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厅里出来,云行月追上了楚凌,“凌姑娘。”

楚凌含笑看他,“云公子,什么事?”

云行月皱眉道:“真的要现在就送走君无欢?你现在走不开吧?”楚凌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道:“所以,还得劳烦你们送君无欢去西域。现在师叔回来了,将君无欢托付给你们我也能放心。”

云行月道:“不是,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

楚凌不由笑道:“我有什么要办的?我们是打仗,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啊。”云行月没好气地道:“我是说,大伯是一定要跟我们一起走的,到时候如果面对拓跋兴业你要怎么办?”

楚凌淡定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云公子也不能对我们太没有信心了啊。虽然我和冯铮还有萧艨比不上师父,但是三个人加在一起也不会差太多吧?”云行月叹了口气,望着楚凌道:“反正你要自己想清楚,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就算君无欢救过来了,难道要让他再死一次么?”

楚凌摇头道:“他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云行月道。

楚凌道:“那我尽量活下来好吧?”

云行月有些气急败坏,“我在跟你认真的说这件事!不行,我去跟我爹说,看看能不能再等等!”说着云行月转身就要往回走,却被楚凌从身后叫住了,“云公子!”云行月不理,继续往前走。楚凌的声音有些冷了,沉声道:“云行月!”

云行月回头看着她,楚凌神色凝重而肃然,定定地望着云行月道:“不这样,你说能怎么办?君无欢已经昏迷了多久了?你我都知道,就算是没有伤这样长期昏迷对人体会有多大的伤害。难道就一直让他这样躺下去?哪怕等云师叔让来醒来之后,如果继续留在青州。等到有什么大事的时候,难道君无欢能坐视不管?如果到时候还要他强行上战场,再有个什么意外……一次两次是运气好,云行月,你能保证三次四次依然还有这么好的运气么?”

云行月顿时哑然,回想起这段时间的胆战心惊,他着实不愿意再经历一次了。但是……

“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让君无欢怎么办?”

楚凌无奈:“你怎么就笃定了我要出意外呢?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如果你的对手不是拓跋兴业的话,我也不会觉得你会有事。

楚凌叹了口气道:“总之,就是这样了。君无欢醒来之后不必停留,你们立刻启程前往西域。至于休养身体什么的,可以路上慢慢走一遍走一遍休养。总比到时候赶时间要好得多吧?”

云行月一怔,“你的意思是…”

楚凌盯着他道:“不必告诉君无欢如今的事情,特别是拓跋胤的死讯和我师父父皇的事情。都不要告诉他,如果他问起只需要让他知道我暂时守着青州就行了。”

云行月沉默不语,楚凌男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知道的,这是最好的选择。”

云行月苦笑,“凌姑娘,你总是会让全天下的男人感到羞愧。”

楚凌笑道:“我不是故意的啊,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和想要守护的人事物,不是么?”

云行月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但是请千万小心,我不想给你收完尸之后再给君无欢收尸。”

“乌鸦嘴!”楚凌无奈地道。

事实证明,云师叔的医术确实比云行月和肖嫣儿要强上一些。两个人束手无策的事情到了云师叔的手里却并没有花费太多的功夫。云师叔到达青州的第三天下午,君无欢就醒过来了。而此时距离君无欢昏迷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

刚刚醒来的君无欢十分的虚弱,看到坐在床边的楚凌也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她出神。

楚凌担心地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戳了戳他的脸,回头问坐在一边斟酌药方的云师叔,“师叔,怎么没反应?该不会是……”睡坏了脑子,傻了吧?云师叔抬头看了一眼,淡定地道:“还没回过神来了呢。睡了这么久,睡糊涂了也是有的。”

“君无欢?君无欢?”楚凌这才松了口气,伸手在他眼睛前面挥了挥,“看得到我么?”

