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终于,流月刀寒光一闪,楚凌终于逼近了拓跋兴业一道斩向了他胸前。所有观战的人却都不由自主的抽了一口凉气。毕竟拓跋兴业固然能够攻击到他,但是同时也是将自己送到了拓跋兴业的勉强。拓跋兴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掌偏向楚凌。楚凌咬牙,拼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和实力勉力与拓跋兴业这一掌避开,同时一道下滑拓跋兴业的衣袖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一招得手楚凌连成果都没有看,就飞升疾退数十步才终于止住了身形。

拓跋兴业并没有追上去,而是低头看着自己衣袖上的一道裂痕,这是方才流月刀留下来的。在抬头看不远处的楚凌,楚凌依然还握着流月刀站在当场,神色冷凝而平静,眼神中却仿佛带着不可摧折的坚定。仿佛只有拓跋兴业出手,她立刻就会一往无前的冲上去继续与拓跋兴业一决高下。

半晌,才听到拓跋兴业低声道:“不错。”

“多谢。”楚凌低声道。

拓跋兴业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中。拓跋兴业一离开,众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肖嫣儿已经抢先一步冲了上去,“阿凌姐姐?阿凌姐姐你有没有受伤?”

楚凌不语,肖嫣儿有些着急连忙就要去拉她的手把脉。只是才刚刚碰到楚凌,就见她身形一软朝着肖嫣儿到了过去。

“阿凌姐姐?!”

“阿凌!”

肖嫣儿连忙扶住了楚凌,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要被汗水打湿了,握着流月刀的手还在颤抖着。就连额边的发丝也早就被汗水打湿了,别再脸颊边上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阿凌,你怎么样?”君无欢上前,仔细看了看楚凌刚才微微松了口气。楚凌勉强对他笑了笑,却实在是没有力气说话。肖嫣儿也终于冷静下来了,连忙替楚凌把脉然后告诉众人道:“阿凌姐姐没事,只是累的有些脱力了。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众人再次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楚凌靠在君无欢身边,微微闭上了眼睛。

君无欢低声道:“阿凌,怎么样?”

楚凌道:“好累,天下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话音刚落,楚凌便闭上了眼睛在君无欢怀中沉沉睡去。

今晚这一战,自然不仅仅是天下人关注,貊族人同样也没有落下。不过对于拓跋兴业没有直接杀了楚凌,焉陀邑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神佑公主实在是有些太难产了,如果能够直接杀掉他,对他们貊族来说自然是少了一个大患。可惜了……

焉陀邑自然不知道,莫说拓跋兴业会不会做这种事情,就算是会,有云老头在,楚凌本身也不是一击即溃的庸才,今晚拓跋兴业想要杀掉楚凌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大将军。”看着走进来的拓跋兴业,焉陀邑连忙起身相迎。拓跋兴业神色平淡,似乎心情并不算差。焉陀邑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将军,你方才与神佑公主……”拓跋兴业坦然道:“切磋一下。”

焉陀邑不以为然,您这样的高手跟神佑公主那样的对手有什么可切磋地?不是说神佑公主不够厉害,而是神佑公主再厉害跟拓跋兴业依然不是一个层次的高手。说是切磋,倒是更像身为师父的人考教弟子武功。只是这样的事情在如今这个双方对峙的时候,难免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但即便是心中不满,焉陀邑也不能在拓跋兴业面前表现出来。只得干笑了一声道:“大将军好兴致。”拓跋兴业也不是傻子,哪里会听不出来焉陀邑的意思,神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走到一边坐下。

“宁都郡侯有什么话要说?”拓跋兴业问道。

焉陀邑思索了片刻,还是如实道:“大将军,请恕晚辈不解,您竟然回来了为何不前往上京见摄政王?您应该知道,无论是沈王殿下身前还是摄政王,甚至是整个貊族都在盼着您回去。”

拓跋兴业沉默了片刻,方才道:“宁都郡侯可知道…当初我为何选择离开上京?”焉陀邑一怔,“不是因为先…拓跋梁么?”整个北晋上下谁不知道是因为拓跋梁伙同大将军的弟子齐王陷害大将军,才让大将军心灰意冷离开上京的?拓跋兴业微微摇头道:“其实…这些年我早已经有了退意。”焉陀邑了然,以拓跋兴业在军中的威望和实力,就算真的要跟拓跋梁争锋拓跋梁也未必能奈何他。

只是听到拓跋兴业这么说,焉陀邑的心中却是一紧,“大将军……”

拓跋兴业摇摇头道:“我终究只是一个武夫而已。”

焉陀邑的声音有些干涩,“大将军,你是貊族第一高手,是北晋的大将军啊。”

拓跋兴业道:“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习武之人。当年陛下对我有恩,我答应陛下为他效力二十年。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了。”焉陀邑顿时有些急了,“难道大将军就忍心看着貊族被天启人碾压?放弃这么多年地成功狼狈地退回关外?”

拓跋兴业望着焉陀邑,“宁都郡侯,你当真认为…这些事情,仅凭老夫就能够改变么?”

焉陀邑一愣,随即道:“只要大将军肯出力,神佑公主何惧之有?没有了神佑公主……”

拓跋兴业摇了摇头道:“神佑公主…你们当真认为没有了神佑公主,天启就是一盘散沙了?”

