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安自己开始胡思乱想,海爷爷也不再理会他,转身回屋休息去了。

箫声婉转,在这有些寒凉的夜里,更是显得孤寂清寒。

山下的桑丘子睿,听着这带着浓浓相思的箫声,一时间却是百转千回。

他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等着浅夏醒过来。

他在等,穆流年也在等,暗中的那一位,也同样在等。

曾经,他以为他是这世上最爱浅夏的人。现在,他看着穆流年为了沉睡不醒的浅夏,一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为了浅夏,他连京城的长平王府也不回了。

穆流年为了她,甚至是可以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阳光下,任由先皇和当今的皇上对他有所打压,却是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桑丘子睿心里想着,如果不是因为考虑到了浅夏,他应该是不会出手帮他的。

无论如何,事实是,他们联手了。

不管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还是因为都对先皇的恨意太浓,所以,他们联手将肖云放推向了那个位置。只是,那个位置,他到底能坐多久呢?

桑丘子睿听着那有些飘忽不定的箫声,突然就想起了浅夏的琴声,当真是人间一绝。此生能闻得几次她的琴声,也是人间之幸事了。

不过,他与她之间的缘分,自然是不可能就只有几曲琴声这么简单的。

长风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后,低声道,“公子,京城的消息,您可要看看?”

桑丘子睿的眼神一暗,唇角浮上了一层讥诮,“不必了。你打开看看告诉我就是了。”

“是,公子。”

长风将信打开,快速地了看了之后,面色微变,“公子,是老太爷的信,说是恐梁城有变,请您速回梁城。”

“不去。”

“公子,可是老太爷那里?”长风有些担心,毕竟,桑丘家的老太爷的话,还是一直都很有分量的。如今,公子竟然是公然与老太爷作对,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回信给老太爷,就说我在闭关,恐怕要过些日子才能出关。”

长风愣了一下,这个主意自然是不错的,只不过,如此简单,就能避过了老太爷吗?

“浅夏就快要醒了,我之前已经错过了她,这一次,是我最后的机会,我不能再错过她了。长风,有些事和人,可以遗忘,可以抛却,可以毁掉。可是有些人,却是永远都忘不掉的。”

长风沉默,男女情爱之事,他未曾经历过,自然是不懂的。

而现在他所认知的刚刚公子口中的错过,显然,与桑丘子睿所想的,亦不是一回事。

“有些人,明明已经死了,却比活着的人,让你记得更清楚,想的更是撕心裂肺。有些人,明明恨你恨得想要啖汝肉,饮汝血。可是你却怎么也忘不掉她的好。所谓孽缘,也不过如此。”

桑丘子睿自嘲一笑,“我有今日,亦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当初若是在安阳城,我能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地向她示好,或许,也就不会弄到了现在的这个地步。说到底,还是我的自作聪明,害了自己。也让她远离了我。”

长风的眉心微微一拧,“公子,您是名满天下的桑丘公子,您的才华、人品,那自然是受到了无数文人学子的敬仰,您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桑丘子睿摇摇头,“你不懂!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说我好,只有她一个说我坏。我便是坏的!若是全天下的人都称我是英雄,唯她一人唤我作贼寇,我便是贼寇。”

长风不明白了,不就是一个云浅夏吗?至于吗?

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了,公子怎么就认准了这一株桃花了?

突然,又想起了那株多年只长叶子,不开花的桃树。

“公子,当初先生说您会遇到她,是您命定的贵人。可是现在,她已然嫁作人妇,难道,就没有其它的补救的办法么?比如说,会不会再出现另外一个人?”

“呵呵!长风,我说了你不懂。世上永远都会不断地有各种各样的名人冒出来。可是那又如何?再出来多少人,也不是云浅夏!这世上,唯她一个,才是我命定的那株桃花。没有了她,便是予我一片桃花林,也不过就是灰烬成殇。”

长风沉默了。

主子的意思,他的确是不太懂。不过,大概能理解,就是主子心里头只想着云浅夏一个就是了。只是,她果真就有这样好么?

