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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球杆外被厚重的层层叠叠的雪包围的一丝不漏,整个校园里,朦朦胧胧的,白雪皑皑,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弹棉花,依稀还可以听见脚尖刚落在雪地里的那一声清脆的碰触,乐在人心尖儿上。

师说刚从老师办公室抱作业本出来,没有立刻回教室,倒是慢悠悠的行至二楼走廊的栏杆上,远远眺望着眼里的这一片茫茫白雪。

雪仍在下,她伸手接了接,温热的掌心里落了几片雪花,凉凉的,然后慢慢的融掉,暖暖的烫在人心里头。

她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笑,极轻。

那年,香山高中的学生都知道,苏莟追到了柯北,韩愈谈了女朋友。

期末考试在十二月底进行,十一月里那一周的雪一去不返,到如今,已是连续放晴已久了。

那天下午上了两节课就放学了,师说和封笔作为课代表被留下贴准考证号,以迎接第二天的期末考试。

一直等到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走的没多少,师说才开始收拾书包。

这天的几个值日生用很快的速度打扫完教室,又打了盆水在教室里撒了点,清凌凌的有泥土的味道,沉旧蔓延。

师说和封笔帮忙擦教室里的前后黑板,封笔用蘸了水的毛巾直接就往黑板上一撒,连续挥舞了几下,突然笑了,“师说。”

师说也正在用湿毛巾擦着,刚擦完最后一个角落,松了一口气,听到封笔叫她,回头,“怎么了?”

封笔笑的大咧咧的,眉毛一扬,指了指她身边的黑板,得意的说:“你看我的书法怎么样?”

师说一愣,睁大眼睛盯着那块黑板看了半响,就是几笔淋得乱七八糟的水…她十分违心的给了个中肯的评价:“还…不错,有发展潜力。”

教室里其余的几个同学也是怔住了,这两个人…病的可真不轻。

“真的么真的么?”封笔惊喜的睁大眼睛,回头欣赏着自己的“大作”。

师说点头,忍着笑,“你慢慢欣赏,我去老师办公室拿准考证。”

师说将毛巾放置好,径直走出了教室。

既是放晴已久,天仍是冷得很,太阳照耀大地,她愣是察觉不到一点暖意来。

办公室班主任老高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前写什么,她打了报告进去,老高抬起头笑了笑,“师说啊。”

“老师。”

老高放下手里的笔,关心的问:“复习怎么样?”

老高对班里的学生都特关心,师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尽职尽责的老师,当时开学不到两个月,他硬是能叫出班里所有人的名字来,就像现在,明明放假了,完全不用这么劳心的,老高却仍在做课时笔记。

师说笑着点了点头,“挺好的老师。”

老高点头,“我们班里,我最放心的就是你和封笔,好好学,将来肯定清华北大。”

师说有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的弯了弯嘴角。

老高将准考证从抽屉里取出来,“一会贴完早点回去,明天好好准备考试。”

师说点头,正准备转身,突然听见身后一声清冷的男声,却礼貌的很,“高老师。”

她微微一怔,只见老高站了起来,笑盈盈的看着她身后,“韩愈啊,快过来。”

师说一时竟呆呆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觉得脊背渗了一层薄汗,如芒刺背。

老高看向师说介绍,“师说啊,这是一班的韩愈,可是个大才子,你们认识认识,平时没事也可以多交流。”

“我们认识的,老师。”韩愈说。

师说僵硬的笑了一下。

他的语气里有熟稔,师说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什么。

只听男生淡淡的叫她:“好些天没见了。”

她硬着头皮,抬眼,“你好啊。”

韩愈唇角一弯,微微颔首。

老高忽的拍了下脑门,伸出手指来回在他们面前摇晃:“你们俩个的名字倒是有些渊源啊。”

韩愈抬眼,声音低沉:“唐贞元十八年,韩愈任四门博士时写《师说》赠与学生李璠。”

说这话时,韩愈的余光落在师说身上。

师说募地看了他一眼。

心底五味杂陈。

老高乐呵呵一笑,“你们可真是取了个好名字啊。”

师说不由得抿唇一笑。

老高:“对了,你们俩帮我想想,这历史里有没有姓高的?”

姓…高…的。

师说脑袋里立即冒出一个来。

不过…不是人名。

她偷偷看了眼韩愈,又看了眼老高。

老高笑得和蔼:“想到没有?”

韩愈也看着她,似在等她说。

师说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唇,看了眼韩愈:“你想的呢?”

韩愈笑得狡黠,“想到一个人。”

“谁啊?”她问。

韩愈:“高渐离。”

老高恍然:“荆轲的好友。”

《战国策》记载: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酒酣以往,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市中,相乐也,已而相泣,旁若无人者。…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师说汗颜,她咬着唇,脸色微微发烫。

老高问:“师说想到谁了?”

师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老高没听清:“谁?”

师说:“老师,我可以不说么?”

老高:“哦?说不得?”