“难道不是?”焉陀邑反问道,拓跋兴业道:“或许以前是,但是现在恐怕不是了。这段时间天启发生了多少时间,宁都郡侯可曾认真算过?神佑公主失踪,永嘉帝驾崩,沧云城主重病,桩桩件件…宁都郡侯真的认为全都是楚卿衣一个人的功劳么?”

焉陀邑沉默不语,拓跋兴业却继续道:“而且,老夫认为北晋如今的隐患不在天启,而在自己内部。只怕不必等到天启人兵临上京,就要先祸起萧墙了。”

“请大将军指点。”焉陀邑并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闻言恭敬地道。

拓跋兴业轻叹了口气道:“以宁都郡侯之间,天启和北晋如今的战力如何?”

焉陀邑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方才道:“这两年貊族兵马损失惨重,战力十不存三四,南军虽然人多势众,却战力低下除了拓跋梁原本麾下的一部分南军还有战力,绝大部分不过是苦役而已。至于天启和沧云城,这几个月天启人迅速扩张,虽然战绩惊人,但是损失同样也很严重。如果不是有天启大量兵马补充,只怕是沧云城早已经无力再战。即便是现在…天启军中也是刚刚从江南补充而来的新兵占大多数吧?”

拓跋兴业问道:“如此情况,宁都郡侯觉得两军还能再战么?”

焉陀邑皱眉道:“天启人毕竟有江南源源不断的兵源,若是要战只怕也是可以的。至于我们…只怕就要更多的依赖南军了。”南军的精锐都在百里轻鸿手中,依赖南军就等于更加助长了百里轻鸿的地位和权力。这无论如何都是焉陀邑不愿意看到的,也正是因此貊族权贵们才那么强烈的盼着拓跋兴业的回归。

拓跋兴业道:“宁都郡侯认为,天启会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与北晋一战么?貊族兵马的战力并不逊于天启,这两年却连战连败,是为了什么宁都郡侯和摄政王都没有考虑过么?”焉陀邑有些惊诧地看着拓跋兴业,“大将军认为,天启人想要与我们议和?这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拓跋兴业问道。焉陀邑望着拓跋兴业欲言又止,这不是明摆着么?北晋和天启之间隔着的血海深仇只怕整个灵苍江都装不下,天启人怎么可能会选择和北晋议和。

“再这么打下去,比起天启战胜北晋或者北晋战胜天启跟大的可能是两败俱伤令渔翁得利。”拓跋兴业淡淡道。

焉陀邑默然不语,低头思索着拓跋兴业所说的话。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问道:“大将军如何确定神佑公主肯与北晋议和?”

拓跋兴业问道:“若非如此,她为什么要让你们来迎回沈王的遗骸?沧云城主和神佑公主都是聪明人,即便是再恨貊族人也不会做穷兵黩武的事情。如今暂时休战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沧云城主的身体状况,宁都郡侯没有听人说过么?”

焉陀邑道:“多谢大将军提点,我要考虑一下。”

拓跋兴业也不着急,只是平静地道:“天色不早了,宁都郡侯还是早些歇着吧,有什么时候明日再说也不迟。”

“大将军说的是。”

另一边,楚凌被送回房间里还依然有些腿软,跌坐在床上爬不起来。肖嫣儿又检查了一次,再三确定了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君无欢坐在床边,抬手轻抚她苍白的面容轻声问道:“阿凌,怎么样?”

楚凌有些虚弱,无奈地苦笑道:“太强了,我打不过他。”

经过了方才的一战,任何人都看出来了楚凌绝对不是拓跋兴业的对手。当然,即便是没有这一战也不会有人认为如今的楚凌就能够胜过拓跋兴业了。

但是旁观者的感受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身在其中的当事者跟深的,楚凌回想起来方才与拓跋兴业切磋的感觉,现在想起来也只有深重的无力感萦绕不去。那种仿佛无论她如何用尽全力都犹如一只落入了蛛网的飞虫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比起从前,又厉害了不少。”楚凌从前自然是跟拓跋兴业动过手的,即便是在她实力还低微地时候楚凌都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无力感。这种对手仿佛是不可战胜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憋屈了。

肖嫣儿道:“但是阿凌姐姐,你弄坏了他的衣服呀。”

楚凌摇头,“他如果想要我的命,只怕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了。”从头到尾,拓跋兴业就没有想过要伤她。对此,楚凌暗暗庆幸的同时有感到有些百感交集。师父他这样做,貊族人会怎么看他?

蹲在一边的云老头闻言也点了点头道:“丫头说的不错,以你的实力还远不是拓跋兴业的对手。他若是想出手伤人,今天只怕就没有这么容易全身而退了。”

“大师伯,你能打得过拓跋兴业吗?”肖嫣儿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

云老头一瞪眼,没好气地道:“我当然能打的赢!想要老夫出手对付拓跋兴业?除非有人求我。”

云师叔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行了,别胡吹大气了。回头别连你那条命都送在人家手里了。”云老头有些不爽,但是在云师叔的注视下终究还是没有反驳。显然正要对付拓跋兴业,他也没什么把握。犹豫了一下,云老头道:“拓跋兴业这次回来跟以前确实不太一样了,实力进步的不少。”武道之路越往上走就越窄,到了他们这个地步有时候十年半年都没有丝毫进步,有的时候也可能一朝顿悟就突飞猛进。云老头觉得拓跋兴业如今的情况应该算是后者。

肖嫣儿顿时无比担心,“这么厉害?那要怎么办?”

