多说了,三天内百里轻鸿必会撤兵,到时候沧云城交给你们了。”

看着他不容反驳地神色,明遥和云行月双双在心中叹了口气。

“是,城主。”

------题外话------

坚昆:作者,我死的冤!

凤:哪里冤?

坚昆:作为仅次于拓跋兴业的高手,你觉得我死的不冤?完全没有发挥出绝顶高手的实力!

凤:阿凌已经被你追得快死了!本文中你的盒饭分量最重。

坚昆:没有体现出我绝世高手的风采,我不服!

凤:现在抽不出人来救阿凌,让你有风采阿凌就真死了。你想我下个雷劈死你吗?ps:谁让你是北晋皇的脑残粉呢,换大将军的话……

坚昆:我是脑残粉难道不是你的错?

凤:……

第219章.219、得救

楚凌醒来的时候有点回不过神来,她记得昏过去之前似乎是在山脚下的一条小溪边上。走到小溪边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她就晕了过去,临陷入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至少…不会被野兽给吃掉吧?

看来她的运气总算还是不错的。

醒来的地方是一个有些昏暗简陋的小屋,墙壁上狭小的窗户能够看到外面的天色和院子的模样。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两根板凳。身上盖着的被子也很是轻薄陈旧,所幸如今已经是四月初,盖着这样的被子至少冻不着。

强撑着坐起身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立刻开始彰显起自己的存在感。楚凌抽了口冷气,四处张望了一番在不远处的桌上看到了自己的流月刀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流月刀若是被她给弄丢了还是挺麻烦的,毕竟想要找一把好兵器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这还是阿朵送给她地,楚凌并不想要弄丢了它。

“姑娘,你…你醒了?”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朴素布衣的女子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看到坐在床上的楚凌脸上不由露出了欢喜地笑意。楚凌点了点头,道:“是这位嫂子救了我?”这女子二十出头的模样,梳着一个妇人发髻,显然是已经成婚了。

女子摇摇头道:“是我们相公带人进山打猎,正好在山口的水边看到你。”

楚凌郑重地道:“救命之恩,终身难忘。”不得不说,楚凌这么的运气是极好的。这年头,一个浑身染血伤痕累累还带着刀的人晕倒在路边,寻常人躲都来不及哪里敢救回家来?若是运气再差一些,直接报官就更麻烦了。当然,这些天启百姓,不到万不得已,只怕也不敢跟貊族人接触,即便是看到了胆子不大的寻常人大都也只会当成没看见。

女子有些腼腆地摇了摇头,将药碗塞到楚凌手中道:“姑娘客气了,快把药喝了吧。”

“多谢。”楚凌结果药碗闻了闻,大约能分辨出是些什么药。也不管效果如何直接一口喝了。女子大约没有见过喝药喝得这么爽快的姑娘,忍不住愣了愣望着楚凌。楚凌含笑将药碗还给她才问道:“嫂子,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子道:“我们这里是大云山下的一个村子,叫何家村。我们这村子里的人大都姓何。”楚凌微微蹙眉,思索了一会儿才问道:“这是在…梁州,下余县附近么?”女子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道:“县城…仿佛是叫这个名字,我没有去过。”

楚凌点了点头,这些天虽然被坚昆追的跟没头苍蝇一样到处跑,但是大概地方位她心里还是有数的。自然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不是在润州就是在梁州。北方的地形和各地划分她前两年在上京就研究过,对女子说的大云山还有些印象。记得那是横在梁州和润州之间,有一小部分绵延到了信州境内地山脉。也就是说她现在还在大云山北面。

楚凌迟疑了一下,不过自己现在这情况,想什么都没用还是尽快把伤养好才是。

一醒过来楚凌就第一时间检查了自己的伤势,身上七七八八的外伤不说,内伤就已经严重的让她通用了。现在楚凌的武功不及平常的三成,之前与狼群厮杀的时候那种仿佛突然茅塞顿开的感觉荡然无存。不过楚凌并不着急,很多时候最重要的其实就是一个感觉,她有预感只要她的伤好了,实力一定会比从前更上一个台阶的。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养伤,还有…得想办法给信州和君无欢那里都送个信过去。

不过眼下楚凌却并不着急,大云山脚下显然是个非常偏僻的地方。救了自己的这家这位何嫂子甚至从来都没有去过县城,可见县城到这何家村的距离着实不近。这何家村只怕也比她想象的更加偏僻。

