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景,风光无限。宫中内官们,将院内驯养的梅花鹿也放了出来,任这些温顺的美丽神兽在花间树下自由行步。那些金橙的皮毛梳洗得干净柔顺,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朵朵白印如同梨花飘坠,映着双双无辜水润的大眼睛。

往常,墨鸾是十分喜欢这些优雅灵动的小东西的,此时竟不怎么敢靠近,反倒是静姝很开心地从宫人们手中接过鲜嫩草叶,逗引着小鹿来喂食。“我都不怕,你怕得什么。”静姝笑着将她拖到近处,弯腰时很自然地便将手护在小腹。

这姿态,墨鸾看在眼里,怔了一瞬,回过神来,由不得嗔道:“那你还不仔细着?可别被撞了。”她忙将之拉回来,不许再与那些蹦来跳去的鹿崽混在一处。“这样的大事,你也不告诉我。你不怕是你不怕,回头裴中书来问我要他的妻子,我可怎么交代?你们好不容易熬出头来,我可不想造这等孽。”她不禁幽幽地叹,忽然,满心都是惆怅伤怀。

“若先告诉你了,你还能‘劳动’我来陪你散心么?”静姝挽着她手臂,终于轻叹,“瞧你,满腹心思的样子,脸色也不好。再过阵子,我可就真难得来陪你了,你这个样子,叫人怎么放心的下…”

“能有什么放心不下。巴掌大一块地方转悠着,好吃好喝有人照料。”墨鸾笑一声,轻描淡写略过。她好似忽然想开了一般,主动去取宫人们捧着的糕点来吃。“别在这儿呆着了,说笑归说笑,真有个万一可怎么好。”她说着,便要拉静姝往别处去。

猛地,一道幼影从眼前晃过。

不远处,只见一个身穿紫衫的小童,球儿一般滚在那鹿群中间,瞧那模样,也就不过三四岁光景,颈上戴着支黄澄澄的金项圈,白皙俊俏,好不讨人喜欢。可他实在太小,连小鹿的腿也比他要长些!这么小的孩子,独自缩在蹄错踏之下,瑟瑟发抖,仿佛随时都会被踩着一般,当真危险万分。

“别呆在那儿啊!快走开!”墨鸾陡然吃惊,由不得唤起来,“这是哪里来的孩子?快去把他抱过来!”她连连催促宫人们去救护。

不料众宫人皆是面面相觑,惴惴望着她,不敢动。

“愣着做什么?快去呀!”墨鸾见他们全是这般模样,不禁急急催促。

“娘娘!你怎么了?哪里有孩子?”静姝吓得面色发白,忙一把将她扶住。

“就在——”墨鸾心中一颤,回头去看,却见鹿群中唯有子鹿跳跃穿梭,哪还有那稚嫩孩童的影子?她由不得呆怔当场。

瞧这情形,竟似白日撞了鬼,一干人等都被唬得不轻。静姝打起笑容来,哄慰道:“你呀,一定是累了,回去歇着罢。”说着便将她往回拽。

“我明明看见有个孩子在那儿,就三四岁模样…”墨鸾眸光不禁有些恍惚,喃喃道,“他还一直望着我,穿了件紫衫子,戴着金项圈,上面挂了只蟠龙——”

“娘娘!”静姝吓得截口喝住她,“一定是看错眼了!内廷重地的,哪里来三四岁的孩子!别乱说了…”

这一声喝,惊得墨鸾猛醒过来。是了,方才她心下震动,失神乱语。着紫衫,胸坠蟠龙,那只能是当今太子。但太子李承现在东宫,也早不是三四岁年纪。“对。是看错了。”她迅速镇定下来,将几个在场宫人一一打量过去,笑道:“有阵子没瞧见麒麟了,怪想人的。”说着,便命两名近身宫女往东宫去请太子过灵华殿用晚膳。

“你呀,就是个做娘的命!瞧把你想的,都眼花了。”静姝颇为会心地接过话来打趣她。一旁几名宫人也乖顺,纷纷地称道淑妃主疼爱太子视如己出。

然而,墨鸾却很懒懒的,只觉这些恭维溢美之词索然无味。她轻轻将手抚在静姝腹上,默然良久,只叹一声:“真好…”

“好啦…别想着伤心事了…”静姝见墨鸾满面伤感,接着她一面劝,一面将她往回拽,心中亦不忍哀恸:

十月怀胎的心头宝,便是磕着碰着了,也比伤了自己还疼百倍,何况竟是天人永隔生死离别,这等凄苦,便是想一想也令人心中一阵发麻,真要亲身经历一番,当真不知该如何承受。

娘娘这心病,恐怕,只有等她何时再得一个孩子,才能将那心上伤,一点点替代、填平罢…

待返回灵华殿,又至静姝离去,墨鸾仍旧是无精打采,仿佛陷入了沉重窠臼,怎么也脱身不能。她叫宫人们在院中荷池旁摆下屏风小榻,独倚榻上,呆呆看着水中池鱼游走。

良久,忽觉暖风习习。

分明已设立了屏风,这风却又是哪儿吹来?

莫名,墨鸾只觉有些心惊肉跳,下意识撑起身来四下一望,不料,竟见屏风后头,一个白嫩嫩的小人探出头来,虎头虎脑的,抿唇盯着她猛瞧,却一句话也不说,仍旧是紫衫,蟠龙金项圈儿,正是方才在鹿群中瞧见的孩子!

墨鸾呆了一呆,很快笑起来。“过来。”她向那孩子伸手招呼着。

那孩子倒似并不怕生,见她唤自己,便很听话地奔了过去,竟也似小鹿儿一般。他十分亲昵地依偎着墨鸾,抓着她手,将脑袋钻进她怀里。

这孩子乖巧可爱的模样惹得墨鸾满心爱怜,竟觉得与他说不出的亲厚。“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来这里?你爷娘呢?领着你的侍者呢?”她猜想这该是哪一家皇亲国戚的小郎君,跟着家大人奉召入宫来的,或许是迷了路。

“我阿娘不要我…”不料,那孩子却闷闷地趴在她怀里如是说道。三四岁的孩子,说起话来奶声奶气,却透着一股悲伤,叫人不禁心酸。

墨鸾惊了一瞬,抚着孩子的头,笑哄:“傻话,哪有娘亲不要儿子的。一定是你自己到处乱跑了,你阿娘怕是急着到处寻你呢。”

但那孩子却不说话,只是将小脑袋埋在墨鸾怀中,亲昵地磨蹭。

墨鸾由不得将他整个团抱入怀,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那孩子委屈地耷拉着脑袋。

“怎么会没有名字?”墨鸾笑道。

孩子瘪了瘪嘴:“阿娘还没有给我起名字。”

“连乳名也没有?”墨鸾不禁奇怪。

那孩子却只是低头不语。

能入这皇宫内苑,必是贵胄子弟,何况又是这样的打扮,想来应是宗室子,这样人家的孩子,都已三四岁了,学会了说话,却连名也还未起?墨鸾愈发心中疑惑。“那…你姓什么呢?”她又问。

“姓…”那小小的孩子好似不知该如何作答了一般,白嫩小脸上竟显出些细幼的茫然然。“姓李…”他迟疑地想了想,又用力摇了摇头道:“姓白。”

蓦地,墨鸾心上一颤,怔怔看着这孩子,不知如何是好。

那孩子却将一双小手抓住墨鸾,水灵灵的大眼睛怯怯地望住她:“阿娘真的不要我么?”他小心翼翼又缩回墨鸾怀中去“虽然阿娘不要我,但是…我还是很想见一见阿娘…我很喜欢阿娘,阿娘喜欢我么?”

墨鸾只觉手也抖了,却是情不自禁将他紧紧搂住。

小小的身子,柔软又温暖,带着甜甜乳香。

猝不及防的,心中那一处柔软,便塌陷了。

“不是…阿娘不是不要你…只是…”她有些急迫地想要解释,如鲠在喉,却又难以言说,情不自禁哽噎,心潮翻涌。究竟是为的什么,竟如此轻易地便将这等离奇之事信在了心头,匪夷所思到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莫非,当真是那冥冥中牵定的血脉之息?

