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御月烦躁地站起身来,在大殿中来回踱步。好一会儿方才道:“你先去办事!告诉明镜和百里轻鸿,都给本座规矩一点,别以为本座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小算盘!这上京,本座说了算!”

“是,公子。”傅冷应声,却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依然望着南宫御月。

南宫御月怒道:“本座知道了!告诉焉陀邑洗干净了脖子给本座等着!”

傅冷犹豫了一下道:“启禀公子,不是这件事。宫里那位派人传信来,说有事要见公子,请公子有时间过去一趟。”站在旁边的宛如微垂的眼眸闪了闪,面上却是一片平静看不出来任何变化。

南宫御月皱眉,“她能有什么事?”

那个女人又蠢又傻,要不是看她还有点趣味儿又是素和明光的亲妹妹,他早就不想理会她了。

“属下不知。”傅冷恭敬地低头道。

南宫御月道:“知道了,退下!”

“属下告退!”

等到傅冷退了出去,宛如才小心翼翼地看了明显还在生闷气的南宫御月一眼,轻声问道:“公子,您真的要去见那位金莲公主么?如今…只怕不是时候。”

南宫御月不屑道:“对本座来说,没有什么不是时候的!”

宛如神色一僵,慢慢地低下了头。

“公子说的是,宛如愚钝了。”

南宫御月转身重新倒进了身后的软榻上,微闭着眼眸养神。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少见的焦躁和激动。

第510章.511、叛国!

因为拓跋梁的突然中毒,整个上京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起来。拓跋梁自从当了皇帝,越发对自己的性命看得重了,凶手没有抓到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整个上京的官员权贵几乎全部都在他的怀疑范围之中,其中自然也包括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即便是拓跋梁理智上认为拓跋明珠和百里轻鸿绝不会杀他,但疑心病却依然不可避免。因为拓跋梁的怀疑,无论是百里轻鸿还是南宫御月在上京的行动都有些收到了限制。其中尤其以其实并没有多少实际权力的百里轻鸿最重。

寝宫中,祝摇红看着拓跋梁慢慢昏睡了过去,原本脸上那份淡淡地关心和担忧在无人可以看见的地方方才渐渐散去。坐在床边上,祝摇红的目光慢悠悠地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以拓跋梁的小心谨慎,绝不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除了平时处理公务的御书房,这间寝宫就是拓跋梁最常停留,也是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了。

但是…暗室的入口在什么地方呢?祝摇红思索着。

目光一寸寸地划过房间里每一个可能隐藏机关的地方,最后落在了宽大华丽的龙床下面。祝摇红微微蹙眉,脚尖在地面上轻轻点了两下,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思索了片刻,祝摇红不着痕迹的扯下自己腰间的一串明珠用巧劲抛进了床下。

“哎呀?来人……”

下一刻,屏风外面就有人快步走了进来,恭敬地道:“娘娘。”

祝摇红一脸惋惜地道:“陛下送给本宫的明珠落到床下去了,你去给本宫取出来。”

侍卫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祝摇红找他竟然是为了这种事情。迟疑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拓跋梁,祝摇红道:“这是陛下今年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十分重要。你小心一点,不要吵醒了陛下。”

“是,娘娘。”

侍卫领命,走到龙床边上趴下,钻进了寻找明珠。

祝摇红侧首倾听者下面的动静,以及外面的反应,心中了然,“看来暗示的入口并不在床底下。那么…整个寝宫里唯一还能隐藏着暗示入口地就只有……祝摇红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斜对着龙床的一副古画。古画前面挡着一张桌案,桌案上摆着一些华美精致的陈设,除非有人越过了桌案伸手去揭开那副画,无论底下有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的。而拓跋梁的寝宫也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自然更不用说伸手去碰那副画了。就算是她,如果那边真的有机关,只要她过去只怕也会被人阻止。

“娘娘,您的明珠。”

祝摇红接过侍卫手中的明珠,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很好,你下去吧。”

“属下告退。”

打发走了人,祝摇红站起身来漫步朝着那府古画走了过去,站在桌边思索了片刻,皱眉道:“谁将这副话挂在这里的?”说着就伸手要去摘。

“娘娘。”一个声音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祝摇红微微勾唇,转身看向站在殿门口的黑衣男子问道:“何事?”