救了楚凌的这家男人叫何远,是何家村土生土长的猎户。女子叫何婴,两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何家村十分闭塞,而且附近的几个村子的人也大半姓何,并没有同姓不婚的说法。夫妻俩上面没有老人,又没有孩子,日子虽然过得艰苦却也还算太平。

这一次丈夫从外面捡了一个姑娘回来,何婴心中原本还是有几分不悦的。但是也不能将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扔着不管任由她死去。不过等她替楚凌洗了脸处理了伤口之后,她便不再担心什么了。这样好看的姑娘,即便不是有什么来历的寻常人也不是他们这样的地方能留得住的。更不会发生什么她担心的事情。至于搭上一点药草和粮食的事情,反倒是没什么好计较的了,毕竟是一条人命。

等到楚凌醒来,何婴倒是没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她总是觉得这姑娘跟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至于哪儿不一样一时却又说不上来。只是仿佛不由自主地就想要顺从她的话,明明这姑娘又是伤又是病的,说话也温和有礼,却让她觉得比里正大叔还要威严。

楚凌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将自己所处的地方了解的差不多了。

何家村十分偏僻,距离县城据说要翻过几座山,村里的男人们的脚程至少也要两三天的时间。因此村子里人很少外出,去过县城的人跟不多。若是要买什么,大多也是去镇上。但即便如此,离这里最近的镇子一来一回也要走一天多地路。不过也正因为太过偏僻,这个村子倒是没有因为貊族入关受到太多的苦难。知道外头乱,村子里的人轻易都不外出了。虽然每年的赋税多了很多,也时不时有打着貊族人的名号来村子里白吃白拿,但是真正的貊族人何家村的人其实也没见过。毕竟走上来回几天的路,来抢一个附近几个村子加起来也不满一百户的地方,对貊族人来说也实在不是一个有吸引力的事情。

楚凌在床上躺了一天就能够起身走动了,她身上大多数的外伤都不严重,真正让她晕过去的原因是疲惫过度的脱力。最严重的还是左臂上的伤,检查了一下之后发现她的左臂暂时动不了了。短时间内只怕是恢复不了,如果楚凌自己是大夫看到这样的伤只怕是要骂人。再来一次从此就真的可以当独臂女侠了。

再来便是内伤,这些天下来楚凌几次跟坚昆交手,她跟坚昆的实力实在是差的有些远。楚凌的内伤也就越来越严重,段时间内只怕不能在随便动用内力了。

除此之外,倒是一切都好。看得何婴夫妻俩很是惊讶,楚凌刚被捡回来的时候可是浑身是血,他们还以为要救不活了。没想到这姑娘才过了一天就能起来走动了。

“凌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歇着。”年轻的夫妻俩背着柴火何婴来拎着一只有些瘦小的山鸡走进篱笆围成的小院,看到楚凌正坐在屋檐下拿着斧头劈柴吓了一跳连忙道。楚凌抬起头来,随手将斧头放在一边笑道:“没什么,我做这个不费劲。两位救了我还收留了我,随手做点事情是应该地。”这倒不是楚凌逞强,虽然不能动用内力,但是单手用巧劲劈几个柴火倒真不是什么大事。

“你还伤着呢。”何婴不赞同地道。

楚凌顺从地站起身来,看了看两人却见何远眉头微蹙一副心心事重重的模样有些不解。事实上这村子里的人似乎都有什么事困扰着,孩子们还好,特别是一些老人和壮年,眉宇间总是免不了几分忧愁。楚凌觉得这何家村虽然偏僻清贫,但比起外面那些被貊族人蹂躏的百姓却胜在太平。只是她毕竟是个初来乍到的外人倒是不好贸然开口过问。

只是看何远此时地模样,却不好当做不知道了。

“何大哥,我看你心事匆匆是有什么事吗?”楚凌问道。

何远摇了摇头,楚凌迟疑道:“莫不是我在这里…给两位添麻烦了?”

