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先生请留步!先生观察入微,洞若火烛,谢瑁佩服。如今京兆尹府上,正有一悬案,谢瑁才德不足,不能破此悬案,以致京城上下人心惶惶,实在惭愧。如今谢瑁欲借先生长才,不知可否移就?”

“若能助大人一臂之力,在下幸甚至哉!只是——”

他说的那件案子,我在来京路上也听说过。大约从三个月前开始,长安地区就开始陆续出现豆蔻少女神秘失踪的事件。原来的失踪人口,还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然而就在上个月的百花节那日,吏部员外郎李大人的女儿李小姐,也宣告失踪,至今未寻到。

也正是这个案子十日之内无半点进展,导致了前任京兆尹引咎致仕。原本在鸿胪寺任职的谢瑁被皇帝看中,接下来这个吃重的工作,而他上任的第一个任务,便是这个连环失踪案。只是没有尸体,不知现场,我又该如何下手呢?

“此案昨日又有突变,在浐河岸边,发现一具无头女尸。”他打断了我的“可是”,直接说道:“若先生方便,能否随谢瑁同至京兆府上?”

既然有尸体,便有我的用武之地。我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这才想起我昨日已经自己的“使用权”,卖给了睿王。

我偏过头看了睿王一眼,也许是齐王这样的强敌兵临城下,睿王的战斗指数也推向了至高点。就连他的表情,也与平日里对着我或程潜之时,完全不同。他那倾城绝色的脸庞,仿佛被笼罩在一个名为“绝对零度”的冷气团之中,向四周辐射着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注意到我的视线,他对我点了点头,齐王却道:

“光凌且慢,本王也与欲同往。”他也要去?我有些惊讶。只听他继续道:“能使光凌为难至此,想必是为那失踪案。凤小姐都肯施以援手,本王忝为雍州刺史,岂可尸位素餐,不闻不问?”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雍州刺史只是名义上的长安以及周边地区的长官而已,因为京城之地规格够高神仙够多,所以按照惯例,必须以亲王充任这一职务。但是真正的权力,则是由现在的京兆尹,从前的雍州别驾行使。

不过他以这样的理由要跟,谢瑁也是不能拒绝的。毕竟还有大义在上。只是我本能的不想和这位神仙相处太久。一个能让睿王如此戒备的人,就算他看上去连一只蚂蚁也不忍心踩死,我也不想有太多接触。

只是这世上的事情,多半是要事与愿违的。睿王本来也要跟,却被兵部紧急召唤而去。这趟京兆府半日游,便只有谢瑁陪同了。

下了马车,又是另一个殓房,这次是谢瑁一马当先。不过进门之时,他突然转过身,对我说道:

“这尸身所在之处少有人烟,是以发现之时,这尸身已在水中浸泡数日之久,与在生之人,大相径庭。殿下,凤先生,请小心。”

他说的隐晦,但是意思还是很明白的。溺死的确是非常考验人的检验。我曾实地参与解剖一具在水中浸泡了半月的尸身,巨人观与尸体的霉变还在其次,当时有一位实习生,因为缺乏经验,被消化管内的腐败气体喷了个正着,下场惨不忍睹。不说他本人,主刀的我导师,也足足有两天不敢吃肉。

那次之后,无论是什么样的恶心状况,我都能够安之若素。

一进那屋中,我身边的两位便都不约而同的闭住气。在那停尸之处,放着一具无头尸体。我几步走过去,绕着尸体转了一圈。依旧腐败程度来看,这尸身在水中浸泡,约在十日左右。由于腐败的作用,尸体的手部皮肤表皮已出现了“手套脱皮”前兆。然而仍可发现右手大拇指腹和食指内侧有两处皮肤有一层薄茧,与手部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尸身的断颈之上,已经生出了水草,手臂处也开始出现小块剥落。尸体的胃部到腹部一线异常鼓胀,解剖之时绝对需要小心。

我慢慢剥离她身上那已经和腐肉黏合的衣裙,齐王轻咳了一声,我这才抬起头,说道:“这尸身虽有溺死之症,毕竟亦有刀伤,致死之因,如此尚无法断定。若有所不适,殿下与大人不妨回避。”

虽然尸身已经故去,毕竟还是女子之身,他们这份不自在,倒也不难理解。齐王与谢瑁对视了一眼,终究还是没有离场。

既然他们都不在乎,我自然也不需要忸怩,继续勘验。除了头部这一刀,尸身上倒不见其他生前伤的痕迹。如果想进一步断定死因是刀伤还是溺死,抑或是其他死因,就必须要解剖了。

只是现在我便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他们,这具尸体,只怕是与他们要追查的案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并非本案失踪之女吗?先生何以断言?”谢瑁有些惊奇地看着我。

“据在下所知,这三月间失踪的女子,俱是豆蔻之年,待嫁之身,这女子却是方才生育,便被人所害!”

