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注定是做不到的,你心中比谁都明白——她做不到,并不是你的错!”他的眼中有台风呼啸,翻滚着,将他眼底的我,毫不留情地席卷。他的言语是最尖锐的匕首,把那个一直收藏在我心底,层层叠叠掩埋着的秘密,一举挑破。

这个男人聪明至于恐怖的境地。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吧。我这么关心这个红药,并不是只是因为泛滥的正义感作祟,而是因为我一直在带入。同样都是为了还家人一个清白,以身犯险。她投身宫廷,我却将官场当成了战场。只是我幸运地遇到了林冲,程潜以及他,所以才有了一个不同的结局,何红药,就是那个“世界上另一个我”,我又怎么能冷静面对!

他并不知道我“来自远方”,却并不妨碍,他猜对了我的心态。我从何红药身上看到了自己,就像是我从凤兮姐姐乃至王恒身上看到的那样,他们是我的折射,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18岁那年,因为父母被杀而不能释放的自己。

我不停地追寻着真凶和真相,每一次的结案,不仅仅是对被害人家属,也是对18岁那年的自己,灵魂的救赎。这么多年来,这个秘密静静地潜伏着,已经与我心底最柔软的神经,纠结着长在了一起。我审视着剥离之后的空洞,却感觉不到疼。

我迎向他的凝视,声音的稳定,足以让自己惊讶:“你说的都对,可是怎么办?我放不下。”

他看着我,半晌无言。眼底的惊涛骇浪渐渐趋于平静,他终于说道:

“好!既然如此,我唯有尊重你的坚持,可我也有我的心意。若你还是不肯放手,就抢在我的前头吧!”

接下来的时间,我的生活,便进入了“与睿王准夫妇倒计时”。虽然安排嫁妆,宴请宾客这些事情,其实与我并无关系,但是老太君还是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和清儿,欢乐地沉浸在琐碎的事务活动之中。

我并不知道这招以婚礼牵制我的精力,是否来自于云耀的授意,但是该做的事情,我一件也没有忘记。程潜是我最大的盟友,他每晚到来,绝口不提我与睿王现在的“形势”,带给我官场上最新的信息。燕来村案引发了连锁反应,睿王以此为契机,问责兵部,并着手对府兵制度进行改革;国舅大人欧楚光被发现自尽在家中,在遗书中,他对“为私仇谋刺睿王”致使“燕来灭村”的种种事实供认不讳,只求皇帝放过他的家人。

这件事情之中,睿王肯定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以欧楚光老狐狸的滑溜性格,若非有难言之隐,他怎么肯乖乖就范?

总之,欧楚光的自白令皇帝大为“震怒”,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曹会审,清查欧楚光的旧恶,发现军械案,买官案乃至凤贤案,都与这位欧大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年指使人诬陷凤贤大人的,正是欧党的“骨干”。在齐王的“关切”下,谢珂也开始着手吏部人事调动。

虽然本着“歼厥渠魁,胁从罔治”的一贯精神,但是朝堂上下,还是难免“人人自危”,在这么多大事的连锁反应之下,宫内那个“小小”的,已经抓住“主谋和帮凶”的杀人案,早已经被抛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他不提,并不代表这件事情不存在;就像我没有一时一刻忘记红药的死。程潜很快寻到了那宫女的遗骨,我不能出门,这遗骨被藏在食盒之中,被当成“满汉全席”,由阿恒硬生生地提进了我的房间。

勘验的结果,与我的想法相差不远。事情的全貌好似拼图一般,终于可以落下最后的几块。迷雾渐渐散开,我在等待那越来越迫近的机会——淑妃的芳诞,这华丽的舞台,正适合让所有的相关人员粉墨登场。

所有的线索与证据都按照时间的顺序排列好,所有的一切,都会在明天落幕。也许这一晚,就是我人生的最后一晚。我闭上眼睛,四周很安静,我曾经无数次面对别人的死亡,如今换成了自己,竟感觉不到任何的真实感。

