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沉默地看着她,眼看她就要走远,忽然,急急唤她。“墨鸾。”他头一次竟直呼她的名,“你愿意做阿宝的娘亲么?不是白氏的女儿,不是吴王妃,只是阿宝的娘亲。”他快步追上前去,拦下她。他的语声有些急促,神色紧窒。

墨鸾心头一颤。刹那,仿佛有潮水自心底涌出,迅速上涨,又冷又暖,最终仍是灭顶的凄恻酸苦。“我答应过大王的事,不会忘。”她苦笑。

李宏怔忡,一时没了反应,好一阵子才惊醒过来,却见她早已走得远了。他呆呆遥望着那婀娜倩影,直至望不见了,心中萧瑟弥漫。他忽然想去追回她,劝慰她,至少,别要太过委屈自己。然而,却有另一个声音清楚明白地对他说,一旦来到这里,又哪还有自己可言,他分明,应该最清楚才是…

白尚的死终成为了这一场汹涌暗潮残缺的终结。皇帝赐谥号武成,又由白弈世袭了凤阳侯爵。大司马一位从缺。旧日三公只余了宋乔,看似独大,各中高寒未必堪舆人说。军中旧部、昔日旧僚除却少数摇摆观望,多数仍旧归从了白弈,连白弈本人也不得不感慨,父亲戎马出身,自西凉打突厥人起,凭血汗一路打出来的根基,比起官场上虚与委蛇两面三刀的连纵,要牢靠千万倍。

但这一点,他远比不上父亲。即便他在凤阳时统兵数载,也不足以叫父亲那些旧部对他彻底信服。他依旧在仰仗父亲的余威荫蔽,他心知肚明。

故此,他愈发兢兢业业,努力在这暴风骤雨之后重展羽翼,他必须要飞得更高些。

墨鸾回去宫中,便像失却了消息一般。没有朝云替他看护,他也实在无暇多顾。但他总会想起。每每夜深静谧之时,他总莫名想起那日她离去的身影,无端端心如刀绞。他不知为什么,总觉着,她好像再也不会回来,再不能回到他身边。更令他隐隐恐惧的是,那日她离去,他竟眼睁睁看着,没有去追。

他知道自己变了。父亲的故去改变了他。无论他是否愿意接受,亦无论他是否有勇气承认。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全然不曾想过,就在那又远又近的地方,高墙的另一端,樱桃树下,花荫浓,太子李晗掌心遗落的花子仍存有美人春卧的娇憨,残局留香映着雪腮枕痕,痴醉亦如飞华,漫天卷地的沉迷。

他还只是想着,再等些时日,待局势平稳,便请母亲去求王皇后,设法接阿鸾回来。

七月里,他被母亲唤回旧府,见到贵为太子良娣的表妹谢妍奠雁亲临,听她们谈论婚嫁之事,他依旧很茫然,好似在听旁人闲话。四年了。从认定她那一刻起,一晃已近四年。有些东西早已长成了潜意识里的根深蒂固,于是理所当然地拒绝接受任何与之相悖的讯息。

直到谢妍意味深长地与他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个做阿姊的自会照应着表妹,只盼表兄也要多照应着娘舅家些才是。”

他愣了好一会儿,忽然,猝不及防地,胸腔内一阵紧缩痉挛,摁着心口低下头去,吓坏了母亲。

他撑出笑容来回看向错愕的谢妍,咬着牙应她:“良娣太客气了。”

他又向母亲推说,天热气闷不适,要先行下去歇息。

才步出门外,白晃晃的阳光刺得他一阵晕眩。

他终于撑着廊柱惨笑,冷汗顺着额角淌落。

好痛。

他本以为自己已忘了,原来心痛,可以这么痛。

卷三 奈何心愿与身违

鸾说·惊破

欺骗是什么?

我这样问他。

他看着我,依旧是剑眉入鬓,星眸灼灼,只是一言不发。如斯忧伤,神色含哀。

我于是痛得凄声大笑。

为何你还要这样看着我?

