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光大嫁傅先生疼她入骨上一章:第 2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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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嫁了人,她的心里没有他,亲情,爱情,全都幻化成泡影,他活在这世上再无任何意义,今日见到她来祭拜他,不管她是真心记挂着他,还是勉强自己,他也无憾了。

报复,报复了昆廷又如何,他身上背负着害死生父的名声,家族依旧容不下他,他这张脸烧成了这样,又何必再出去吓人。

卫子琛桀桀笑出声来,那笑声低沉而又压抑,却将巢中雏鸟都惊的瑟瑟哀鸣,他抚了抚怀中阿贤的骨灰盒,你为我而死,我所能为你做的,却实在太少。

甚至,你死后这么久了,我却还扰乱了你的清梦。

阿贤,你那么喜欢梵音,我想,你很想回到她的身边吧。

办完这最后一桩事,我也不再有任何牵挂了,如今的卫子琛,随意死在什么地方,也不过是成为一块腐烂的臭肉而已,若能得好心人把我安葬,倒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

昆廷没想到梵音竟然敢这样来医院,光明正大不说,还恨不得大肆宣扬,要天底下人都知道她这个太太来医院探望自己丈夫了。

昆廷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个素衣枯槁的女人第一次打扮的这样精致夺目。

卫子琛看上的女人怎么会差,昔日里不施粉黛就已经清新怡人,更遑论这样精心装扮之后。

昆廷看着她走来,两列黑衣肃穆保镖之后,是白衣曳地的她,长发如墨,云堆雾绕一般挽成漂亮发髻,衣裙穿的繁复夺目,首饰就戴的简单,耳上只有一对碧玺的耳坠点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那张脸就尽够了。

昆廷被她划这一刀子,恨她入骨,可此时瞧到她这浑然不同的一面,却又不免被她勾的心痒。

男人喜欢争权夺利,更喜欢征服女人,尤其是,自己一辈子死敌的女人。

昆廷眯了眼,舌尖抵在后槽牙上磨了磨:“太太今日来,有何贵干?”

他笑,梵音比他笑的更灿几分,她施施然走到他床边,捡了张椅子坐下来;“怎么,老公受伤住院了,做妻子的不能来探望?”

昆廷亦是笑:“自然可以,只是太太是不是忘记了我这伤怎么来的了?”

梵音嘴角挑出来一抹笑,“夫妻两个,床头打架床尾和,难道你还真要和我计较吗?”

“不和你计较也行,太太得让我看到太太的诚意…”

梵音伸出一只白嫩细长的小手,手指在昆廷眉心点了一点:“那你这个做丈夫的诚意呢?满世界下达追杀令…这是该对妻子做的事?”

她说着,眼圈适时的一红,昆廷伸手将她细软小手捏在掌心里,粗砺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眼眸深处欲望毕现:“你差点割了我的命根子,我岂能不恨你?不过…如果你从今以后肯死心塌地跟着我,我昆廷也能既往不咎。”

梵音软软伏在他手臂上:“祖父病的重了…以后也无力庇护我了,昆廷,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能苟活一天算一天,我既然嫁给你了,我也就认命了…”

昆廷抬手捏住她下颌,将她精致小脸托了起来,瞧见她眼底泪光闪现,又想到昨日得的消息,老爷子祭拜儿孙之后,伤心太过,犯了旧疾,已经是起不来床了。

她倒是个识时务的,如今没了靠山,就来示弱了,昆廷心中不免得意,捏了她下颌的手微微用力,迫的她小嘴微张,他低头吮她唇瓣,眸光却钉在她脸上,瞧见她眉宇微蹙似有几分的不愿,可却是泪光闪了闪闭了眼乖顺的任他亲吻…

昆廷心中不免越发得意洋洋,此时却遗憾卫子琛怎么就烧死了呢,若是烧成个残废什么的,现下也能看看他是怎么睡他的女人的。

只是…

昆廷忽然暴躁的将梵音推开,如今术后已经半月了,他那里却仍是毫无任何反应,医生只会说仍需观察,观察观察,观察个狗屁!

