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长焕心里咯噔一声:“啊,都见过的,不过我跟大郎以前在湘州府学一起蹭过课,跟他熟,他们家旁的人,都不大熟。那家里女人多,哪好往那里扎堆啊?”

“哦……不熟?”

姜长焕道:“嗯,没见过多少面儿。”心道,别是记恨上了吧?不就上了一本么?又没说错,你也太宠着吴妃了。

元和帝深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下,故作平淡地问道:“你都见过?张真人似乎教导了他们家一个谁学道的?你知道不知道?”

姜长焕整个人都绷紧了:“好像是他们家的女眷,多打听了不好,我还给送了点符纸朱砂过去呢。”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儿啊,有锦衣卫,还要问我?姜长焕警惕了起来,元和帝再问什么,他都表示:“我娘兴许知道的多点儿,要不我朝我娘打听打听,下回来禀您。”

元和帝面色一变,忙说:“不用了。”万一提前惹到了贺敬文,再抽冷子上一本,可真是要了亲命了。还是等前线传来捷报,嗯,大家都开心的时候,遣使去贺家比较好。

想到贺敬文,元和帝又想起立储的事儿来了,和气地问姜长焕:“你看,朕的两个儿子,哪个好呀?”

姜长焕十分鄙视他,这种诱哄的语气!当我什么都不懂吗?

姜长焕转转脖子:“都不熟呢,不好说啊。”

“那就随便说说,”元和帝更逼近了一点,目光灼灼,“哪一个更像我?”

谁像你谁就不好,你连这个都不明白吗?姜长焕挠挠头,苦着脸道:“我真没见过啊,皇长子好像还见过一回,他兄弟我连一面都没见着呢。我都在皇后娘娘那儿,才人和贵妃过去的时候,我都得避着呢,她们很少带儿子过去的啊。”

元和帝的心,咯噔一声,这是在暗示皇子“不敬嫡母”?他狐疑地打量着姜长焕,眼睛里充满了评估,这是在为皇后鸣不平,还是别的什么?

姜长焕一看他那个眼神儿,就知道他又想歪了。他到宫里的时候,几个皇子都还小,抱来抱去的不方便。哪怕想要显摆儿子,也得先顾着儿子的小命儿,一个一个的,攥得比什么都紧。这样的话,还是别对元和帝解释了,越描越黑。姜长焕坦然地跟元和帝对视:你在想什么呢?

元和帝对上侄子一双好奇的眼睛,放下心来:这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实在。故意叹一口气:“唉,他们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呢?”

“啊?我爹娘也常说,我不懂他们的心,我看我还挺懂事儿的。我也常愁呢,怎么叫他们知道我的好呢?”

元和帝笑道:“我不是说他们……唉……是啊,怎么叫他们知道煦儿的好呢?”

这名字有点熟啊,好像是吴贵妃那个胖儿子?

姜长焕微笑道:“我就想着,多孝敬孝敬他们,应该行吧?多在他们面前晃悠晃悠,跑跑腿。反正,多做好事呗。”心里却想,好人不一定能当太子的,礼法在那里呢。

一语提醒了元和帝,他现在也不绷着了,伸手拍拍姜长焕的肩膀:“好孩子,来,陪我用膳。”

俩人吃了一餐饭,姜长焕就请求要见一见叶皇后:“”

元和帝的心情微妙了起来:“你还想着皇后呢?”

“娘娘抚养我好几年呢,怎么能忘?做人得有良心啊,”姜长焕理所当地说,又加上一句,“淘气一点也是可以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元和帝哭笑不得,让他去见叶皇后了,自己却去吴贵妃那里,勒令吴贵妃,以后要经常带儿子以叶皇后请安问好,体现出孝的一面。却不知道,姜长焕到了中宫,转手就把他给卖了。

叶皇后默默地听完,对姜长焕道:“这个我已知道了,你不要多管。赶紧回家,叫你爹娘上贺家接亲去。”

姜长焕在亲近的人那里,又是个正常的少年了,不好意思地道:“她还不想嫁人呢。”

叶 皇后冷笑道:“这会子不嫁,以后就没机会嫁人了。圣上这是,看上她了。”多年夫妻,元和帝喜欢什么样的人,她是知道的。瑶芳生得就合他的胃口,又是好道, 性情也好。都说元和帝喜欢骄蛮的吴贵妃,不喜欢解语花一样的王才人,其实叶皇后才是知道的,吴贵妃从来不在元和帝那里无礼,她绝不踩元和帝的痛脚。对于元 和帝来说,吴贵妃才是知心可意的人,王才人就是叽叽歪歪不痛快的烦心鬼。

姜长焕大惊:“这个,怎么会?”