君无欢垂在身侧的手终于动了一下,努力抬起手来抓住了楚凌挥动的手紧紧握住。楚凌觉得他握着自己手的力气大得有些不像一个刚刚昏迷了一个多月的人。但是这样的力道,却让楚凌有些不忍心抽出来,只得任由他这么握着。

“阿…阿凌?”良久,君无欢有些沙哑的声音才终于在房间里响起。

楚凌微微一笑,点头道:“嗯,是我。”

“阿凌。”君无欢握着她的手,似乎手心的温度让他感到十分安心。楚凌轻抚着他苍白的面容,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微微闭上眼,君无欢低声道:“阿凌,我做了一个噩梦。”

“……”

第590章.591、不走!

噩梦?楚凌有些不解地挑了挑眉,却还是柔声道:“没事,醒过来就好了。”君无欢却依然紧紧地攥着楚凌的手,仿佛只要他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了一般。楚凌无奈,也只得任由他抓着,轻声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君无欢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又说,“浑身难受。”

楚凌有些无奈地看向云师叔,想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师叔轻哼了一声,走上去前照着君无欢的脑门就是一个巴掌过去,问道:“怎么样?现在醒了吗?”

估计君无欢这辈子也没有被人这样照着脑门拍过巴掌,当下就愣了愣,“师叔?”云师叔冷哼道:“你本事不小?我要是没有及时赶回来的,等云行月和嫣儿那两个把你送到西域,大约都能直接入土了。”君无欢有些呆滞地侧首看向坐在床边的楚凌,似乎才终于真的清醒过来,“阿凌……”

楚凌了然,之前君无欢只怕是将他昏迷之前的事情当成了一场梦了。这会儿被云师叔骂了之后才终于真的清醒过来。

不由对他一笑道:“是我,我没事。”

“你…你没事?”

楚凌点头笑道:“我没事,是南宫御月跟你开玩笑的。对不起,这件事是我想得不周全,早该想到云行月不会安分的。”君无欢缓慢地摇头,“不…阿凌,你没事、你没事就好!”说着就想要起身,只是他此时实在是虚弱跟前做不起来。楚凌俯身靠在他肩上,柔声道:“嗯,我没事,所以,你也不能有事。”君无欢认真地点头,只觉得心怀大畅。若不是身体实在不给力,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抱着阿凌赚几个圈儿。

云师叔看着他一瞬间宛如春意焕发的模样有些嫌弃,但是一直微皱着的眉头却还是放松了许多。

君无欢醒来的消息并没有外传,只限于几个亲近的人知道。但是要送君无欢前往西域的事情却遭到了君无欢本人的反对。君无欢是那种一刻也不得清闲的人,即便是身体还没好,脑子清醒了也片刻不肯歇下来。即便是还不知道拓跋胤和拓跋兴业的事情,坐在床上他还是坚持完成了昏迷之前未能完成的青州布防事宜。但是离开青州前往西域地事情找到了君无欢的坚决反对。

对此楚凌也难得对他表现除了不悦,只是两人谁都说服不了谁,一时间都是僵持下来了。

“阿凌。”君无欢坐在床上,看着坐在不远处桌边看书忙碌就是不肯看他的楚凌很是无奈。楚凌抬起眼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看书了。君无欢叹了口气,再次开口,“阿凌,我们谈谈。”

楚凌微微挑眉,将手中的书放在一边看向君无欢道:“谈吧。”

君无欢伸出手,“过来坐。”

楚凌却并不肯动,依然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君无欢见状也不勉强她,而是掀开被子自己下床。还没等他下床,楚凌就已经站起身来身形一闪到了床边,没好气地道:“你干什么?”君无欢笑道:“阿凌不肯过来,就只好我自己过去了。”

楚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将他给塞了回去,“你就是仗着本宫对你好!”

