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姑姑的消息了?”桑丘子赫的眼神里,已是多了一抹的光亮。

“你们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吗?”

桑丘子赫的呼吸一滞,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母亲果然是在桑丘子睿的手中!”

任玉娇不徐不疾地帮他斟了茶,动作轻巧地在其对面坐下,“表哥不必担忧,姑姑现在在他的手上,许是会受些苦楚,不过,好在她对你的事情所知不多。另外,最起码,短时间内,她的性命亦是无忧的。”

桑丘子赫的眉心动了动,“可有什么法子能帮我救出母亲?”

“现在还不是时候。”任玉娇的脸色淡然,仿佛被抓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姑姑一样。

桑丘子赫的手直接就攥住了她的胳膊,“任玉娇,别忘了,她也是你的姑姑,将来还会是你的婆婆。”

任玉娇一挑眉,视线落在了他抓着自己胳膊的大手上。

“表哥的情绪看来很激动。这样的话,那我奉劝你一句,这个时候,不要做出任何的决定。因为情绪不稳的人,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麻烦。”

看着一脸平淡,眼神清冷的任玉娇,桑丘子赫的心里便是有再大的火气,此时也烧不起来了。

他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极对!

外人只知任家的这位病弱小姐,天生体弱,且性子懦弱冷淡,不喜与人来往,便是被欺,也是不喜欢将事情闹大。却是极少有人知道,她的智慧,实可谓女诸葛!

便是任家的家主,也还是近期内,从自己的口中得知的。也正是从那以后,才彻底地改变了对这个孙女儿的看法,并且是提高了她在府中的待遇。

桑丘子赫在她有些冰冷且压迫感十足的眼神下,不得不松开了手,“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如果我没有猜错,大伯已是与父亲摊牌。大伯甚至是对于之前父亲派人暗杀桑丘子睿的事,也都知道了。”

“那又如何?”

任玉娇不为所动,面上仍然是清冷的,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玉手,轻轻地为自己斟着茶。

“若是两房撕破了脸,父亲便再没有继续留在静国公府的理由了。”

“你觉得这种事情,老夫人会允许吗?”任玉娇的提醒,倒是让桑丘子赫清醒了几分。

“别忘了,桑丘弘便是知道了这一切,亦是无用!一则,他没有证据,二则,若是他当真将这一切挑破,你觉得,老太爷和老夫人,就会对他的话,全然相信?”

“你的意思是?”

“若是果真如此容易,那日,桑丘子睿也就不必费尽心思地设计姑姑了。因为他知道,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一切与你们有关。”

桑丘子赫顿时心绪平稳了许多,她说的不错,这些年来,父亲和母亲将事情做的都是十分干净。若是他们手上有证据,又岂会等到了现在?怕也只是猜测罢了。

“那接下来,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任玉娇的唇角一弯,原本清秀的五官,因为她这一笑,竟是多了几分的潋滟之色,宛若一旁刚刚被她打理过的牡丹,竟然是多了几分的明媚春华。

“表哥,听说,三夫人不是一直心仪于桑丘弘吗?”

桑丘子赫的心思一动,随即眸光又黯淡了下来,“只是这阵子,三婶儿似乎是足不出户,而且跟三叔的感情也很好。”

“很好?”任玉娇的眸中闪过了一抹冷冽,“十几年的感情,岂是说放,就能放得下的?”

桑丘子赫抬头与其对视一眼,眸中,已是多了几分的闪烁。

两日后,桑丘三夫人,也便是小付氏,带了两名婢女,往大房的院子行去。一连这么多天,未曾出过院门,甚至是连二房嫁女,她也以身体有恙为由,不肯出门。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想做的,无非就是彻底地将那个人忘干净。

小付氏经过了那一次云浅夏的催眠,并且是被她用秘术,洗去了自己一部分的记忆,虽然是对桑丘弘,已没了那种心思,可是心底最深处,还是知道自己曾经喜欢过这样一个人的。

所以,她才会许久不肯出门,就是为了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也让自己与现在的夫君,能有更多的了解。

走了长长的一段回廊,终于是到了姐姐的院子,小付氏对这个姐姐还是十分的敬重的,不然的话,当初她也不会如此地痛苦。

“姐姐,您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因为是这两位夫人既是妯娌,又是亲姐妹,她过来,自然是不必通报的,而小付氏进了屋子,自然而然地便往里屋去了,手才一挑了帘子,便看到了床上躺了一个人,赫然正是桑丘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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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暗渡陈仓!