师说犹豫。

韩愈离她近,就站在她的身侧,低声一笑,“说吧,老师猜到了。”

师说抬头,看了眼韩愈,又望向老高。

老高笑容亲切,“说吧。”

师说的声音低低的:“高老庄。”

老高哈哈大笑,“师说啊,我刚第一念想也是这个。”

韩愈的嘴角笑意加深。

他看了眼身旁低着头的女孩儿,目光也变得柔软。

老高很和蔼,和很多老师不一样,很乐意和他们聊天玩笑打成一片,倒像是一个朋友。

都说:教师,是用生命影响生命。

这句话是真的。

师说微微一笑。

又有点难为情再待下去,脸颊竟然有些烫,便说:“老师,你们聊,我还得贴准考证就先走了。”

韩愈侧头。

老高笑着说:“那成,明天好好考试。”

师说点头,对韩愈微微一笑,然后迅速离开了那个她紧张到爆的地方。

她从办公室出来后,正准备拐上楼梯,竟然听见老高说:“这女孩子就是害羞的紧啊。”

脸容易红。

接着,便听见韩愈仍是淡淡的说:“我知道。”

完了。

师说嘴角抽了抽,立即加快步子走上楼梯。

回到教室,她还没有缓过劲,呆呆的随意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封笔立即围过来,颇有深意的打量她:“你怎么去了趟老高那里,脸这么红啊?”

师说突地抬头,愣愣的摸着自己的脸蛋,结结巴巴的,“很…很红么?”

封笔给力的点头,“很红。”

师说抿了抿唇,看向窗外的白雪,淡定的撒谎道:“冻的吧。”

天知道,那天她有多紧张,距离他那么近那么近,听着他清凉的声音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灌进耳里,心跳仿佛都不在一个节奏上了。

他就像是天外的俊俏少年,一副清冷之气,踏雪而来。

师说清楚,他也只是距离她很遥远很遥远到与她的所有都无干系的人。

***

那次期末考试过后,学校放了两天假。

师说在宿舍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苏姑娘早就中了见色忘友的毒,不知道和柯北去哪里玩了。

年少时的爱情总是那么的单纯美好,像是一望无垠的蓝天,干净纯粹,没有一丝杂质。

封笔先收拾好,坐在板凳上啃了一口苹果,“这个苏莟,谈了恋爱都不着宿了。”

以往周末,一般三个人一起走,然后在站牌分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师说喝了口水,笑了,“要不你也找一个?”

封笔切了一声,“你说找就能找到?再说也得看的顺眼啊。”

师说思考了几秒,“哦,顺眼啊,嘉年华就挺顺眼,你觉得呢?”

封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嘉年华是她私下里给宋嘉年起的外号,叫着顺口了怎么也改不过来,“老实说,他玉树临风,翩翩君子,可是爱情这东西啊。”封笔狠狠咬了一口苹果,顿了顿,“得随缘。”

师说放下水杯,眼前晃过那抹高挺的身影,微微失了神。

两人从宿舍楼里出来一块往校门口走,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封笔突然侧身,“师说,你有心事啊?”

师说啊了一声,“没啊。”

“你怎么看起来精神恍惚似的,”封笔哈哈一笑,“不会是也想谈恋爱了吧?”

“怎么会?”师说否定,“我不早恋的。”

“呦,这可说不准,遇到了你不早恋都不成。”

师说微微抬头看了看天空,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封笔,天真蓝。”

像极了他的眉眼,是那么的清冷孤傲,却又能一下子抓住你的心。

封笔抬头看了看,“我听说西藏的天空特别蓝,比我们这要蓝上好多倍,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西藏。”

“西藏?”师说收回视线,问封笔。

“对啊,我挺想做个驴友的。”

“你不是想当记者么?”

封笔嗯了一声,“可以天天跑世界各地的记者,多美啊是不是?”

师说忍不住笑了,“原来你是这个想法,动机太不单纯了。”

“动机不单纯没事,结果好就成。”

嗯。的确是这个理儿。

封笔说到兴奋处,眼睛弯弯的,很漂亮,“我突然想起一件特好笑的事儿。”

“什么?”

封笔笑着说:“前两天宋嘉年问我最想去哪儿,我就说西藏啊。然后他又问我为什么,我很高大上了说了两个字,然后他就喷了。”

师说眨眨眼,“什么字?”

封笔笑眯眯的吐出两个字:“支教。”

“支教?”师说嘴角一抽,“怪不得他喷了。”

“笑什么?”

师说:“你想去支教?”

封笔想了想,“有这个想法…不过,姑娘我还是比较向往自由。”

师说笑了笑。

封笔哼唧了一声,“好笑么?”

师说点头,封笔这女孩特活泼机灵,而且幻想好动,要让她去一个地每天和钟表似的规规矩矩,还不要她命啊,“学猪叫还差不多。”

封笔突然安静了,蹬着师说,慢悠悠的开口:“宋嘉年也是这么说的。”

师说认真的嗯了一声,“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封笔切了一声,勾着师说的肩膀,笑的不怀好意,“你不会是喜欢…”她突地一顿,声音腔调乍变得有些怪怪的,然后师说听见她说:“韩愈。”

师说心里突地一紧,这两个字,师说琢磨了半响才回神。

她偏头看封笔,却见封笔正盯着前方看,她也顺着看过去,愣住,十几米外,站牌旁边的男生随意的靠着身后的广告牌,嘴里还衔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