君无欢莞尔一笑,伸手握住了她为自己盖被子的手笑道:“是啊,我就是仗着公主殿下的宠爱。”

“……”沧云城主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就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形象么?却还是有些气不过,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君无欢,要不要照照镜子看你已经病成什么样子了?你要是变丑了,本公主就不要你了。”

君无欢摇头,“不看。”

楚凌终于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无话可说了。

君无欢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轻叹了口气道:“阿凌,别骗我,我知道局势没有你说的那么好,这个时候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楚凌不以为然道:“哪里不好了?青州我们已经站稳了,北晋人今年元气大伤,就算是想要夺回青州段时间内只怕也没什么希望了。只守不攻的话,你还不相信我们么?”

君无欢摇摇头,问道:“拓跋胤现在在哪儿?你不会跟我说拓跋胤死在悬崖底下了吧?”

楚凌一怔,突然觉得不好。从君无欢醒来之后她从头到尾就没有再提过拓跋胤这个人。却忘了矫枉过正,太过刻意的回避本身就是一个问题。不等楚凌说话,君无欢已经道:“拓跋胤之前应该没出事,如果真的出事了现在青州只怕也不会这么安静了。”楚凌皱眉道:“青州安静跟拓跋胤出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君无欢抬手轻抚着她美丽的面容笑道:“以拓跋胤的性格,他如果还在青州现在肯定不会安静。而如果拓跋胤不在了,拓跋罗最大的支柱断掉,拓跋罗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请回拓跋兴业。而…除非我们能在这之前杀掉拓跋兴业,不然拓跋兴业早晚是会回到北晋的。所以…阿凌,你之后要面对的是拓跋胤还是拓跋兴业?”

楚凌沉默了良久,方才轻叹了口气靠着君无欢的肩头,“怎么都骗不了你。”

君无欢轻声道:“其实也不是。”

“嗯?”楚凌有些诧异不解地抬头。

君无欢道:“我昏迷的时候,隐约能听到一些你的声音。”

“……”所以,你到底听到了多少?楚凌心中暗道,一时间却并不想去问这个问题。君无欢显然也没有细说的意思,只是道:“面对拓跋兴业,即便是我全盛时期也没有任何胜算,我又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面对。”

“但是……”楚凌皱眉道,“你现在……”

君无欢道:“就算我不能上战场,也能帮你出一些主意。阿凌,我不可能永远让你独自一人面对这些危险,如果是这样,还要我来做什么?”楚凌微微蹙眉,君无欢不等她说话已经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靠在她耳边低声道:“阿凌,你想想如果我们的位置互换,你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楚凌蹙眉道:“但是如果你……”

君无欢笑道:“我会尽力活得久一点,但是…如果让我独自一人前往西域放任你一个人面对拓跋兴业,我宁愿没有醒过来。阿凌,相信我一次。”就算是要死,我也希望我能死在你的前面。这或许也是一种自私,但是他确实无法接受他在他面前或者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消逝。

“阿凌。”

楚凌这一次沉默了更久,终于点了点头道:“好。”

君无欢指尖轻轻摩挲着她乌黑的秀发,落下一吻,“谢谢你,阿凌。”

“看来凌姑娘是改变主意了啊。”从院子里出来,才刚走了几步楚凌就听到云行月笑吟吟地声音。回头果然看到云行月坐在身后的围墙上笑看着他。楚凌转身微微挑眉,“云公子?”

云行月从墙头一跃而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白衣笑道:“我还以为以凌姑娘的性格,宁愿直接打晕君无欢,也要将他送走了呢。”

楚凌微微偏头,思索了片刻道:“原本…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云行月挑眉,“那又怎么改变主意了呢?”楚凌耸耸肩道:“不知道啊,就是突然觉得…或许可以赌一把。”云行月笑道:“这个其实别人也跟你说过吧?但是很显然只有君无欢才能说动你。我也觉得,最好不要搞独断专行那一套。不然以君无欢的性格结果很可能不会尽如人意。”这两个人谁都不是好摆弄的主儿,偏偏还凑到了一起。幸好君无欢自己说服了楚凌,不然等到真的上路了之后无论君无欢半路跑回来还是最后出了什么事,光是想一想云行月就觉得头疼。

楚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很独断专行?”