众人说话间,楚凌已经沉入了睡梦之中。君无欢坐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疲惫的容颜,侧首对众人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拓跋兴业那里我自有打算。”

众人齐齐看向君无欢,你现在都是一副弱不禁风地模样能有什么打算?

君无欢却不理会他们,已经再次低头去看楚凌了。云行月对肖嫣儿使了个眼神,又对两位长辈笑道:“时间确实不找了,爹,大伯,咱们先回去休息吧。说不定睡一觉起来就有别的想法了呢。”虽然不怎么赞同云行月的话,但是蹲在这里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而且楚凌和君无欢都需要休息,云师叔也只得点了点头,带着云老头走了出去。

云行月和肖嫣儿连忙跟在后面也一起退出了房间。

第596章.597、西秦来客(二更)

昨晚的一场师徒切磋并没有引发更多的后果,第二天所有人都仿佛遗忘了那一场切磋一般,无论是天启人还是焉陀邑等人都没有在提过。只是第二天早上焉陀邑再次出现在楚凌的书房里的时候,楚凌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这一次拓跋兴业并没有跟着焉陀邑一起来,桓毓祝摇红等人同样也没有出现。书房里只有两人对坐,倒是显得格外安静冷清。

“公主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可是身体不适?”焉陀邑明知故问,楚凌也不隐瞒,笑道:“没什么,昨晚跟大将军切磋了一会儿,让焉陀家主见笑了。”

焉陀邑微微眯眼,楚凌的坦诚从容倒是显得他有些无礼了。

“公主不过双十之龄,这样的实力普天之下谁敢笑公主?”焉陀邑道。

楚凌含笑谢过,靠着椅背道:“焉陀家主可是想明白,打算答应本宫的条件了?”焉陀邑垂眸道:“公主说笑了,倒是在下有另外一些条件想要跟公主谈谈,不知公主以为如何?”楚凌挑眉,连焉陀邑想要谈什么条件都没问,只问道:“焉陀家主做得了主么?”

焉陀邑笑道:“这就要看条件谈得怎么样了,公主想必也应该明白,百里驸马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着。”

楚凌嫣然一笑,“焉陀家主说得是。”

焉陀邑一行人在青州停留了整整四天才离开,只是焉陀邑并没有顺利拿到拓跋胤的遗骸,临走的时候脸色也是十分难看。这些消息自然也飞快的传到了百里轻鸿的耳朵里,对于焉陀邑的铩羽而归,百里轻鸿虽然不至于幸灾乐祸,但也绝不会跟焉陀邑一起同仇敌忾。毕竟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百里轻鸿也并不想再看到拓跋胤,哪怕只是遗骸。

听着焉陀邑神色阴郁地发泄着对楚凌的怒火,百里轻鸿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先是楚凌将焉陀邑一行人扣留在青州城中,之后又提出几位苛刻的要求交换拓跋胤的遗骸。焉陀邑几次试图跟楚凌谈判最后都以失败告终。若不是有拓跋兴业随行,焉陀邑还能不能活着离开青州城都不好说。对于焉陀邑的愤怒,百里轻鸿表现的十分平淡。

“拓跋大将军怎么说?”等到焉陀邑终于停了下来,百里轻鸿方才出声问道。

焉陀邑轻哼了一声,表情又片刻的扭曲,“神佑公主可是大将军的亲传弟子,大将军和神佑公主打了一架,看起来对神佑公主很满意。”百里轻鸿微微挑眉,有些怀疑地看向焉陀邑。拓跋兴业对神佑公主这个弟子满意他是相信地,但是说拓跋兴业完全不顾北晋百里轻鸿却不怎么相信。

焉陀邑叹了口气,有些烦躁地道:“大将军当年跟先皇有约定,只会为先皇效力二十年。早在三年前,二十年之期就已经到了。所以去年大将军才会走得那么干脆,他早就已经有了退意了。”

百里轻鸿微微点头,“宁都郡侯现在打算怎么办?”焉陀邑道:“先命人传信给摄政王,看摄政王有什么打算吧。毕竟…我的任务是带回沈王的遗骸,但是……神佑公主所提地条件,却不是我能够做得了主地。”百里轻鸿心中暗道,“神佑公主的提的那种条件,只怕无论是谁也都是做不了主的,包括拓跋罗。

对此,百里轻鸿自然是满意的。神佑公主和拓跋罗谈崩了,对他只是有利无害。只是,拓跋兴业真的如焉陀邑所说的一般只想当个闲云野鹤么?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又为什么还要出现在青州?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看一看神佑公主这个弟子如今到底成长到了什么地步了?

