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眉,既为他的安危担心,又不信他的判断:“边境已经五六年无事,连镇北大将军宋宁都有向朝廷请辞的传言,怎么可能突然有战事?”

严极一笑,低声道:“云姑,你是没注意,边境这五六年都天暖,北地匈奴、鲜卑都少冻馁,朝政又稳,所以才能无事。可你看去年的天气,咱们关中都三个月里下了五场大雪,更别说北方那极寒之地了。天气骤冷,去年匈奴和鲜卑肯定损失惨重。所以今年秋高马肥的时候,他们一定会犯边,试图入境劫掠的。”

我对军事一窍不通,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果他们冻饿,那他们应该去年就寇边,不会今年才来啊。”

“傻丫头,北疆的天气跟我们这边不一样。大雪能把人盖到腰上去,北人虽然耐寒,雪里行军,那也是自寻死路。去年天冷得突然,他们想寇边也翻过雪山。等到边塞雪化的时候,估计他们的人马十停里已经冻死了三四停,哪里有那能力?所以他们只能今秋再南下。”

我被严极说的可怕数字吓了一跳,转念想到去年雪下得突然,连长安城里都有十几个被冻死的穷人,北方的寒冷比我们这边严酷,匈奴和鲜卑会冻死的人数目再大,也不足为奇。

严极说着沉重的话题,语调却十分轻松:“宋大将军一定也预料到了今秋会有的恶战,所以他一方面汰换老弱,厉兵秣马;另一方面又放出传言,说自己将要请辞。嘿,宋大将军在北疆从军二十几年,威名远播,北寇如果知道宋大将军请辞,岂有不来之理。”

我惊愕无比,问道:“这么说,宋大将军是有意放北寇南下,以图关门打狗?”

“宋大将军的具体打算我也不清楚,不过,如果换成我统军,我定会这么做。”严极说着,在驴子上加了一鞭,有些愤然的道:“这些强盗时不时骚扰边境,劫掠我朝子民,几度侵入关内,进逼长安,简直就是附骨之蛆,吮血之蝇,令我朝边民困苦不堪。总要想出什么妙法将他们灭族绝种,再不能为乱才好。”

我被严极这话吓得胆战心惊,暗里嘀咕:严极日常是个极爽朗的男子,半点戾气也看不出来,怎么话一说白了,竟也是个铁血派的人,竟连灭族绝种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

严极见我不以为意,知道我不喜欢他的话题,于是转而跟我说些市井趣事。我也知两人想法差异大,并不值得为遥远的事跟他拗劲,便顺着他的话头说笑。

东市有家食肆的汤饼做得极好,我往日值夜班回来,都会停在那里吃早餐。不料今天远远地便看见那店门口挤满了人,哭声议论声响成一片,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吵什么!快去给我请医生!谁请的医生能治这老人的病,我赏他十个钱!”

人群里冒出来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不过我听听里面好像是有人急病,也顾不得认熟人:“严大哥,咱们进去,看看是什么病。”

严极应了一声,跳下车来,替我挤出一条路来。

那食肆中央一个满面须发皆白的老人仰卧躺在地上,好几个人在那里掐人中、捏虎口,还有个童子在那里哭。

“让开,医生来了!”

严极力气大,挤进去把拦在那老人身边的几个人扫开了,替我格出一个可以望闻问切的小空间来。

我一看那老者红光满面,血色浓得似乎要滴下来,再摸他的上脉,便知是高血压所致的昏厥,且目前血压有持续升高的表现。我从背负的医箱里取出手术刀,在他耳后颈侧几处划了几个小小的伤口放血。

身边一阵骚动,刚才叫人请医生的那个声音诧道:“云迟,你这是治病还是杀人?怎么给老人家放血?”

我无暇抬头,取针在老人的头、颈、胸下针,严极却没让任何人影响我医治,护在我身后叫道:“云姑是最好的太医,如果这病连她都治不好,天下也没人能治了!都不许吵,吵了她治病,这老人就是你们害的。”

放血能够迅速降低血压,等到血流止住,我收回老人胸前扎的银针,老人便醒了过来。

我担心老人还有其它并发症,便扶住老人的肩颈,和声道:“老丈,你的头昏吗?试着动动左手……右手……两腿……好,我扶着你,你能不能自己腰间用力坐起来?”