云行月道:“那倒不是,君无欢的事情…关心则乱吧。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君无欢也跟我聊过了。我和我爹都觉得,可以试试看。反正无论怎么样都是要到年底才能真正治疗的。用君无欢的话说,如果能撑到年底一起去西域,那就皆大欢喜。如果撑不到年底,无论怎么样都是白搭。与其让他在西域担心你寝食难安,还不如现在冒点风险。”

楚凌点了点头笑道:“云公子,谢谢你。君无欢有你这样的师弟,是他的运气。”虽然云公子在某些方面非常不靠谱,但是作为一个大夫以及君无欢的师弟,是相当靠谱的。

云公子傲然的哼了哼,“那当然,你当本公子是南宫御月那样的坑爹货么?”

拓跋胤的死带给楚凌等人的是暂时的宁静,但是对百里轻鸿来说却不太一样。虽然如今青州附近百里轻鸿一人独掌貊族兵马和南军大权,但是军中毕竟还有许多貊族将领并不是人人都服百里轻鸿的。特别是当拓跋胤的死讯传来的时候,许多将领都认为百里轻鸿是故意改变进攻方向不去支援拓跋胤才导致了拓跋胤的死亡。一时之间貊族兵马和南军的关系空前紧张,但是如今有了百里轻鸿撑腰的南军将领并不如何畏惧貊族人,如此一来双方的矛盾越发激烈,即便是百里轻鸿就是这些矛盾的始作俑者,有时候也忍不住有些头痛的。

“启禀驸马,外面打起来了!”

百里轻鸿正被外面的嘈杂声弄得不胜其烦打算找个人问一问,外面就有人急匆匆地来禀告。

百里轻鸿皱眉道:“又是谁打起来了?”

报信的士兵道:“是貊族人和兄弟们打起来了。”

“几个人?”百里轻鸿问道。

“几、几百个……”

“……”

此时北晋大营门口宛如一片战场,虽然还没有到动刀动剑的地步,但是一个个都是高头大马的大男人,真正打出火来了即便是赤手空拳也相当的厉害。几百个貊族人和南军混战在一起,骂声与拳头齐飞,黄沙与鲜血共色。周围还有不不少看热闹喝彩以及看得不过瘾亲自下场参战的,也就难怪明明是在大营外面而中军大帐在军营最中心却依然还能传进百里轻鸿的耳朵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启人又攻过来了呢。

“打死他!打死南蛮子!”

“打!打死貊族蛮夷!南军威武!”

“用力!打打打!”

眼看着局势即将失控即便是两边的将领都有些焦急起来,毕竟无论是南军还是貊族骑兵,军中聚众斗殴都是严令禁止的,上面怪罪下来他们也讨不了好。若是弄出了人命,那就跟麻烦了。但是这样的心思也让一部分貊族人越发不满,什么时候他们要开始担心会不会把南军打出人命来了?从前南军一直都只是他们的肉盾和奴隶而已。

这样的不满,有一部分也渐渐地转移到了百里轻鸿的身上。毕竟如果不是百里轻鸿的存在,南军哪里会有现在这样的嚣张?百里轻鸿还害死了他们的沈王,如今由他掌握着貊族的兵权,他们还能有好?

人类都是天生的有着被害妄想症的,这个想法只要出现了,就轻易不会消失。

“住手!”一个冰冷地声音响起,但是却并没有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该打的依然打,该骂的依然骂着。双方的将领依然站在一边急得跳脚却无可奈何。

一个身影飞快地散入人群中,银光乍现,一道凌厉的剑气生生地将原本混战在一起的人分成了两部分。原本喧闹的大营门口一片寂静,许多缠斗在一起的人甚至都忘记了放开对方。所有人都回头看向站在场中的挺拔男子,顺着他手中的剑看下去,地上出现了一条三四丈长,两尺来深的沟壑。旁边还躺着几个没来得及避开被剑气扫过鲜血淋漓的倒霉鬼。

有人暗中吸了口气冷气,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不敢出声。

“我说,住手。”百里轻鸿扫了一眼众人,反手将剑送回剑鞘中冷声道。

第591章.592、大将军归来!