这样的话,就出现了时间点上的矛盾,从妊娠的时间倒退,三个月是无论如何也造不出一个婴儿来的。所以这个案子,应该是与他们所要查的无关。

不过虽然无关,但是出现命案还是要调查的。

“还有劳先生,为我等解惑!”齐王走到我身边,轻声说道。

我指向那女子的已然绿意斑驳的腹壁,在不规整的绿色之下,尚有几道清晰的接近紫黑色的纹路,说道:“殿下和大人请看,此处虽已腐败,然而仍可见妊娠斑纹。这种纹路只在生育之后半月之内为紫红色,可见这女子方才生育不久。”

我将这女子肿胀霉变的双腿分开推上去,因为腐败气体的累积,她的子宫已然脱落出体外,不过用以判断分娩时间的“恶露”物质,已经因为流水的冲刷消失殆尽,若再要判断这女子死亡和分娩的精确时间距离,已经很难了。

其实宋代开始,古代法医学就已经开始依赖牙齿的损耗程度,来判断死者的年龄了,只是宋慈时代并不像现代法医学的精确。如今牙齿不在,要想推断这人的身份,也只有靠骨头了。

“尸身无头,若想知道尸身年齿,便只有靠骨头。我亦须将此尸身剖开,详探死因。请大人准许。”

齐王也看向谢瑁,谢瑁直视着我的眼睛,好像是在做最后的判断,终于,他还是缓缓地点点头。

那些失踪女子的年龄,在豆蔻之年,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十三、四岁,古代女子虽则早熟,十五、六岁便已然可嫁为人妇,但是在我提取了这具尸体的耻骨之后,我发现她的联合面背侧缘已经开始形成,这就证明,这女子的年龄在二十岁左右。

一般的连环凶手都有偏执狂,这死者显然并非他的偏好类型。就算是有组织犯罪,这女子也绝非在目标范围之内。而最关键的,如果是溺死,最简单的就是剖开此人的气管与胃肠一线,观察里面可有泥沙等物。这女子的气管和胃肠都非常干净,所以他的死因,就绝不可能是溺死。

虽然我们可以得出这么多信息,但是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女子的头,否则她的身份,依然很难判断。要想找到她的头,还有一件事情是必须要着手去办的——

“在下以为,若想寻得此女子的头颅,并查出其身份。首要之事,便是寻得抛尸之地。这女子的尸身之上,有水草蔓生,便是流水冲刷的佐证。若要寻得这抛尸之地,还需向上游去寻。大人府中,可藏有长安地图?”

谢瑁点点头,说道:

“府中书房墙上,便有一幅长安图,殿下,凤先生,请随谢瑁移步前往。”

才入得书房,便看到书房的西墙之上,铺着一张巨型的“长安行政图”,分外让人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谢瑁率先走了过去,指向浐河的一转弯处,说道:“这尸身便是在此地寻得。浐河为长安八水之一,自长安东来,在此汇于灞河。这处河水较浅,是以尸身到了岸边,为一拾柴的农夫看见。”

这浐河自终南山而出,向北入长安之东,流域颇长,到这转弯之处,已算中下游,认真找起来只怕颇为麻烦。

那齐王突然指向图上一地,说道:

“不妨先去此地,许有所得,亦说不定。”

琐窗寒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啥,文案上有VIP的公告,请大家注意一下~~

抛弃我,我也没有怨言,只能咬着小手帕,含泪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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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地图上那个点,在发现尸体的那个转弯上游不远处,处于两个转弯之间,根据图释,竟是一座尼姑庵。

说实话,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地图,便觉得很有亲切感。它并不是如史书上所常见的中国古代地图那么写意,更接近近现代有比例有图案,从西方引进的地图。想必这个东西,也与那位光武皇后颇有渊源吧。

只是为什么是这座尼姑庵,我有些不能理解。与我同样不能理解的,还有谢瑁。他比我更有行动力,直接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只听那齐王回答道:

“凤小姐说起这右手拇指指腹与食指侧缘覆有薄茧时,我便想到了。这女尸手上之茧,与我乳母颇为相似。乳母礼佛至诚,右手终日缠着一圈佛珠。”

他比了一个转动佛珠的动作,我豁然开朗。这佛珠与手指的这两个部位摩擦日久,有茧产生,不足为奇。何况这尼姑庵,便在发现尸体之处上游,二十里开外的河岸上。根据浐河的走势,此处至停尸之处,水流一路平坦湍急,至那处方是第一个大转弯。

“说来也是,出家之人与他人最大不同,便在发式。难怪竟要将尸身头颅砍下。若留着,想必已然查到她庵上了!”谢瑁右手握拳,击在左掌之上,表情兴奋地道:“事不宜迟,我们这边出发!”