黑衣男子道:“陛下很喜欢这副画,请娘娘不要擅自移动。”

祝摇红有些不悦,皱眉道:“这幅画看着血气森森的,让人看着就不舒服。陛下如今身体正虚弱,怎么能挂着这样的画卷在这里?本宫记得前几天看到的不是这幅画,这是谁换的?”

黑衣男子道:“是陛下亲自选的。”

“先换下来,等陛下醒了我跟陛下说。”

黑衣男子摇头道:“不可,属下等人不敢擅自做主,娘娘不如等陛下醒来再说?”

祝摇红冷笑一声道:“陛下怪罪下来,本宫一力承担。”

黑衣男子依然不应,祝摇红转身就要去取画,却被黑衣男子一闪身挡在了跟前。祝摇红仿佛被他吓了一跳,身子一晃惊呼道:“你做什么?”那黑衣男子也吓了一跳,他自然知道拓跋梁是有多宠爱这个瑶妃的,也不敢过于得罪她只得道:“娘娘,陛下交代过此画不可擅动,还请娘娘恕罪。”

祝摇红轻哼一声道:“本工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过等陛下醒来本宫一定要请陛下立刻换了这幅画。这种血淋淋的画卷挂在这里…实在是让人很不舒服!”

“这是自然。”

祝摇红重新坐回了床边低眉沉思起来。她自然能感觉到暗中依然盯着自己的目光,也不知道是怀疑她了还是单纯的怕她再去揭那画卷。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回头看了一眼床上依然沉睡的拓跋梁,祝摇红微微一笑。伸手轻抚着他苍白的面容以及额边有些显露出年纪的皱纹。

“陛下,您可要早早的好起来才好啊。”

盯着祝摇红的目光微微迟疑了一下,瑶妃娘娘对陛下俨然是真心的,难道真的是他们太多疑了?

拓跋梁休养了几日,虽然已经好了大半却依然还是有些虚弱。只是凶手依然还没有找到,让拓跋梁十分烦躁。

早朝上,拓跋梁忍不住又将拓跋胤发作了一番。自从拓跋胤接二连三的在沧云城折戟,如今拓跋胤在军中和朝堂上早已经没有了从前的风光。拓跋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个一个劲儿地打压着拓跋罗一脉。如果不是有焉陀家暗地里支持以及忌惮贺兰真身后的部族,只怕拓跋梁真的会忍不住下手灭了拓跋罗。因为如此,拓跋梁心中更是恨极了南宫御月和焉陀家,早就忘记了当年他们还曾经合作对付过先帝。

就在拓跋梁在朝堂上当着一众官员大肆抨击拓跋胤的时候,南宫御月方才姗姗来迟。

“陛下整日里念叨这些成年旧账做什么?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刚刚丢了脸,想要在别人身上撒气?”

虽然南宫御月说的是事实,虽然大臣们都觉得皇帝陛下这种行为十分的上不得台面,却也没有几个人敢光明正大的指出来。南宫御月一袭白衣,漫步跨入大殿,顿时就将满殿的文武压得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拓跋梁脸色一沉,“国师竟然还有雅兴来上朝?”语气里满是嘲讽。如果不是太后护着南宫御月,他早就将他这个国师给废了!

南宫御月微微挑眉,悠然道:“这不是听说今儿有好戏看么?”

拓跋梁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怀疑地看着南宫御月。

他并不记得今天有什么可以称之为好戏的事情。

“哦?国师不如说说看,今天有什么好戏能让国师屈尊驾临?”拓跋梁道。

南宫御月呵呵一笑,道:“这个么…陛下早晚会知道的,急什么?”