你凭什么?凭什么?

你甚至连一句解释都吝啬给与,将最后一丝幻想也浇灭成灰。

既已绝情至此,这般眼神,又算什么?

原来是你骗我。

原来,连你也在骗我。

呵,不,不是你。

是我。

是我自己骗了自己。

自欺欺人,醉生梦死,好大一场奢华…

——墨鸾

章三六 鸩心酒(全)

玉粟宝钿,花子朱唇,乌云髻坠青梳斜,小山眉间额黄绘;绾臂金钏,碧纱铃裙,五晕罗丝金泥帛,金缕衣上香蝶飞。

那风华绝代的少女在玉殿宫廊间缓行,披衫广袖,披帛如羽,裙脚小铃声声,好似新莺相随。

迎面而来的小宫娥侧避福礼毕了,好奇地抬头张望,切切私语。

“可真美!就快比上前年东阳公主的百鸟嫁衣了!听说,那支掌梳是拿青犀牛角做的,十分珍奇,可抵千金呢!这样的东西,莫说各宫妃主、嫔主、贵人,连皇后怕是也未必有罢。太子殿下也没给太子妃,也没给谢良娣,偏就给了她了——”那小宫娥看得杏目不瞬,满眼艳羡。

另一个飞眼瞥了已渐远去的女子,轻啐一声,“有什么呀,仗着皇太后宠她呗。之前缠着吴王殿下,这会儿又改攀上东宫。别说三年的孝,这才一年呢,就整日盛装华服轻歌曼舞了——”说到此处,她忽然噤了声。那女子似什么都听见了,竟回首看着她们。两个小宫娥吓得向后一缩,慌忙又低下头去,良久,再没了什么动静,才小心翼翼又抬起头,长出一口气,却见那女子已走得远了。

墨鸾坐在铜镜前,去了钗环,将一头青丝披散。她又轻轻转了转臂上金钏,皓臂消瘦,轻而易举便退了下来。她将那金臂缠扔在妆奁前,斥退侍人,挪步倒在榻上,蹙眉阖目,轻压着太阳穴。

白日,谢良娣又请她往东宫品茶。

谢妍有心促成她与太子李晗,是想要她这个“表妹”做“自己人”,才好与太子妃宋璃分庭抗礼。

而她,只是为了白弈。

自大司马白尚故去,匆匆又是一载。这一年来,她觉得自己像个伎子,在一方纸醉金迷的舞台上变幻脸谱,或哭,或笑,悲喜却不是自己的,甚至连疲惫也不是。只有热闹退场,夜深人静,独自对着冷壁青灯,她才能倒下,从指尖到发梢,乏力得一动也不想动。

她很累。

再难听的闲言碎语,也都听够了,那一双廊间小婢,不过是最青涩的。

她伏在榻上,小心翼翼从玉枕中取出那支琉璃簪,捧在掌心,轻抚,而后终于叹息,将之贴在唇上。

他近来可还好呢…听说,前阵子,有胡人扮作马贩子进入神都,企图在春狩时谋刺宅家,被他破获了。他又立了大功。胡人重伤了左羽林上将军。这位置是要空出来了…?

她坐起身来,怔了好一会儿,将那琉璃簪用棉纱包好收回枕中去。

这位置若真空出来了,不能给别人,尤其是那宋二。

她坐回梳洗床上,对镜要重整发髻。

忽然,铜镜晕影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映了出来。

他躲在对角的山水高屏后,似乎并未想到镜子已暴露了他的行藏,依旧从屏风后探出个小脑袋来,睁大了眼张望。

她眉梢微动,终于笑起来。“这是谁家的小郎君?这就学会偷看姑娘梳洗了,再过二年,还不要偷燕脂吃?快给绑回家去,交家大人管教!”她索性不盘髻了,转身侧坐,故意板起了面孔。

那孩子见被她发现,忙乖巧扑上前来,双手抱住她胳臂。“姨姨别恼,阿宝知错了。”他蹭着墨鸾,十分讨好地望着她,撒娇甜笑:“阿宝替姨姨画眉赔罪。”说着,他便伸手去抓镜前黛笔。

“胡闹!”墨鸾笑出声来,劈手将笔夺了,转身佯怒嗔道:“世子怎能替阿姨画眉。任大学士不教你这个罢?”

