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见之,赶忙飞跃而起,想向院外逃去。从刚才的交手,他自知讨不到便宜,况且本就无事,因此心生退意,只是才跃上院墙,眼前白影一晃,秋意遥已追赶而来,大袖一挥,似一堵白色墙壁,挡住了黑衣人去路。

黑衣人见去路已绝,只得后退,跃回院中,秋意遥也跟着从墙头跃下。

黑衣人不动,秋意遥也不动,两人静静对恃。

“阁下还是不肯让在下一睹庐山真貌吗?”秋意遥从袖中取出玉箫,看着黑衣人,语气温和,如向一位老朋友轻声问候。

“公子何必强人所难。”黑衣人也语气轻松,似乎并不在意眼前可能被抓的危险。

“也罢,你走吧。”秋意遥忽道,然后双手背负,让开道。

黑衣人见之不由惊诧,但见秋意遥已让开道,自己若不走,岂不让人小看了,因此脚下移动,但依然小心翼翼的防备着,经过秋意遥身边时,却听得秋意遥一声轻语,“小心脚下。”

黑衣人一听,以为他要偷袭,因此还真的全神贯注着脚下,谁知眼前一花,只见秋意遥左手一挥,大袖已扫向面门,竟是要扫下他的面罩,他马上伸手去挡,却只觉腰间一麻,然后全身一僵,再也不能动弹,竟是给点住了穴道。

“你……你……”黑衣人看着秋意遥,眼中又惊又怒。

“这招叫‘兵不厌诈’,平常和哥哥过招时他经常用,想不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而且还挺管用的。”秋意遥右手收回点住黑衣人腰间的玉箫,微微一笑,只是笑得有几分狡黠,把他那一身儒雅若仙的气质破坏了几分。

“你……你……”黑衣人实想不到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骗人,因此此时是又急又气、又羞又恼!虽然哑穴并未点住,但也气得说不出话来。

“嗯,还是先让我瞧瞧阁下的真容吧。”秋意遥却并不在意他的恼怒,玉箫一挑,挑开了黑衣人的面罩,一见之下,不由也是一惊,“水公子?”

原来这黑衣人竟是日间所见的水家七公子---水落云。

“是我。”水落云见面罩被揭,也不抵赖,反而坦然承认,反正已被揭穿了嘛。

“你可以走了。”秋意遥玉箫再点,解开水落云的穴道。

“走?”水落云闻言不由惊诧至极,这别馆虽是他家的,但此时已作宜王行宫,无允许是任何人都不得擅入的,何况他还是夜间私闯,这人抓住了他,竟不审问他来意,也不治罪,反而叫他走,叫他如何不奇怪。

“夜深了,意遥不再挽留公子,公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秋意遥说完转身回去。

“喂!就这样?”水落云见之离去不由叫住他。

“不然还要怎样?”秋意遥回头反问,“难道水公子还想让意遥请你喝酒不成?”

“唔,这有何不可?”水落云忽走到他面前,拍拍他肩膀,“你若有好酒不妨拿出来。”

秋意遥闻言也是一征,然后浅浅笑开来,笑得欢畅明凈,若一湖秋水柔柔荡开,“若有酒,定与公子同醉,只是意遥此番作客,并无备酒。”

水落云看着他那若皎月破云的一笑,不由心生羡慕,羡慕月下这白衣如雪,淡雅出尘的人,可以笑得这般无忧无虑,无牵无挂。

“我知道哪有酒,敢不敢喝?”水落云也是一笑,只是笑得象只馋猫。

“有何不可?”秋意遥一挑眉头,反问道。

“那跟我来吧。”水落云领头而行。

“你手上的伤可要包扎一下?”秋意遥跟在其后道。

“不碍事,这幺点小伤。”水落云一挥手道。

他老马识途,这一弯,那一拐的,很快来到别馆最后面的一间土屋前,这土屋矮小简陋,四壁皆是以土筑造,连个窗户都没有,在这富丽堂皇的别馆中,有若鸡立鹤群,怪异至极,且并无人居住。

水落云推开厚厚的木门,迎面便闻得一阵酒香。

“这里可是我老爹的藏酒之处。”水落云回头对秋意遥道,然后径自往里走去,借着微弱的月光,可看清屋里摆满了酒坛,一排排,一层层的。

“这别馆中的好酒就全藏于此处,你不知道吧?在我们家,酒全藏在最后院的地窖里,差不多已被我偷偷的喝光一半了,老爹却还不知道呢。”水落云得意的说道,一边还伸长脑袋嗅着酒香。