面对故意卖关子的南宫御月,拓跋梁也没有丝毫办法,只得恨恨地忍了。再想要回头继续打压拓跋胤也没有了那个心情,只是冷哼一声道:“没什么事情就都散了吧。”你要看好戏,朕便要人立刻就散场!

南宫御月有些不满地啧了一声,却并没有阻止拓跋梁。因为他已经听到了由远而近传来的脚步声,下一刻就有人从外面匆匆进来,走进殿中跪下声音仓促地道:“启禀陛下,大事不好了!”

拓跋梁心中一沉,厉声道:“说!”

那人禀告道:“启禀陛下…远赴天启的大军惨败,全军覆没。还有…”

拓跋梁只觉得眼前一黑,却连忙伸手撑住了桌案强行忍住了,“还有什么?”

那人道:“还有…田大人回来了,说…丞相大人被神佑公主所俘,只怕是已经……”

“已经什么?”

“…已经、叛国了。”

拓跋梁脸色阴沉,厉声道:“给朕将田亦轩带进来!”站在人群中的田家几位立刻都出列跪倒在了地上,其中也包括田亦轩的父亲。

拓跋梁自然是相信阿忽鲁不会叛国的,但是想到全军覆没的貊族大军,拓跋梁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侧身靠着手臂闭目养神,一边等待着田亦轩的到来。

片刻后,田亦轩被人带着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跨入大殿田亦轩就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陛下,臣有负陛下重托,请陛下降罪!”

拓跋梁铁青着脸色看着底下议论纷纷地朝臣以及一脸看好戏地南宫御月,厉声道:“给朕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亦轩苍白着脸颤声道,“启禀陛下…原本一切计划顺利,但是神佑公主突然回到了平京,之后便雷厉风行地扣押了微沉和阿忽鲁大人。再然后…臣托了田家在平京的一些关系才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正想要前往交州报信,却在路上听说大军朝平京扑去。还有人追杀臣等。等微臣逃开了追杀,已经收到了大军覆灭地消息。臣…只得连夜赶回上京向陛下报信了。”说着,田亦轩来开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果然是血迹斑斑。显然都有许多日子没有换洗衣服了。

拓跋梁脸色阴沉地盯着田亦轩许久,方才冷声道:“太医!”

显然是不相信田亦轩身上的伤势,要让人检查了再做决定。

门口的内侍连忙去传太医,却听一边的南宫御月似笑非笑地道:“听说陛下派了四万兵马去天启?四万兵马啊…陛下可真是大手笔。本座事先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这次牺牲的,却是谁家地儿郎?”

大殿上顿时一片轰然,拓跋梁自然能感觉到南宫御月这话的不怀好意。正想要说什么只觉得眼前再次一黑,终于撑不住倒了下去。

第511章.512

好好的早朝最后自然是在一片兵荒马乱中结束,朝堂上不少人若隐若现的目光纷纷看向坐在一边悠然看着这一团乱象的南宫御月。国师大人来的未免有些太过凑巧了一些,到底是他消息灵通知道一些什么内情?还是这件事根本就跟他脱不了什么关系呢?

南宫御月虽然贵为北晋国师,但是这些年在北晋的名声和地位都十分微妙。这位国师大人脾气太过莫测,令人不敢亲近跟不敢攀附。在朝中仿佛是个除了有焉陀家和太后撑腰就没有什么别的助力了。但是凡事的罪过他的人,却从来都没有过好下场。而这些事情却并没有迹象显示是焉陀家或者太后出手的。因此人们都默认了国师的白塔中必然还隐藏着什么令人恐惧的神秘势力。

只是如今这个时候,国师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南宫御月自然也察觉到了种人暗地里头像自己的目光,嗤笑一声淡淡道:“你们不去关心陛下,盯着本座做什么?”人们只觉得心头一凉,纷纷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南宫御月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走了出去,斑点也没有将一干人等放在眼里。自然在场的人谁也不敢去拦他,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大摇大摆地离开。

拓跋梁之所以会晕过去,其实更多的原因是突然气血上涌心虚起伏导致原本原本已经被清除了大半的毒又突然开始造起了反来。两相冲突之下一时间承受不住才晕了过去,有了太医救治自然很快就醒了过来。拓跋梁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厉声道:“宣刑部尚书来见朕!”