李飏笑嘻嘻地缩回手,机灵模样甚是可爱。

这孩子如今也七岁了,着实长高了不少。年前李宏请圣上旨,让他拜了任修为老师,以上学为名将他从庆慈殿接了出去。太后也不好反驳,便允了。但李飏孩子心性,全不明白父亲一番苦心,哭闹着不肯走,之后但凡得空,便要偷跑回来看望墨鸾。对此,墨鸾又是忧心,又是感动,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她无奈笑叹:“世子怎么又跑来了,功课都做好了么?”这孩子自幼丧母,大抵是寻着了寄托,便十分的眷恋。

“都做好了。”李飏认真点头,仍旧抱住她不放,“我想姨姨了。”他将脑袋抵在墨鸾臂上,像只小兽般偎在她身旁,一手却又抓起那只缠臂金,嘟嘴道:“不画眉,帮姨姨戴钏儿总可以罢?”

“怎么尽摆弄些女儿家的物什!”墨鸾哭笑不得,又给他夺了,转身对镜盘髻,一面劝道:“世子要多上心在文韬武略上,将来做个国家栋梁。”

“就像十二姑丈那样么?”李飏趴在一旁,捧脸,看她将青丝高高盘起,忽然便如此问。

墨鸾原本双手已有些酸乏,被他这么一问,险些把不住。她停了好一会儿,才笑了笑。“是啊。还有你阿爷呢。”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应着,一只手扶住发髻,一只手打开妆奁,挑选一只插发钗。

忽然,她眼前一亮,不禁奇出声来。

奁中有一颗明珠,光泽莹润璀璨,其辉清澈,将其余宝饰也映亮了三分。

可这珠子不是她的。她从未见过。

墨鸾心中惊奇,以为是李飏逗她,正待要问,不料,李飏却已将那明珠捏在手中。

只见李飏将珠子笼在掌心,另一手扣出圆弧,对着眼一看,惊道:“姨姨,这是颗夜明珠呢!”

“阿宝,这珠子不是你拿来的…?”墨鸾由不得心下一震。

李飏全没往深处想,只摇了摇头,就取了支钿筐来,将那珠子嵌入,串在一支条钗上,递给墨鸾:“姨姨用这个盘髻呀,多好看!”

“这怎能戴在头上!”墨鸾又好气又好笑,不接他的,另选了只小珠条钗盘住发髻,将那夜明珠取在掌心细细地看,心中蹊跷难明。

为何她的妆奁里忽然多出这样一颗夜明珠来?这珠子大如杏果,光泽莹润剔透,不掺半分杂色,必是价值连城的稀世之宝,这么来历不明的,岂不怪哉?

她正疑惑,忽然,却听屋外有人声来。

李飏听见声响,一下子惊跳起来。

墨鸾亦是一惊,忙放下那珠子,将李飏推至屏风后藏了。

每每李飏来看她,都是偷偷来去,不叫太后知道,否则,免不了又要被巧立名目留下。

才将李飏藏好,已有几名宫人进屋来。

为首一名是太后身旁的新尚宫,领着几个小婢向墨鸾施礼。

墨鸾还礼毕,正待开口问她们所为何来。

冷不防,却听一个小宫女惊呼:“这不就是太后殿下那颗夜明珠么?”