“我知道,阿娘只是不得已,可是…”如斯稚嫩童音,香糯中却全是不与相称的寂寞老成。那孩子将项上金圈儿取了下来,递在她手中。“阿娘,我要走了。这个留给你,以后,你要是想我,有它替我陪着你。”

“你要去哪里?”墨鸾惊得一颤,慌忙想要抱住他。

但他却忽然消失了,便似一缕烟,转眼已遁匿无踪。

她猛站起身来,四下寻找。

闻得呼声的宫人匆忙赶来,却只见她孤身立在池畔,茫然失神时,掌中是一支澄金的蟠龙圈儿。

自那以后,她再没见过这孩子,只是整夜的做梦,梦见自己悬在万丈深渊,足下绝无寸土,眼看着便要坠下去。

那孩子在山崖上,吃力地拉着她,双瞳因着恐惧与焦急而颤抖,但没有哭。

觉出自己不可阻挡的陷落,她大喊着要他放手走开,不要被拖下来。

他只紧紧抿着唇,说什么也不放。

但他却忽然消失了,变成了掌心里一只金澄澄的项圈。

她觉得有湿热从身下涌出,坠落时低头,全是鲜红。

这样的梦,一夜里要做上许多次,惊醒了再闭眼,又会重复。

无法入眠。

她将那项圈紧紧攥在掌心,想哭,却流不出泪来,只得睁着眼,盯着帐顶垂下的香薰球,看着那球儿轻悠悠打转。熬。几近崩溃。

姬显封了勇义侯,开府立户,但不得实职,整日陪在蔺公跟前侍奉,尽人子之孝,空了,也常去看阿姊,得知她不能安睡,便扛了刀站在门外守着。

“阿姊你安心睡罢。有我守着,谁也休想伤你。”

记忆中年幼稚气的弟弟,如今竟也有了几分开元名将气势。

她又是欢喜,又是惆怅,只得苦笑。“把刀放下罢。我又不是被什么鬼怪缠上了,要你这么重的戾气。”不错,并非鬼怪作祟,纠缠不休的,只是她自己心中的魔。“若有一事,不知是恶是善,只觉得,怎么做都是罪,又当如何抉择?”她望着遥远处那一尊看不见的佛,犹如扪心自问。

姬显像个阿罗汉一般盘起腿:“阿姊你为何偏要想得如此复杂?杀人为恶,救人为善,但若我们在边关守城,要保卫家国,便要杀边族蛮寇,这又是善是恶?若要照你这般纠缠起来,可真说不清了”他说着十分理所当然地望向墨鸾,“所以,你若觉得是善,那便是善,你若觉得是恶,那便是恶,是恶终有报,沙场上挥不下刀去,便是最大的报应。”

墨鸾呆怔良久,只觉心中湍急难平,愈发苦涩。

若是对着边族蛮寇,那倒也罢,偏是血肉至亲,这一刀又要如何挥下?

原来,刀与刀的含义,竟也能如此不同,叫人优柔难断。

但不曾想,当钟御医的药煎好了,捧在她面前时,她端着那碗汤水,看着那乌黑发红的汁液,甚至,噙住一口,她竟觉得无法下咽。

手不能自抑地轻颤,她下意识去摸索那支项圈,意外的,竟什么也没有摸到。

无端端地,她便忽然慌了起来,失手打翻了药碗,连那一口来不及咽下的药汁也吐了出来。

“我不喝了…我没咽下去…”她捂住嘴,止不住发抖。

孩子。

此时此刻,心中再没有别的念想,只有孩子。

与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关,只因为,这是她的孩子。

她不想失去他,她不忍失去。

善也罢,恶也罢,罪也罢,孽也罢,都无所谓了。

“我不喝了。我要留下他。”她忽然像从一场噩梦中彻底挣脱出来一般,冷静下来,眼角眉梢俱是清醒,稳稳地倒了水来漱口。

钟秉烛见状却只一声轻笑:“别漱了。就知你定然反悔,给你一碗红糖水罢了。你心绪混乱,连味儿也没尝出就吐了出来罢。”

瞬间愕然,却是忽的松了一口气,再也没有比这更叫人安心的消息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可笑,竟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女儿般折腾了这么一大圈。“钟御医,多谢你。”她笑着道谢,眼角却渗出了细密湿润。

“道谢就不必了。”那古怪医师平淡应道,“但臣力所能及也仅止于此,余下事,妃主还需仔细思量。”

余下事…

心头到底不免一沉。

她站起身来,轻推开门,春风从院中拂入,柔软有如轻触,那气息如此令人沉静。

忽然,一道金色耀入眼帘,闪烁时,竟仿佛天光映耀。

那一只金色圈儿静静躺在门边儿,便好似不期而遇的重逢,又恰似天作下的自有因缘。

她呆了良久,缓缓俯身,将之拾在掌心。

一瞬,只觉满满的暖。

余下事又能如何?