“陛下,您……”太医犹豫着想要劝说,拓跋梁冷声道:“还不去!”

坐在床边的祝摇红轻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人道:“陛下的命令,还不快去办。”回头又对拓跋梁道:“陛下息怒,太医也是担心陛下的身体。”拓跋梁握住祝摇红的手道:“朕没事,不用担心。阿忽鲁的事情一定要查清楚了!将田亦轩押入天牢,告诉刑部的人不必客气!”他是知道阿忽鲁的,他也绝不相信阿忽鲁会背叛貊族。

“是,陛下!”

祝摇红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在心中淡淡一笑。如今的事情发展只怕不是拓跋梁所能控制的了,别的不说…田家这么多年在北晋经营也不是闹着玩儿的,阿忽鲁若是还活着也就罢了,如果阿忽鲁已经死了……

“启禀陛下,中书令,丞相各位平章大人还有枢密院知院都还在殿外等候陛下召见。”

整整四万兵马在天启全军覆没,这么大的事情拓跋梁即便是身为皇帝不给各位朝臣和貊族权贵一个交代也是不行的。不然先前他因为拓跋胤兵败对他的处置和嘲讽就是一个笑话。更何况拓跋胤是救援不及,只能说是能力不及,但拓跋梁这次的事情却没有人知道,谁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将这几万兵马送到天启去,这不是让自己人去送死么?身为皇帝,就更不能不给众人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了。

拓跋梁脸色阴沉,想起那白白牺牲的几万兵马同样也是心如刀绞。如果楚凌此时在他面前的话,拓跋梁只怕会直接扑过去将人给撕碎了。

好一会儿,拓跋梁方才沉声道:“让他们进来!”这种事情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拓跋梁也无意回避。

内侍松了口气,连忙低头退了出去,“是,陛下。”

田亦轩被关入了天牢,但是他并不十分害怕和紧张。他既然敢回来,自然就是有了完全之策的。阿忽鲁归位丞相,无论威望还是家世都确实在他之上。但是…上京皇城中想要对付他的人却并不是只有田家。

他自然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神佑公主身上,甚至…神佑公主想要做什么他都隐约有些猜测。但是那又怎么样?有什么能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吗?如果死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活着所拥有的一切才会有意义。这是他还小的时候,他的祖父就教导过自己的道理。也正是因为田家一直都遵从着这样的理念,才能在这样的世道存留下来,甚至是更上一层楼。这一次也是一样的,阿忽鲁会成为田家向上攀爬的下一块垫脚石。

只要他能熬过这一次……

牢房的门被人打开,两个士兵走了进来十分粗鲁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就往外面拖去,显然是对他的身份没有半点顾忌。田亦轩深吸了口气,没有挣扎的任由人将自己拖走。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要一点苦都不受那是不可能的。只要能熬过去……

焉陀家,南宫御月仿佛没长骨头一般懒洋洋地靠在软榻里喝着酒。砰地一声,书房的大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踢开,焉陀邑怒气冲冲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直接冲到了南宫御月跟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南宫御月微微眯眼,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却难得的没有直接动手。只是淡淡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焉陀邑冷声道:“是不是你干的?”

南宫御月挑了挑眉,立刻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嗤笑一声道:“你是说那几万兵马和阿忽鲁的事情?”

焉陀邑微抿着唇没有说话,眼底怒意勃发却依然还在尽力克制。

南宫御月笑道:“大哥,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本座…好像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啊。”南宫御月极少开口唤焉陀邑大哥,但是此时焉陀邑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看向南宫御月的眼睛里依然充满了怀疑,“当真与你无关?”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不信就算了。就算是与本座有关,你又能如何?”