秋意遥却看着眼前人的,不发一语,眼睛连眨,似在深思什幺。

“告诉你哦,这湘君城哪有好酒,可是全逃不过我的这一双眼睛,这鼻子的,”水落云兴冲冲的说道,似极为自豪自己寻酒的本领,“唔,这一坛是百花珍珠酿,已有十二年了,是采百花而酿,再加入珍珠粉,最能养颜了,这东西适合女人喝。”

“这一坛是桂花酿,已有二十年了,唔,还不够劲。”水落云伸长鼻子使劲的嗅着,辩认着各种佳酿。“这一坛是人参酒,放了好多珍贵的药材,最补的,适合老头子喝。”

“水公子经常这样在夜间寻宝吗?”秋意遥却在身后淡淡的问道。

“是啊,我们家的那些宝贝我比我老爹还清楚放在哪,所以呀……”忽然间似醒悟到自己说了些什幺,水落云猛然回头,只见秋意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温和无害的看着他,可他心中却是一惊,这个人,什幺时候看出来的?

“我曾听闻,水府经常闹贼,每次被盗的都是极为珍贵之物,可即算出动了湘君城的第一神捕,依然抓不到盗贼,这人不但武艺高强,而且似对水家甚至整个湘君城都极为熟悉,可谓是来无影,去无踪。”秋意遥平淡的说道,眼睛却看着水落云,但见他脸上闪现的惊愕,犹疑,防备……等等复杂的表情,最后回归于平静无波。心中暗赞,果然不是寻常人物!

“那现在还要和我喝酒吗?”水落云淡然问道,眼睛盯着秋意遥,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丝表情。这个人,真是不该只当他是文弱书生一名,那种聪明岂是常人能比,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看似温和淡然,却好象世间所有事物都能一眼看透一般。

“为什幺不?”秋意遥眉头一扬,踏入屋中,抱起两坛酒,“我就挑这桂花酿吧。”桂花酿……桂花……

“好!”水落云点头,然后手臂一伸,自己也抱起两坛,“这女儿红已有五十年了,我就要这个!”

“走!去我屋中喝酒去!”秋意遥领头而行。

“好!”水落云应道,“今晚定要大醉一场!”

一早,当秋童打开房门,便是一阵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看到的一番景象让他傻在门口。

只见房中滚落着几个大酒坛,地上还躺睡着一个陌生的黑衣人,而桌上却趴睡着他家公子,桌上红烛早已烧尽,只余一滩红泪。

也许开门声惊醒了沉睡中的两人,只见秋意遥从桌上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向门口,“哦,天亮了,秋童你起来了啊。”

而地上那人却翻个身继续睡,口中还念念有词,“水空儿,快去烧热水来,本公子要洗澡,然后再给我准备好行头,呆会儿我要出去。”

“公子,这怎幺回事?”秋童小心翼翼的走进屋里,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踢到了酒坛或踩到了地上的人。

“哦,昨晚和水公子喝了一夜酒,真是痛快!”秋意遥揉揉两旁太阳穴,微皱着眉头,“秋童你去多烧点水,我和水公子梳洗用。”

“是该洗洗,一身的酒臭味!”秋童吸吸鼻子道,然后看着地上一身黑衣的人道:“这人是谁?怎幺这种打扮?”

“嗯,水家七公子---水落云。”秋意遥答道。

“水公子,水公子。”秋童蹲下身来唤着地上的人。

“嗯?”水落云睁开朦胧的眼,然后闭上,然后再睁开,似乎回复几分清醒,眼前这张清秀的娃娃脸似乎挺陌生的,“你是谁啊?水空儿呢?”

“我是秋童,秋意遥公子的侍童。”秋童伸手扶他坐起。

“秋童?”水落云念道,待坐起身看到秋意遥总算完全清醒过来,省得自己在何处了,“原来我睡在这儿了。”

“落云兄总算自醉乡返来,否则我岂不要招魂。”秋意遥笑道。

“若真不能回来,你也不必替我招魂,岂不知醉乡才是我之最佳去处!昨日一醉真是痛快!”水落云站起身来。

“秋童,快去烧水罢。”秋意遥吩咐道。

“是。”秋童领命正要离去。

“等一下。”水落云忽唤住他,手拉扯着一身酒渍的衣裳,“烦你叫个人上我家,叫水空儿给我把衣裳送来。”

“落云兄,若不嫌简陋,沐浴后可穿我的衣裳。”秋意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