送走了焉陀邑,难得可以稍微喘一口气的楚凌便拉着身体略好一些了的君无欢出门逛逛了。对此,云师叔也也是十分赞同的。君无欢如今虽然身体虚弱不能轻易动武,但是整天呆在院子里不出门身体又怎么能好呢?君无欢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姑娘。

天启兵马刚刚夺下青州城还不算久,但是如今青州城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城中的貊族人少了很多,街上几乎已经看不到貊族人的身影了。要知道,若是在从前整个地方稍具规模的城池,可是到处都是貊族人的身影出没。

两人携手漫步走在街上,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让人觉得格外的安宁平静。仿佛这不是刚刚被夺回来地城池,距离不算远的地方还在打着仗,青州只是太平盛世下一个最普通的城池一般。

一边走,楚凌一边侧首看身边的君无欢。

“阿凌,怎么了?”君无欢轻声笑道。

楚凌道:“如果累了就告诉我。”君无欢轻笑了一声,道:“阿凌放心,我不会逞强的。而且,我现在也没有那么虚弱。”云师叔能放他出门,就证明他目前真的不需要整天躺在房间里静养。楚凌自然也知道,她不止一次跟云师叔和云行月肖嫣儿讨论过君无欢的病情。按照云师叔的说法,君无欢如今的情况还算稳定。只要不跟人动手,不再出什么意外,坚持到年底应该不成问题。

“我知道。”楚凌笑道,“但还是有点担心。”

“这次吓到阿凌了么?”君无欢问道,虽然没有聊过这个问题,但是君无欢也知道自己昏迷这段时间阿凌绝对不会好过。就如同知道阿凌除了事之后他的感觉一般无二。楚凌也不隐瞒,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啊,真的吓到我了。”

君无欢眼中泛起几分歉疚,“抱歉,以后我不会再让阿凌担心了。”

楚凌含笑点头表示相信她,但是心里却知道只要君无欢的身体一日不能康复,他们只怕就一日免不了担心了。

“前面好像很热闹,过去看看吧。”君无欢拉着楚凌朝着前方喧闹的街头走过去。

前面的接头围着不少人似乎都在看热闹一般,人群中间传来了骂声,还有女子哀求的声音。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听出来了,那女子说得虽然是天启话,却带着几分生硬,显然不是中原人。

两人走进了一些,仗着身高果然看到了被人围在中间的几个人。一对年轻男女有些狼狈的搀扶着对方,女子满脸哀求男子却是满脸愤怒。那男子是个天启人那女子却明显是个貊族人。正指着他们怒骂厮打的几个人都是天启人,其中一个男子与那天启男子相貌有几分相似,显然是他的家人。旁边围观的人们也在暗中议论纷纷对着那对青年青年男女指指点点。

“大婶,这是出什么事了?”楚凌低声问旁边的一个妇人。那妇人正兴致勃勃地与人议论着,听到楚凌问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就道:“还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王家的人要赶走他们家的媳妇儿嘛?”

楚凌微微挑眉,“那对年轻人是夫妻?”

“可不是?这两口子倒一直恩爱,那王家小媳妇儿也一直安安分分的,不像那些貊族蛮子喜欢欺负人。这几年下来,咱们这些街坊领居倒是有些羡慕起王家了。王家之前还到处夸自家媳妇儿懂事,如今倒是要将人赶走了,就连人家生得孩子也不肯要了。”

“这是为何?”楚凌问道。

“还能为什么?如今貊族人被打跑了,听说又是咱们天启人做主了。还不是怕上头追究呗。”

楚凌疑惑道:“好像没听说过上头要追究这些事情啊。”

那妇人终于看了楚凌一眼,见两人容貌出众不由愣了愣。很快又一副看不懂事的小姑娘的眼神看着楚凌道:“姑娘这是不常出门吧?这种事情怎么能等上头追究?那不就来不及了么?虽然这王家有些翻脸无情,但是总比到时候连累全家强吧?”

楚凌道:“其实…只要没有作奸犯科,上面未必会追究这种事情吧?”

妇人摆摆手,不以为然,“这可说不好,姑娘真的这么好看,不是本地人?幸好你现在来,若是从前来这青州,可不得了。”楚凌笑了笑,没有答话只是谢过了那妇人拉着君无欢退出了人群。

人群中,那王家几口依然在围攻那对年轻男女,甚至动起手来了。那年轻人却始终不肯放开那貊族女子,将她牢牢地护在身边。于是他的家人越发的愤怒起来,一边骂着一边将棍棒往两人身上招呼。最后那青年只能表示自己愿意带着妻子离开青州,再也不回来了。之后自然又是一阵闹腾,楚凌和君无欢却没有再看而是进了不远处的茶楼坐下喝茶休息。

看着楚凌有些漫不经心地模样,君无欢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方才问道:“阿凌还在想方才的事情?”

楚凌微微点头道:“这种事情,应该不少吧?”

君无欢点头道:“是不少,这是必然的。”貊族入主中原毕竟已经快二十年了,几乎可以算是一代人的时间。这期间即便是天启人处在被欺压的境地,而且两族通婚也几乎是被禁止的。但是私底下这样的事情肯定不少。上层的人还有人管束,民间特别是一些偏僻的地方无论是什么样的禁令都难免有疏漏。因此这些年,貊族人和天启人结合的并不在少数。虽然有不少是强买强卖,但是两情相悦的也不在少数。

更不用说那些两族所生之子,不管他们的父母是怎么结合地。这些两族混血的孩子都是真实存在的,以后这些必然也会越发的激烈。

楚凌蹙眉道:“你怎么看?”