焉陀邑抽了口凉气,到底是冷静下来了。轻叹了口气道:“弥月,不要说气话。”

南宫御月冷笑道:“一回来就质问我,你是早就怀疑我了吧?”

焉陀邑垂眸,他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觉到自己这个弟弟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对貊族的恨意和不怀好意。焉陀家虽然跟拓跋梁的利益相悖,但却从未想过要毁了貊族。他们自己就是貊族人,毁了貊族和北晋跟自毁有什么区别?

“弥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焉陀邑叹了口气,问出了曾经无数次问过却从未得到的真正的答案的问题。南宫御月勾唇一笑,“大哥,我说了啊,我是在帮你。焉陀家想要稳住貊族第一世家的地位,我想要对付拓跋梁,这不是正好皆大欢喜么?”

焉陀邑幽幽地望着他,“当初你对付先帝…也是这么说的。”

南宫御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大哥,你想的太多了。我是你弟弟,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焉陀邑忍不住在心中苦笑,他还真就不敢保重这个弟弟不会想要害自己。但是那又能怎么办?焉陀家造的孽终究是要还的。

深吸了一口气,焉陀邑望着南宫御月沉声道:“弥月,你可知道…这次一下子折损了四万多兵马,再加上先前在西秦和沧云城折损的,再这样下去…我北晋的兵力很快就会捉襟见肘?”

南宫御月道:“大哥,你想的太多了,那上百万的南军,也不是养着来让他们干吃饭的吧?要我说,就该让他们上战场去跟晏凤霄拼个你死我活,用天启人消耗天启人的战力不是正好么?干嘛飞得自己上战场?”

道理谁都懂,焉陀邑苦笑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办法并不是没有人想过,但是天启人的数量实在是比貊族人多太多了。一旦在战场上给了他们太多的权力或者增强了他们的战力,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倒戈相向。就算开始没有这个心思,在一次次与沧云城血战之后,难道还不回明白貊族人想要让他们自相残杀么?

所以这些年来,貊族人只能将南军养成废物,作为战场上一次性的炮灰足矣。这不仅仅摧毁了那些南军的战力,更消磨了他们的士气和意志。虽然偶尔也会发生如之前在沧云城沈王遇到的情况,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安全而无害的。

南宫御月望着焉陀邑,问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不会上战场打仗。”

焉陀邑肃然道:“平京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当真不知道?”

南宫御月偏着头打量着焉陀邑,突然莞尔一笑道:“大哥,不管在平京发生了事情,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死了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你不如想一想,你能够趁着这个机会,做些什么?”

“弥月!”焉陀邑气得有些头晕脑胀。

南宫御月却说得理所当然,“有什么不对?难道你可以改变发生过的事情,让死去的人活过来?既然不能,想这些有什么用?”焉陀邑脸色微变,望着南宫御月迟疑着道:“弥月,你是不是……”

南宫御月脸色一寒,沉声道:“你要是没事,本座就走了。本座可是忙得很的。”

焉陀邑道:“好,那你告诉我…阿忽鲁到底有没有叛国?神佑公主想做什么?”

南宫御月突然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笙笙啊,笙笙想要做的…大概是跟你们想要做的差不多吧?大哥,你没发现么?田亦轩都已经回到平京了,但是…朝堂上竟然还没有收到平京传来的消息。这个,应该是半个月前的消息了吧?”平京到上京,却是需要很多时间。但是对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专门传递消息的人来说,却已经足够了。毕竟田亦轩一个“被人追杀,身受重伤”的人都回来了,不是么?

“什么意思?”