他如果当真不行了…卫梵音这个女表子!

梵音瑟瑟坐在地上,不敢靠近此时暴怒的他,昆廷死忍了几忍,却终究还是在看到老爷子派来的那两列保镖之后,一点一点的把怒火给压了下来。

他怎么也要忍到老头子走了之后,他若敢忤逆犯上,卫子琛的下场,免不了也会是他的下场,家族里不服他的人,实在太多。

“你先回去。”昆廷看了一眼梵音,瞧见她颤抖不停的站起身来,由人搀扶着才能勉强行走,知道她这一次当真是吓破了胆。

老爷子忽然病重不起,无人护着她,全球追杀令不是小孩子玩的过家家,她不定哪一日就要横死街头。

905甜蜜番外之卫子琛梵音七哥,我知道是你…

老爷子忽然病重不起,无人护着她,全球追杀令不是小孩子玩的过家家,她不定哪一日就要横死街头。

知道怕就对了,知道害怕,心中有了惧意,人才会有弱点和软肋,一个卫梵音并不算什么太重要的人物,他昆廷之所以会在乎,不过是因为她是卫子琛的心头肉。

梵音出了医院上了车子,她没有让人跟随,只是吩咐司机开车,没有回去祖宅,也没有回她和昆廷的那个‘家’。

车子在半途停了片刻,她换了轻便的衣服复又上车,闭了眼睛不知在想着什么,车子漫无目的的向前开着,片刻之后梵音方才开口:“我想去唐人街看看。”

她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卫子琛从孤儿院里把她带来意大利,她最初十分的不习惯,十分的抗拒异国的一切。

她不喜欢这里的食物,不喜欢这里的语言,她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与任何人说话交流,也不肯吃一口面包,只在饿极了的时候,才肯喝一点水。

卫子琛后来就带她去唐人街住了将近一年。

听到了熟悉的中国话,吃到了不甚正宗的中国菜,她像是已经快要干涸而死的枯苗忽然逢了一场甘露一样,抖擞了精神又活了过来。

再后来,她渐渐的长大了,他也越来越忙,最初那几年,他偶尔还会带她回去小住几日,可再后来,他们之间裂痕越来越深,他成为众星捧月的那一个,更是忙的几个月都见不到人影,那一条唐人街,竟是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踏足进去了。

司机听了也很吃惊,可却并不敢置喙什么,沉默的调转车头,车子渐渐从最繁华的市中心驶入那一片略显破败陈旧的城区,霓虹灯闪耀,各色店面的灯牌闪烁出最亲切的光芒,每个人都有根,每个人的一生到尽头,渴求的也不过是叶落归根。

梵音下了车,让司机在外面等着她,她一个人缓缓的走进去,像是很多年前,有他牵着她的手走进去一样。

杂货铺的老板已经是曾经那位大叔的儿子了,小商店扩建成了小超市,当年最爱吃的川菜馆,如今还是那样一间门面,只是老板娘不复年轻时的苗条和美丽了。

梵音觉得眼眶很热,可那泪却又流不出来,到这里该是开心的,高兴的,她确实不该落泪。

那些生意人都有着淳朴却又带着小市民精明的脸,可在看到同胞的时候,却依旧是笑的热情而又亲切。

梵音也对他们笑,这里面的人们,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能够认出她的,想到这些,又觉得自己想法很可笑,她已经二十多岁了,当年不过是七八岁的小孩子,模样早已大变,怎么能认得出呢。

她从街头走到街尾,手里多了很多的袋子,不知不觉就买了很多东西,虽然这些东西,她未必用得上。

她又走进那个川菜馆,老板娘热络的招呼她,夸她长的真是漂亮,梵音的脸红了,却笑的眼睛亮亮。

老板娘拿着菜单过来,梵音没有看就点了三菜一汤,水煮鱼,干煸四季豆,麻婆豆腐,杏仁银肺汤。

老板娘看她点的菜就笑起来:“…你这口味倒是和一个客人很像,好了,姑娘稍坐一会儿,马上就上菜。”