“怎么不会?她要来了,哪里还有吴妃什么事儿?我还能添一助力呢。可是她原该五男二女,夫妻和睦的,何必来受这个苦?快去!回来,你那是什么脸儿?给我镇定一点!”

姜 长焕答应一声,保持镇定地回了家,先让简氏下帖子,力邀韩燕娘携媳、女去京郊玩耍避暑。自己赶到贺家混晚饭去,顺手便将帖子捎到。男一桌女一桌,饭桌上, 姜长焕就极力说了自己到了宫里面,遇到了元和帝,皇帝特别虔诚地信道。果不其然,贺敬文两毛眉毛都气得竖了起来。

第二天,姜长焕来接了贺家女眷去京郊,贺敬文又发难了,主题你儿子老师还没选,前面仗还没打完,你跑去修的什么道啊?!您修道也就罢了,大家劝来劝去的,没劝住,捏着鼻子认了。可大家退让了,您也得让一步,有大事儿的时候,先顾着大事儿行不?

贺敬文自认十分讲理,没让元和帝从此不信道。

元和帝的脸色,十分的精彩。

那一头,姜长焕倒也绷得住,还问瑶芳:“你带了好些书啊。”

瑶芳笑道:“嗯,要重开书坊的,拣几本书看看,哪些更合适印来卖,你给我看看?”

姜长焕心里焦急,面上用力绷道:“好啊!”

第88章 十足的诚意

骏马低嘶,车声碌碌。

瑶芳的心情很不错。

自打到了京城,她的活动范围就很有限。在湘州的时候,还能出个门看看铺子,又或者还去彭家住过。到了京城,就是窝在家里,姐姐家就住一条胡同里,从这个门到那个门。近来多一个去处老君观,也不能经常去,自打在那里遇到了元和帝,她就再没去过了。

今 天能出门,她就觉得很开心了。京郊多林山田地,景色很好。沿途的行人并不多,田里依稀有几个人影在劳作,一路蝉声相伴,偶尔还能听到蛙鸣。哪怕车厢里很 闷,只要能将车帘打开一角,瑶芳都觉得心情舒畅。青竹与绿萼一人拿一把团扇给她扇风,车厢里好赖还有一盆冰,比不得当初太妃的车驾出行时舒服,胜在自由自 在。

姜长焕并不乘车,一会儿往两位母亲的车边凑凑,介绍下面要走哪条路,一会儿往丽芳与容七娘车边应个卯,告诉她们出了城。剩下 的时间,就一直钉在了瑶芳的车边。他的心里已经急得恨不得爬到屋顶吼两声了,面上还要撑住了,不敢跟父母说实话,就怕爹娘太忠心,不给他提亲了。也不敢跟 贺家人说,就怕有个万一。

他打定了主意,早早地问瑶芳一声儿,只要她不乐意进宫,那自己就帮她到底。嗯,这可不是趁人之危占便宜啊……

瑶 芳仔细打量着他,凭良心说,长开了的姜长焕,很是赏心悦目。抛开了心结,再看这个人,倒是发现了不少优点。瑶芳顶在意的,是他一直在长进,心性越来越好。 有的人,小时候看着不错,可一辈子都不再长大,小时候什么样儿,长大了还什么样儿,都不带变好哪怕一丁点儿的。譬如贺敬文,以前是只会读书,什么俗务都不 明白,小时候这样行,到了现在还这样儿,全家跟着提心吊胆。要遇到这么个人,不掐死他,那就得跟着他操一辈子的心。相较之下,不停地改正缺点,越来越靠得 住的人,根本就是圣人了。

姜长焕被她看得心里直打鼓,哪怕不是自己,她也是不愁嫁的,比如,容七郎就是一个极好的选择。姜长焕最担心的,就是贺敬文不按牌理出牌。此君生平第一大遗憾,就是自己没做过进士,所以大女婿要是进士,儿子要是进士,万一他想再要个进士女婿,怎么办?