桑丘弘的脸色有些潮红,均匀绵长的呼吸声,预示着他此刻已经睡熟。

小付氏的脸色微微僵硬了一下后,左脚才刚刚抬了起来,便又突然顿住,然后再缓缓地收了回去。

一刻钟之后,二房的桑丘美陪着她的生母贺姨娘过来了。

“给七小姐请安,给贺姨娘请安。”

桑丘美点点头,“孙嬷嬷,大伯母在吗?我和姨娘找她有些事情商量。”

“大夫人不在,不过,三夫人倒是在里头等大夫人呢。”孙嬷嬷是付氏身边儿的老人儿了,忙笑着应了。

桑丘美收到了她一个放心,妥当的眼神,当下会意,拉着贺姨娘便进了屋子。

“呀!”

随着里头桑丘美的一声惊呼,刚刚在外头与她说话的那位嬷嬷,立马就跟着在外头嚷嚷了起来,“怎么回事?快来人呀,七小姐和三夫人在里面,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儿?”

等到她带了人冲进屋子,才发现三夫人正好端端地坐在了主屋里,而七小姐和贺姨娘则是面色尴尬地看着主位上的人。

孙嬷嬷故作吃惊道,“咦,老爷怎么也在这儿?三夫人,那你们刚刚?”

这要说不说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瞧奴婢这张嘴,想来,刚刚老爷和三夫人都在屋子里,定然也是没什么的。都是奴婢太过大惊小怪了。”

言外之意,也就是说刚刚这屋子里只他们一男一女,一个是大伯哥,一个是弟妹,委实不妥。若是传了出去,岂非是让人们以为他们二人有了什么苟且之事?

自说自话的孙嬷嬷,没有注意到一侧桑丘美和贺姨娘有些怪异的眼神。

“你的确是太过大惊小怪了。”

孙嬷嬷一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身子猛然僵住,然后猛地一回头,桑丘子睿和桑丘桃二人,正一脸气愤地看着她。

桑丘桃冷哼一声,“看来孙嬷嬷这差使是当的越发的好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就在院子里头大声地嚷嚷,不仅如此,竟然是还想着往父亲和三婶儿的身上泼脏水,幸亏是我和哥哥都在这里,不然的话,怕是三婶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经过了上一次被劫之事,桑丘桃也总算是体会到了自己与二房之间,可不仅仅是只有血脉关系,还有着复杂不清的利益纠葛。

桑丘子睿没有作声,在桑丘弘的身侧站了,看着父亲仍然是有些红的脸色,关心道,“父亲现在觉得如何了?这贱婢可有吵着您?”

桑丘弘的眼皮连抬也不抬,伸手揉着额头,“本来用了你的药,已是好多了,可是现在被她这么一嚷嚷,又开始疼了。”

桑丘子睿的脸色一冷,直接就吩咐道,“来人,将孙嬷嬷拉下去,杖责五十。”

孙嬷嬷的脸色一白,杖责五十?

那岂不是要了她的这条老命了?

“二公子开恩哪!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奴婢也是刚进屋时,没有看到您和五小姐,所以才会说错了话,还请二公子饶命。”

孙嬷嬷跪在地上,立马就磕起了头,咚咚的声音,还真是磕地实在。

桑丘子睿轻蔑一笑,“说错了话?你跟在母亲身边多久了?这等话也是能随便说的?你可知道刚刚若不是因为有我和妹妹在,你这番话会引起多大的风浪来?依我看,你分明就是心怀不轨!”

“二公子冤枉奴婢了。奴婢可是夫人的陪嫁嬷嬷呀,当年在付府时,也是曾服侍过三夫人的,怎么可能会对她心怀恶念?还请二公子明查。”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桑丘桃轻嗤一声,“哥哥,跟她说这么多有何用?还是让人直接拉下去吧。她自己收了谁的好处,自己心里头能没数儿?还是说,非得让您将从她宅子里搜到的东西都拿过来让她过过眼?”