这世间千千万万的女子,都及不上她么?

长风不懂情爱,自小也被灌输了情爱害人这样的理念,如今再看看自家公子,情爱二字,果然是伤人不浅!

连他们主子这样英明风华的男子,都不能脱离这样的苦楚,情爱,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桑丘子睿又发了一会儿呆,听着箫声转调,淡淡一笑。

转回身,慢慢地阖了眼,就在榻上静静地坐了,似乎是在冥想,又似乎是在专心地听着箫声。

对于京城的事情,桑丘子睿自然是了如指掌的。只不过,这一次,事情远远比老太爷等人所料想地要严重得多。

很明显,风雨欲来,梁城,怕是极有可能会变天了!

这些日子,他虽然也曾占卜过,却是始终没有办法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明白,这一切,怕是与云浅夏有关。

肖云放当初竟然是敢算计浅夏,此举必须是惹恼了她,这一次,若是她再醒来,说不定,就会劝服了穆流年转而去支持四皇子了,若是如此,那肖云放可就等于是输了一半儿了。

桑丘子睿并不介意谁当皇帝。

事实上,无论是二皇子,还是四皇子登基,对于桑丘家族的长远来看,都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的。

现在虽然是肖云放登基为帝,可是对桑丘家,也不可能是完全地倚重。

而若是四皇子登基,为了安抚天下臣民,自然也不可能会直接就对桑丘一族痛下杀手。所谓为帝之道,收服民心为首。

所以,桑丘子睿一点儿也不担心,将来他们斗得你死我活之时,桑丘家族会不会有危机降临。

任何一个家族,盛极必衰!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只是可惜了,就算是他的祖父,这样一个睿智的老者,也不能看透这一点,又或者,是因为看透了,却不愿意相信,他的家族,也会如此。

桑丘子睿早就知道,桑丘家族的鼎盛,不会保持地太久的。

只是想不到,四皇子竟然这么快,就折了回来。看来,这一次,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

桑丘子睿的想法,是有些怪异的。

曾经有一次,他只是模糊地说了一句,就令长风惊诧不已。

长风身为桑丘家族的暗卫,自然是不能理解主子的这种想法的。

难道对于公子来说,桑丘家族竟然是一点儿也不重要么?

事实上,如果他知道了桑丘子睿的真实想法,估计会表现得更为诧异,说不定,能惊讶到了吐血!

在桑丘子睿的眼里,他的确是从未将桑丘家族放在眼里!

他带有前世的记忆,他知道当初自己为了王位,为了所谓的江山大计,到底失去了什么,舍弃了什么。

当他最后拥着怀里的美人儿痛苦不已的时候,他就明白,他失去了活在这个世上的理由!

没有了她,他的人生变得毫无意义!他的皇位、权势、江山,在她的香消玉殒面前,竟然是变得不堪一击!

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而这一世,他再次与浅夏相遇,初遇时的那一瞬间,他便知道,他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桑丘子睿自己知道,他并不是真正地带有什么前世的记忆,只是因为自己修习秘术,再加上了师父的作用,所以,他才看到了前世的种种,也更让自己明白了,这世上的情爱虽然伤人,却也是最让人无非割舍的毒!

而云浅夏,就是他此生,甘之如饴的毒!

为了她,他可以什么也不要!

在她的面前,桑丘家族,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穆流年站在了桃花林外,曲子一首接一首地吹着,桃花纷飞,夜色寒凉,可是他曲中的浓浓情意,却是任谁听了,也会忍不住动容。

桃花林内,浅夏的梦魇似乎是又开始发作了。

这一次,她的头,甚至是都开始不停地晃动着,嘴里,还不停地呢喃道,“不!不要,你快走!”