瑶芳看出了姜长焕的紧张,不由失笑:“都是些闲书,你随便一翻就得。”

姜长焕忙不迭点头:“哎~”胯下的马也跟着“咴咴”叫了一声,姜长焕闹了个大红脸儿,抬手拍拍马脑袋:“你添什么乱?”

瑶芳笑出声来:“这马挺好的。”

姜长焕点头道:“嗯,我爹带过来的,说是不错的战马,我哥给挑的。”

瑶芳又问他姜长炀如何,彭敏安葬了没有。姜长焕的声音也低了下来:“那头还是乱着,本来想着,已经定了亲,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到哪里都要带着,可……还有彭伯母和她妹妹呢。就先寄放在湘州的庙里,等仗打完了,看我哥哥到哪儿安顿,就带到哪儿安葬吧。”

两人都静了下来,周围只有车轱辘转动与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过了一阵儿,姜长焕才说:“都过去了。”

“嗯。”

姜长焕的声音重又振奋了起来:“你说要开书坊?还跟湘州那个绿汀书坊一样?”

“嗯,”瑶芳的语气的点蔫,“还叫绿汀书坊,跟原来的差不多。旁的也不好做,还是这个顺手。”

姜长焕道:“京城的买卖也确实不大好做,我看了一圈儿了,还不如先买了地,有了余钱再买点宅子,租出去了倒好。”说完了才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飞快地看了瑶芳一眼,怕她嫌弃自己啰嗦。

瑶芳倒挺吃惊:“你近来都弄这个?”

“不 不不,除了这个,也交些朋友的,娘娘的娘家叶国公家里,也挺熟的,一处玩一玩的。捶丸就是他们教的我,我本就会投壶什么的,安丰侯家的老三还喜欢斗鸡,我 没去,那个不牢靠。京城还真没几家卖话本子的书铺呢,都是些卖经史啊、游记啊、诗集一类的铺子,诗集文章尤多,大约是为了博文名吧。”

瑶芳点头笑道:“还真是呢。”

姜长焕琢磨了一下,犹豫着开口:“那个,你铺子的地方选定了没有啊?我认得几个人,地面儿上熟的,要不我也参一股?”

“嗯?”瑶芳诧异地看着他。

姜长焕挺挺腰背,两眼瞪得溜圆,认真地说,“我想了,这也是个好买卖呢。说不定有人要使坏,我参上一股,就有由头护着了呢。”利益纠葛,是最难拆解得清楚的,缠上了,就更有了交往的根由。

瑶芳微微一笑:“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得回去商议。”

姜长焕见她没有一口回绝,喜道:“就算不让我参一股,有事儿找我也行的。我不过是图个理由好找。”

瑶芳微一笑:“好的。”

这会儿她是看明白了,姜长焕参股是假,想黏上来是真。这还真是,让人难为情呢。瑶芳两辈子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扑扑乱跳,方寸已乱。掐了一把掌心,两手全是粘膜的汗。长出了一口气,瑶芳心说,还是先看看书吧。

这天,好像更热了。缩回车厢,放下了帘子,攥着领口拉了几下,真热。青竹用力扇了两下:“很热么?”

车厢外头,姜长焕飞快地答道:“就快到了,里面有冰。”

绿萼忍不住笑了,答道:“二郎,那咱们就等着了。”被瑶芳横了一眼,又住了嘴,用力打扇儿。

到 了地头儿,众人依次下车,连简氏都是头一回见着儿子置办的这个庄子。她有心跟韩燕娘做亲家,便不着痕迹地夸儿子,说出来的话却是嗔他:“都是他,想一出是 一出,就弄了这么个四不像来。要玩就玩,要置产就置产,给我弄了个拼盘儿来。我又磨不过他,只好允了,他的俸禄、赏赐,都砸进去了,也不知道他乐的什么劲 儿。”

韩燕娘拿团扇在眉毛上头搭了个凉棚,四下一张望,夸赞道:“这地方其实很好的。京郊的田产可不大容易买,天子脚下,税赋又轻,寻常人家可舍不得卖。”

姜长焕道:“托了个熟人,可算寻着了。”

简氏道:“我还没问你呢,你哪里来的熟人?”