这是属于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是最初,也许是最后,我愿倾覆两世为人全部的柔情,只换此刻燎原…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啥,世界杯状态,本人的qq签名已经改成如下:乌鸦帝vs章鱼哥,谁才是世界杯第一人?阿根廷go,go,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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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归云

“小姐,这是昨日内府局送来的细钗礼服,您今日用哪套?”莺簧指着面前这一排宫女手中的衣服,向我问道。

我将同心结塞进随身的荷包,指向那件银红色的礼服。这是我与他婚礼的第二日,他还未见过我穿嫁衣,这一身的红,就算是我的补偿。

今早起来时,他已经离开了。属于他的那半边锦被凉意沁人,枕上放着头发结成的同心结,那柔软的发属于我,那黑亮的属于他。不需要更多的语言,足够温暖,让我保持微笑,起身上车,迎接今天的挑战。

淑妃在现存宫妃中品级最高,又是本命之年,是以她今年的生日得到了宫廷上下的重视。当我到达此次生日宴会的举办地——琳琅殿时,后宫诸嫔妃,魏王妃、齐王妃以及秦相府亲朋女眷都已经到了,此时正是珠玉满座,热闹非常。

我向淑妃行礼完毕,一直在“主持茶话会”的齐王妃迎了过来,握住我的手,满是笑容拉我在淑妃旁边坐下,说道:

“凤大人,不,合该称呼三嫂了,丹青得知可与三嫂做成妯娌,真是喜不自禁。素日里母妃与丹青叙话,说起三嫂都是赞不绝口,母妃还说不知哪家王孙能配得上三嫂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却不想这三嫂的红线,却是牵在了三哥身上。可见父皇是再圣明不过的——”

“谁说不是呢,这些年为着老三的婚事,愁白了陛下多少头发!寻寻觅觅到了今儿,总算有凤卿入了他二人法眼,皇家添丁进口,想必指日可待了。仁静皇后在天之灵有知,也当含笑了。”秦淑妃轻拍我的手,这番话着实“语重心长”。不知道是为了婉转地提醒我注意睿王“天煞孤星”的命格实在不算良配,还是为了向众人指出睿王无后“不孝”,不是大统的适任继承人。

“娘娘金玉良言,凤君谨记于心。凤君更要多谢殿下当初坚持己见与陛下赏识之情,否则哪有我二人今生偕老,朝朝暮暮之缘?”

“说得好!不愧是朕千挑万选的儿媳!”我的话音才落,殿门外便传来皇帝那威严的声音,所有的人都站起身,向这位帝国的头号人物行礼。

皇帝龙行虎步,走到上首坐下,跟在他身后的是男宾们,除了诸位皇子,秦相、谢氏兄弟和程潜也一同来了。谢府与秦府有秦晋之好,然而老太君位分尊贵,清儿又托词身体不适,女眷除秦夫人外,都未曾到场。

睿王率先走到我身边,抬手为我调整过玉簪的位置,指尖轻轻滑过我的脸庞,然后握住了我的手,那柔情满溢的双眸,深邃如海洋。我能感受到众人饱含着各种意味的目光,刺探的,鄙夷的,惊骇的,乃至羡慕的,将我们网在中央,然而这一切都与我们无关,这一刻,我们的眼中都只装得下对方的倒影,相视微笑,十指缠绵。

太监适时的入殿,宣布宴席已经备好,大家也暂时放弃了“围观”,跟随皇帝一起来到后园。临水的彩棚锦带翻飞花团锦簇,却远比不上穿梭在席上那对神仙美眷妍媚。他们结束了与后宫嫔妃们的寒暄,翩然“降落”在睿王与我这一席上,齐王端着酒杯,笑容满面,对我道:

“本以为三哥要来,凤卿会避而不见,未想你如此豁达,倒是意外之喜。”

“殿下过誉了,与睿王殿下订婚原为凤君私事,淑妃娘娘寿辰却是公事,尚有凤仪令职守在身,凤君又岂能因私废公?”我摆出最“大义凛然”的理由。

淑妃的生日,是最好的场合,可以将红药案所涉众人,全部集结在一起。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可以将这个故事结束。