桑丘桃不轻不慢的话,让孙嬷嬷立马就是呼吸一顿,连被人拉出去,也是没了反应了。

同时,一旁的桑丘美则是吓得浑身直哆嗦!

当着她们的面儿处置了孙嬷嬷,这用意岂非是太过明显了?

贺姨娘何曾见过这等的阵仗?以前在二房,她可是向来伏低做小,处处示弱,如此,才勉强为二老爷生下了一个女儿,也算是有了依靠。

这些日子,也不过就是因为二房没有了正经主母,她又因为是跟在了二老爷身边最久的人,这才被想了起来,帮着打理些内务,如今一看到了二公子出手就是五十杖责,早就吓得三魂丢了两魂了。

“七妹妹还是请回吧,今日之事,我估且就当是与你们母女无关了。若是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桑丘美的年纪到底是还小一些,被桑丘子睿这么一吓,立马就服了软儿。

“是,多谢二哥哥了。”

如此一说,便是等于默认了今日之事,她们母女俩也参与了!

可惜了,等出了院子,桑丘美和贺姨娘才回过味儿来,明白这是等于将整个二房都给绕进去了!可是现在明白过来,也已经晚了!难道还要再回去解释一番?有用吗?

母女俩打定了主意,回到了二房后,绝对不能将她们承认的事儿给说出来,不然的话,依着桑丘子赫的手段,可是够她们母女俩受的了。

桑丘子睿原本是没有想到这一出儿的,不过,倒是多亏了云浅夏的提醒,才让他想起来,如今大房唯一的一个弱点,便是三婶儿这里了。

如今,借着今日这个机会,倒是将母亲身边的一个眼线,给彻底地清除掉了。

大夫人从西内间儿里出来,脸色已是一片铁青!

“这个孙嬷嬷,我向来器重她,想不到,她竟然会是这种人!”

桑丘弘轻叹了一声,“怕是之前,有关睿儿送来的家书,以及一些细节,也是她透露给了二弟那边儿了。”

桑丘桃不解,“既然如此,哥哥为何不留下她的性命?说不定,还能找到了二叔找人刺杀你的证据呢!”

“谈何容易!”小付氏摇摇头,“二哥做事,向来是滴水不漏,便是你能将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他,没有实际的证据,也是白搭。再说了,如今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健在,若是弄得太过了,怕是反倒被二哥那边儿倒打一耙,说是大哥大嫂不孝了。”

付氏这才看向了自己的妹妹,见其面色沉静,便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算了?”桑丘桃急地一跺脚,一脸的不甘心。

屋内的其余人,淡淡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十分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入夜,浅夏早早地睡下,自从离开了桑丘府,回到了这处小院儿,她就觉得自己的睡眠一直不错,至少,不必担心是否会有人在暗中监视她了。

只是近两日,浅夏总是觉得心神不宁,她自己也说不来是何故,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种感觉。为了不让他们两人跟着担心,自然也就选择了不说。

浅夏因为向来多梦,所以,屋子里向来都是烛火不熄的,为了保护她的眼睛,每每等她睡后,屋子里便只燃一支烛火,且每次放的位置,都是远离她的床榻。

一开始,浅夏睡地很是安稳,只是不知过了多久,以往缠绕着她的那个梦魇,再度侵袭向了她。

依然是一袭白衣,一双金色的靴子,她似乎是离那里很近,可是却看不清那靴子上精美的图案,两人的中间,似乎是不仅仅隔了桃花,还隔了一层白雾。

浅夏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的身形动一动,可是挣扎许久,一如往常般徒劳。

浅夏想要唤他一声,引起他的注意,说不定就能看到了他的样子。可是嘴巴张了张,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正在焦急之时,那熟悉的琴声,再度传来。

琴声曼妙,似的安魂宁神之功效,浅夏竟然是渐渐地觉得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有些没了精神。

床上的浅夏,轻轻地摇着头,两个手也有了些动作,只是,这一次,梦到了此处,她还没有醒过来。

梦里的浅夏的眼神突然有了几分的清醒,不对!这一次的梦境,似乎是与以往不同。

浅夏强迫自己要精神一些,清醒一些,说不定自己很快就能看到这个白衣男子是谁了,一定要坚持!

