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和我打马虎眼啊。”
“我…那个…”
师说踌躇着不知道怎么说,便听见门铃响了,一时也纳闷,这个时间谁会来?
苏莟:“问你话呢。”
师说像是得到大赦一般:“那个回头说啊,我家来人了。”
说完就挂掉。
师说穿了件睡衣,头发稍微整理了下,去开门,但她并没有立即开门,而是趴到猫眼看了看,一时愣住。
怎么会是他?
她足足在门前愣了好几分钟。
脑袋里一直在转,却转不出个由头。
恍惚间,茶几上的手机在响。
她走过去,拿起一看,屏幕上鲜亮的两个字:韩愈。
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铃声止住,不过一秒,铃声又蹦了出来。
她愣了十几秒,才接起:“喂。”
那头的声音温润低沉:“不打算接?”
师说的呼吸一滞:“我…”
“我什么?”
他又紧逼一步:“嗯?”
师说屏息:“有事么?”
“有。”简短有力。
“什么?”
韩愈的声音一低:“说好带你去练车。”
师说默了几秒:“不想去。”
“原因?”
师说:“我之前说过。”
“这算是反悔?”他的声音低低的,暗藏危险。
师说咬了咬牙:“算是吧。”
半响,他低低的叫她的名字:“师说,开门。”
师说抿着唇。
他又重复:“开门。”
师说的唇抿的紧紧,就是不吭声。
“不开?”他似乎不耐。
师说低眼,想挂掉电话。
仅仅只是一秒的时间。
她听见他说:“是不是还要我再撞一次?”
那一瞬间,师说的脑袋里有什么砰的一声炸开掉。
她从茶几走到门边的时间明明很短,却又是那么长。
门锁拧动的一刹那,两人的视线随着门的开启渐渐重合。
他的眼里,深邃沉沉。
师说看了他一眼,“…你?”
韩愈挑了挑唇,一手提起一条鱼,一手提着一大袋子蔬菜,然后侧身进了门,留着师说还傻傻呆愣在原地。
她滞了一秒,转身看到他进了厨房,熟练地打开水龙头开始清洗鱼身。
“做什么?”她问。
韩愈停下动作,回头,声音淡淡的:“红烧鱼。”
说完又转回身。
她明明问的是他想做什么,却不想他顺溜爬儿。
那时候,师说有点懵,不知他何意,却又不知道怎样才好,或许面对着自己喜欢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人,很多话说出来,真的好难。
她看着他洗干净鱼,然后将鱼放在案板的小盆里,又从袋子里一样一样拿出蔬菜放在水下洗,接着又开始切葱姜蒜,往铝锅里头倒了点油,开始拌炒。
动作熟练又干净利落,师说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的背影,不停的动作。
“好了。”
他将鱼装在盘子里端了出来放在餐桌上。
师说仍旧穿着一身睡衣站在一边,韩愈笑了笑,“傻了?”
她越发的看不懂:“你…”
“先吃饭。”
他说着,又端出几个小菜,色香味俱全。
师说抿了抿唇:“我还没洗漱。”
韩愈看了她一眼,“我等你。”
他话音一落,师说已经走出几步。
她站在洗漱台,像是慢动作回放似的开始挤牙膏,明显神游。
“牙膏掉了。”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
师说抬眼,牙膏挤得太多已经掉在池子里,怔楞间有倏地转头。
韩愈正闲闲的靠在门框上,嘴里还噙着笑。
师说咬唇:“很好笑?”
他看了她一会,才慢慢点头,嘴角的笑意只增不减。
师说翻了翻眼皮,转回头开始刷牙,无奈门口的那个身影迟迟不去。
她刷完牙又洗完脸,用干毛巾擦了擦,回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等你一起吃饭。”他说。
那句话就像是一个魔法,她最后还是坐在餐桌上,与他面对面。
“尝尝这个。”他夹了道菜给她。
师说低着头,小口的咀嚼。
“怎么样?”他问的是菜的味道还是现在的感觉?
味道很好,感觉很不好。
师说放下筷子,正襟危坐:“韩愈。”
“嗯。”他仍旧云淡风轻。
“我不吃了。”
他说:“那就不吃。”
“你有话要说?”
韩愈放下筷子,双眸盯紧她:“教你学车。”
师说皱眉:“我说了不想学。”
“那就不学。”他的声音低低的。
师说没成想他突然这么好说话,一时呆住。
“师说。”他在叫她。
她抬眼,屏息。
“我们谈谈。”他说。
“谈什么?”她突然一下子淡定好多,或许是因为终于到这一步了。
“我和你。”
师说:“什么?”
韩愈:“我不相信你没有感觉到。”
“你想说什么?”
韩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想和你在一起。”
师说的呼吸猛地一滞,他没说喜欢,没说爱,只是说‘我想和你在一起’,仅仅一句话,她却迟钝了好久,很久以前看到他和别的女孩子成双入对的时候,她想:在一起真的太难。
她不是多优秀多漂亮的女人,仅仅是陪伴他到老这最简单的事,她都做不好。
师说缓缓舒了一口气,展眉笑了笑。
她很意外自己居然能笑出来。
“韩愈。”
他凝神,心却早已随着她迟久的沉默在发慌。
师说:“鱼很好吃,谢谢。”
他的眼神里有失落有痛楚,师说顿了顿。
她继续道:“麻烦离开的时候带上门。”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身子靠在门后,然后慢慢的滑了下去。
韩愈低眉苦笑,从初遇他就开始布局,不,应该说很早很早就开始画地为牢。
结局却一直都这样。
**
2003年,高二。
“韩愈,想什么呢?”
“没什么。”
“不会是女人吧?”
“…”
他沉默了一大会,说:“怎么样和一个女生表白把握性比较高?”
“先情书后迂回。”
“要是被拒绝怎么办?”他皱眉。
“死磕。”
**
师说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韩愈已经离开了,餐桌收拾的干干净净,厨房就像是从未动过似的。
屋子又恢复平常的宁静。
她看了看表,已经下午四点了。
她就那么捂着被子睡了整整好几个小时,他不知道是何时走的,竟然悄无声息。
师说不知道是失落多一点还是轻松多一点,偏偏都开心不起来,不是不难过的。
有时候暗恋成真,倒不失为一种幸福,她不后悔。
比起之后要承受的离别,现在做个了断似乎更好,趁着还在萌芽期就折断它。
于是,这个星期天的最后一个下午,师说窝在沙发上看了一大摞的碟。
从周星驰到梁朝伟,从刘德华到成龙。
从长江七号到无间道,从游龙戏凤到城市猎人。
从那句红到烂的‘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对她说三个字’到熟的要命的‘我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这结尾’。
这一晚,过得很糟糕。
失眠,从一个片子跳到另一个片子。
还是睡不着。
夜幕低垂,静的可怕。
有风吹打着玻璃窗,一下一下,轻轻地,不一会儿,便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窗户有个小缝隙,雨水飘了进来。
她披着被子去关窗,嗅到了雨中空气的味道。
清澈,干净。
像极了他的眼。
关窗的那一瞬间,她看见楼下停着的那辆汽车,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就是他。
有雨打在脸颊,她倏地关上窗,然后回到沙发上,碟片里正上演着紫霞仙子落在孙悟空怀里气息微弱的那一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