差不多也是时候将这欢乐的气氛推向“□”了,我饮尽杯中酒,决然地挣脱睿王的手,起身离席:

“陛下,淑妃娘娘,今日娘娘芳诞,臣身无长物,唯有故事一则,愿博座上嘉宾一乐,还请陛下应允。”

“凤卿有故事要讲,朕倒要洗耳恭听了。”皇帝放下酒杯,席上瞬间鸦雀无声。我最后看了睿王一眼,微笑道:

“这个故事是臣夜读时发现的,曲折之处,令人心惊。话说在子虚国乌有朝,正有一位圣明之主临朝治世。圣主与皇后结缡于潜邸,即位之后六宫安泰子女双全,倒也平顺。然这举案齐眉的日子过久了,到底还是意难平,于是有缘人便有了命定的相逢…”

讲到这里,我微微一顿,观察着众人的脸色。皇帝似乎已明白了我的用意,虽然笑容不改,眼神却陡然冷冽莫测起来。淑妃的脸色渐渐转白,手似乎不自觉地放在了胸口,仿佛下一秒便要晕过去一般。彩棚之内鸦雀无声,那近乎凝固的凝重,仿佛要将人吞灭。

清脆的一声炸响,打破了这魔咒一般的气氛,我转过头去,睿王和程潜同时撩衣跪倒在我身旁,程潜抢先开口道:

“臣无状,多饮了几杯,竟失手跌破了白玉盏,请陛下恕罪。”

“不过一个酒盏罢了,不值得光隐如此。倒是耀儿怎么也起来了?”皇帝的声音仿佛笼罩着一层烟雾,让人分辨不出喜怒。

“父皇容禀,昨日至谢府向外祖母大人请安,方知卿卿与表妹清儿一般感染了风寒,本应多在家休养两日,然卿卿仍是决意前来。她老人家特意嘱咐儿臣,不可让卿卿太过劳累。这故事儿臣也曾听闻,儿臣愿代为转述,既全了卿卿的心意,也不违外祖母耳提面命之情,请父皇恩准。”

难怪我才劝了两句,清儿便打了退堂鼓托病在家,原来他早已经想到,我会在今时今日,将案情大白于天下。他知道不可能阻止我一世,是以挡在我的前面,与我一起接下即将到来的帝王之怒。

当生与死的考验摆在面前,这个男人终于还是选择了尊重我要走的路。就算今天真的要以身殉法,我亦不悔来这碧落朝一遭!

“凤卿身体不适,便不用勉强了。耀儿,你将凤卿送回凤仪宫休养。凤卿的故事这般扣人心弦,朕记得,一定会听你讲完。”

我抬起头,迎着他含义未明的视线,以豁出去的姿态微笑相应:“臣恭候陛下,臣斗胆,这故事的结局,陛下听了定然欢喜!”

睿王起身,牵着我的手昂然穿过沉闷的让人窒息的人群,在太监和侍卫们的“护送下”,一路到了凤仪宫,也未曾松开。

将莺簧遣去守殿门,睿王拔下我头上的玉簪,花钿轻颤,珠钗横斜,与长发一起从头顶滑下,掉落在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在这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律之中,唇齿交缠,长裙委地,我放任自己沉醉在他的怀抱,融化在那令人晕眩的璀璨情潮…

皇帝与仁静皇后的故事,如果发生在普通人身上,不过是又一段老套的罗曼史,但是发生在至高的天家,便成了一连串悲剧的开始。在这段一个男人被众多女人环绕的爱情里,仁嘉皇后率先出手了。

作为一个女人,她的爱情被永远的夺走,她的后位和她的孩子,就成了人生的全部。当仁静皇后宣告妊娠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了终极威胁。根据当年服侍过仁静皇后的方婕妤的说法,仁嘉皇后送给仁静皇后的安胎香上动了手脚。那装着安胎香的盒子上下了一种药物,安胎香和这种药物相接触之后,一旦受热,就会发生化学反应,会造成胎儿畸形,并导致难产。