大营门前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有些惊骇地望着百里轻鸿。百里轻鸿确实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高手,但是却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他是高手的,因为这些年百里轻鸿鲜少有机会上战场,而这些身在军中的将士消息自然不会如上京的人那般灵通。

此时看到了百里轻鸿这一剑之威,众人终于知道了何谓真正的绝顶高手,也明白了百里轻鸿确实不是一个靠着皮相迷惑昭国公主进而得到权势的佞幸之臣。

只是,那一瞬间的敬畏并不足以掩盖貊族将士心中的不满。只是因为百里轻鸿还没有表态,所以貊族人也不好先说什么。

倒是那些南军见百里轻鸿出现,立刻就高兴起来了。

“将军!求将军为我们做主啊。”几个南军的将士先一步出声,其他人见状立刻也会意跟紧。一时间喊冤叫屈的声音此起彼伏。百里轻鸿微微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南军将士立刻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貊族人眼高于顶看不起他们欺压他们云云。这些事情其实一直都是存在的,只是从前没人管南军也没人敢反抗,貊族人自然也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了。如今虽然看着南军的地位仿佛有了提升,但也不是每个人的觉悟都那么高立刻就能适应过来的。

所以这些南军倒也不算是告黑状污蔑,但是他们告的这些状在貊族人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事儿。因此貊族人不但不会觉得心虚,反而会越发的愤怒起来。所有人都在看着百里轻鸿,想要看看他打算如何表态。

这着实不是一件好处理的事情,因为无论百里轻鸿怎么站队另一边都不会满意的。如果各大五十大板,也并不足以震慑众人,只会让人觉得压根没有处理。就连当初天启禁军和靖北军融合都好了不少时间,百里轻鸿想要在段时间内让饱受欺压的南军和习惯欺压人的貊族大军融合,那更是异想天开。

百里轻鸿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问道:“谁先挑得头?”

因为方才那一剑的威慑,倒是没有人敢刷什么花样。很快就有几个貊族将士和几个南军将士站了出来。那几个貊族士兵傲然地望着百里轻鸿显然并不将这当成一回事。周围的貊族将士也齐刷刷地盯着百里轻鸿,显然都是要他表达自己的态度,而且他们不接受与他们相悖的态度。也就是说,在这些貊族将士眼中,百里轻鸿必须支持他们。

“说,怎么回事?”

出来的几个南军将士立刻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如今虽然两军都由百里轻鸿掌握,但是百里轻鸿也知道两军放在一起容易起摩擦,所以两边将士驻扎的大营其实是分开的。但毕竟隔得不远,出来走动或者训练什么的总是会碰上的。

今天的事情就是这几个南军将士算训练结束之后到不远处的河里洗澡。之后来了几个貊族士兵要将他们赶到下游去。原本这几个南军士兵并不太想惹事忍着气让了。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又遇上了,一群貊族士兵还大张旗鼓的嘲笑他们胆小,甚至还往他们身上踢尘土。

是男人总是有几分血性的,更何况如今无论是北晋的朝堂局势还是因为天启兵马的强势,在许多南军的眼中貊族人其实已经不如从前那般有威慑力了。

有一个南军士兵忍不住从过去要理论,自然被对方揍了一顿。然后双方就打起来了,之后不断有人过来围观加入转团,于是状况就变得越来越激烈以至于难以收场了。其实这样的打斗这些日子每天都有那么几起,只是闹得这么大的今天还是第一次。

百里轻鸿听完他们的话,扭头问那些貊族人,“他们说的是真的么?”