姜长焕道:“平昌侯家的老二,新补的官儿,正有消息。”

韩燕娘赞道:“不知不觉的,二郎都能做事了。”

简氏笑道:“谁说不是呢?你将我们诓了来,还不前头带路?”说着,对儿子使一眼色了。

姜 长焕道:“就来。”一面指着介绍从这里到那边树行子,都是他的田,那头半截山包都是可以玩耍的地方,准备在那里有泉水的地方造个小亭子,可以消夏。一气引 到了别业那里,这是所小别业,颇为精巧。房子也不是像正式宅院那样对称的,有假山池塘,还起了一座二层小楼,凭栏而坐,可观风景。底下又有几处白墙乌瓦的 小小庭院,有的种竹,有的植松,又有莳花,一点也不呆板。

丽芳与瑶芳很是喜欢这样的布局,容七娘也说:“起先回过老家,住处比京 城更细致妩媚,这里颇得其风,真个好。”丽芳笑道:“是呢,弄得我都想也买一处宅子了。”两人叽叽喳喳,姜长焕时不时拿眼角看瑶芳,见她也好奇张望,样子 也是满意的,松下一口气来,请她们自己择屋子住。

罗老太太喜静,就选了一间树荫多的靠里的院子住下,并不与小辈们去捶丸,来只为消夏。

瑶 芳便选了有竹子的那一处,青竹与绿萼先去收拾,将带来的书往里头放。姜长焕打的是“捶丸避暑”的旗号,在这里小住几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想来元和帝被贺 敬文给缠住了,一时半会儿,也腾不出手来。有贺敬文在,元和帝想在楚地战事有分晓之前做什么大事,都是行不通的。他正好趁这时机,将老婆给定下来。

唯一可虑的,却是他是辅国将军,结婚得上报,不晓得元和帝看到了申请会不会翻脸?

摸 摸鼻子,姜长焕道:“这里也有冰窖,才买了一窖的冰,我去叫他们分冰。”指挥着人往各人房里送冰,他自己光明正大地捧了一盒子冰先往简氏那里去应卯。完了 再往瑶芳这里来,美其名曰:“看看还缺什么,再借本书看看。现在好有晌午了,天热,顶好明天一早,太阳刚出来的时候,再去玩耍。”

瑶芳抽了几本书来递给他:“你看看这几本可行么?”

姜长焕双手接了,一本本先拣看书名,指其中两本道:“这个我看过了。这个也看过了。以前我也喜欢看这书来的,不过得偷着看,我娘不大管,我爹却是要生气的。”其实揍他的是他哥,但是鉴于一提他哥,就有可能想到彭敏,故而避开了。

瑶芳一看,乐了,这里头有她姐夫赵琪写的一本,另一本恰是她自己写的。这两本她都看过,便有意考较,引着他说道:“你喜欢里头哪个人来?当初我姐姐可喜欢崔生了。”

姜长焕道:“我小时候挺喜欢崔生的,现在,唔,总觉得崔生有些戾气。”

瑶芳感兴趣地地挑眉:“怎么说?”

姜长焕挠了挠头:“以前只觉得痛快,现在看来,他是满腔的愤恨之情,手段也激烈。写这个的人,当时一定很不痛快,心境平和的人,写不大出来这样的东西。”

瑶芳笑道:“你知道逍遥生是我姐夫么?”

=囗=!不好意思,忘了啊!姜长焕镇定地道:“他以前受过族里的亏呢,要叫他现在再写,一定不会写成这样了。还是我们族里好,这样吃亏的事儿少。”他们姜家,族长比较吃亏,缺了钱都跟皇帝哭穷,皇帝没办法,还是得给。

瑶芳又笑指自己写的那一本,问他的意思。姜长焕道:“这个可有趣呢,世间灵秀女子何其多,只是被耽误了。若得机会,未尝不能一鸣惊人的。”

“那金姐呢?”金姐是里头一位贤良女子,一意只顾着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伺候着婆家一家老小,得了上下的贤名。

“那她可得小心了,一生苦乐都寄在旁人的身上,未免落了下乘。不过,路都是人选的呢……”姜长焕小心地道,“终归,她丈夫要是有情有义,日子也还过得下去的。”

瑶芳笑问道:“要是你,喜欢看什么样的话本子呢?”