这是我借用了老夫人的威名,从曾在关雎殿服侍的方婕妤口中炸出的秘密。当年识破这一圈套的,正是那位正值“实习期”的陈太医。因为发现及时,睿王并没有长成畸形,但是仁静皇后的身体却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有趣的是,仁嘉皇后也是因为难产而死。太医院里的病案自然不会透露半点风声,只是病案的最终署名之人是陈太医,其公信力便可想而知了。至于是冥冥中某种力量让她作茧自缚,还是她自己不小心也用了这毒香,没有人知道。我并没有证据,但是一个男人,准确地说,一个帝王的愤怒有多恐怖,在接下来对凤仪宫的处置,可见一斑。

仁嘉皇后之死引发了连锁反应。上至为仁嘉皇后看诊的太医,下到曾在凤仪宫中服侍的太监宫女,基本上凡是在仁嘉皇后妊娠以及分娩期间活动在凤仪宫中的人,全部难逃一死。

董太医与陈太医当日皆在关雎殿当值,当皇帝下旨格杀之时,仁静皇后一念之仁,让董太医得以与家人最后一见。这也就成了二十五年后,红药得以入宫的契机。

云收雨散,我枕在他的肩膀,将这些日子我从那些浩如烟海的资料以及蛛丝马迹之中拼凑出来的事实悉数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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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想必你早已知道了。那绢帕其实并无特别的机关,那位董太医当年曾为两宫皇后诊治,那几枝玉兰暗指仁嘉皇后手植的玉兰,也是在影射她入宫与仁嘉皇后难产而死有关。但凡对宫中旧事略有所知者,都不会错认,她万万没想到,最终是我这个生人拿到了这绢帕。”

“是你想得太深了,又被那药方所误,乱了心思。这宫中从不缺有心人,连你我都险些做了鹬蚌,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可能斗得过?”

说到底,我是不明就里,他是关心则乱。如果红药没有留下那条手绢,如果我没有从鸟窝里寻到线索,搞不好我们真的会顺着一路追查下去,踩上那条设定好的“警戒线”。让睿王疑心自己的母亲死因进而挖掘前事,使得皇帝与睿王父子心生嫌隙,到底会对谁有利?那幕后的黑手,呼之欲出。

“红药藏在那玉兰树下的,究竟是什么?”既然我已经把手上的牌给他看过了,他也该将这部分本来属于我的情报,交还给我。

“是董太医偷偷记录下来的,那个女人的病案。据董太医的脉案,那女人与腹中胎儿,并无任何异样。当晚我便去找过方婕妤,她也对我言道那女人送给母后的香中,掺杂了一种特异的毒物。其中详情,方婕妤并不知晓。如今陈太医已死,知道真相的,这世上只有一人。”

他顿了一下,指尖轻轻勾勒我的眉眼:“你穿着这身银红,很美。”

“你我新婚,总要有些喜色。你可喜欢?”我微笑着问。

“嗯,喜欢。”他郑重地点头,将我抱紧,肌肤贴合的温热,直熨入心。

不必多说什么,我们都清楚,握着解开这谜团钥匙的人,就是皇帝。暮光透过窗棂,打在地上那红色的礼服上,比后宫女子唇上的胭脂更浓艳。而要得到这个答案,恐怕要付出比这个更浓艳的——鲜血。

前途茫茫,我们的时间不多。这好像偷来的浮生半日,他为我画眉,我为他束发;他为我打破了君子远庖厨的信条,我为他洗手作羹汤。

红烧肉色泽不佳,清炒时蔬有些过火,鸡汤盐分多了,豌豆牛肉却太淡。荒废了半年,我的厨艺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了。不过他始终尽职的扮演了“小白鼠”的角色,试菜不落人后。

“事到如今你也只有认命了,此生此世,你注定与巧妇无缘了!”我将盛好的饭菜放入食盒,装出一脸遗憾。

“我也从未想过,能娶到一个愿为我下厨的妻子。”他拎起食盒,牵住我的手,“不必担心,你已经是巧妇了。”

凤仪宫小厨房距清和殿不远,我才一脚跨进殿门,睿王便飞快地闪到我身前,在我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我已安然站在清和殿的一角,看着“飞人大战”上演。