貊族士兵不以为然,傲然道:“是又如何?这些南人都是没用地懦夫,凭什么跟我们平起平坐?”其实南军和貊族士兵并没有平起平坐,至少即便是现在百里轻鸿麾下的南军待遇也还是不如貊族人的。但是他们的改变也是肉眼可见的,貊族人自然不会希望他们的利益被这些南人给分了去。

那些南军士兵同样不满,百里轻鸿身后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忍不住出言相讥:“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被沧云军和天启禁军打得满地找牙?”

这话一出,大营门口顿时就炸开了锅。眼看着双方又要扑上来打成一段了。百里轻鸿皱了皱眉,声道:“够了!这几个人,拖下去各大三十军棍!”手指向的正是那几个最先挑事的貊族士兵。

原本还站在一边看热闹的貊族将领顿时也不满了,“百里驸马,你这是什么意思?”

百里轻鸿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军法无情,有什么问题?”

那将领被他冷飕飕地一眼看得头皮一紧,但是这种事情却绝不能让步。此时若是退了,那些南军还不蹬鼻子上脸?

当下硬着头皮冷笑了一声道:“军法无情?是百里驸马偏袒这些南人吧?沈王殿下刚刚殉国,遗体尚未迎回,百里驸马这是不是太迫不及待了?”因为拓跋胤的死,对百里轻鸿不满的貊族将士比比皆是。貊族将士之间更是流传了不少百里轻鸿设计害死沈王的说法。

百里轻鸿脸色微沉,道:“你想怎么样?”

那将领道:“自然是将这些犯上作乱的南蛮子都狠狠地打一顿,贬成最低等的苦役。也好让他们知道,如今这北晋…到底是谁做主。”这话说得却是有些意味深长了。这背景到底是谁做主?自然是貊族人做主了。至于百里轻鸿,就算是陛下的亲生父亲,也只是个南人而已。

百里轻鸿抬眼了,冷声道:“现在这里我说了算。”如果他因为貊族人的几句话就改变主意,那这南军他也不必带了。

旁边的貊族人闻言,立刻一拥而上将那几个貊族士兵都围了起来,显然是一副要跟百里轻鸿对着干到底的模样。一时间,大营前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微妙起来。

其实如果给百里轻鸿更多的时间的话,他未必没有办法更好的处理南军和貊族人的问题。但是现在百里轻鸿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拓跋罗派来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拓跋胤的死,即便百里轻鸿没有直接的责任,负责带兵支援青州的百里轻鸿也势必要给朝廷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但是在这之前……百里轻鸿必须先压下眼前的局势。

百里轻鸿神色冷肃地走到说话的将领跟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对方。那将领仿佛也忘记了方才一刹那对百里轻鸿的畏惧,仰起头来努力地想要与他平视。虽然还是比百里轻鸿矮了一些,却怎么也不肯坠了自己的声势。

百里轻鸿看着他,冷声道:“现在…我才是军中主帅,军令如山,貊族人自诩精锐,你听不懂么?”

那将领一窒,很快便冷笑道:“听自然是听得懂,但是百里驸马行事偏颇就不能怪咱们反对了。照着百里驸马这样的作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北晋的天下是南人的呢。”

如今是他们貊族人坐天下,理所当然的貊族人比南人高贵一等有什么问题?这些南军不过是一群怕死懦弱的废物而已,凭什么跟他们叫嚣?若真是如天启禁军和沧云军那样的,他们好歹还能有几分对敌人和对手的敬重。这些南军算什么东西?!

百里轻鸿冷笑一声,“既然你忍了,那么想必也听说过一句话…违抗军令者…斩!”

那将领微微眯眼,“驸马这是什么意思?”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按上了腰间的腰刀。

百里轻鸿反手握上了剑柄,只见寒光一闪长剑就直朝那将领挥了过来。那将领连忙疾退,但是以他的实力哪里是百里轻鸿地对手,只得狼狈地大叫道:“百里轻鸿,你敢!”