梵音坐在污迹斑斑的玻璃窗后面,一手托腮看着窗外的夜景,客人渐渐多起来,她的菜也上齐了,就专心的低头吃饭。

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口味,味蕾刚触到那麻辣的滋味就觉得食欲大开,梵音吃的头也不抬,大汗淋漓,满堂的嘈杂中,她听到老板娘在门边对一个客人笑着说话的声音:“说了多少次了,饭盒搁那儿就行了…我们的小工会洗干净…”

她笑了笑,没有抬头,老板娘还和当年一样心善热情。

喝了第二碗汤,再也吃不下了,梵音搁下筷子舒服的向后一靠,目光随意投向门外,却正看到老板娘拿了干净的饭盒笑着摇了摇头,她下意识的往外看去,夜色沉沉之中,那闪烁的灯火也无法将这所有的黑色和晦暗穿透,那个男人有一道瘦长高大的背影,身上衣衫褴褛,步履不紧不慢,一步一步的走入那街市尽头的黑夜之中去。

梵音忽然觉得心脏不会跳了,她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连呼吸的本能都失去。

下一瞬,她整个人忽地弹了起来一般从座位上冲出去,一边向门外跑,一边胡乱的翻开钱夹抽出几张钞票丢在收银台上就推开了门。

“哎…姑娘…还没找钱…”

老板娘慌乱的捏着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向外追,可梵音的身影却像是游鱼一样没入那夜色之中,拐过街角就不见了。

老板娘急的直跺脚,却又无奈,店里还有那么多客人要招呼,也只得把这找零的钱放好,什么时候那姑娘再来,她再给她。

梵音一口气追出去,眼瞅着那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她追过去却又不见了。

她怔然立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街道两边都是各色的商店,不远处一个卖水果的店子,老板正预备收摊了。

梵音觉得泪腺憋的酸胀疼痛,她明明看到了他拐到了这里,可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在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七哥,七哥是你吗…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怎么就忘记了这里了,你如果还活着,在昆廷的势力之下,你不敢露面,最大的可能就是隐姓埋名的住在这里,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梵音的眼泪渐渐泛滥汹涌,他打小生在这样的门庭,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祖父父亲将他视作心头肉一样疼着宠着,从小到大,他不要说受一点委屈吃一点苦头了,就连眉毛大约都没皱过一下。

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如果他就这样活着,那一日一日,他是怎么煎熬下来的?

梵音又想到她看到的那个背影,褴褛的衣衫,瘦削到极致的身形,他吃了多少苦头,这些年,可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去处?一日三餐可能饱腹?

有没有人欺负他,有没有挨打,生病的时候怎么办,难过的时候怎么办…

梵音不敢再去想,她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痛过,想到他会受折磨受委屈,她竟巴望着这些折磨和委屈都给她,由她来承受好了。

一杆路灯孤零零的立在那里,而她就孤零零的站在那路灯下。

雾蒙蒙的灯光把她晕染的这样美好,卫子琛坐在帐篷下的暗影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舍不得移开半分。

她为什么哭了呢,她又为什么会来这里,从她追出来那一刻,他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火烧伤了他的面部,虽然眼睛无碍,可视力却受了牵累,虽然并不影响他的日常,可在黑夜里,却比不得从前堪用,因此,这一双耳朵倒是渐渐的耳力过人。

他从没有想到要再见她。

哪怕如今潦倒如泥,他骨子里还是高傲的。

他宁愿死,宁愿过的不人不鬼,也绝无法忍受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丝的同情。

她去祭拜他,她来唐人街,大约也只是一点点对过去的追忆而已,他没有那么自作多情的把这一切都联想成她惦念着他。

卫子琛看着她转身一步一步离开,走过了那个拐角,他无声笑了笑,这才站起身,出了帐篷,依旧去那街头的公共用水处去清洗。

可他刚走到那水池边站定,忽然看到面前白墙上映出一抹纤细身影。

“七哥…”