十分侥幸,这老人昏厥,只是单纯的高血压加些微心悸,竟没有脑溢血。我扶着他,他虽然还有些头重脚轻的站不稳,但手脚行动却是如常。

我松了口气,让老人坐着,替他将放血的几个伤口消毒洒药包扎好,笑道:“老丈洪福,这样的意外,竟没有什么大损伤。”

老人和他的小孙子一个劲的道谢,围观的众人也是欢呼阵阵,我让严极替我将瞧新鲜的人拦开,自己坐在案前取了纸笔开药方。

老人显然家境颇好,竟给了我一百个钱做诊费。我也不推辞,笑眯眯的收了,旁边那耳熟的声音吃惊的道:“云迟,你治病竟要收钱的?”

医生给病人治病,当然要收钱,我诧异抬头,那吃惊瞪着我的少年眼熟异常,原来竟是那日在街上偶遇的高蔓。

高蔓——这家伙刚才还知道利诱众围观者给老人找医生,等到我来替这老人治好病,他居然认为我不该收诊费,这是什么道理?

或者,他以为我是活该给人做白工的?

我目光一转,直接当没看见他,只找了店伴往后厨清洗工具,水煮消毒。

等我从后厨出来,堂里刚才给老人治病割出来的血迹早被擦洗干净了,严极据席而坐,见我出来便问:“你要点什么?”

我还没答话,严极旁侧那席却传来一声:“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这声音却是高蔓的,我本以为依他的性格,我刚才故意不看他的冷落已经足够将他气走,不料他竟还在这里。

严极这才注意到高蔓,见我神色不动的在他身边坐下来,丝毫没有理会高蔓的意思,不禁有些诧异,低声问:“阿迟,那是谁?”

“不必认识的人。”我招来伙计,点了张饼和一碗芑实粥,只当没看见高蔓,也没听到他的声音。

严极眼睛一转,恍然大悟,问道:“他就是铁三郎说的那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是不是?”

我微微点头,严极眉头一皱,往高蔓那边看了一眼,隐有怒气泛起。我知道他必是从铁三郎那里听说了高蔓的事,心里不快,忙道:“严大哥,不过是个还不懂事的孩子,不值得动怒。”

“那小子大清早在东市里一身脂粉气的晃荡,闻着那味就知道他是刚从章台街出来的……哼!尚未加冠,就知道混章台街,还会不懂事?老先生怎么会给你相这样的人?”

“横竖婚事不会成,那是什么人与我们有什么相干?”我看严极依然面有余怒,便笑道:“严大哥,你若真不喜欢一个人,最好的表现,不是对他表露厌恶,而是根本无视他的存在。”

严极看了看我,再向高蔓那边看了一眼,脸上的怒意突然变成了笑意:“你的办法不错,那小子现在被气得眼睛都要鼓出来了。”

店伴将我们点的早餐端了上来,我才吃了一口,突闻身后的高蔓痛叫一声,接着便是碗碎的声音。严极看了那边一眼,有些幸灾乐祸的笑:“这小子只顾瞪你,那热粥端上来他也敢大口吞,烫了嘴。”

我想笑,又忍住,耳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却是高蔓被烫得跳了起来,连早餐也不吃了,拨脚就跑,一阵风似的从我们席边刮过。

总算走了!

我感慨未毕,那阵风又刮回来了,果然风里还有股脂粉香扑面,高蔓捂着嘴,瞪着我,恨恨地说:“好,云迟,我记住你了!”

我扫了他一眼,悠然问:“公子,你是哪位?”