三七看到了小姐额上的冷汗,连忙就去绞了热帕子,帮着小姐擦着汗。

浅夏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呼吸则是越来越急促,显然,这是梦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梦里的浅夏,再一次看到了那个男人为了保护她,将她护在身下,最后万箭穿心,死于非命!

那样的一幕,太过熟悉,也太过血腥。更是让浅夏觉得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在一寸寸地被撕裂,这世上最温柔的情感,在被老天爷用了寒冰,一寸寸地在冰冻。

没有了他,这世上再没有温柔二字可言!

没有了他,她的人生之中,除了恨,还有什么?

梦境快速地翻转着,这一次,她看到了自己的前世,看到了自己自九华山上一跃而下,看到了自己的魂魄难以安宁平静,最终,无法进入地府,被迫飘零。

只因为得知一切并非如自己心中所想,所以怨气太重,竟然是惊动了地府。

不得转世投胎,只得四处飘荡,最终,让她看到了那一袭青袍,墨发飞扬的男子,开启了九转玲珑阵!

只是,那男子的面容,却是将她惊得久久无法平静。

怎么会是他?

这世上谁都有可能会为了她,而做出一些有失理智的事情,可是独独不会是他!绝对不会!

可问题是,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个人,不仅如此,她还看到了紧追而来的慧清大师,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浅夏的呼吸一窒,瞬间就将三七给吓坏了,急急忙忙地就往外跑,“快来人,小姐不好了,快来人!”

浅夏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就像是在被人凌迟一般!

怎么会这么痛?感觉又怎么会这样的真实?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

浅夏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梦境,这是假的,这是有人在故意操纵着她的意念,在故意地给她制造幻境。

即便如此,浅夏仍然是无法从那个梦魇之中挣脱出来。

她不明白,她明明就知道这是假的,为何自己的身形却是移动不了分毫?为什么自己的两只眼睛还那样空洞地胶着在了他的身上?

这样的一个男子,怎么可能?

几位族老应声而来,只见床上的浅夏脸色苍白,呼吸竟然是有了几分的微弱。

“快,护心丹。”

给浅夏服下了一颗黑乎乎的丹药,浅夏的情形却不见有太大的好转。

此时,浅夏身上的衣服几乎已经是湿透了,就连她的一头青丝,此时也是如同才刚刚被洗过了一样,湿漉漉的。

三七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办?小姐这是怎么了?你们不是说小姐不会有事的吗?不是说小姐自己是可以解决掉这些梦魇的吗?可是现在怎么会成了这样?”

三七的声音里已是透着几分的哭腔,一边帮着浅夏擦着额头,眼泪哗哗地往下落。

没人知道的是,刚刚三七在外头的惊呼声,同样被外头守着的穆流年听了个清楚。

本就是夜里,万物俱寂,再加上穆流年一直守在了桃花林外,对于刚刚三七的呼救之声,自然是听得清楚。

当下,穆流年也顾不得多想,直接就飞身入林。

桃花林中布有极其复杂的阵法,如今又是晚上,穆流年面对的危险,可想而知。

而云长安和海爷爷虽然是没有听到三七的求救声,可是族老们有了异动,他们二人不可能会察觉不到。

这个时候,能让族老们有所动作的,除了桃花林,自然是不做它想。

海爷爷和云长安赶入桃花林的时候,穆流年正在桃花阵内,与几位云家的暗卫高手过招,与此同时,他还要应对时不时会飞蹿出来的暗器流剑,虽然没有受伤,可是那青色的袍子,已经被割破了几处。

“住手!”海爷爷大喝一声,几名暗卫看清来人,齐齐退下,却是剑指穆流年,“海长老,此人非我云氏族人,不得入内。”

“你们是傻子呀?这是浅夏的相公,是家主的男人,你们真要是将他给伤了,若是家主醒了,你们就等着下去给他陪葬吧!”

几名暗卫脸色不变,身形不动,显然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云长安也赶了过来,“你们先退下吧。刚刚我们察觉到了族老们有异动,可是妹妹出了什么事?”