南宫御月有些失望,“这都不明白?从一开始…咱们的皇帝陛下就被人算计了啊。早在半个多月前,平京往上京的消息就已经被人封锁了。你猜是谁做的?只是神佑公主或者天启皇帝可做不到。”

焉陀邑心中一跳。

南宫御月笑道:“拓跋罗、百里轻鸿、素和明光、甚至是沧云城西秦都参与了。可见…拓跋梁确实是非常得惹人讨厌啊。”当然,南宫国师同样也掺了一脚,只是他不打算告诉自家兄长罢了。

“百里轻鸿?!”焉陀邑冷声道。别人尚且罢了,百里轻鸿竟然也是包藏祸心的人?

南宫御月嗤笑一声,“大哥,你可别跟我说你一点儿都不知道。”

焉陀邑蓦然,他确实知道一些,但是却也没有想到百里轻鸿竟然能够……“前几天陛下中毒的事情,是百里轻鸿所为?”焉陀邑一直不喜欢百里轻鸿,因为他看不透这个人。即便是现在,他依然看不透百里轻鸿到底想要做什么。

南宫御月扬眉道:“那倒不是,那只是他运气不好被人算计了罢了。不用担心,只是给他找点小麻烦,省得他忘了自己是谁了。”

焉陀邑盯着南宫御月,南宫御月道:“大哥,你别老是看着我,这次真的不是我。本座跟百里轻鸿无冤无仇的,算计他做什么呢?”

“……”跟你无冤无仇被你算计的人还少么?

------题外话------

今天忧伤的坐夜班飞机,不过想到能回家了心情还是棒棒哒。出门弄丢身份证影响了后面所有的行程,伐开心。大家出门一定要注意随身物品哦。

第512章.513、离情

其实这个套路焉陀邑非常熟悉,不就是几年前算计北晋先皇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套路么?只不过现在想要对付拓跋梁的人比当初想要对付先皇的人更多一些罢了。但焉陀邑心中却明白,这对北晋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无论多了强大的国家,频繁的更换皇帝以及皇室争斗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是南宫御月显然并不在意这个,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对上南宫御月似笑非笑得眼神,焉陀邑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仿佛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显得无比的虚伪。他自然知道北晋频繁皇位交替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两次的事情焉陀家也并不能完全置身事外不是么?

南宫御月走到焉陀邑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大哥,有些事情你是无法改变的,既然如此何不顺其自然呢?”焉陀邑望着南宫御月,心中满是苦涩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从来都劝不住这个弟弟,如今自然也不能。

长叹了口气,焉陀邑摇摇头道:“罢了,你好自为之吧。”

南宫御月轻笑一声,漫步走了出去显然是没有将焉陀邑的话放在眼里。

事情发生在天启,又被人为的阻断了消息,想要查清楚事情的经过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上京皇城里却渐渐地开始流传起一些流言。说阿忽鲁被天启人所俘之后为求活命投靠了天启人,传假消息给大军,诱使数万大军死于天启平京皇城脚下。

这个消息犹如滔天巨浪一般,飞快地席卷了整个上京。被牺牲掉的将士的家人们自然无比愤怒,其中不乏一些小贵族出身的人家。就连阿忽鲁的家人都因此受到了连累,朝堂上更有人传言,阿忽鲁家的人为了替阿忽鲁脱罪以免受他连累,将好不容易从平京讨回来的田亦轩下狱严刑拷打想要逼对方屈打成招。而被关在天牢里的田亦轩也确实是被刑讯过了,于是这番传言越发传的有鼻子有眼儿了。人们有志一同地忽略了,审讯田亦轩这件事其实是拓跋梁下得命令,而并不是阿忽鲁家的人从中作梗。

愤怒的貊族人几乎将阿忽鲁家的府邸给团团围住,若不是拓跋梁事先让人守在了阿忽鲁家府邸外面,既是监视也是保护,只怕阿忽鲁家的人都要被这些愤怒的人们给撕了。

拓跋梁同样也陷入了困局,愤怒的权贵和朝臣们比愤怒的百姓更不好安抚。毕竟这次被派去天启的兵马中有不少也是出身显贵的年轻子弟。原本只是想要送到军中历练以便将来建功立业,谁能想到竟然会就这么毫无意义地葬送在了天启?