高蔓的眼睛瞪得让我有些担心会掉下来,可惜少了胡子让他吹两下表达愤慨,他咬牙切齿:“你……”

我闲闲淡淡的刮着芑实粥的凉面吃,再不理他,高蔓半晌,才一跺脚,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我待他走远了,才忍不住大笑。

严极也哈哈大笑,指着我道:“亏我还怕你受人欺负,现在看来,你不把人欺负死,已经算手下留情。”

我也不介意他说我欺负高蔓,只是觉得目前的生活不愁吃穿,不怕受欺,闲来郁闷,还能欺负欺负像高蔓这样送上门来的小孩子,实在惬意无比。

第二十六章 滇客

夜里值守,比白天上班要累,我回家后略微洗漱,倒头便睡。

一觉无梦,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夺夺的叩木声将我惊醒,循声望去,却见一个人影映在窗户上,影影绰绰的正在叩我的窗扉。

我以为是家里的童子爬树嘻闹,便骂:“是哪个小混蛋爬树?小心摔下来跌断你的狗腿!”

叩窗声一下停了,外面那人支吾两声,咳道:“云迟,是……我。”

若是亲近人,可不会用这么僵硬的语调喊我的名字。我睡得迷糊了,听那声音有些熟悉又似乎陌生,起床气便冲了上来:“不报上名来,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我……我……我……”那声音我了半天,突然道:“你开窗就知道了!”

我还有些渴睡,听到这话,怒从心起,一手抄起支窗用的竹杆,一手推窗,怒道:“管你是谁,爬树窥窗是为贼,照打!”

一竹杆打出去,却亏得那树枝叶繁茂,也没真打中那人,只把他吓得哎哟一声,连忙伏低了头。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细细碎碎的洒下,那人虽在阴影里,但因其容色明艳,竟连光影相衬时的阴暗也被逼得退了开去。

我愣了愣,眯眼问道:“高蔓,你偷偷摸摸地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高蔓显然也知道自己的举动不妥,有些手足无措:“这个……呃……我爹说,明天就叫使者携雁来你家,所以我……”

携雁登门,是正式求亲,这小子八成是自己不敢违逆父亲的意思娶亲,但又不甘娶我,所以才想往我这边下手,叫我主动拒亲吧。

“家师虽然急着把我嫁人,但不会不经我同意,就替我订亲。所以这门亲事成不了,你可以放心流连章台,夜宿舞榭,没人会管你。”

我打了个呵欠,拢紧睡散了的头发,取过妆台前的茶壶,倒了杯菊花茶,漱了漱口,见高蔓仍旧坐在树上不动,有些奇怪,皱眉问:“你还有事?”

“啊?没事。”

“没事你还爬在这里?”

这小子爬树窥窗,以目前的世风来说,足以毁人名节,着实无礼。我虽然心态不受这里的世俗礼法所拘,但看他久久不走,也不禁恼怒。

高蔓应了一声,作势欲走,但又停住了,望着我,满面迟疑之色,问道:“云迟,你当真不嫁给我么?”

“这还有假?”

“为什么不嫁?”

我不耐烦了,这小鬼哪来这么多事?我斜睨他一眼,反诘:“你又为什么不娶?”

高蔓怔住了,半晌没答话,脸上的神色变幻,竟于单纯之外透出一种异样的复杂来。我无暇去揣测不相干的人的情绪,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走。

高蔓不动,却突然抬头望着我,极其认真的说:“我不愿遵循父亲之命娶亲,是因为我想娶个我喜爱的人。”

我一愕,高蔓明知我问他为何不娶只是敷衍,并未想过要得他回答,但他此时眉宇中尽是一种介于少年与成人间的天真执拗,却是认认真真的要回答我无心而提的疑问。

“若不是我喜爱的人,我宁愿不娶。那种将心爱的女子收为婢妾委屈着,将无辜的女子娶为正妻冷落着的无情无义之徒,我绝不做!”

是的,那种为了身份门第,把心爱的女子收为婢妾的男子,是无情;不能全情,而把无辜的正妻冷落着的男子,是无义。

这个道理,想必在天下所有的女子心里,都曾经想过,只是不敢说、不忍说、不愿说而已。

万不料,高蔓这在我眼里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夜宿章台的轻薄少年,今日竟会在我面前说出这要的话来。

这话直如红日裂云,石破天惊。

由不得我不震惊骇异。

这少年,外在轻薄浮浪,内心天真纯稚。

他或在别的事情上面,是个不值一文的无知小子。但于此事的娶亲理念,却无疑比天下绝大多数男人都更勇敢,更磊落。

我凝视着说出这话的少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我才开口,叹息:“高蔓,你有这样的心志,很好!”