君无欢笑道:“顺其自然。”

楚凌挑眉,“顺其自然?”

“不然还能如何?”君无欢道:“方才那家人,也不能说他们做得不对。固然他们的出发点是为了自身的自私又翻脸无情,但是对于大多数天启人来说他们只会觉得大快人心。天启人被貊族人欺压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可以扬眉吐气了,如何能不仇恨那些貊族人?纵然那女子果然十分无辜,又有谁会在乎?就算是官府,只怕也无法替那对年轻夫妇做主。”

楚凌轻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倒也不是可怜那对年轻夫妇,乱世之中比他们可怜的人多了。只是这样的事情如果太多的话,将来只怕会造成祸患。”仇恨就如同滚雪球一般,只会越滚越大。那些两族混血所生的孩子大的如果也已经十多岁了。如果这件事不处理好,这些人一直被天启人所排斥地话,将来只怕会给天启留下一个巨大的隐患。

君无欢道:“这些事情就不是你我需要操心的了,阿凌…被想的太多。你应该比我跟明白,这世上没有万世不灭的天下。就算是你我竭尽所能匡扶天启江山,终有一天也许是你我身后的某一个时间,这个天下还是会再一次崩溃的。”

楚凌握着茶杯,道:“我知道,我只希望这一天晚一些来。如今天启和北晋这一场争锋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停歇,我实在不想乱世尚未平息又平地生波。”

君无欢道:“不会的,阿凌不用担心。”

楚凌含笑点头,两个有着血海深仇的民族之间的矛盾,也不是她一时半刻就能够解决地。君无欢说得对,她在这里纠结也无用,“希望那对年轻人可以找个容得下他们的地方好好生活吧。”

君无欢但笑不语。

“启禀公主,府衙中有客到了。”一个侍卫匆匆上楼来,恭敬地道。

楚凌和君无欢对视了一眼,“有客到?什么人。”一时间楚凌还真想不明白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来做客。

侍卫双手送上了一份帖子,楚凌打开顿时诧异不已,抬头看向君无欢。君无欢挑眉道:“什么人让阿凌如此惊诧?”

楚凌皱眉道:“是秦殊。”秦殊如今可是西秦摄政王,怎么会有功夫跑到青州来?

君无欢倒不算意外,拉着楚凌站起身来笑道:“原来是西秦摄政王,那倒是要回去迎接一二了。阿凌,咱们回去吧。”

“你知道他来做什么的?”楚凌问道。

君无欢笑道:“应该算是略知一二吧。”

为什么我这个整天忙着忙那的人不知道,你一个刚刚醒过来没多久整天养病的人却知道?

第597章.598、结盟诚意(一更)

秦殊会来青州楚凌确实是有些意外,不过人既然都到了身为主人的神佑公主殿下自然不可能将人拒之门外了。与君无欢并肩走进大厅,就看到正坐在大厅里喝茶的秦殊。算起来,楚凌也有许久没有见过秦殊了,毕竟一个是天启公主一个是西秦摄政王,都不再是当初上京皇城里那样简单的身份了。不说秦殊如何,至少如今的楚凌跟秦殊相处是绝对找不回来当初那样单纯的朋友关系了。

“西秦摄政王,别来无恙。”楚凌望着放下茶杯看向自己的秦殊含笑道。秦殊眼神微黯,从楚凌和君无欢身上慢慢掠过方才点了点头笑道:“神佑公主,沧云城主,别来无恙。”

君无欢牵着楚凌走到主位上落座,笑道:“摄政王千里迢迢前来青州,想必是有要事?”秦殊低眉一笑,点头道:“确实有些事情,我觉得比起派人去天启,还是亲自来青州与公主和城主商量要跟好一些。”如今的秦殊比起当初楚凌认识的那个西秦质子和拓跋梁的幕僚身上更多了几分沉稳雍容的气质。即便是回到了西秦,秦殊的日子过的也并不轻松。毕竟任何一个国家的朝堂都不是什么能让人放松的地方。说起来,西秦北晋天启三国如今的情况倒是都有几分相似。都是少帝登基,由皇室宗亲辅政。差别大概就是北晋和西秦是摄政王而天启是摄政公主,还有就是西秦的小皇帝少了一个百里轻鸿那样的亲爹,秦殊比起拓跋罗要稍微轻松一些。听秦殊说有要事,楚凌点头笑道:“有劳摄政王亲自跑一趟,有什么事情请尽管直说便是。”

秦殊微微垂眸似乎思索了片刻方才道:“秦某前来,自然是为了与天启结盟之事。”楚凌微微挑眉,其实这两年天启和西秦一直都有合作。但是真正有深入关系的是跟沧云城,毕竟秦殊当初能够顺利回国掌权是君无欢鼎力相助的。楚凌看得出来,秦殊并不怎么相信天启朝堂,但是如今……又是为何?