周围的貊族将士再一次躁动起来,百里轻鸿地长剑却不管不顾直取那貊族将领的喉咙而去。那貊族将领也没有想要百里轻鸿竟然说杀人就要杀人,拼尽全力抵挡了两下之后终于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众人只听到一声轻微地叹息声。

旁人听着还不如何,但这一声叹息听在百里轻鸿地耳朵里却是让他不由得一震,就连刺出去的剑都偏了一下,削落了那人一撂头发。百里轻鸿却没有再管那死里逃生的貊族将领,而是飞快地转身看向声音的出来。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在人群的外面多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衣衫,看上去不过仿佛还不到五十的模样。身形修长挺拔,面容清癯刚毅,眉宇间已经有了不少淡淡的皱纹,却丝毫不让人觉得他苍老。只是随意地站着,却有一种岳峙渊渟的气势。即便是不知道这人是谁,在场的许多人呼吸也不由得一滞。

“大…拓跋大将军?!”不知是谁颤抖着喊了一声,貊族这一边顿时大喜,“大将军?!”

“大将军回来了?!拓跋大将军回来了!”貊族将士们顿时狂喜,高声欢呼起来。其实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见过拓跋兴业,但是这一刻他们却觉得,如果眼前的这个人都不是拓跋兴业的话,这世上只怕就没有人是拓跋兴业了。

“大将军!”所有的貊族将士在欢呼之后,纷纷单膝跪地,右手置于胸前低头见礼。

“大将军你终于回来了!”

拓跋兴业扫了众人一眼,“堵在这里做什么,都起来吧。”

“是,大将军!”方才还一片纷乱目无军纪的貊族将士此刻却一个个肃穆恭敬,仿佛是这世间军纪最为森严的精锐兵马一般。

“大将军。”百里轻鸿看着漫步走向自己的人,微微侧首低声道。拓跋兴业点头,“百里公子,许久不见了。”百里轻鸿道:“确实许久不见,大将军别来无恙。”

拓跋兴业并不擅长寒暄应酬,直接了当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大将军…我们……”惊魂未定地貊族将领连忙上前道。

“图里琛?”拓跋兴业仔细看了看那将领,方才问道。那将领确实大喜,“大将军记得末将?”拓跋兴业点点头道:“你跟着我打过仗?”那将领笑道:“是末将之幸,都十多年了,大将军还能记得末将。”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刚刚入伍不久的校尉而已。

拓跋兴业并不多问,只是道:“五十军棍,你可服气?”

那将领没有丝毫地犹豫,拱手道:“末将服气,甘愿领罚。”

拓跋兴业看向被围在中间那几个最先挑事的貊族士兵,那几个士兵立刻越众而出走到拓跋兴业面前跪下,“我等知错,愿受大将军责罚。”拓跋兴业点点头,旁边立刻有貊族士兵上前将几个人带走。也不拖远了,直接在不远处按在地上就是一顿军棍啪啪啪地打了下去。

等到一顿军棍打完了,拓跋兴业方才侧首看向百里轻鸿问道:“百里驸马,可还满意?”

百里轻鸿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地朝着拓跋兴业拱了拱手。虽然貊族人如愿受罚了,甚至拓跋兴业还主动承担了可能引起的不满,但是他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

因为他知道那些貊族人即便是挨了打也不会怪拓跋兴业的,这就是属于拓跋兴业的威望。即便是百里轻鸿如今手握兵符,位高权重连拓跋罗也不得不小心应对。但是在军中想要责罚几个貊族士兵都会引起貊族人反弹。

而拓跋兴业哪怕是毫无理由地要责罚这些貊族将士,这些貊族人也会低头认罚,并且心甘情愿。

貊族人并非没有军纪无视军法,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服他。

拓跋罗…这次算是走了一步好棋。

拓跋兴业也果真是个大麻烦,而这个麻烦…来得竟然比他预计的还要早!

第592章.593、议和?