“你不说我没出息?”

我顿时明悟,高蔓只怕因为这份难得的天真,已经受过太多的讥诮,微一扬眉,反问:“一个人有没有出息,难道不是看他为人是否品性高洁,任事是否勤勉尽责,却是看他娶的妻子身份是否高贵,蓄养的姬妾数目是否众多吗?”

高蔓有些吃惊的看着我,挺俏的鼻尖竟沁出几点汗珠来,嘴唇嗫动,却没说话。

我看着他明亮无方的眼睛,心中一软,温和的看着他,柔声道:“高蔓,我见过无数的王侯公卿,名士将相,那些人都是一时俊秀,算是世人眼里有出息的。可你有那份心志,却半点也不比那些‘有出息’的人差。”

高蔓轻啊一声,有些呆怔的看着我,眉目间所有的飞扬跋扈都不翼而飞,脸上竟有些隐隐的红霞。

长安街上那骄娇二气的纨绔子弟,在褪去尖利华贵的外衣之后,就像剥过了粗糙外壳的荔枝,有着晶莹剔透的内心,却惹我生怜,微微一笑:“我的亲事可以自主,你父亲就是势力再大,我不想嫁,他也休想强我分毫。这门亲事是不成的,你放心吧。”

高蔓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去,咕哝道:“可这门亲事不成,我父亲总还会想下一门。”

我此时对他去了偏见,但听到他这话,却还是忍不住取笑:“有你平日胡作非为,长安城的名门闺秀哪个还敢嫁你?至于低门小户的人家,你父亲却不会急着逼你娶。如果不再出现似我这样名声在外,能近天家,身份却又高低不着的人,三五年里,你的亲事估计都不会有人提起。有这三五年时间,足够你寻个如意的人了。”

高蔓不语不动,两道细墨的弯眉蹙起,显然在想什么难决的事。

我看他神魂不定的样子,可悯又复可叹,也不再计较他越礼攀树,便由得他坐在树上发呆。自贪窗旁的凉风,索性拿了卷书,倒了杯茶,搬了爽椅坐到窗边纳凉看书。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咦,却是老师的声音在问:“高二公子,你在我家干什么?”

原来老师从医馆回来了,入了院里,见有人爬在树上,便出言相斥问。高蔓悚然一惊,竟从树上摔了下去。

老师厉叱他几句,把他往院外撵,我在楼上听得好笑。这小子不经主人允许入人宅院,本就该骂,我虽不骂他,但老师出言斥责,我却没有替他开罪的理由。

老师把人骂跑,便上楼问我:“阿迟,高家那小子可惊到你了?”

“没有。”

老师微微一怔,看了我一眼,目中颇有疑惑,问道:“高家如果来提亲,为师可以允亲?”

我一愕,差点被口水呛了一下:敢情老师看到高蔓从我窗外离去,而我又不声张,以为我跟那小子有私情了?

“老师,你别乱猜,我和高蔓什么事都没有,高家提亲绝不能允。”我想到高蔓刚才的话,有些感慨:“高蔓虽然不知世事,但却还有赤子之心。他应该配个不计身份地位,真心待他的人。”

老师虽然一心一意把我嫁出去,免得被隔壁的村民指指点点,但见我执拗不肯议亲,也只得暂歇旗鼓。

高家提亲的事没了下文,过得几日,严极和几名急于建功立业的期门卫兄弟北去投军。我和张典、铁三郎前往相送,严极不耐作儿女态,反而极言引诱张典和他同去北疆投军。

张典一口回绝,笑道:“严兄,你只料得北方这两年定有战事,难道竟看不出这几年里,南方也定有战事吗?”