“光凌还是这般性急。虽则我们有所推断,毕竟手中并无确据。就算是她庵中之人,既然死了,为何不就地埋了,反而要冒着翻案之险,将这尸身的头砍下?本是出家之人却怀有身孕,已是有违清规,何况又无端横死!若我们此去大动干戈,又一无所得,你待将如何收场?无故闯入清修之所,又毁谤出家之人清誉,此事若传扬出去,于你官声又爱。何况为了贪墨案,御史台这些日子正焦头烂额,不负重荷,你便饶过他们吧!”

“多谢殿下提点。殿下有何建议?”

比起在阴谋中打滚的谪仙齐王,谢瑁果然还是冲动了些。

“此事倒不须如此急切,今日先将诸事准备停当,明日你我与凤小姐三人,可微服前往。”齐王的微笑,一如既往的无懈可击,可不知为何,我却觉得一阵发寒。

说实话,我是真的不想与他同往。

验尸告以段落,我也想走了。正待向谢瑁告辞,只见京兆府上的差役出现在门口,说道:“殿下,大人,睿王殿下驾到!”

齐王和谢瑁的目光同时看向我,我下意识地挺起胸膛,不与他们目光相碰,装作一切与我无关。

进了花厅,便见睿王站在窗前,春风轻扬,衣发翩翩,仿若芝兰玉树。我们才一进门,他便转过头,眼光飞快的扫过我,然后又对上齐王。

一阵电光火石之后,齐王笑道:“往日里想见三哥一面都不可得,今日却接连遇见,难得难得。”

“五弟身为雍州牧又掌礼部,自然国事繁重。为兄怎好打扰?”睿王接了一句,然后转向谢瑁,道:

“此处的事可了了?若无事,我与卿卿便先回谢府。”

“三哥与阿灿想到一处去了!阿灿正欲同光凌说,若京兆府上诸事繁杂,阿灿可作个护花之人,先送凤小姐回府,三哥便来了。说起来晏老太君回京,云灿本应前往拜望,只是想到老太君一路舟车劳顿正应休养。若云灿前去,还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反成叨扰,这才作罢。如今正好与三哥和凤小姐同往。”

于是在他的提议下,原本我与睿王的二人同行,就变成了三人会。才上了车,低气压便弥漫在整个车厢,我只好装死闭目养神,原本并不算长的路途,却好像漫长而没有尽头。马车好容易停了下来,车帘被人从外撩开,我忍着最后一个下车,程潜和阿恒已经在车前,我扶着蝶板的手下了车,他便迎了上来,说道:

“我才到府中,便听得他们说,光凌派了人回来通报,说你去了京兆府上。正欲去接你回来,不想卿卿你竟先到了。今日可还顺遂?”

今日所有的力气,好像都耗在装死上了,我实在不想开口,只好点点头,算是应过了。先告罪回去洗了个战斗澡,又换了身新衣,本想着随便等下随便丢个借口,不去正厅用餐,却没想到竟是清儿这丫头亲自来架我出席。

一进大厅,便听得齐王笑道:

“老夫人有所不知,今日实是阿灿受教了。凤小姐真真了得,不过小露身手,便让阿灿叹为观止。”

怎么脚才踏进一半,就听到和我有关的话题?我只得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先向老太君请安后,便被清儿拉着,坐到她身边。

倒是站在老太君身后的秦夫人笑着为我解惑,道:“适才听得表兄说,今日凤先生仗义出手,帮了外子大忙,念兮在此谢过了。”

我连忙站起身,口称“不敢”。老太君道:

“你们这些小子太过任性,明知君儿身子不好,才到了京城也不容她休息,便强要她去帮忙。也没有半点体恤,我看你们这些年都白活了!”