很快,浅夏隔着数棵桃花,终于是看到了一个身影,有些模糊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梦中的男子,白衣墨发,手上一柄青纸伞,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侧面,却让浅夏感觉到了无法言喻的俊逸风华!

浅夏的手不自觉地便轻抚上了胸口,用力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强迫自己迈开双腿,向那个男子靠过去,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自己似乎是都无法动弹一步,只能是看着不远处的男子,干着急!

浅夏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知道,自己这是要离开这个梦境了!

不!她不能让自己好不容易取得的进展,就此打住!

浅夏轻轻地咬了一下舌尖儿,若是咬的太用力了,怕自己会直接就从梦中醒来。

视线清晰了许多,只是,仍然只能看到男子的一头墨发,和半张侧脸。

男子似乎是在凝思着什么,身形一动不动,偶尔眨动几下眼睛,还能让浅夏确定,他是活着的。

浅夏总算是看清楚了,原来男子那里,竟然是在下着丝丝的细雨,那雨小的,就像是雾的褪散一般,小的几乎就是看见!

难怪他会手执青纸伞,原来如此!

可是不对!

浅夏下意识地低头一看自己,为何自己的身上却是干干的?而且她伸出手来,发现自己这里,根本就是没有一丁点儿的雨滴的!

再抬眼看着对面的那个男子,只见他的一双薄唇轻轻地嚅动了两下,唇角还挂上了一丝浅浅的笑意,虽然是看不到他的眼睛,可是那脸上线条的柔和,让浅夏一下子便呆了呆!

这样温柔的神色,男子显然不是因为看到了她,才会如此的!

浅夏正看得出神,便听得琴音一断!

这是五年来,她做这个梦从未有过的情形!

琴音竟然是断了?

男子唇角的笑却似乎是更深了一些,身子再度侧了侧,已然是完全地背对着她了。

浅夏正有些失望,迎面便看到了一名女子身形快速地向着男子奔来!

浅夏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眼看着对面的那女子的身形越来越近,在这繁杂的桃林里穿梭着,似乎是还听到了女子咯咯地轻笑声。

浅夏的一颗心几乎就是提到了嗓子眼儿,是谁?会是谁?是她认识的人吗?

女子一袭大红色的衣裙,很快便在这桃林里,分外地显眼儿。

当浅夏终于看清楚了女子的容貌的那一刹那,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男子与她轻声细语片刻后,竟然是将手中的纸伞一丢,两手一伸,将女子打横抱起。

浅夏甚至是还清楚地看到了女子顽皮地踢了踢腿,脸上灿烂地宛若云霞的笑容,几乎就是晃花了她的眼!

浅夏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视线再度慢慢地模糊了起来,眼皮也越来越重,她用力地想要再睁大自己的眼睛,却是无论如何,也睁不开了。

终于眼睛完全地阖上,然后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晃,再是有些沉,感觉自己就像是要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了,攸地一下子,便醒了过来。

彻底地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的浅夏,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左手也不自觉地便扶上了自己的心口,想到了自己先前在梦里头的那种窒息感,浅夏的脸色,已然是白了几分。

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浅夏慢慢地起身,然后下了床,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还是温的,浅夏看了看屋子里的沙漏,显然自己入睡的时间还不是很长。

浅夏不由得开始细细地回想起了自己这一阵子的梦境,似乎是从自己进入安阳城以后开始,便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一个梦了?

不!

更确切地说,是在自己见到了桑丘子睿之后,就不再做这个梦了。

可是今天晚上,自己不仅仅是再次梦到了那个场景,甚至是还看到了以前从未看到过的!而梦里那个奔向了那名男子的女子,分明就是与自己一模一样!

难道说,是自己梦到了自己?

这怎么可能?太诡异了!便是秘术,也从未听说过这一类的事的。

浅夏突然想到了之前海爷爷曾说过,人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下,是有可能会梦到自己的前世的,那是属于一种灵魂的深入骨髓的记忆,才会如此,否则,这世间岂不是人人都能窥到了自己的前世了?