便是刀山火海,她也能闯过去。一定能。

章七二 诱欢颜

要在宫中留下这样一个孩子,唯一的办法,只有让他变成陛下的皇子。然而,腹中孩儿仍不足三月,若此时行房,对这尚不稳固的胎儿伤害不小,她又体虚,恐怕会有小产之虞。若想哄李晗来一番敦伦之礼,以图瞒天过海,怕是行不通的。

反正总是冒险,唯今之计,索性再冒得大一些。

墨鸾心中思定,便趁着姬显来拜时与他商议。“阿弟如今长大了,阿姊能不能依靠你一次?”她正身而跪,十分认真地盯着弟弟的眼睛,嗓音低柔又诚恳。

姬显似被她那郑重其事模样吓住,半晌才回过神来,忙与她对面拜下。“阿姊这是做什么,你我是亲姊弟呀!”他瞬间严肃起来。

“但是…”墨鸾垂下眼去,轻声迟疑:“阿姊要做的,不是什么光彩的好事。你会不会讨厌阿姊这么做?”

姬显闻之怔了一会儿,反问:“阿姊你要做什么?”

墨鸾引他靠近些,附在他耳畔轻声说了些什么。

顿时,姬显神色为之一变,惊道:“要这等药做什么?”还未开口就已涨得面红耳赤。

“不要问为什么。你只管去帮阿姊找来,今日就要。”墨鸾应得不容辩驳。

“但这种东西你…你若用在自己身上要伤了身,若用在…用在别人身上,万一给查出来,又或是出了事,可怎么办?”姬显咬唇又问,显是颇为抵触。

墨鸾轻叹一声:“阿显,你不信阿姊么?”

“我…”姬显喉头一窒。爷娘早不在了,如今只剩他们姊弟俩,正是该相依为命,他怎能不信阿姊呢?他只是担心。

但墨鸾似早将他心中那丝丝隐忧看得通透,笑着摁住他手,柔声宽慰道:“没事的。阿姊答应你,一定好好照顾自己;但你也答应阿姊,这件事除了你我,再不能让第三人知晓,哪怕是蔺公、是你白大哥这等平日与你亲厚之人,也不行。你懂么?”她忽然紧紧握住了姬显的手。

即便是在这般暖和的三月天里,阿姊的手依然有些微微发冷,她又握得那样紧,那湿冷的温度便渗入了肌骨,叫人一阵疼痛。姬显只觉心中猛地抽了一下,酸涩顿时翻涌,竟再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墨鸾叫姬显去寻的是相传印度神教信众参欢喜禅用的佛露,这东西后来经由吐蕃传入中土,又被人添了些诸如天仙子、曼陀罗草等能致幻的药物,成了一些富贵家中的闺乐私品。据说,这种露汁,只需少少一滴,便能叫人沉溺幻色,常有精气旺盛的少年郎不知轻重,将之用以自慰,竟至贪爱而亡。

墨鸾给了姬显一枚玉戒指,叫他将那药汁淬在短针上,插在那戒指上镶嵌玉石的缝隙中,只露出浅浅一点针尖儿。

她将那戒指戴在右手中指,那是最好运力的位置。

她将内侍监韩全寻来,得知李晗今夜果然宿在长生殿,并未见有临幸哪殿红颜之意。“我想去见一见陛下,韩公应该不会反对罢?”她一面问得意味深长,人却已先上了舆。

“妃主这是说哪儿的话。”那韩全会意,躬身请道,“妃主慢行,小人先回殿下安排。”

长生殿上半明半昧的烛火,映着帘影重重间袅娜倩影,她像一只披月为袍的魅,昏暗掩作容纱,却将那妩媚容颜笼得愈发蛊惑。她潜鱼一般游入层层幔帐之内,纤手一伸,轻摁在那惊醒来的男人唇上。