睿王、程潜和谢瑁三人都不敢反驳,齐王也是但笑不语。我只好开口道:

“凤君知道,夫人是心疼凤君奔波劳顿,只是此事原也怪不得殿下与大人。殿下与大人以百姓疾苦为先,何曾以个人辛劳得失为害?凤君不胜感佩之余,能以微末之技,为力所能及之事,实为凤君所愿。”

能以最快的查明案情,无论对于生者还是死者,都是一种安慰。早一天结束,便可早一天放下,这是我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得出的最悲伤,也最无奈的结论。

我借口折腾一天也累了,早早结束了这顿让人食之无味的饭局。可是偏偏脑细胞使用过度,这种状况,便是躺在床上也只有辗转反侧,我索性卸下顶了一天的不知名的繁琐发髻,将自己裹在温软的披风中,坐在露台的躺椅上,看着月亮发呆。

自从认识了那几位仁兄之后,我的人生就好像搭上了云霄飞车,在那已经被别人规划好了的轨道上跌宕起伏,完全不由自主。有的时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了。明明还是一样的眉,一样的眼,为何好像这身子里装的,已不是二十一世纪里那个灵魂?

我端详着这月亮,妩媚中带着点清冷,虽然“形容消瘦”,却别有一番美丽。真是可惜了,若此时能有一坛酒,让我共她一醉,该有多好!让我不要清醒地看着自己,被周遭的林林总总,卷进那漩涡中去。什么世外桃源要到哪里去寻觅,万丈红尘之中,只有这壶中天长,是逃避现实的终南捷径。

“虽然冬日已过,毕竟入了夜,月色虽美,亦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在我的头顶上,突然出现了一张俊美的脸庞,遮住了那弯月。

双眸含笑,神采飞扬,是程潜。扫兴啊扫兴,我垂下眼眸,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却顺势坐在了地上,也卸了发冠,任凭长发披散下来,随风起舞。

说道:“一两银子,买你心中所想。”

我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他。这句话——

“娘在世的时候,经常这样哄我。据说是光武皇后在时,也常用这话来哄含章公主。”他从我身后扯了一个软垫,垫在我这睡椅的侧沿,舒舒服服地倚在那里,转头看着我,月色映在他的眼中,格外深邃温柔,他轻声说道:“若银两真能买去心中的沉郁,便是倾家荡产,亦算不得什么!只是卿卿,我能做到的,只是在你身边,等待着你回眸,许我为你分担。”

可是太多的柔情,反而让人不能负荷。我收回自己的目光,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想要让自己说出些调侃的话来,却喉间干涩,终究说不出来。

“卿卿,有些事情我做不到,但却能猜出你此刻的心思,你可相信?”一阵沉默之中,他突然开口,语调带着几分轻快,也感染了我。我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道:

“光隐的本事,一向可大到天上去的!只是牛皮吹破,总有落下来的时候,只怕那时候便不好看了。”

“好啊,你竟如此看我不起,那咱们不妨赌个东道,看我说的可对?”他更来了十分精神,双眸雪亮地看着我。

“你居然以我心中所想为赌——”我有些惊讶。

“我从来都信得过你,信不过我的,从来是你。”他看着我,表情已经有些涩意。

“赌便赌!”我连忙应战,不想让这好不容易融化了的气氛,再度结冻。

“我想与你赌一个开始,卿卿,若我猜中你心中所想,便是我们心有灵犀,至少不要想也不想,只是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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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风

也许他的目光太过柔情,他的语调太过诚恳,我并不想面对这样的程潜。

我坐起来,转身背对着他站起身,除了让这气氛渐渐变冷,我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就当我以为这沉默,会成为最终的结束,身后突然一热,属于程潜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将我紧紧的拥住。

“卿卿,你心中所想我如何不知,这京城这谢府,于你都是牢笼。若非——可是卿卿,不值得的,过去种种早该放下。只要你说一声,不,只要你轻轻点头,我便带你走。我们去大漠,卿卿,你可见过大漠里的日落,只消看上一眼,你就会明白,这狗苟蝇营的一切,是多么微小。那羌笛,那烈酒——若你不喜欢,我们便回江南,寻一处烟柳如画的所在——”

他的拥抱这般舒适,若我闭上眼睛,是不是真的可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大漠落日,烟柳如画,他为我勾勒的,是多么让人神往的美丽。如果我此时肋下有双翼,也许真的可以和他一起飞去,只是——

梦境再美好,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

“光隐,你错了,我此刻想的,并不是此事——”我的话还未说完,他便将我转过来,再一次的拥抱,近乎执拗的坚决。

也许孤独真的会让人脆弱,我握紧双手却抵抗不了,只能渐渐放任自己,去回应那让人沉沦的温暖——

在我的双手几乎要环住他身体的那一秒,睿王的身影出现在落地窗前。他的目光直射向我,我从来没有看到谁的眼中,竟能瞬间传达出毁天灭地的恐怖。

我举起双手,抵在程潜的胸口,他却仿佛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

“放手!”睿王的语气很轻,相比他眼中的暴烈,这样的他更让人心惊胆战。

程潜也终于放过了我,他转身,好似慢动作,脸上又挂回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招呼道:“光远,你何时来的?”