各方的权力角逐,加上也确实没有什么证据证明田亦轩撒了谎。相反的,对于阿忽鲁不利地传言却越来越厉害了,无奈之下拓跋梁只得将先将田亦轩给放了。只是他不知道,田家因为他之前明显站在阿忽鲁那一边的态度,心意也已经产生了动摇。

田家原本就不是拓跋梁的嫡系,出了事拓跋梁第一反应是相信自己的心腹并没有错。但是同样的,也就不能要求田家会为了拓跋梁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几年的皇帝生涯或许让拓跋梁忘记了,当初田家是效忠先皇的,但是在先皇驾崩拓跋梁登基之后却也迅速该换了门庭。这样的人家,又怎么能指望他们有什么忠信可言?

当整个上京都陷入了一片风起云涌中的时候,远在平京的楚凌确实难得的轻松。因为刚刚剿灭数万貊族兵马,神佑公主的声望一时间在整个天启都空前高涨。甚至连之前一直让许多文人诟病的监国之事也少有人会再多说什么了。不管怎么说,剿灭四万貊族兵马确实是近几十年来天启面对貊族前所未有的胜利。如果这样他们还反对的话,只怕会被天下人的唾沫给淹死。

朝堂上下的人安分下来了,但是这一战的善后事宜却依然还要有人来做。更不用说即将举行的皇嗣过继的大典,也让楚凌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关注上京的事情。反正无论上京发生什么事情,到了平京都已经是旧闻了。

公主府里,黎澹拿着一摞厚厚的卷宗走了出去。他手中的是这次战死的将士的名录。神佑公主有意建立一套健全的阵亡将士抚恤的章程。这个原本天启军中是一直都有的,但只是简单粗暴的规定一个士兵阵亡之后给与多少抚恤金。而且这还只是名义上的,绝大部分的将士家人根本就拿不到这钱甚至会被上面的人克扣掉大半。

黎澹自然明白自己手中这些东西的分量,如果能够成功推行,不仅对天启将士的战力和士气是一个极大的鼓舞,同样也是一件功在社稷的大事。对于公主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年纪尚轻的自己去办,黎澹心中也很是感激。想了想,黎澹决定去找几个人帮忙。

他身后的书房里,君无欢挑眉看向门口对身边的楚凌道:“阿凌很看重这个黎澹?”

楚凌嫣然一笑道:“他办事稳重利落,能让人放心。”虽然在这一群年轻人中,黎澹的年纪算是小的,但确实是办事最沉稳又最知道变通的。当初黎澹公子能被誉为难得一见的天才,自然是有其道理的。这世上,天才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

君无欢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好好培养,大约能成为名垂史册的一代名臣。”前提是,黎澹自己往后的路不会走歪。

楚凌侧首打量着他,道:“你也带了不少时间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君无欢有些幽怨地望着她,“阿凌这是不想看到我了么?我才回来还不到半个月,阿凌就赶我?”

楚凌无语地望向房顶翻了个白眼,半个月很短么?对于现在的沧云城主来说,只怕半天时间都算是挤出来的吧?

“别以为我没看到,沧云城来吹你的信这是第几封了?”楚凌问道。

君无欢莞尔一笑,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靠着,道:“我看阿凌这几天心情都不太好,我不太放心。现在好了么?“

楚凌心中一暖,轻声道:“我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君无欢笑道,”沧云城也没有什么事,阿凌也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的。素和明光又不傻,现在上京情势不明,他跟我拼个你死我活有什么好处?”楚凌挑眉,“素和明光想做什么?”君无欢道:“阿凌你猜猜看?”