姜长焕飞快地答道:“这两本就很好。”

“只这两本,还不大够呢。”瑶芳有意引他说下去,问他想要看什么样儿的主角。

姜 长焕毕竟是少年人,渐被她一引一逗,渐渐放了开来。瑶芳越听越觉得有点不大对味儿:这反派的行事,怎么越看越像元和帝呢?那个傻乎乎的隔壁大叔,倒好似她 爹贺成章。姜长焕明显代入了主角,可越听越觉得有些地方像是贺成章会做的事情,有些地方是他自己想象的威武霸气。

瑶芳支起胳膊 来,微笑着听姜长焕东拉西扯,义愤填膺批判:“天下哪里来的这等好事?将家败了,遇到贵人就起家?能败家的货色,内里早烂透了,给他多少浮财,他都只有再 败光了的。自家不用心,光靠小聪明?当世人都是傻子么?得居高位者,无不是从底下熬过来的,哪有这样蠢的?就被他糊弄了……”

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自己不稳重,姜长焕讪讪地住了口,小心地说:“我是不是有点烦啊?”

瑶芳收起胳膊,掩口而笑,笑得姜长焕心头一荡,又有点紧张:“我是不是啰嗦啦?”

“谁啰嗦啦?”

这声儿有点耳熟,姜长焕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望向门口。是丽芳,旁边跟着容七娘。对上丽芳,姜长焕就从容得多了,笑道:“跟二娘说话本呢,阿姐喜欢什么样的呢?”

丽芳狐疑地看了妹妹一眼,瑶芳含笑点头,对姜长焕道:“她喜欢看逍遥生写的,发誓要将逍遥生捉了来关进黑屋子里,写不完不许吃饭。唉,最后要管逍遥生一辈子的饭,真是把自己填坑里了。”

丽芳笑着扑上来:“叫你多嘴。”

容七娘笑道:“我听大郎说时还不肯信,万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丽芳笑指瑶芳:“她还写的来着,”伸手往桌上书堆里一扒拉出一本来,“瞧,这个就是她写的。”

姜长焕眼睛迸出亮光来,惊喜地看着瑶芳。容七娘抱着书一翻,在瑶芳身边坐下了:“我看这书的时候,拼命想下面会怎么样,偏你还不肯讲!你太坏了。”

姑嫂闹作一团,姜长焕就含笑看着。等到她们闹得差不多了,才邀她们去午饭。午饭是一块儿在一张大圆桌上吃的,山肴野蔌,开胃爽口。韩燕娘还怕冰不够,问姜长焕。姜长焕道:“都备齐了的。过了晌午,我再往那边查看一番,别叫草丛里有蛇虫。”

丽芳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妹妹的脚,贼兮兮地使了个眼色,瑶芳不动声色踩了她一下。

姜 长焕的安排很是周到,不但场地整治得干净,夏日出行用的大伞、冷饮、毡毯、交椅……统统备下了,有拣球扛杆儿的仆役,还牵了两条大黄狗。除了容七娘与姜长 焕,其他人不曾玩过这游戏。容七娘便自告奋勇,要教大姑子小姑子。姜长焕原意是要抢这差使的,见状只好去母亲们那里,耐心地跟她们解说示范。

简氏道:“你先打两下我们看看。”

姜长焕领命,刷刷抽出几杆子去,每一击,都有球落入球洞里面。容七娘喝彩道:“高手,真个是才学了几个月的?”

姜长焕双手拄着杖,直起身来一笑:“今天运气好。”

那笑容亮得能晃花人的眼,瑶芳一低头,轻声问道:“这样拿杆子,对是不对?”

