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倾雪一见即十分喜欢,脱口赞道:“好个别致的所在!”

等进得屋里不由更是喜上眉梢,原来屋中桌、椅、床、塌等摆设及用具竟皆为竹制,一件件或简单大方、或精致小巧,让人见之忘俗。

“你喜欢就好,爱住多久便多久。侯府之时即想与公主结交,今日可偿了愿,现咱们能比邻而居,定要好好亲近。”碧心见她心喜不由也是高兴。

“那我可不客气了,定要在此多打扰些时日。”风倾雪笑道,她也颇为欣赏这位敢爱敢恨、敢做敢当的“碧云蝶”。

“这里可以做饭吗?”鹿儿却问道,她只担心不能做可口的食物给她的公主吃。

“可以。”碧心回头应道,“这三间小屋,右边为厨房,中间是堂屋,左边为卧室,你们大概吃不惯庵中的斋饭,可以在此做的。”

“那就好。”鹿儿点头,“我若多做了,可分你们些吃。”

“不敢劳烦鹿姑娘,”碧心忙道,“庵中自有斋饭。”

“碧心师太,你不用客气,也不用担心破戒。”风倾雪道,“鹿儿就喜欢钻研厨艺,她做出的东西可是连宫中的御厨都赶不上的,而且我们一向喜清淡,因此素食为主。”

“哦,既然如此,那有机会定要尝尝鹿姑娘的手艺。”碧心闻言欣然道。

“那要看我高不高兴做给你吃。”鹿儿却道,眼睛斜看着碧心,她可没忘了这人可是刺杀过公主的。

“呵,贫尼省得。”碧心不以为意,然后回头对风倾雪道:“你们在此要小心一事,即是湘君城水家二公子水朝彦这个淫魔!这水家是这湘君城中的土皇帝,平日里鱼肉乡民,横行霸道,可畏是无恶不做!但却上结官府下结土匪流氓,乡民们无人敢若,皆是有怒有怨无处可诉!”

说着眉峰凛凛,面显肃杀之气,“前些日子,我进城买些东西,不想被之瞧见,言语无礼,行为可憎!我因已出家不想再惹事,便避之,不想他竟跟到这里来,不断搔扰,我迫不得已出手将之赶走,但其定不会死心,定还会前来,我倒不怕他,只是怕他搔扰到你们。”说完看着风倾雪,暗暗叹息,生着这样的倾国之颜若被之瞧见,怕不是一声祸事!

“这有什幺,我家小姐可是武艺绝伦,这些年什幺强人没见过,他若来定叫他有来无回!”鹿儿闻言却不在意。

“师太放心,我们武艺虽不佳,但自保绝无事。”风倾雪道。

“你们有艺防身那我就放心了,若有事可吹响此竹管,这管音尖锐可传十里,我闻之定会尽快赶来。”碧心掏出一支约三寸长的笛状的竹管递给风倾雪。

“多谢师太。”风倾雪接过。

“那我先回庵了,你们也累了吧,早些休息罢。”碧心说完告辞离去。

三、龙宫云会

湘君城南,一座富丽豪华的宅院便占去城南六分之一的地面,这正是城中首富“水龙王”的别馆,现作宜王的行宫。

一早,便已有两人在园中漫步,这两人正是宜王与秋意遥。此时是夏季,园中诸多鲜花怒放,诧紫嫣红一片。

“意遥,你觉得这座别馆如何?”宜王停下脚步,转身问向身后的秋意遥。

“富贵有余,失之清雅,太过匠心,失之天然。”秋意遥一言概之。

“这别馆在你眼中是俗物一堆,可有些人却会为着能拥有这幺一座别馆而想尽一切办法,用尽己身一切手段,甚至背弃良心,杀人犯法也在所不惜!”宜王看着这琉璃碧瓦,红楼朱户,微微叹道。

“那是人的欲望,对富贵名利的一种本能的欲望。”秋意遥眼光扫过园中,雕栏玉砌,名花香树,草木葳蕤,烟聚蔓缠,在世人眼中,看着何尝不是美景。

“人的欲望?真是无穷无尽啊,得着小的想着大的,得着银的想着金的,得着瓦屋想着高楼,得着七品县令想着一品宰相……若有一日,人能完全控制了自己的欲望,那便能真正天下太平吧。”宜王看向园中一丛不知名的红花。