梵音的声音颤栗着轻轻传来,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忽然扎进了他的心脏深处,那刺痛却让他清醒,他没有回应,没有回头,只是扭开了水龙头,用一个缺了口的盆子接着哗哗的流水。

“七哥,我知道是你…”

梵音的视线被眼泪覆盖,雾气重重的瞧不清楚,可她知道,她知道是他,她打小在他跟前长大,十几年的时光啊,她怎么会认不出他的背影。

她上前一步,他视线里那一道细细的影子晃了晃,更近了。

他依旧不做声,沉默着将水龙头关掉,端起水盆将冰凉的水兜头浇下来,又脱了半旧的外衣,只穿着短袖的T恤,就这样冲洗着身子。

梵音紧紧咬着嘴唇,站在他背后看着他娴熟却又麻利的动作,她的泪像是无穷无尽一样,连绵的滚落。

曾经的卫子琛,宅子的后院引了温泉的水,诺大的汤池里日夜不停的涌动着温泉活水,他身上的浴袍都是最精致的软缎刺绣,热气袅娜之中,他湿淋淋的头发贴在额上,眼眸像是孩童一样干净澄澈。

他趴在汤池的石台上,抬着脸看着不情愿皱着眉的她:“阿音你怎么不下来?”

她别别扭扭的把浴袍脱掉,穿着最保守的泳衣下了水,却还要缩在小角落里离他远远的。

他就看着她笑,笑的眼睛亮亮的,从水下游过去握住她的脚踝,吓的她一声尖叫,抬脚就要把他踹出去。

他哄她开心,教她游泳,教到一半,又气的跳脚骂她实在太笨了,她被骂就生气,扭头要走,他又不让,耐着性子继续一遍一遍教她。

可等她学会了游泳,却偷偷和阿贤一起跑到了海边去玩,她还记得,她和阿贤半夜溜回来的时候,他一个人站在园子里抽着烟,她看到他像是看到鬼一样,吓的面无人色。

阿贤一句话都不敢说,松开她的手就跪了下来。

她嗫嚅着想要帮阿贤求情,他却目光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她以为他要动怒了,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带着倦色的面容上波澜平静,只是对她伸出手:“阿音,跟我回去吧。”

906甜蜜番外之卫子琛梵音七哥,你疼不疼

她以为他要动怒了,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带着倦色的面容上波澜平静,只是对她伸出手:“阿音,跟我回去吧。”

那一夜,他不知餍足的折腾着她,直到最后她哭着求饶说她再也不敢了,那一夜,阿贤在园子里跪了一整夜,从此以后,他和她,再也不敢有任何的接触。

她那时,多么的恨他啊,哭着在心里诅咒他,诅咒他这个变态,魔鬼,他会不得好死。

可她却全然忽略掉了,他此后连着数日,眼中的血色通红,都未曾消退过。

他打小被人捧着长大,性子养的极其乖张,梵音从来都怕他,是因为卫子琛当真可以做到一言不合就杀人,可他却根本没有对阿贤做过什么。

哪怕阿贤翘了他的墙角,哪怕阿贤私底下和她偷偷的生了情愫,依着他的性子,实则十个阿贤也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可那么多年,甚至她逃离意大利之后的漫长时光里,阿贤都一直平安无事。

她曾经根本未曾想过这些问题,可是后来他死了之后,她无数个孤寂的日子里是靠着这些回忆活下来的,她才一点一点的想起,曾经的他,因为在意她,做了多少他最不愿做的事。

可她又为他做过什么?