几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回道,“回大公子,家主似乎是有些不妙,如今几位族老已经过去了。有护心丹在,家主不会有事的。”

穆流年一听就急了,“什么叫做不会有事的?你们是死人么?若是果真有事,一切就都迟了。我是她的夫君,我一定要进去看看她,否则,我真不介意就一把火烧了你这桃花林。”

“你敢?”一名暗卫上前,大有与其再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

“哼!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你们云家的暗卫厉害,我穆家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不是看在了你们是浅夏的人份儿上,你们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们?”

此时,就连云长安也感觉到了穆流年身上极为浓重的杀气。

忍不住打了冷战,云长安打着圆场,“行了。你们退下吧。我和海爷爷带他进去,保证不会影响到了几位族老。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由我担着。”

云长安与海爷爷不同,他是云苍璃的亲生儿子,是原本要继承云家的人,只是因为天分不够,所以才被云浅夏而取代,他的话,自然是比海爷爷,要更有分量。

“那好,还请大公子一切小心。千万不可再惊扰了家主。家主这会儿,只怕是到了关键时刻,否则,也不会惊动了几位族老。”

“好,我明白。你们先退下吧。”

云长安说着,便看了穆流年一眼,“你连这里头到底有多少阵法都不清楚,就开始瞎闯,真不知道该说你胆儿大,还是该说你傻!”

穆流年此时也没有心情与他计较这个,跟着他们就往里走。

几番地变换了身形之后,果然是顺利地通过了第一层的桃花林。

桃花林内的景色秀美,如今在皎洁的月光下,更是添了几分娇媚的神秘,只是穆流年现在一心担心浅夏,无心欣赏所谓的美景,一个劲儿地催促着云长安,走快些。

很快,到了浅夏所住的小竹屋,第一眼,便看到了正守在门外的三七。

“三七?怎么回事?谁在里面?”云长安看出里面灯火通明,脸色也不由得就凝重了起来。

“公子,小姐突然间就开始呼吸不畅,族老给小姐用了护心丹,这会儿正在给小姐用真气来稳住她的心脉。”

“稳住心脉?浅浅受伤了?”

三七这才注意到了穆流年也进来了,顾不得吃惊,抹了一把眼泪儿,“小姐没有受伤,只是突然就喷出了一口血。族老立马诊脉,得知小姐竟然是伤及心脉,所以,才会突然如此。”

在自己的幻境中所伤?

几人面面相觑,这样的事情,当真是闻所未闻。

“那族老说什么?可会有生命危险?”

三七摇摇头,“不知道,族老只说让我在这儿守着,谁也不许进去,说是估计熬到了天亮,小姐就没事了。只是能不能醒,他们也说不好。”

穆流年的心里焦急万分,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现在离天亮还早着呢,也不知道那些老头子能不能护住她的心脉。

“海爷爷,我的内力不弱,要不,让我进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海爷爷摇摇头,“不成!你现在千万不能进去。云家的内功修习与别家是不同的。而且,这还牵涉到了秘术。你就先跟我们一起留在这里。穆世子,左右也不过就是一墙之隔了,再忍忍。”

看到海爷爷一脸严肃,穆流年也明白,事情怕是真地很棘手,他听说牵涉到了秘术,自然是也不敢贸然进去,万一真地再因此而惊扰到了浅夏,那他岂不是要后悔死?

海爷爷来回地转了几圈儿,突然吩咐道,“去,将七弦琴给长安取来。长安,你们之前是不是曾弹过清心咒?再弹这个,说不定,就能让浅夏静下心来。只要她能静下来,那么,她的心脉自然就不会有问题了。”

“是,我立马去取。”三七一喜,有法子试试,总比干等着要好。

穆流年一想也是,直接就拿出了玉箫,开始吹奏清心咒。

原本在床上还在挣扎纠结的浅夏,初闻箫声之后,似乎是身形僵了一下,随后,情绪慢慢地平复了下来。等到云长安和穆流年合奏了四遍之后,屋里的浅夏,总算是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题外话------

是谁?是谁?到底是谁?嘻嘻。明天告诉你们。

第二十四章 三世情缘?