北晋大营中的中军大帐里一片让人窒息的沉默,大帐中此时只坐了两个人……拓跋兴业和百里轻鸿。百里轻鸿打量着眼前的拓跋兴业皱了皱眉半晌没有说话,拓跋兴业素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装腔作势的人,只喝了一口茶便放下了茶杯道:“冒然前来,给驸马添麻烦了。”

百里轻鸿垂眸道:“大将军言重了,在下绝无此意。只是……不知大将军为何会在这里?”

拓安兴业道:“来渐渐我那弟子。”

百里轻鸿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向拓跋兴业,他以为拓跋兴业应该会避免叹气神佑公主的。毕竟虽然真实原因大家心知肚明,但是表面上拓跋兴业当初被拓跋梁找麻烦最大的原因就是神佑公主这个弟子。堂堂北晋大将军,竟然亲手为北晋培养出了一个大敌,别说是在拓跋梁在位的时候,就算是现在也足够让人诟病了。拓跋兴业如此直爽,倒是让百里轻鸿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百里轻鸿问道:“大将军在此,摄政王知道么?”

拓跋兴业摇了摇头道:“不知,不过来之前老夫让人送了一封信回上京,想必很快就能知道了。”

百里轻鸿沉默了片刻,方才道:“大将军,请恕在下不解。”

拓跋兴业打量着百里轻鸿,笑道:“这天下,最让人难解的应该是百里驸马吧?”百里轻鸿神色端凝地盯着拓跋兴业,却没有从拓跋兴业眼中看到丝毫的杀意,“老夫离开上京之后的事情,这一路上我也听说了不少。百里驸马…可有想过,将来会如何?”

百里轻鸿道:“大将军何意?”

拓跋兴业道:“北晋和天启的仇恨,不可调和。这天下…总有一天会角逐出一个真正的王者。不是貊族就是天启,但绝不可能是站在中间的那个人。百里驸马真的认为你控制了南军,就可以进而控制整个北晋么?”

百里轻鸿垂眸道:“在下并无此意,大将军多虑了呃。”

拓跋兴业朗声一笑,“有或没有,百里驸马心里清楚。但是…老夫希望百里驸马能明白一件事,你的筹码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而北晋现在,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弱。”

百里轻鸿道:“多谢大将军教诲。大将军既然说是来见神佑公主的,那么不知来军中又所为何事?”这一句大将军却带了几分奇怪的意味,显然是在提醒拓跋兴业他现在已经不是北晋的大将军了。

这一段百里轻鸿也不得不庆幸,如果拓跋兴业先去了上京从拓跋罗手中拿到了授予兵权的文书,那么多百里轻鸿来说绝对是一件相当不利的事情。现在拓跋兴业自己一个人来了,就算他的威望再高,手里没有兵符和印玺到底还是差了一些的。

拓跋兴业毫不留情,“百里驸马不必提醒老夫,老夫此来也没有要北晋兵权的意思。如今…老夫不过是一介布衣,闲云野鹤罢了。”

百里轻鸿眼神冷凝,话语也少了几分客气,“既然是闲云野鹤,大将军为何不在关外逍遥自在潜心武道?”

拓跋兴业看着他摇了摇头,起身往外走去。

百里轻鸿盯着拓跋兴业出去的背影,强忍着没有出声喊出“站住”二字。只是定定地盯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公子。”片刻后,一个黑衣男子快步走了进来,百里轻鸿并不意外问道:“拓跋兴业去哪儿了?”黑衣男子道:“出去了,公子咱们要不要让人跟上去?”百里轻鸿道:“凭你们的实力,跟上去不过是送死,不必了。”

黑衣男子看了看百里轻鸿,小心问道:“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拓跋兴业积威深重,即便是他真的什么都不做,只是存在就足以让他们感觉到莫大的眼里了。

百里轻鸿垂眸思索了片刻道:“派人传信给神佑公主,告诉她…她等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