“永远不会有那幺一天。”秋意遥看一眼宜王,有几分淡漠的道。

“那幺我当个花匠的梦就永远也不能成真了。”宜王似满怀遗憾。

“哥哥说王爷是朝中的隐者,看来确是如此。”秋意遥看着这富贵一身,权倾天下的宜亲王,谁能想到他的梦想竟然是去当一名花匠呢。

“隐者?我倒是没想过,我只是很喜欢花,很喜欢牡丹花……很想亲手种一园牡丹……一园紫牡丹!”宜王眼中闪现一片迷蒙的向往,紫牡丹啊……

“王爷能者多劳,这等闲情雅事只得我们这种懒散闲人做得的。”秋意遥闻言淡笑道。

“所以我羡慕你啊。”宜王收回心神,看着他,“这次出宫前,皇兄曾嘱咐我,看能否劝说你入朝为官,我当时心里就嘀咕着,若是我,才不会放着这悠闲自在的日子不过,而来做这捞什子官。现在看来,我也用不着开口了。”

“王爷明白就好,意遥实不是当官的料。”秋意遥抬首看向天空,看向空中飘浮的白云,“只是意遥有几分不明白,与皇上仅有一面之缘,乃去年皇上驾临侯府时才得见,仅一个时辰而已,意遥也只是吹了一支曲子与皇上听,并未有任何出色的表现,为何皇上定要认定我是人才,三翻四次的派哥哥与爹爹劝说呢?”

“呵,这便是皇兄的过人之处。”宜王转身继续前走,边走边说道:“皇兄自小即有一种识人的本领,总是能一眼就看穿这人的优与劣、长与短,那一双眼睛啊,仿佛能看透这世间所有的事与物。我每次给他一看,总是不由自主的就把心底里所有的事全吐出来,因为我知道,我不说他也能看出。小时起,我就在想,他的眼睛里是不是还住着一个人?一直到现在,还没想个透!”

“哦?拥有这样一双眼睛难怪被称为皇朝百年来最杰出的君王!”秋意遥沉思道。

“皇兄那双眼睛啊,这世间算是独一无二的吧?”宜王走至园中一张石桌前的石凳上坐下,回头示意秋意遥也坐下,“三弟的性子从小即争强好胜,不管什幺事他都要争个第一,不管什幺东西他都要抢个最先,小时候我还跟他抢跟他争,可后来我知道我抢不过他了,所以退后一旁看着他跟其它兄弟抢,他每次都得胜。但只有在皇兄面前没法儿,皇兄也不跟他抢,而只是拿眼看着他,过一会儿,三弟便会低下头,乖乖把不属于他的那一份放下。所以从小到大,三弟只服皇兄一人,便是父皇也管不了他。”

秋意遥听着这些皇家秘事,面上也只是浅浅的挂着一丝笑容,并不发言。

“我们三兄弟这一生真正相争的也只有一回,那是……”宜王神色间忽呈现一片恍惚,似乎陷入某种回忆,“那一次,我第一次不自量力的放手一争,皇兄也不再谦让,而三弟……三弟更是使尽心力……不过最后赢的也是三弟!”言语间不难听出那一份憾意。

秋意遥只是静静的听着,他知道,宜王口中的兄弟相争之事定是指昔年三王争美之韵事,争夺的对象就是葬身于大火的安王妃,想起那一场大火……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袖中的玉箫。

“真是奇怪,这些陈年老话倒是跟你说了。”宜王从往事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平静如水,淡然如风的男子。

秋意遥却只是微微一笑。

宜王看着他,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人有着什幺样的能让皇兄注目的治世才能,但他此时却知道了,这个人有着一种让人放松、安心的特质,若一湖秋水,温柔的包容着所有的一切。

这个人还有着超越他年龄的智能,明明年长的是自己,但此时,在他面前,自己却仿佛是在向一位年长的知交倾诉。

“有这样的明君是皇朝之福,也是哥哥的福气。”秋意遥忽然如此道。

“哦?你哥哥的福气?”宜王似还未能清明如初。

“有此等识才重才的皇上,哥哥才能一展己身所学,一展他的凌云壮志!否则,哥哥的本领再强十倍却也无用武之地。”秋意遥悠然叹道。

“嗯,秋将军是皇朝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确实是少有的将帅之才!”宜王紧紧的看着他,这个人对于兄长的荣耀与成就一点也不羡慕或妒忌?

“看来王爷清闲的时刻到此结束了。”秋意遥忽地看着前方道。

“哦?”宜王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程观远远的走来。

“王爷,水至天水员外求见。”程观走至宜王面前躬身道。

“哦?他来了?挺快的。”宜王眼光一闪。

“请问王爷是否接见?”程观问道。

“嗯,请他至大厅等候,本王稍后到。”宜王道。

“是。”程观领命而去。

“意遥,你说这水龙王所为何事而来呢?”宜王回首看着秋意遥。

“来看望王爷,来看看王爷是什幺样的一个人。”秋意遥淡淡的道。

“是吗?本王也正好想看看他,必竟此次南行可有多半是为着他。”宜王站起身来,“意遥,你一起来罢,本王想借你这双眼睛看看他。”

“嗯。”秋意遥也起身随在宜王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