而这种机缘,再配上深入灵魂的记忆,还要再加上了各种的天时地利人和,实在是难上加难!

若说浅夏偶尔梦到一次两次,或许她会相信自己是楚到了前世的一些令她记忆深刻的事。可是五年来,时常梦到的同一个场景,这根本就是不能用海爷爷的话来解释的。

浅夏的美眸微微眯了一下,再仔细地回忆着梦里那名男子的模样。

白衣墨发,手执青伞,虽未能看清楚男子的模样,仅仅是看到了他的半张侧脸,可是她仍然能肯定,这样的一个男子,自己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未曾遇到过的。

既然是未曾遇到过的,又怎么会总是梦到他呢?而且,以前虽然是只能看到他的一片衣角,却是能感觉到梦境里的整个气息,或者说是氛围,都是悲伤的,哀怨的。为何今日的梦里,却是出现了如此甜蜜的一幕呢?

那个与自己的相貌一般无二的红裳女子,到底又是谁呢?

浅夏就这样在桌前坐着,虽然是倒了茶,却是一口未喝,直到手中的茶杯的温度早就凉透了,她仍然是没有什么感知,还两手不停地抚弄着杯子,在桌上慢慢地转着,显然是还在想着梦中之事,想的出神了。

直到感觉到了不远处的烛火闪烁了一下,随即又听到了烛火的一声噼啪,浅夏看着那烛台上不规则的烛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是在这里坐了许久了。

轻轻动了一下身子,挑挑眉,低喃一声,“看来,安阳城,果真是有我急于解开秘密的线索呢。只是不知道,到底会是某个人,某件事,还是某样东西呢?”

声音轻轻飘散,自然是无人来解答。

浅夏的眉眼处一抹忧伤闪过,她自己似是有所觉察,右手的指尖轻轻地抚上了眉心,目露不解!

她为何会感觉到了忧伤?

是因为梦里的那些?

倏地,浅夏的眉眼一亮,宛若是星空中闪亮划过的一颗流星,美地不可思议!

“那支曲子?”

浅夏的睡意、忧伤一下子全消!

竟然是面露欣喜,快速地到了外间儿找到了自己的七弦琴,然后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辰,竟然是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琴弦上,已是十分优美的舞动了起来。

一开始,曲调似乎是有些不对,反复折腾了四五遍之后,浅夏才满意地继续弹奏,终于,曲子越来越像是曾经在她的梦里出现过的一曲,浅夏的唇角越来越弯,丝毫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已是多了好几道的人影。

直到反复修改了四五遍,一首完整的曲子,才终于自她的手下流泄出来。

等浅夏两手轻轻地覆上琴弦,止了琴音,这才注意到了穆流年有些责怪的眼神,这才意识到,如今可是三更半夜了。

穆流年拿了一件儿衣裳给她披上,“可是突然就想到了什么?为何会突然想起来抚琴了?”

浅夏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梦境有所改变,以及自己这一次终于能清晰地记下这支曲子的事说了一遍。

云长安听罢,面有忧色,“我总觉得,似乎是有什么不对。以前五年都没有梦到的情景,今日怎么会突然梦到了?还有,你竟然是还能清晰地记下了这支曲子?妹妹,你可有感觉到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

浅夏摇摇头,“应该是没有。我感觉不到有别人插手的痕迹。应该就是我自己的梦境。哥哥别忘了,若是有人对我用了摄魂术,我怎么可能会毫无感知?再怎么说,我自己也是精于此道,想算计我,还没有那么容易的。”

穆流年不懂他们口中所谓的秘术,只知道现在的浅夏有些小兴奋,许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这五年来的梦魇,终于是有了一丝进展。或许,等她将这个梦顺利地做完了,谜底也就揭晓了。

“时候不早了,先睡吧。”

穆流年和云长安留在了外间儿,直到确定了浅夏睡熟了,才一前一后离开了。

与此同时,桑丘府上的二公子,则是凭窗而立,眸底极端复杂的情绪,在不停地翻涌着。

这里与浅夏所住的地方本就不远,再加上了如今是深夜,万物静寂,云浅夏的琴声,还是断断续续地飘了进来。

虽然声音极浅,可是依着桑丘子睿的好耳力,又如何会听不出来?