楚凌的疑惑清楚明白地写在脸上,秦殊笑道:“让公主见笑了,恕我直言,当初秦某最担心的便是天启的权力过度。如今看来,是秦某杞人忧天了。”秦殊也不隐瞒,说得直接了当。

西秦最担心的莫过于永嘉帝看着就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天启的朝臣又素来擅长内斗,别说是个公主哪怕就是皇帝也能被他们搞的志气全无浑噩度日。神佑公主若是失败了,有君无欢做靠山还能退居沧云城,天启人也没有本事追杀到沧云城去。但是如果天启朝堂有什么变化,跟他们合作的西秦却要有大麻烦了。所以秦殊宁愿跟君无欢合作也一直没有正面表现出与天启结盟之意。

让秦殊没想到的是,天启朝堂这一次意料之中的权力更迭竟然会度过地如此平静。而且还是在那样极端的情况,原本秦殊听到楚凌失踪的消息之后心中已经很是失望了。在之后听到永嘉帝驾崩的消息心中更是一沉。没想到同时又收到了楚凌平安归来地消息。再之后没几天,又收到了天启皇位已经平稳更迭并没有发生什么波澜,如今仍然是神佑公主执掌大权的消息,倒是让秦殊一时间都没能回过神来。楚凌对秦殊的顾虑倒很是理解,若只是私事怎么都好说,但是秦殊如今身为西秦摄政王自然是要为西秦的利益考虑。

侧首看向君无欢,楚凌眼中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君无欢握着她的手淡淡一笑,秦殊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了一丝淡淡地怅然。

君无欢道:“摄政王愿意与天启结盟自然是好事,不过…之前的合作是合作,正是结盟也有结盟的规矩。不知摄政王有什么打算?”秦殊道:“很简单,西秦国小民弱,并无太多的贪婪之心。秦某可为天启挡住貊族人在西北的兵马,将来…我西秦只要西北边陲的岩境一地。这地方原本也不是天启的地方,岩境本地的部族早年被貊族人杀得十不存一,将来貊族人退去后必会成为无主之地。此次…归西秦如何?”楚凌有些诧异,“摄政王竟然对我们如此有信心?若是我们赶不走貊族人呢?”秦殊微笑道:“既然是结盟,自然是双方都要出力方才能看见诚意。”

君无欢轻叩了一下椅子的扶手道:“摄政王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同意结盟,天启和沧云城就完全不需要顾虑西北了么?”

秦殊微微点头,“正是。”大厅里沉默了片刻,君无欢方才抬头道:“恕君某冒犯,貊族在西境兵马虽然不多,但是西境地形复杂,摄政王当真有信心能够挡得住貊族人么?一旦沧云城退兵……”君无欢自然不是不相信秦殊的智谋,而是对西秦人的战力确实是没有什么信心。早在当初护送秦殊回国的时候,沧云城的将士们已经见识过西秦兵马的战力了。

秦殊笑道:“如果兵败,西秦愿从此并入天启。”

闻言,无论是君无欢还是楚凌都是一愣。秦殊的这个赌注不可谓不大,并入天启跟依附于天启可不是一样。若只是依附于天启,即便是一为主一为臣,实际上也还是两个独立的国家。天启并不能真的过多敢于西秦的政务,但如果西秦并入天启,从此西秦就不会存在了。以西秦的面积最多也不过成为天启的两个州郡而已。

君无欢微微眯眼盯着秦殊道:“看来摄政王信心十足。”秦殊但笑不语,只是望着楚凌,“不知公主以为如何?”楚凌思索了片刻,道:“摄政王诚意十足,本宫自然是惊喜交加。不过此时事关重大,还望摄政王容我们商量一二?”秦殊点头道:“这是自然。”秦殊也不觉得这么大的事情楚凌和君无欢当场就能一口答应下来。但是他也知道,这两位迟早还是会答应下来的。

秦殊突然而来,带来了这么大一个消息,饶是楚凌也被震得有些回不过神来。直到管事将秦殊领去休息了,楚凌方才轻轻吐出了一口气道:“秦殊这次怎么舍得下这么大的赌注?”秦殊这人素来其实是精神的性子,并不喜好冒险。君无欢笑道:“或许是因为相信阿凌的能力。”楚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有什么能力,就算是只怕也是看在沧云城主的面子上。”君无欢摇摇头,不赞同地道:“阿凌太过妄自菲薄了。”楚凌道:“秦殊不仅对天启信心十足,对西秦显然也信心十足啊。”要知道,就算天启最后真的战胜了北晋,如果西秦人无法按照承诺守住西境的话,西秦的结局并不比现在好多少。至少貊族人当初还没有直接将西秦灭国,一旦秦殊和她的约定失败,西秦可是连国号都没有了。

“岩境有什么特殊的吗?”楚凌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问道。

君无欢思考了片刻道:“岩境是西域一个不算起眼的地方,面积也不大大约跟青州的面积差不多。不过对比西秦的国土的话,也算是一大块地方了。哪里没有国家,原本是几个土著部落所占领。貊族人当初占领了天启之后,顺势将天启边境地几个小国也洗掠一空。岩境的部落民风彪悍不肯屈服,几乎被杀到灭族了,只有少部分人活下来流落到了西域各国。秦殊倒是没说错,如果天启不主动去占地地话,那块地方以后确实会成为无主之地。”

楚凌皱眉道:“但是我记得,那地方与西秦之间好像隔着一条山脉。虽然没有国家阻隔其中,但对于西域那样的地形,跟一块飞地也没什么区别了吧?秦殊他这个地方做什么?”