除却一次次的惹他生气,一次次的惹出祸事,她真的从来都不曾为他做过什么。

“七哥。”

梵音抬手抹去眼泪,他不回头,她也就不上前,只是泪眼朦胧,望着他湿透的后背。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把你失去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夺回来。”

梵音说完这一句,卫子琛端着水盆的双手动作一滞,梵音喉头不由得发紧,泪扑簌簌又要往下落:“七哥,你现在不想见我,那就不见,等你想要见我的时候,托人给我带一句话…”

卫子琛将盆子丢在水池中,他缓缓的转过身来。

月光涔涔,星子安静,梵音微微扬着脸,视线里映出那一张她熟悉至极的脸,眼泪涌出来,将她的视线阻隔了,可却依旧朦胧看得清,是他,却也不是他了。

梵音还记得。

她幼时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她是五六岁的稚童,可他,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年。

她的裙子有些脏,手指也布满污秽,抓着一只棒棒糖,舔的粘稠的糖水融化下来,粘在手指上和衣领上。

他皱着眉很嫌弃的样子,可就算是一脸嫌弃,她也立时认定,他是她见过的生的最好看的人。

虽是混血,却偏东方人的相貌,只是五官比东方人更立体深邃,而那一双眼,不同于中国人的乌黑瞳仁,却泛出淡淡的蓝色来,更是让人觉得惊艳。

她看的呆住了,连棒棒糖都忘记了吃,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像个小傻子。

他眼底的嫌弃就更深了几分,干脆从口袋里拿了一条绣着兰花的手帕,隔着手帕方才愿意握住她细细的手腕:“走吧,跟我回家去。”

他的中国话竟然说的这样流畅好听。

她傻乎乎的跟着他走,心里竟然连戒备和害怕都没有,长的这样好看的小哥哥,难道还会是坏人吗?

可梵音很快就看到了他手上沾血的样子,她当时吓的呆住了,回过神来之后回去就开始发高烧,断断续续的病了半个月,从此以后,他就再也不曾在她面前对人动过手。

直到后来在加州,他盛怒之下,让手下人砍断了杰森的一只手。

卫子琛打小就生的漂亮,长大后,那些阴柔之气渐渐消弭下来,西方的血统逐渐在相貌上展露的清晰,他那一张脸,更是夺目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梵音后来才逐渐的明白,她不是不爱他,也不是真正的爱上了阿贤,她只是从六岁时就怕他,她只是很小的时候,就在心里把自己和他划出了云泥之别的差距。

所以她用和阿贤的感情来麻痹自己,让自己逼着自己相信,她根本从来都没有爱过卫子琛。

可是现在,她深深爱着的那个人,在她心里一直至高无上无人可以比拟的那个人,他被人从云端打了下来,他落入了泥沼之中,像是幼时父母双亡,被夺了家产送入孤儿院里的那个小小的她一样。

卫子琛看她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睁大的眼睛一直看着他那不人不鬼的半张脸,她被吓到了吧,也是,他为什么用面具把脸遮盖住呢,他就是不想看到这样的目光。

“那么现在,还想看到我吗。”

卫子琛缓缓的开了口,月光无声流泻,一地寒霜,梵音的思绪被他的声音拉回来,含在眼瞳里的泪倏然滚落,她上前一步,直接轻轻环抱住了他的腰:“七哥,还疼不疼…”

卫子琛只觉得胸膛里那一颗心骤然的跳动了一下,那原本归于死寂的身体里,像是忽然血液沸腾了一般,渐渐将他的肌肤也烧的滚烫。

她的身子与他的贴的很紧,双手十指在他的背后紧紧纠缠起来,他衣衫湿透,她不管不顾,抱着他,像是抱着整个失而复得的世界,不肯放,不愿放,也绝不会放。

卫子琛的喉结剧烈的上下滚动,双手垂在身侧,一点一点的攥紧,复又展开,她的脸埋在他胸口,眼泪滚烫的烧着他。

她其实很少这个样子,她也从不愿意和他亲近,总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多少人求之不得要他青睐,趋之若鹜,可她却恨不得和他从不相识。

如今他不人不鬼,就算是站在人前,曾经恨不得跪舔他的人怕是也要迫不及待的划清界限,可她却抱住了他。

“卫梵音,你是个傻子。”

他终于开了口,唤了她的名字,承认了他的身份,梵音拼尽了全部的力气抱紧他,“七哥,我打小就傻,人又笨,你不是今日才知道。”