楚凌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道:“他想要干掉勒叶部独占漠北。”

君无欢点头道:“阿凌果然看得清楚,勒叶部和呼阑部互为世仇已经很多年了,谁都想要干掉对方。早年因为勒叶部跟貊族人关系好,对呼阑部多有打压。素和明光的父亲就是在那个时候死的。不过这些年勒叶部内部不稳,素和明光借机强大了起来。拓跋梁也想要遏制勒叶部在塞外的势力这才选择了与呼阑部联姻。但是…如果拓跋梁根本活不长,素和明光自然也要早做打算了。”

楚凌微微蹙眉道:“金莲公主……”

君无欢摇摇头,表示对金莲公主的处境不感兴趣,“她是素和明光的亲妹子,无论是谁上位,只要不想跟呼阑部撕破脸,总归是不会对她如何的吧?”君无欢并不打算告诉阿凌,南宫御月和素和金莲之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君无欢有些不舍地轻叹了口气道:“等明天过继大典结束之后,我就要走了。”

楚凌一怔,望着他俊美的容颜心中也顿生了几分不舍。君无欢见状倒是不由笑了,指尖轻触她的脸颊笑道:“阿凌这是舍不得我了?”

楚凌倒是大方的承认,“有一点儿。”

君无欢道:“我也舍不得阿凌。”

楚凌道:“等我这里稳定下来了,就去沧云城看你。”朝堂上的事情,她懂得其实也并不多。治理国家真正需要的还是那些文官。只要永嘉帝还在一日,那些人想必也还能安分一些。楚凌也打算趁着这个时间尽力将一些事情解决了。因为一旦永嘉帝驾崩,她必然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在朝堂上。

君无欢有些遗憾地道:“我要先走一趟上京。”

楚凌蹙眉道:“上京应该不需要你插手。”

私底下将上京的各方实力对比了一番,楚凌才惊觉拓跋梁到底有多作死。或者说,他这个皇帝到底有多么的不得人心。当然,这其中他们也贡献了不少的力量。有这些人在,君无欢确实是没有必要非得插手上京的事情。

君无欢摇头道:“我不是为了拓跋梁。”

楚凌略一思索顿时了然,“南宫御月?”

君无欢道:“老头子现在都还没到。”老头子虽然为人很让人想抽他,但是答应了的事情却一向都是一言九鼎的。如果他不想来保护阿凌,就会直接开口拒绝。之所以没有拒绝,人又不来,就只能是有什么事情将他绊住了。如今这天下间,除了老头子不长眼挑衅拓跋兴业那样的绝顶高手被打残了,就只能是因为两个徒弟了。君无欢在这里好好地,自然就是因为南宫御月了。

“我好好的,用不着老先生专程来保护。”楚凌道,“难道是…南宫御月有什么危险?”他们并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消息。

君无欢微微眯眼道:“只怕是南宫御月想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而且,还是会让他生气的事情。所以老头子根本就不敢跟他说,只能在暗地里盯着这个小徒弟。老头子一辈子祸害别人,临老却被自己的徒弟祸害的一刻也不能安宁,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报应。

楚凌道:“这段时间,上京皇城里只怕是不平静,你自己千万小心一些。”

君无欢笑道:“放心,我只是去看看。不一定要露面。”看看南宫御月打算怎么作死自己,要是死不干净他可以再给添上一点土。君无欢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云煦说这次想要跟我一起北上。”大家都是聪明人,君无欢等人知道的事情云煦未必会不知道。

楚凌蹙眉想了想道:“我看云公子也无心朝堂上的事情,他若是坚持倒也不是不行。既然他想要去,那就让他去吧。顺便也让他去看看云翼。”

君无欢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望着楚凌有些无奈地道:“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我才能真正的清闲下来。”

楚凌笑道:“等到你想要清闲的时候。”

君无欢莞尔一笑,道:“阿凌这么说,未免显得无情。”

楚凌没好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长离公子这么多愁善感,也让本宫很是惊讶。”

君无欢摇头道:“这不是多愁善感,这是离情伤人啊,阿凌。”

“启禀公主,礼部尚书求见。”

门外传来了侍从地禀告声,两人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淡淡地调侃和无奈。

至少现在,他们谁都清闲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