一语惊人。

墨鸾倒抽一口凉气,瞬间,心已沉底。

她被带去见太后。宫人们拧着她双臂将她摁跪在地,便似对待囚犯。

那都是太后的心腹近侍。

“我记得告诉过你,你要听话。”太后把玩着那颗夜明珠。

殿中光线昏暗,只有那颗珠子是亮的,也不知究竟是星光还是鬼火。

墨鸾低着头,唇角却绽出笑意,悲凉顺那一抹微扬弧度弥漫至心底。“皇太后殿下还要儿听什么话。”她淡淡应声。

猛地,太后握着明珠的手一紧。“还这么嘴硬。”她冷哼一声,示意宫人端上一壶酒。“从今往后,你乖乖的跟着阿婆,留在阿婆身边,今晚上,就什么也没发生过。”她语声低缓,一面说,一面亲自斟了一杯酒,而后,静看着墨鸾。

墨鸾惨然一笑:“皇太后殿下想要儿如何,还不是一道旨,何必大费周章。”她心已如水凉。这分明是欲加之罪,只为胁迫与她。一年安宁,不过是暴风骤雨前的宁静,观望的观望,蛰伏的蛰伏,而今,高位有悬,重兵待主,便风雨又起了。

太后眸色陡然涨满,攥紧明珠的手轻微颤抖起来,似在强压情绪。好一会儿,她才又安静下来。“就算你连死都不怕,你便不怕传扬出去?”她盯着墨鸾,嗓音中已有掩不住的尖刻。

墨鸾不禁自嘲。她当然怕。但她怕又如何?太后若要说她是个贼,那她便只能是个贼,谁还能够置噱。可这个女人,难道真要辱蔑自己的外孙女儿是贼么?就算旁人不知,自己的心呢?眼眶湿涨,墨鸾别过脸去,只盯着窗棂,咬唇沉默。

那倔强的姿态,像绝了她的母亲。

太后忽然就暴怒起来,扬手,将那夜明珠狠狠向墨鸾砸去。

墨鸾只觉额角剧痛,跌倒时以手去掩,湿热粘腻已淌了下来,迷了她的眼,视线一片绯红。

“你睁开眼!睁开眼看看!你背叛的究竟是谁!”太后掐住墨鸾下颌,嘶声的怒吼。她双目赤红,抓起那杯酒就往墨鸾嘴里灌。

酒汁滚烫苦涩,不知是落入腹中还是呛在了肺里,墨鸾激烈地咳嗽起来。求生的本能令她奋力挣扎,但怎样也挣不脱桎梏。那酒仿佛会燃烧,灼得她腹脏刀绞般痉挛。

“阿婆!”她跌倒了,蜷起身子,终于哆嗦着叫出声来,一手捂着心口,另一手颤抖着想要抓住什么,却无力地落了空。眼前红一阵黑一阵,大块大块,好似龟裂碎片。

不能相信。

她的阿婆,竟真将那酒灌进她嘴里。那炙心的鸩酒。

可她又有什么权利去责怪?

你背叛的究竟是谁?

那几近凄厉的最后一问,她根本无从作答。

“阿婆…!”

她又唤了一声,跌在地上,哀哀地望着她的外祖母。鲜红从她唇边滚落,宛若三途红莲盛绽,繁华妖冶,哀色浸漫。

眼前有大片氤氲蒸起,恍惚,她似又看见了白弈。他在唤着她,满目焦紧。她怕得想立刻奔回他怀抱躲起来,却怎样也无法靠近,连声音也发不出。直到她累了,彻底的累了。

她终于仆倒了下去,再没了动静。

瞬间,太后眸中的火光熄灭了。她浑身一震,刹那茫然的恍如稚子。她忽然也跌坐在地,将那宛如睡去的少女搂进怀里,颤抖着试探鼻息。“御医!御医!”她开始尖声大呼。

震惊的宫人们向殿外奔去,才将出门,却又听见她厉呼:“不要找御医!不许去!”