凤凰山下,浮河镇。

一道白色的身影,消瘦而飘逸,明明就是冬日了,可是那抹身影远远看去,就像是夏季里的少女,只着了一件儿薄衫,凉风轻拂,竟似是要将她吹倒一般。

女子身后跟着两名婢女,走出来没几步,便闻得身后有人急切地唤她。

女子顿住身形,微皱了一下眉头,还没有回得及应声回头,一道玄色的身影便到了她的跟前,顺带着,一手已是牢牢地锁住了她的腰身。

与此同时,男子的眉心轻蹙,下意识地往她的腰间看了一眼,“怎么这么瘦?穿了这样厚,我这样一摸过来,还是只摸到了硬硬的骨头。”

女子的眼神无波,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正要开口,男子又不知从何处变出来了一顶帷帽给她轻轻戴上。

“呃,那个,今日风大,戴上些,免得再吹得你脸疼。走吧。”男子给她系好后,便直接拉了她的小手往前走。

可是女子却是身形未动,显然是有些不悦了。

“怎么了?你不是说要去见一见桑丘子睿吗?这都下山了,那我就陪你一起吧。”

女子正是刚醒过来没多久的云浅夏,极其不悦地看了他一眼,“穆流年,我不是说过,我要自己去?你不是答应了我,要好好地在山上看孩子?”

穆流年的脸色微僵了一下,唇角涌上一抹苦涩,她果然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就变心了么?竟然连以前常叫他的元初也不叫了,而是连名带姓地唤他穆流年?

感觉到了她的手想要缩回去,穆流年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收紧了自己的手,力道也快速地加大,“浅浅,我陪你去不成吗?桑丘子睿的身手,你该清楚,而且,他的身边还有那么多的高手在,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和一些,尽量不让自己吓到她,可是穆流年却无法让自己真正地冷静下来。

只要是一想到了当初桑丘子睿留给他的话,他就从心底里头打颤、发慌!

“我身边不是还有三七和妖月?”

穆流年看了她二人一眼,“她们两个哪里是穆流年的对手?浅浅,反正我都下山了,你就让我陪你一起不好吗?大不了,你们谈事情的时候,我站在外面,我保证不打扰到你们,好吗?”

浅夏感觉到了他的不安,眉目间划过了一抹淡淡的担忧。

她今日去见桑丘子睿,自然是有许多事情要摊开来说,并非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将事情说清楚了。

可是有些事情,她不想让穆流年知道,不想吓到他。

所以,她才会在昨晚上与他达成了一致,她自己下山来见他。一路上见他都没有跟来,原本以为他真的会按自己与他说好的来行事,可是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浅夏沉默了一会儿,时间不长,可是这在穆流年看来,却是极其煎熬!

自浅夏醒来之后,他二人还未曾真正地单独相处过。

先是程氏、云老夫人,再是云长安和海爷爷等等,凤凰山上那么多人,要轮到他,还要等。

浅夏三日前醒来,自己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怕是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没办法,因为她的身体还太过虚弱,海爷爷等人担心他会乱来,再伤了浅夏,所以说什么也不肯让他二人晚上在同一间屋子里睡。

好不容易,他想趁着她下山的功夫,单独与她说说话,自然是不肯轻易地放弃这次机会。

更何况,她今日要见的还是自己的情敌,说什么,也不能让桑丘子睿那个妖人,将自己的妻子给拐走了!

越是这样想,就越是坚定了穆流年要陪着浅夏一同过去的决心,哪怕是她不同意,他也要暗地里头跟着,虽然这样会显得有些不太光明磊落,可是跟自己的妻子比起来,那些个名声算个什么东西?还是自己的妻子要紧。

浅夏抬眸,她对于自己现在的样子,自然是知道的,轻笑一声,“你是怕我被桑丘子睿给带走了么?”