林冲和谢珂二人晃到我身边,前者接过我手上的食盒,后者拖过一把椅子,非常绅士地请我坐下,安抚我道:“不必担心,切磋而已。”

他的话音才落,一张金丝楠木的高几悄无声息,化为粉齑。他却依旧安之若素,仿佛我才是那个大惊小怪的人。我放弃了和他交流,转向林冲,“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卿卿今日为陛下献上了一则别致的故事,我们是来听下文的。”林冲对我一笑,色如春花。

我心中一暖,聪明如他们,如何不知道这则故事不应该有结局,可是他们仍旧是来了。为了睿王,为了我。我正要劝他们离开,只听得殿门口威严的声音响起:

“朕从不知道,朕身边这些年少英才之臣,竟都这般好奇!你们可知罪吗?”

眼前一花,场中缠斗的二人已然分开,一左一右到了我身旁,程潜朗声道:“违旨越宫,危殆皇极,其罪当诛。”

“不愧是朕千挑万选的大理寺卿,你们一个二个,可有将朕放在眼里?”皇帝扫了一眼狼藉的正殿,目光在他们身上盘旋许久,最终锁定在我身上。明明是初夏的天气,我却瞬间感受到刺骨的凉意。

皇帝欣赏他们,并不等于容忍他们,他们为维护我而与皇帝对抗,于我于他们,都是一场危险的赌博。

跟着皇帝一起到来的齐王也看着我,目光沉黯,仿佛在隐忍着什么。没有人再开口,任凭这几乎将人逼疯的沉默,如乌云一般,笼罩在清和殿的上空。

“那盒子里是什么?”皇帝突然开口,问出了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

“是睿王与臣的晚膳,臣刚刚造好——”我还未说完,皇帝便打断了我的话: “呈上来!”

我看了一眼睿王,睿王对我一笑,亲自将食盒递上去。皇帝每一样都吃过一口,方才放下筷子,说道:“早知道民间新妇三日下厨,朕却还是第一次吃到媳妇手造的饭菜,可备了你母亲的?”

“已经备下了,儿臣与卿卿本打算将饭食送往关雎殿,父皇便到了。”睿王反应极快,代替我回答道。

“难得你二人有这份心意!”皇上的脸色稍霁,说道,“既如此,你们二人便去吧,这故事改日再听也无妨碍。”

我握紧睿王的手,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皇帝的双眼,说道:“陛下,若陛下想听,臣愿为陛下将这故事讲完。”

“卿卿!”程潜几乎跳了起来,他呼唤着我的名字,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他担心我,我只有微笑以对,却不能再更改。

这并不是我的故事,而是他们的故事——凤贤大人,凤兮姐姐,红药,陈太医,以及所有因为这个案子而死去的人们,他们需要我,将他们的故事讲完。

“朕已经不想听了,你还是一定要讲吗?你可知道抗旨的后果?”

“臣知道,但是臣受人所托,如今——已经不能再后退了。”

皇帝最后还是将程潜他们三人屏退殿外,睿王与我并肩,齐王站在我们的对面,而皇帝则高居在宝座之上,空荡而凌乱的大殿,只有我的声音在回荡:

“…宫女守鹤的母亲病重,她已年满双十,便依例向尚宫局提请出宫。皇后得知内情,允她提前出宫。而她变成了坤宁宫中唯一的漏网之鱼。守鹤在宫外,因目睹一桩杀人案,入大理寺作证。时大理寺卿,正是有‘青天’之称的包拯大人。他再行复核此案之时,却发现这女子因痢疾而亡。正当包大人以死因可疑,决定再开勘验之时,却因一桩陈年旧案,含冤入狱——”

“够了!”皇帝听到这里,索性打断了我的话:“你这是将凤贤之死,归咎于朕吗?”