楚国如今与朝廷越行越远,南线起战,在明眼人看来已是早晚间的事。

严极有看出北方战事将起的战略目光,自然也明白南面的情况,呵呵一笑:“阿籍,天子如今还只掌着庶政,太后掌着军政,她是妇人之心,若楚国不明建天子旌旗,她只怕都不会下令南征。我料荆襄之战总要再过四五年,等军政也由陛下执掌,楚王欺侄子年少,天子气傲发兵的时候,才打得起来。那么久的时间,我可不想等。”

张典和严极商量军事,从不避我,闻言便笑着反驳:“严兄,你猜错了,南线之战,可不止在荆襄……西南要地早在陛下的经营里,料想也不过今明两年,便有大战。”

严极夷然不信:“西南川滇表面依附我朝,地势险恶,朝廷若想发兵征伐,既缺少名义,又有瘴戾为害,实为不智。”

“若是朝廷事前不做准备,对西南用兵自是愚昧之举,不过现在……我年前重伤卧床,不能动武,才从朝廷历年的庶务中想出些端倪来。”张典说着叹了口气,道:“我们这位陛下,意在经略川滇,以制荆襄,所以川滇之战,就在眼前。”

严极和几位期门军的兄弟告辞北去,我挥手送别,心里却不住的想张典那句“意在经略川滇,以制荆襄”。

思索许久,我侧首看到铁三郎,脑里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那日在杜康酒肆外心里挂念的事是什么,羌良人的族人又为何而来,忍不住惊呼一声。

铁三郎奇怪道:“云姑,你怎么了?”

我想了想,笑道:“子籍兄,只怕你想要的平川滇的功劳,现在已经有人拿下了。”

我是从羌良人的族人突然入京接她的时间误差里,猜测滇国必有变故,并无多少把握。不料下午从太医署轮值出来,便被人兜头拦住去路。

“云姑娘,请你等一下,我有件事请你帮忙。”

我定睛一看,眼前人纤腰一束,削肩单薄,身上衣衫五彩斑斓,脸色却苍白如雪,眼眶泛着青灰,眼睛却带着血丝,赫然是羌良人。

那日在长安街上,我还见她鲜衣怒马,几日之间,竟已憔悴至斯!

我既觉讶异,又生不安,虽然明知她已经被削了帝妾封号,不能再称良人,但依旧照着宫廷之礼,上前道福:“只要云迟力所能及,敢不效力?”

“我要你带我去见皇帝!”

羌良人的话劈头下来,我莫名其妙:“您是滇国的巫女,身份贵重,若是有事,可以往未央宫求见陛下……”

“他不见我!”

羌良人说话干脆利落,目光直直的落在我脸上,竟没有半分掩藏之意,一字一顿的说:“他如今不会见我,所以我只能求你替我引荐。”

我刚想说话,她已经抬手阻止,声音有些尖锐:“你别用假话骗我,他可以不见别人,但只要你请见,他一定见你!”

我心中大骇,去年在温室中见到的那一幕蓦然浮到了眼前。

一瞬之间,我有了明悟:在对于齐略一事上,我和羌良人的处境相似,凭着女性的直觉,我们谁也瞒不了谁!

我知道她深爱齐略,她必也能察觉我的心思!

当我们直面而对,即使明知彼此都无法与齐略相守一生,我们也无法不对对方产生敌意。

只是我将这份敌意隐藏着,而羌良人,用她敢爱敢恨,从不退缩的勇敢直接挑了出来。

她想见齐略的原因,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她的姿态和语气,却让我再也无法后退,只能向前。

第二十七章 遇险

“我从不见他,更不可能带你去见他,你找错人了!”羌良人的话不客气,我也懒得客气回答,一见四周除了羌良人的同族外并无外人,连虚词矫饰都免了。

羌良人大怒,扬鞭喝道:“你敢欺我!”

“我不敢欺人,但也不容人欺我!”我笃定她必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我俩的秘密公开——毕竟,我只是不欲为人所知,本身并无多大危险;而她,却是不能为人所知,否则杀身之祸立至。

“云祇侯,发生什么事了?”

身后传来一声喝问,原来张典在城楼上看到有人拦着我,似有纠缠之意,赶紧和人一起过来替我撑腰。

“没什么事。”

我感激他来得及时,但却不愿他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连忙退到他和期门卫中,扬声道:“姑娘,云迟能力有限,帮不了你,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羌良人还没答话,她身边的两个矮壮汉子却比她还着急,见我后退,便伸手拦阻。张典哼了一声,将我拉到身后护着,两名期门卫则上前去推那两名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