穆流年一怔,没想到她会问得这样直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那个,也不完全是啦。主要我是担心你的身子受不住,要不,我背着你过去?”

浅夏轻笑了两声,“我现在这样子,哪里还有半分的倾城绝色可言?你又何必如此紧张?”

这话一出,穆流年的面色立刻就难看了起来,与她再近了几分,“又在胡说!你是我最美的浅浅,别再说这种话。你现在不过是瘦了一些,弱了一些,只要是仔细调养几日,定然就会恢复如初的。”

浅夏顺着他的话道,“若是不能恢复如初,你还会愿意只守着我一人么?”

“怎么会不愿意?你是我的妻,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也是我的妻子!更何况,你现在只是瘦了一些,又不是被毁了容,别说地这般严重,听起来吓人。”

浅夏这一次,目光专注地看着他,他仍然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只是好像比之前略瘦了一些,不过气色仍然很好。

不像自己,人比以前瘦了许多,气色也是极差,面色都是黄黄的,有些可怕。

这样的自己,只怕也就只有穆流年一人还拿她当宝了。

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拉住的手,肤色暗黄,没有一丁点儿的光泽,那手指,再不能称之为纤纤玉指,反倒是像皮包骨头一样,自己看着都有些可怕,更何况此时被他握在了手里?那感觉,不知道会不会像是握着一把骨头?

心里头想着,浅夏就觉得有几分的恶寒,忍不住就打了个激灵。

穆流年看在眼里,自然是有些担心了,“怎么了?是不是太冷了?早跟你说了,山下很冷的,有没有备上手炉?”

身后的三七连忙将一个铜制的小手炉递了过去,那外面还被套了一层略薄一些的套子。

“来,先暖一暖。”将手炉塞进了她的手里,再将她身上的斗篷收拢了一下,语气有些黯然道,“这是你去年穿的那一件儿斗篷,现在竟然如此肥大了。浅浅,你受苦了。”

浅夏微微一愣,并没有意识到这些细节的她,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这斗篷。

真的是去年的那一件呢,现在自己套上了这一件,竟然是看起来有些搞笑!明明瘦弱的身躯,却着了这样一件大气的斗篷,体形上本就不妥了,如今再加上自己的气势也是大不如前,穿在身上,还真是有些不伦不类。

“走吧,前面有一家茶楼,我们先过去喝杯热茶,给你暖暖身子,再让三七将手炉也重新准备过。”

浅夏张了张嘴,可是一对上了他明显关切且有些焦虑的眼神,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明明再走不了多远,就是桑丘子睿住的客栈了,有必要如此么?

进了茶肆,浅夏在那小炉子旁边坐了,这里是小镇子,所谓的茶肆里,自然就没有什么雅间儿之说了,几人就在大堂里坐了,因为得知这里住的都是云家的人,所以,穆流年才会如此大胆。

“三七,你去客栈给桑丘子睿送个消息,若是想见浅浅,让他自己过来,这天色太冷了,我们又没有准备马车和轿子,不能让浅浅再冻着了。”

“是,世子。”三七对于穆流年这样的安排,那是举双手赞成的。

一路下山,小姐柔弱的身子,几乎就是让她和妖月的心提了一路。总算是看到世子过来了,这才松了口气,不然的话,真不知道,小姐是不是会随时就会晕倒了。

“我没有那么娇弱。这样与礼不合。”

浅夏虽然是表示不同意,可是从语气和态度上,并没有表现得太过坚持。所以,穆流年一摆手,三七便去了。

“浅浅,这没有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你现在是半个病人呢,总是要以你为先。不能因为某些客套,就伤了你自己的身体。”

“是小姐下山了?来,小姐,这是上好的银毫,您先尝着,小的这就去后头吩咐一声,为您做几样拿手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