我东拉西扯,将时间和人物置换掉,但是这个故事的内容,并没有改变。皇帝与我,乃至睿王、齐王,都非常清楚。我摇摇头,道:

“凤贤大人之死,确为欧大人一党构陷。然而若非他触及禁忌,皇上也不会轻易点头,将他送入牢中,让人有机可乘。”

我手上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皇帝与凤贤之死直接相关。凤贤死去,对皇帝当然有利。然而于皇帝而言,凤贤之死却并不必要,只要将他调离大理寺卿的位置,让他无从追究宫女田氏的旧案,这天下便依旧太平。

“三日之前,臣勘验过宫女田氏的遗骸,她并非因为恶疾,而是胸骨断裂伤及心脉而亡。臣不得不反复思索,她从十三岁上采选入宫,涉世不深,如何能招惹到这等内家高手?”

“所以你认为,这一切都是朕指使的!”皇帝看着我,目光锋利如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看着皇帝,问道:“据臣所知,那日将安胎香送往关雎殿的,正是这位田宫女!”

因为仁嘉皇后陷害仁静皇后在先,皇帝最终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凤仪宫的宫女太监,太医院的诸位太医,都因为可能参与残害仁静皇后,或者没有能及时发现有人意图残害仁静皇后而陪葬。田宫女也许知道真相,也许是为人利用,但是这都不妨碍她作为直接伤害仁静皇后的“棋子”,遭到皇帝的报复。而二十五年后,一个天真以为可以撕破重重黑幕的女子,终于让有心人得到了这个机会,这一刻,过去的伤疤成为最好的素材。

“陛下许臣与睿王殿下追查宫女红药身死一案,为她雪冤,是臣的职责。她一片纯孝之心,入得宫闱,只为她外祖正名。如今她惨死上林,臣不得不为她问个明白!那陈太医是畏罪自尽还是为人所害?那侍卫口口声声受人指使迫不得己,为何开膛破肚之死,却无半点手软?又是谁将藏着仁静皇后安胎方剂的被子,替去了红药原本的被子?是谁在她生前迫害她,死后算计她,让她此生此世,来生来世,都不得安宁?”

她掌握了红药的身世,她知道两宫皇后之死可以大做文章。她将执行格杀令的侍卫当成杀人的匕首,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将她的儿子送上那个位置。

这就是天家的爱,以自己与他人的血泪织就,仁嘉皇后这样爱着后位,皇帝这样爱着仁静皇后,淑妃这样爱着齐王。我不要,我不要用这样的方式去爱云耀,也不想他以这样的方式爱着我!

胸膛里胀满的情绪驱使着我,我停不下来:

“还有凤大人,他一生雪冤禁暴,不曾有半分懈怠。他与家人何其无辜,为什么他就落得惨死狱中的下场?陛下可又知道,他的夫人为此心伤而亡,他的女儿也遭人背信弃义,坠入风尘,郁郁一生不能忘?”

若不是我的出现,皇帝恐怕永远也不会想到为他洗清生前身后之名,他死亡的真相,也将永远成为这秘密的一部分,再不见天日。

皇帝看着我,缓缓地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沉声说道:

“那陈太医,是朕告诉他,若二十五年前的旧事不能埋葬,他就准备埋葬自己或者全家!”

他终于承认了吗?我双目灼烧,浑身颤抖,已经承受不了这情感的负荷,只有将全身的重量交给睿王。让他胸膛的温暖与力量,支撑着我面对这结局。

“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凤贤有你这样的后人,身在九泉亦可含笑了。”皇帝看向齐王,道:“对于凤卿所言,阿灿有何计较?”

齐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第一次,我在他的双眸中看到了人性的挣扎:“凤卿所指历历,儿臣不敢辩驳。儿臣虽不知情,可母妃所作所为毕竟是为儿臣。请父皇责罚儿臣。”

皇帝没有回答他的话,又转向我,追问道:“凤卿,你可曾想过,你将这一切说与朕听,会有怎样的结果?”