君无欢摇了摇头,“这个么…我也没想明白。或许…西秦打算往西边扩张?”

楚凌默然,对君无欢这番推测有些不太确定。如今连貊族人都还没有赶走,就开始考虑扩张是不是太心急了一些。虽然…其实现在算起来,西秦境内好像也没有什么貊族人了。幽幽地忘了一眼君无欢,君无欢不由失笑,“怎么是这副表情?”楚凌道:“我觉得你好像做了笔亏本的买卖。”君无欢挑眉,“洗耳恭听公主的教诲。”

楚凌叹气道:“你帮着秦殊把貊族人逐出了西秦,收费了么?”虽然说当初是合作,但是仔细算起来还是沧云城自己损兵折将帮西秦将貊族人给逐出了国境啊。沧云军说不定连军饷都没有从秦殊手里捞到。君无欢认真想了想,道:“阿凌不说我还真给忘了,回头问秦殊收点好处?”

楚凌笑道:“祝沧云城主心想事成?”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双双笑出声来。

等到笑够了,楚凌方才靠在君无欢肩头问道:“你觉得秦殊的提议可以答应么?”君无欢微微眯眼道:“倒也不是不行,如果秦殊真能够守住西境,白醒就能够带兵撤回来了。如此一来,北方的形势也会更好一些。”楚凌抬头盯着君无欢道:“你是说,拓跋罗?”君无欢点点头道:“北地是要收回,但是连年累战,兵疲民乏也不是什么好事。只怕到时候真的让旁人捡了便宜就有趣了。”

楚凌微微蹙眉道:“百里轻鸿?”

君无欢摇头,“素和明光。”楚凌思索了片刻,方才恍然大悟。素和明光这两年在上京,看起来东一榔头西一锤的,到处搅和生事。说是想要吞并勒叶部成为塞外雄主,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真的需要这样长期滞留在中原不回去么?他就不怕长期不回去反倒是被人乘虚而入了?楚凌眨了眨眼睛,“若真是如你所说,当初拓跋梁当真是引狼入室了。”

君无欢笑道:“是不是引狼入室,还要看别人给不给他这个机会。”楚凌点头,“反正我们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至于以后素和明光会不会背地里捅貊族人一刀,跟他们可没有什么关系了。

“笙笙。”楚凌踏入客院中就看到正坐在院子里喝茶的秦殊。秦殊独自一人的时候似乎并没有面对外人时那样的沉稳雍容,反倒是带着几分淡淡地忧郁和茫然。倒是让楚凌更加熟悉一些,就仿佛当年在上京皇城中认识的那个青年。不过楚凌也清楚,眼前的秦殊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秦殊了就如同眼前的楚凌也不是当年当年的曲笙一般。

“摄政王若是不介意,唤我楚凌即可。”楚凌笑道。

秦殊笑道:“我知道,神佑公主,名凌,字卿衣。不过我还是觉得曲笙这个名字跟好听一些。”其实当年永嘉帝为次女去的名字就叫做卿衣,不过熟悉的人都还是跟习惯她楚凌这个名字。譬如君无欢唤她阿凌,桓毓唤她凌姑娘等等。卿衣这名字也太过柔弱了一些,所以皇室金册中记载的便是神佑公主,名凌,小字卿衣。

楚凌耸了耸肩走到秦殊跟前,“摄政王近来可好?”秦殊有些无奈地苦笑,“你一定要与我这般生疏么?我以为我们还算是朋友。”楚凌叹了口气,望着秦殊沉默不语。

秦殊伸手倒了一杯茶放到她勉强,顺便换了个话题,“听说,长离公子近来身体不适?”楚凌微笑道:“还好,他身体一直不太好,你想必也听说过的。”秦殊点了点头,“当年在安陵相遇,我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我会是这样的身份,说起来我还要多谢阿凌。”当年身为质子的他绝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于那个红衣少女坐在一起讨论两国结盟的事情。

楚凌摇摇头道:“就算没有我,以你的能力早晚也会有今日的。”

秦殊神色有些黯然,“我有今日,却是建立在无数人的牺牲之下的。”看秦殊黯然伤神的模样,楚凌心中明了秦殊想起了什么。也不由得轻叹了几口气道:“节哀。”楚凌已经有许久没有想过秦希这个人了。毕竟神佑公主事务繁忙也没有多少时间让她去想一个没什么关系的人。但是当初她也是真切的为那个骄纵又可怜的少年感到悲伤过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会比被自己最信任的利用抛弃跟让人赶到伤感的事情了。楚凌有时候觉得,她面对秦殊时总是不觉得的疏远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秦殊这人看着温文尔雅,但是对秦希来说却着实算得上心狠手辣了。但是却又不能怪秦殊,秦希实在是撑不起西秦的天下,如果秦殊不能脱身回国,只怕现在西秦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是,对最亲近的人太过狠心的人总是难免会让人产生戒备之感的。