卫子琛却抬起手,按在她肩上,缓缓用力将她推开:“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梵音不肯松开手,倔强的仰脸看着他;“父亲说我这个人性子倔,一根筋,认准的事情就绝不会回头,七哥,我现在依旧这样,我认准的事情,认准的人,我都不会回头。”

卫子琛唇角挑出无谓的笑来,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梵音这才看到他手上手臂上,也尽是斑驳的伤痕,她松开抱住他腰的双手,小心翼翼的轻颤着将他手臂捧在掌心里:“七哥…疼吗?你还疼吗…”

这并非全然是火烧出来的伤痕,还有很多刀疤,这些年,他受了很多罪,吃了很多苦吧,没关系的,没关系,以后有她来疼他了。

“几年了,早就不疼了,别哭哭啼啼的,我最烦女人哭。”

卫子琛皱了眉,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他垂下眼眸,不再看她哭的红肿的眼;“你回去吧,以后别来了。”

他说完就转过身去,梵音却头一次近乎厚颜无耻的扑过去,又自后抱住了他:“七哥,你等着我…”

“卫梵音,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

卫子琛甩手将她推开:“现在就给我滚!”

“七哥…”

卫子琛微微挑眉:“怎么,你是想让昆廷的人知道我在这里,再弄死我一次?”

“七哥你知道我不会害你!”

“可你现在是昆廷的太太,卫梵音,你还是赶紧走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这样的人,也不用你来惦记。”

“你这样的人怎么了?脸毁了又怎样,你在我心里还和从前一样…”

“和从前一样让你厌烦,让你想要逃是不是?”

卫子琛自嘲的轻笑一声:“梵音,别傻了,别做傻事,好好过你的日子。”

“七哥…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

梵音忽然轻轻问了一声,卫子琛微微抬首:“相信你什么。”

梵音低头笑了笑:“七哥,我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所以你放心,你等着吧。”

她说完,转过身就走了,她走的很快,步子也没有再停留,没有回头。

卫子琛看着她的背影很快消失,他怔怔向前追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追上去又如何,这唐人街和那煊赫的家族庄园,正如天堂和地狱一般,永远无法跨越。

三日后,梵音忽然收到了唐人街那个川菜馆老板娘送来的一个纸箱。

她打开来,里面装着一个骨灰盒,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骨灰盒她认识,是当日卫子琛下葬时,祖父亲自挑选的。

老板娘临走的时候,给她说了一句话,“他让我告诉你,这是阿贤。”

老板娘也不懂这话的意思,只是她帮人做事就老老实实的做事就是了,她向来都不是个是非的人。

梵音没有多说什么,让管家把人送出去,还送了一个大红包作为酬劳,可管家回来时,手里也多了一沓零钱。

梵音看到那零钱,却笑了,这人,还真是个实心眼的好人。

收了零钱,梵音转过头去看骨灰盒,当日宅子里烧成黑炭的佣人和保镖还有很多,尸骨都辨认不出了,阿贤只是个小保镖,没人会留意他,那些分不开的尸体,就一起火化下葬了。

她一直都以为阿贤葬在那些墓地里,原来,阿贤是做了他的替身。

他当年不曾对阿贤动手,阿贤后来还他一命,冥冥之中,这一切原来都是定数。

梵音让人将阿贤的骨灰再一次下葬,请了人念经给他超度,她还记得,阿贤跟着她母亲,信佛。

昆廷出院了,对外宣称安然无事,已经痊愈,可却只有梵音知道,他永远失去了那个功能。

也是因此,昆廷性情大变,他下面不行,可却还有嘴和手,男人性能力有了障碍,往往心也跟着变态扭曲,梵音身上的伤,再也没有好过。

衣服能遮住的地方,几乎是伤痕摞着伤痕,尤其胸口和腿根,昆廷咬出一个一个带血的牙印,就差没有将皮肉给生生撕咬下来。

梵音却从来都不敢诉苦,也不敢反抗,祖父病的越来越重,这个月干脆已经躺在医院不再回家来。

昆廷知晓,卫梵音是没了仗势,就像是拔了牙的老虎一样,只能乖乖的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