“为人为己,凤君不悔。”我在“爱云耀”与“做自己”之间选择了后者,结果就已经不在我掌握了。

“朕毕竟没看错你,你确是至情至性的女子。也正是为这性情,朕只能如此决断。”随着皇帝的招呼,龙泉令伍大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芙蓉玉的莲花支架上摆了两杯酒,皇帝将那朵花转了一圈,方才说道:“这两杯酒中,有一杯已经下了鹤顶红。阿灿,凤卿,你二人之中,今天只有一人,能自己走出这个殿门。”

“父皇?”齐王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结局,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又看向皇帝。

“阿灿,子为母偿,天经地义。若你喝下了毒酒,我会赦免你的母亲,以太子之礼为你送葬;若凤卿选中了毒酒,今日之事,便只有天地,朕与你兄弟二人知晓,这所有一切,永远不会有人再提起。你二人谁先来?”

生存还是死亡,无论哪个都是二分之一。没想到我最后遇到的,居然还是概率问题!我对睿王最后一笑,然后慢慢松开我们交握的手,一步一步走向我的命运。正打算随便取一杯,有一只手比我更快做出了选择。

是睿王!他一句话也没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转头看向我,带着我所见到的,最美丽最纯净的笑容。

也许我的生命之中,再也不会有比这完美的邀请。我抬起手圈住他的脖颈,双唇相贴,这是属于我们的,独一无二的合卺酒,跨越千年的岁月,我终于寻找到这个人,愿意与我携手,碧落黄泉,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阿根廷输了,我的心也碎了。世界杯,德国队,我恨你~~

尾声

后记

凤归云去,凤君与阿睿的故事,到这里就完结了。

这个故事从构思到完成,再到出版,一共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感谢亲爱的读者们陪我一路走到最后,很感激大家陪着凤君同悲同喜,陪着无良的雪亲妈(我不叫后妈了,郑重声明)跋山涉水,用尽你们全部的耐心,走到最后。如果我是个读者,也不愿意碰上本无良亲妈这样的作者,就像我在明月在中说的,感谢大家在容忍“JJ的抽搐之外,还要纵容无良某雪比JJ还诡异的抽风,以及老年痴呆般的穿越。”

故事结束了,人生还要继续。凤君tx将不辞劳苦滴到隔壁剧组进行客串(本亲妈代表女主——关关女王和男主妖孽沈约,欢迎大家光临);而本亲妈,则要继续筹备偶的新古言故事《朝凤阙》,这次本亲妈要写一个真正的男权社会下的女王,还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

还有,我的读者群群号:54105826,敲门砖本文任意喜欢的角色名字,欢迎前来骚扰~~

最后还是要吼一嗓子:

如果爱我,请收藏我做乃心爱的作者,挠一下小乖的肚皮,看它多可爱。

爱乃们,mua~~

两杯酒都没有毒的概率,是几分之几?我和齐王都自己走出了凤仪宫,可是就在这个晚上,淑妃结束了她四十八年的生命。她的葬礼极尽哀荣,她死亡的原因,却成了重重宫闱永远不需要探解的秘密。

我很幸运,在那个时刻,我和百分之百的命运相逢,然后再以凤仪令的身份,和睿王云耀再举行一次婚礼。

一波又一波闹洞房的人潮涌上来又退下,三更天的云板响起的时候,程潜终于放过了我们,他留下最后的祝福笑容和潇洒的背影,这一刻我全心祝祷,这个就算出席别人的婚礼仍是一袭红衣,比新郎更像新郎的男子,总有一天会与那个愿意与他携手天涯的女子相逢。

“王妃!”睿王的声音拉回我飘远的思绪,面对他明显阴沉下来的脸色,我识相地挤出一个柔情万千的微笑,回应道:

“王爷!”

“这是本王送给王妃的信物。”他从袍袖之中取出一个盒子给我,在他神秘兮兮的视线中,我将它打开,那里面放着的,竟是京兆府法曹的印信。

这一刻,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你应得的,我碧落朝有女将军在前,自然当有女法曹在后。在你的王妃印信换成更高的印信之前,你可以拿着这个。你是翔之,也是卿卿,无论哪个你,都是我一个人的…”他将我抱坐在他怀中,用双唇在我的肩头印下一个又一个吻。

“无论你是谢瑱,还是云耀,你,也都是我一个人的…”

夜还很长,就像人生还很长。我感激上苍,终于让我遇见一个人,只要握着他的手,便永远不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