“你心知肚明,何必多此一问?”睿王缓缓走过来,坐在躺椅上,姿态无比优雅从容,他的手指在我留下那里的披风上,一点一点,摩挲而过,从他进来开始,他的视线专注,未尝稍离我的脸,我一阵冷热交感,仿佛他的指尖轻触的,不是披风而是我的肌肤,随着他的所到之处,一寸一寸战栗。

程潜双眼微眯,我在一瞬间闻到道了硝烟的味道。这两个男人天生便是雄性激素分泌过剩。

“奔波了这一日,我也累了,若殿下与光隐无事,凤君便要送客了。”

我索性穿过他们纠缠的视线,直接回到房中。毕竟人生苦短,我可没那么心思,陪他们两位大眼瞪小眼。

“卿卿,今夜我来此之时,你可是想喝酒?”在我的身后,程潜的声音在拉门关好之前,钻入我的耳中。

我的手顿了一下,只听他继续道:

“今夜我所于你所言,句句真心,卿卿,我等你。”

“凤小姐,可是身体不适?想必是昨日太过劳累。”

我闭着眼睛,耳边传来齐王亲切地“问候”,真真让人“如沐春风”。

昨儿被他们二人一闹,本来就已经很稀薄的睡意,更是走了个一干二净。我躺在床上,就着夜明珠的光芒,读了整整一夜的书。虽然请蝶板用她完美的化妆术为我弥补,但是那份疲惫还是挡不住。

出城的这段路本来可以用来补眠,可这位齐王殿下偏偏不肯如谢瑁一样骑马,反而上了这马车与我大眼瞪小眼。

“多谢殿下过问,凤君不胜感激。”我睁开眼睛,礼貌回应。

如果不是已经答应了谢瑁要帮忙,这趟“现场之旅”,其实并不需要我出场。毕竟现场并非我的专长。不过现在我倒是开始好奇了,他从早上到了谢府便讳莫如深的,是什么样的锦囊妙计。

下了车,我们便看到那“水月庵”的匾额,十足的红楼风范。谢瑁叩响了门环,出来应门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女尼。

只听齐王说道:

“在下长安秦五,求见贵庵主持。”

那女尼的眼光从我们手上扫过去,道:“师傅说过,我们水月庵都是女子,不方便接见男施主随喜。”

“小师傅,在下亦是由人引荐来此。外祖祭日在即,家母欲选一处清静所在,为外祖点灯祈福。是以令我兄弟前来,先奉上一点福德。因知道庵中皆为女子,是以秦五特携妻前来,卿卿,你来——”

假扮“夫妻”总要商量套好招数,他居然来这套突然袭击,难道不怕我无以为继,就此穿帮?还有,为何只有他叫我“卿卿”时,会让我从里到外觉得不舒服?

就算心里有再多不满,这戏总要唱下去。毕竟这并不是事关我与他,而是一条惨死的人命。我着看向那小尼姑,笑道:

“既然五蕴皆空,男女之别又有何妨碍?请小师傅看在我们如此心诚,为我们通报一声。”

那小尼姑看着我们身后放着的一堆由齐王准备好的“大件礼盒”,明显是动了心。她向我行了一礼,然后道:

“那便请施主在此稍候片刻,贫尼去去便来。”

她合上门扉,我、齐王和谢瑁对视了一眼,齐王道:

“此处果然清幽,母亲大人必定欢喜。”

谢瑁也附和道:“不知里面如何,只望主持许我们进庵随喜。”

他们两人倒是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只是我不明白,以他们的武功,如果晚上潜入,将这座水月庵翻过来也不是难事,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微服暗访”?难道这样的角色扮演,会比较有乐趣吗?

“如此草木皆兵,想必我们这次,应是寻对了地方。”齐王轻叹了一口气,走到庵前的老树下,手指轻抚树干斑驳的纹理,道:“清修之地反而藏污纳垢,这里是否只有你,是清清白白了?”

现在比较需要被安慰的,应该是无辜成了“他内人”的我吧!我看了一眼谢瑁,他对我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