秦殊仿佛也明白了楚凌的想法,眼神越发的黯淡起来。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楚凌也有些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思索了半晌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任由气氛就这么沉默了下去。

“阿凌姐姐!阿凌姐姐!”院子外面传来了肖嫣儿欢喜地叫声。这两年肖嫣儿恢复了记忆年纪又渐长越发的沉稳了起来。虽然性格依然有些活泼,但是却很能区分场合,该闹的时候依然闹腾,不该闹的时候绝对不会失礼于人。此时她明知道楚凌前来见客人,还跑到外面来叫显然是有大事儿。而且,显然还是一件好事。

楚凌有些歉意地对秦殊笑了笑,肖嫣儿已经进门了,“阿凌姐姐,快走!”掠到楚凌跟前,拉起楚凌就想要往外走。

“嫣儿!”楚凌连忙叫住她,肖嫣儿这才看到坐在一边的西秦王,连忙道歉,“西秦王,对不住,我有些急事想要找阿凌姐姐说,能不能先失陪一会儿?”秦殊自然不能说什么,微微点头笑道:“姑娘请便。”

“阿凌姐姐,我们走!”

楚凌无奈,“呃…秦殊,我先失陪一会儿?晚些再为你接风?”

秦殊含笑点头表示她随意,楚凌这才被肖嫣儿一路拉着拖出了院子。

院子里只剩下秦殊独自一人了,秦殊低头望着跟前茶杯里的茶水,唇边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苦涩笑容。

她永远都不知道,当年的曲笙对他有来说有多么重要的影响。当年遇到曲笙的时候,正是秦殊过的最辛苦的时候,辛苦到他几乎快要坚持不下去想要放弃了。直到那一日遇到了曲笙,他成为了拓跋大将军最疼爱的亲传弟子的至交好友,渐渐地情况才好了起来。

或许在曲笙的眼中她并没有做什么,但是对那时候的秦殊来说,她的存在就已经是这个冷酷艰难的世界对秦殊最好的安慰了。但是秦殊从头到尾都知道,他跟她是不可能的。无论她是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还是天启的神佑公主都是不可能。这甚至跟有没有君无欢都没有关系,君无欢能为她做的他永远都做不到,甚至他们都不是一路人。

但即便是如此…他依然还是不甘心。

真的非要走这一趟青州么?

其实并不是。如果有必要西秦可以派出无数的使者来走这一趟,那些使者甚至会比秦殊跟擅长游说和谈判。但是秦殊却还是忍不住亲自来了这一趟,单纯的只是因为他想要见一见她而已。只是想着,或许……秦殊喝了一口茶,微闭着眼睛品尝着那茶水独有的清香和苦涩。一时间心情也仿佛那茶水一般的复杂难辨。

第598章.599、夜探(二更)

“我以为西秦摄政王早就想明白了。”一个有些淡漠地声音突然传入了秦殊的耳朵里,秦殊先是一愣很快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看向声音来处笑道:“原来沧云城主并没有那么放心?”

君无欢漫步走了进来,他即便是身患重病身形消瘦看起来也已然如一颗青松傲立。因为消瘦而越发显得棱角分明的俊容上更多了几分凌厉之色。

“我自然是放心阿凌的,但我不放心你。想得太多,没什么好处。摄政王以后还是不要那么折腾自己的脑力得好。”君无欢走到刚才楚凌坐过的地方坐下,盯着秦殊淡淡道。秦殊微微凝眉,“长离公子何意?”

君无欢冷笑一声,“摄政王亲自走这一趟,其实更想看看我是不是要死了吧?岩境那样的地方…只得摄政王亲自走一趟?我以为,将来若是貊族人退兵,西秦最先要抢占的应该是迦陵和豫西?”秦殊垂眸,轻笑道:“天启跟将这两处让给西秦么?”

君无欢道:“无论天启让不让,西秦摄政王总是有办法拿到地不是么?譬如说提前与天启朝堂的人接洽,那两个地方唯一极西,靠近西域。只要西秦愿意给出合格的价码,那些朝堂上老学究总有不会被你说服的人。但是…如果你现在告诉阿凌的话,只怕她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不是么?”

秦殊点头道:“是,即便是笙笙想不到,长离公子也定会提醒她的。不过…既然如此,长离公子为何方才在书房里不提?”君无欢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提?”秦殊皱眉道:“若是长离公子说了,方才笙笙对我应当不会是这样的态度吧?”

君无欢摇头笑道:“不,你错了。我说了,而且即便是我不说…阿凌自己也猜到了。”

秦殊一震,豁然抬眼盯着君无欢。君无欢笑道:“摄政王是觉得奇怪,阿凌为何没有质问你也没有生气么?”秦殊摇头,苦笑道:“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防备我至此。”随意在他面前才连一点情绪都没有外露。

君无欢道:“防备你是应当的,但若说太过防备你却也不至于。阿凌之所以不生气也为表露只不过是因为她理解你而已。理解你身为西秦摄政王的立场,在这个身份的前途下,她认为你无论做什么都不必过多苛责,说到底,只是立场不同而已。秦殊,你并不了解阿凌。”

秦殊神色微变,“难道长离公子就了解么?”

君无欢道:“比你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