何婴连忙摇头道:“凌姑娘这是哪里话,不过就是多个人多双筷子哪里就麻烦了。跟凌姑娘你没有关系…是别的事儿,你千万别多想,好好养伤才是正理。”何婴这话却是真心的,不说她本身对楚凌的感觉就很好。单说楚凌醒来之后就给了她两颗银珠作为食宿费,何婴就绝不会觉得楚凌是什么麻烦。

“方便让我知道么?”楚凌问道。

何婴和何远对视了一眼,半晌何婴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凌姑娘在村子里留上几天,就算我们不说你也还是会知道的。两个月前,大云山里不知怎么的多了一帮子人。说是什么…义军,领头的人说是叫什么威武将军。说是要驱逐貊族人,匡扶朝廷…大概是这么说的吧。还派人来通知咱们,以后不能再交税给貊族人,以后的税都由他们来收了。只是如今还没到夏收的时候,刚过完冬谁家也没有多余的钱粮去交税啊。那些人就说,要娶咱们村里的几个姑娘做将军夫人,那些该交的税就当是聘礼了。莫说那些人来路不明,就算真的是什么好人,他们点的那几个姑娘都已经定亲了啊。有一个还是已经成婚了的,如何能嫁?”

楚凌皱眉,有些匪夷所思。

“还有这种事情?什么将军会来这种地方?”

何婴摇了摇头一脸茫然,“那些人都叫那领头的人将军,一群大概有二三百号人,各个都拿着兵器。还说要征兵,附近几个村子,倒是真有几个年轻人被说动投了他们。咱们村里的年轻人被里正大叔硬按着才没动。”等那些人要强娶他们村的姑娘了,那些年轻人自然也就不会再向着他们了。

楚凌问道,“那些人什么时候来娶?你们打算怎么办?”

何远道:“说了是三天后便来接人,我们…里正叔应当是有打算了吧。”

何远还是有几分警惕性的,虽然楚凌不像是坏人,但是多少防着一些总不是什么坏事。楚凌倒也理解,点点头道:“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何大哥尽管开口,我多少还是能帮上一点忙的。”

何远客气地答应了下来。

何婴担心楚凌的伤,也不让她做事。楚凌无聊便只得在村里走走,况且她心里也惦记着何婴何远说的事情,自然免不了留意几分了。

何家村不大,二十多户人家就住在山脚下离得也近。楚凌穿着何婴的衣服,一路走过去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这些人好奇之余看着楚凌的目光也带着几分警惕和戒备。楚凌也不在意,与迎面相遇的人一一问好。

“呜呜……”

女子地哭泣声从有些偏僻的路边一个破败简陋的屋子里传来,楚凌停下了脚步望了过去。隔着一扇门自然看不到什么,只听听到里面女子的哭泣声和一个男子有些微弱的喘息声。

“相公…呜呜……”

男子闷咳了几声,道:“娘子,我…都是我没用,我对不住你……你别怕,我、我带你离开这里。”女子的抽泣着道:“不行,你病得这么重。我们离开这里也走不远,反倒是会连累相公你。我、我去就是了。里正答应了,只要我去,就会出钱给你治病……”

“不行!”男子声音嘶哑急促,“我答应了要护着你的,绝不让你被人欺负。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们今晚就走只要到了镇上,就能找到牛车离开这里,他们找不到我们的。”

两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外面便是有人路过也未必能听清。只是这却瞒不过楚凌的耳朵。她微微蹙眉,只听声音就知道这男子的身体非常不好,若是如何婴所说地镇上离这里来回要一天多的时间,这两个人是绝对走不到的。更何况…外面的世界也未必就比这里更好。

女子似乎也知道丈夫的提议并不可行,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为什么…难道是我前世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要受这样的罪……”

“娘子…娘子!咳咳……”男子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屋子里传来女子惊恐地身影,“相公!相公你怎么了?!我…我去求里正请大夫!”

“别……咳咳……”男子叫道。

楚凌心知不能再拖延,也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里面的人吓了一跳,女子猛然从床边站起身来,道:“你是……”

她话还没说完,楚凌已经到了床边对着男子胸口地几处穴道飞快地点了下去。片刻后一直猛烈咳嗽的脸已经变得通红地男子徐徐吐出了一口气,终于平静了下来。楚凌因为牵动内力微微蹙了下眉头,道:“你这病,再不吃药就真的没治了。”

“你…”女子震惊地看着楚凌,回过神来连忙扑倒男子跟前见他果然平静下来了脸上不由露出欢喜的神色,“相公,你好了?这位…是何大哥昨天救回来的姑娘们?你可以……”楚凌摇摇头道:“我不会治病,只是让他暂时不咳嗽了。”

女子眼神一黯,男子终于喘匀了气,方才对楚凌点点头道:“多谢,多谢姑娘相助。”

楚凌打量了他一番,道:“你念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