几名宫人呆呆站在门畔,怯怯望着那喜戾无常的老妇,再不知如何是好。

但太后眼中光华却凶悍了起来。她疯了一般将宫人们全都赶走,独自坐在大殿冰冷的地面上,以手擦试少女唇边颊上的血迹。

“你为什么就是不回来?”她眸色失焦,惨然哂笑,“无论我怎么待你,你都不回来,反而离我越来越远…”

幽夜凄然,她抱着渐至冰冷的少女,一会儿急急地唤“阿鸾”,一会儿又喃喃地唤“阿宓”,一时大哭,一时大笑,混乱癫狂。

乌夜啼。

夜晚的皇宫似有枭鸣,暗影憧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飏不知自己是如何奔回武德殿的,他只知道,当他看见父亲的那一瞬间,他全身无力地摔在了地上。

“救墨姨姨!阿爷救墨姨姨!姨姨要死了!”他一把抱住父亲的腿,大哭得撕心裂肺。

忽闻此讯,李宏惊得忙一把掩了儿子的嘴。“阿宝,”他将儿子抱起来,抚着瘦小的脊背,轻声哄问,“别急,慢慢说,姨姨怎么了?”

李飏哭得语不成调,浑身发抖地抽气,他紧紧抓着父亲,好一会儿才再挤出句话来:“太婆婆要杀阿姨!”

他语音未落,李宏心中已是大震,一把将他拎了起来,怒道:“先生交待的功课不做,逃学胡闹到这会儿!”他毫不留情狠狠给了李飏一巴掌。

李飏一时被父亲打得懵了,话也说不出,只有嚎啕大哭。

闹声惊动了武德殿的宫人。内常侍张福晓得世子是看墨鸾去了,一早从旁看着,听见方才寥寥几句,已是惊得魂飞魄散,再见李宏打世子,慌忙奔出来跪地哀告。

李宏只是不允,反命张福取了荆条来,将李飏往地上一撂,扒了裤子就笞。

“大王别打,世子也是为了救——”张福哭着扑着上来要拦,话未说完,已被李宏一脚踹开去。

可怜李飏哭得喘不上气来,小屁股被笞得满是血痕。

李宏打得手也抖了,终于再狠不下心去,才摔了荆条,命张福传唤御医。

张福看李宏眼色,怔了一怔,会意,狠狠擦了把泪,急奔而去。

不多时,御医到来,给李飏上药理伤。毕了,李宏也不多待,将李飏拎起来,丢上车障,径直出宫去了大学士府,说是要领世子向老师请罪。李飏哭得凶狠,一时闹得满宫苑皆知世子逃学贪玩惹得吴王殿下震怒,笞责了世子,要押去向任大学士请罪。父亲管教儿子,皇子管教皇孙,于情、于理、于势,无人敢拦。

那晚的月色冷寒,全不似春暖时节。

白弈独自坐在窗前,仰望一轮孤月高悬,无星夜,最是寂寥。

他不知缘何就睡不着,莫名烦闷,寒气好似从心底里钻出来的,却偏又汗涔了满身。冥冥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说不清,道不明,也不愿清明。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也是冷的。很冷。他又不愿唤侍婢来,扰了清静,只喝了一口,便搁下了。

但身后却有了响动。

婉仪下榻来,只披着纱衫到他身旁,燃起了小炉,默默替他煮茶。

白弈眸色微异,静看着她将花果下在茶汤中轻搅,由不得叹息。“你去睡罢。”如此静好相对,叫他不自主放软了嗓音。

“你还挂心着那左羽林上将军的事么。”婉仪垂目轻道,“太子哥哥定会保宋璞的,他拗不过宋阿姊的心意。”她将煮好的茶汤斟在杯中,递与白弈,叮咛:“仔细别烫着。”

白弈接过茶来,一时沉默。

太子保举宋启玉是必然,他也从未指望能一步得手拿下羽林上将军这样的高位。他想要的,只是这总揽京畿军防重权的要职别落入宋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