姜长焕伸出手来:“这样,两只手用劲得一样。拿个称手的,得一松一紧。”教完,又退了两步,让瑶芳自己试试。还招呼自己母亲:“光看着是学不会的,总得自己上手。”

如是数日,将几个女人都教会了。眼看休沐日又要到了,他又亲自将人送回城里。自己却跑到宫里,求见元和帝。

元和帝正被贺敬文弄得焦头烂额。贺敬文这货,说起来跟元和帝还有那么一点相似,相处起来真是比元和帝还要可恶。元和帝是心眼儿太多,贺敬文是缺心眼。两人都是觉得做什么事儿都觉得他自己是对的,是为别人好,可贺敬文太实诚了,表情太无辜了!

更可恶的是,他一击即离,开了个口子他就不管了。后面的御史、大臣们跟进,他又不搀和了,特别无辜地看着元和帝满脑门子官司。弄得元和帝想继续找他的麻烦,都没了借口。

见到姜长焕过来,元和帝没好气地道:“你倒会逍遥!”

姜长焕诚恳地道:“我给您打听消息去了。”

“什么?”元和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打听个鬼消息啊?当我家锦衣卫是吃素的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出城玩去了,乐不思蜀!等等,他好像是跟贺家女眷一道去玩的?

姜长焕先说了奉母亲去避暑,因为与贺家是至交,也邀贺家人作陪,顺便就打听到了贺敬文的事儿:“贺家韩淑人是极孝顺的一个人,与老君观颇有些渊源的,贺御史有些惧内,所以……咳咳,他也就是虚张声势而已。”

元和帝最想知道的,姜长焕又不说了,元和帝道:“就这些?”

“是啊,他家里老太太信佛,旁的都好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弄得元和帝很是无语,为君分忧是好事,可你小子这是办的什么事儿啊?!越看越觉得这小子太逍遥了,元和帝道:“我看你呀,四处闲逛,很不成样子,过两天你就到锦衣卫里来报到吧!”

“啥?”姜长焕惊呆了,试图跟元和帝讲道理,“陛下,臣今年才十四啊,怎么能那么早当差啊?”更重要的是,老婆还没定下来呢,正在关键的时候,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

元和帝看他这副被雷劈到的样子,满意了,一摆手:“朕做太子的时候刚好十岁,比你现在还小呢,也没说要不当差啊。”

姜长焕哭丧着脸:“我要见娘娘。”

“呵呵,就是见我娘,该来你还是得来。”这样才对嘛,元和帝的心情更好了。

姜长焕趁机假哭着去找叶皇后,元和帝乐得看他的笑话儿。

叶皇后见姜长焕急匆匆地过来,进门来就变了脸,好像卸掉了一层面具,被他这样子逗笑了:“怎么了?那件事儿,你怎么还没有动静呀?”

姜长焕道:“娘娘救我!”

“这又怎么了?”叶皇后一面指着身边的位子,一面说,“坐下来慢慢讲。”

姜长焕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如何元和帝要他入锦衣卫之类:“我有辅国将军的爵位呢,哪有再当差的?不会被人说么?再说了……那……我那边儿的事还没弄完呢。”

叶皇后问道:“什么事?你还没跟你父母说?你的心可真大!”

姜长焕无奈地道:“她最恨人摆布她了。再者,两家长辈心里都有数了,就看她的意思了。我这几日,觉着有戏,这才……娘娘,有件事儿,非您不可。”

“说。”

“以往家里还是奉国中尉的时候,随便上个本,也就得了。现在我这样儿,婚事,必得圣上注意的,这个还得请娘娘帮忙做一场戏。”

叶皇后闭目片刻,道:“你接着说。”

姜长焕低声道:“我这几日,将两家事情儿定下来。若是陛下没有开玩笑,我的任命也快要下来了。这么近,肯定要进来谢恩的。我设法让家母进宫,也见一见太后,到时候,还请娘娘也在场,顺口提一提,成家立业……现在立也算立了,该成家了……”

叶皇后睁开眼睛看了他半晌,道:“你果然是长大啦。能敬重妻子,尊重她的心意,而不是自作主张,你已经比朝上许多人强很多了。去吧,必令你如愿。”

姜长焕情绪并没有高起来,反而问叶皇后:“如今的情势,娘娘要怎么办呢?才人、贵妃,皆不可靠。娘娘,还是要早做打算的。”

叶皇后深吸一口气:“我自有主张,就快有个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