先前琴声刚起,他便感觉到了莫名地一种心酸,竟然是不由自主地,闪身出了桑丘府,眼瞅着就快要到云浅夏的住处了,才堪堪地停下了脚步。

他确定,这琴声就是自云浅夏的手中流出的,这般别致的琴声,他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听到,可不知为何,他就是能感觉到了这是出自云浅夏之手,甚至是在听着那琴声时,眼前还能浮现出了古琴置于膝上的云浅夏的安静模样。

待琴声落,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做了多么蠢的一件事!

自己竟然是循着琴声就追了出来,是何等的草率?若是此事被祖父知晓,怕是反倒会给云浅夏带来了麻烦。

桑丘子睿在琴音落后,便再往任家的方向转了一圈儿后,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了屋中的桑丘子睿,对于自己今晚的举动,着实恼火!

他很清楚,自己要找的人就是云浅夏。可是不代表祖父和父亲就会知道!即便是他们知道了,也是断然为不会同意自己娶她为妻的。

这一夜,桑丘子睿失眠了。

两日后,二皇子肖云放奉旨回京,桑丘家自然是让人备了不少的礼物,托其带回宫中。

桑丘业自任氏之事发生之后,整个人便变得有些消沉了起来。

日日酒不离身,且常有一些痴言妄言传出,也不知他是对任氏的情深意重所致,还是因为那日桑丘弘与他的几句话所致。

对于他的表现,老太爷也只是斥责了几次无果后,便不再理会。毕竟都已是中年之人,总不能再用上家法吧?

桑丘业的变化,倒是让桑丘弘的心思又软了几分,几次看到了桑丘子睿后,欲言双止的模样,皆被他自动忽略掉。

桑丘子睿不同于桑丘弘,倒不是他的心肠硬,而是多年来遭受的一些暗杀袭击,早已让他看透了这些人最深层的想法。怎么可能还会对他们心软?

血亲又如何?

在你最不得意,甚至是最为危险的时候,伸手往下推一把的,往往就是这些所谓的至亲之人!

桑丘桃也在得到了桑丘子睿的默许之后,将自己被二房算计的事对母亲付氏说了一遍,当然,也不忘将那个女人化装成了她的模样,险些就害了哥哥的事,全盘托出。

付氏顿时就吓得胆战心惊,在自己府邸上,竟然是出了这档子事儿,她怎能不怕?

而桑丘弘在得知了这一信息后,自然也就没有了为任氏和桑丘业说话的打算,一切,都由着桑丘子睿的意思来,也就是了。

桑丘子睿对任家,倒是没有急着出手。

毕竟也算是安阳城的望族,再加上,有些事,并非是只要想做,有本事做,就真的能去做的!

任家在安阳城的地位,虽然是算不得多为尊贵,可若是令这个大家族一夕之间,跌入泥底,怕还是会引起一些震荡的!

且此时皇后与二皇子的死敌梅家,可是正在暗中筹谋着什么呢,若是再传出了桑丘家灭了任家的消息,怕只会让皇上对桑丘家,更为忌惮了!

桑丘子睿明明就有一夕之间,就可以灭了整个任家的本事,可是他不会这样做!

因为有些事,有些敌人,不一定就非要自己去出手对付。

迟迟未曾等到桑丘子睿出手的任家,还以为是他惧了任家,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倒是又松懈了不少。

桑丘子赫对此则是有些不安,桑丘子睿越是平静,越是不出手,他就觉得自己和任家越危险。总觉得,他在背地里头,还在酝酿着什么更大的阴谋。

许是因为心虚,或者是惧怕,桑丘子赫再次到了任家,去找那位女诸葛,为其再出谋划策了!

任玉娇十分平静地听完了桑丘子赫的担忧,笑道,“看来,你父亲已经是被吓到了。”

“父亲这一生,若不是因为心不够狠,这会儿何来桑丘子睿这个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