柔荑甜香,仿佛甘冽来诱。李晗不由自主地张口轻舔一下,顿时有些口干舌燥。“你怎么来了?”他缓声一问,便要坐起。

墨鸾却轻摁住他,不许他起身,反而侧身偎入他怀中去。“陛下是不是讨厌妾了?”她极尽了低柔,委屈地厮磨他的胸口。

“怎可能有这种事?朕只是…这阵子忙得有些焦头烂额,所以疏懒了…”李晗笑起来。这几近哀求的婉转像磨入了心一般,挠得他难耐,翻身便搂住她。

她不与他玩那欲拒还迎的漫长游戏,左手手抵在他胸膛,不让他压住自己,右手在他腰间一掠,便大胆地探入他里衣内去,贴着他脊柱摁揉,时轻时重。

李晗舒服的叹出声来,情不自禁啄吻她面颊颈项,尚嫌不足够地启齿轻啮,不一时已是双双衣衫半退。

墨鸾被他吮咬得不耐,用那戒指中藏匿的淬药针在他尾骨下长强穴轻刺一下。

那微痛酸麻的触感,令李晗身子一震,痴痴望住她,眸色已有醺然。

但墨鸾不予他时间慢慢反应,那只手,灵蛇一般轻柔游走,毫不掩饰地贴着他腰线滑落,推开底袴,沿着他大腿外侧抚下去,轻轻打一个转,以指甲若有若无地挂擦内侧细嫩的皮肤,忽然,拿针又刺一下。

她从不曾如此赤裸地诱惑过他。

李晗已痴痴迷迷说不出话来,定定地,满眼恍惚震惊,胯下早已灼热肿胀。他忽然收手提住她纤腰,另一手已迫不及待要去探她花底。

她却忽然鱼儿一般摆尾便溜走了。“陛下别急…”她将他摁在榻上,俯在他耳畔,兰气轻吐:“让妾来服侍陛下就好了…”她说着,摩挲着他的耻骨将手提到他小腹,在他脐下缓缓划着圈,看着他眼中饱胀得欲色愈发深沉,陡然,便又在他关元穴上刺了一下。

李晗被刺得难以自抑,低吟一声。“…别闹了…”他哑着嗓子唤得有些急不可耐,忍不住想抬手将她拉过,忽然发觉浑身紧张时手脚却似虚软无力,火热中,晕沉沉目眩神迷。

“陛下这就等不得了么?”墨鸾勾起唇角,檀口轻启,丁香在掌心湿润划过,眼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模样,像只妖媚的狐。

她毫不羞涩地跨坐在他身上,轻轻一拨,衣衫彻底滑落香肩,在腰下堆叠出一团朦胧,掩尽相交春色。那蝴蝶骨上的胎记似会发光一般,在昏暗帐内莹莹似幻。

但她只用濡湿掌心握住了他,时轻时重时缓时疾地抚弄。

李晗却似已没了分辨能力一般,颈上那一颗突起上下滚动得厉害,喘息一下重过一下。

“阿鸾…你…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他呓语般痴痴地问,侧过脸时,双眉敛起。

墨鸾俯身去看,见他双眼失焦,上腹潮红,胸膛起伏得厉害,浑身水汗,颈项面庞也涨着兴奋血色,已是无意识间在胡言乱语了。

她眼中忽然泛过一抹复杂粼光来。“有。阿鸾心里只有陛下,没有别人…”她眸色阴郁地笑起来,轻声呢喃时在他心口上浅啄一下。

几乎同时,李晗气息一窒,低吟一声,挺腰泄在她手中,一阵激动余颤,没太多彻底歇下去的意思。待她又替他弄了一回,才平复下来,放松了躺在那儿,不一会儿便睡得沉了,连汗水粘腻也不觉得。

墨鸾见他睡死了,抽了系在腰间丝巾来擦了手,就将之扔在他身上,扯来薄被替他盖上,独自整好衣衫,站起身来。

这药果真厉害。

她在黑暗里盯着那个已沉入酣梦的男人看了好一会儿,心中猛一阵刺痛。

她忽然觉得很想看,若换作白弈,又会是什么模样?

转瞬,她又哂笑起来。她想她大概是疯了。

她回到灵华殿,便将那枚戒指投进火中烧了整整一夜。

次日清早,李晗登基近七载,破天荒头一回没起来早朝。非但没起来,简直是一觉睡到大晌午,晕乎乎爬起身,尚未完全醒过神来,就被几个亲近重臣围剿轰炸了个通透。但他几乎没听进一两个字去,满脑子都是昨夜迷离。其实他并不太清楚个中究竟,甚至不敢相信,仿佛只是一场旖梦,睁眼她已不在身旁。可是…他捏着那一方丝巾,似漫无目的,觉察时,却已到了灵华殿前。

墨鸾正倚在苑中赏花。三月花事娇妍流转,映着她面庞,仿佛桃花染颊。

“听说陛下今早不朝,惹得蔺公大发雷霆。”她仿佛刻意挑衅一般,趴在花亭上笑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