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得差不多了,他也该回去吃夜宵了。

法国佬当即傻了,说好的爱国商人呢?说好的土豪呢?怎么不按照剧本来演啊?

李越霆原以为这场戏也就演成这样就能收工了。

一个最多能卖上几万人民币的珐琅彩被他直接坑成了三十一万欧,这个结果他还是挺满意的。

然而舞台上的大屏幕这时候忽然亮了起来,原本只是拍品的照片和介绍,这时候忽然变成了一连串的账单截图还有资料。

人群一阵哗然,连司仪都惊呆了,两个法国佬原本就已经愤怒了,看了那些资料之后当场就傻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会场的音响里忽然传来了一个怪异的声音,说的是英文,不过听起来是伦敦口音,柔软华丽。

他说:他们应该没钱支付这笔拍卖费了,我建议你们可以按照正常法律程序起诉他们欺诈。

资料上是这两个法国人的信用卡欠费账单、公司贷款利息清单,以及多次在拍卖会上拍下拍品后拒绝支付钱款的记录。

在众人一片惊愕声中,他用一个字正腔圆的尾音结束:“两个穷人而已。”

李越霆这时候已经站起身,转身朝着门外跑去。

音响和视频操控台都在会场内,并没有外人进入和异常,所以只能是有人从现场共享的网络入侵,看来是位黑客,而且,还是位身手不错的黑客。

李越霆顿时来了兴趣,无视沿路众人诧异的目光,一路狂奔,四处寻找这人的踪迹。

能够接入会场的网络,又方便撤离,他一定在距离现场不远,但是又最接近大门口的地方。另外,他需要一部电脑,笔记本或者至少是平板电脑,环境幽静,方便他用变声器说话或者提前录音,又不引起旁人注意。

李越霆把目光落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吧里,一眼就看到有个挺拔高瘦的背影站了起来,手中拎了一个电脑包。

他装作不经意地绕到他面前,迎面就看到白色西装里衬着的黑色衬衫以及那条银灰色领带。

那是个非常年轻的男人,唇红齿白,看起来文静儒雅,皮肤很白,在大堂的灯光映衬下,散发着柔和的亮光。

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张跟李越霆相同的,亚裔的面孔。

李越霆朝他优雅一笑,问道:“中国人?”

对方的眼眸里泛起一点警觉,但很快化为淡淡的温柔,答道:“中国人。”

他的声音很好听,跟他的人一样,柔软柔和。

身后已经有酒店保安匆忙地跑出来四处巡查,李越霆顿时想都没想,如同个自来熟一样地贴上去揽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先跟我走。”

男人也不挣扎,顺从地任凭他把自己拉走了。

李越霆听到他用很小的声音说了句“谢谢”,他笑得很灿烂:“大家都是中国人,不客气嘛!”

他把人拉上车,两人相视一笑,各自眼底都是一片风光霁月,坦荡而骄傲。

“李越霆。”

李越霆朝着对方伸出手,很诚恳地朝他扬着下巴笑:“很高兴认识你。”

异国他乡,难得遇见志同道合的朋友,李越霆见过很多人,但第一次遇见那样一双澄澈的眼睛。

在他眼中,看得到热血、情怀,还有一颗与自己一样的侠义之心,李越霆从看到对方第一眼起,心里就已经认定,这一定是个值得用性命结交的伙伴。

“我叫苏云时,就是‘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云时。”

苏云时望着李越霆胸前那条与他同款的酒红色领带,他从对方的身上,似乎能感觉到源自天生的默契。他伸出手,握上李越霆的手,主动做了自我介绍。

李越霆笑容满满,但却不由自主露出疑惑的神情:“呃,对不起,请问你刚才说的那个行至什么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苏云时顿时一愣,李越霆已经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笑:“抱歉,我中文不太好。”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苏云时看对方的穿着打扮和举止做派,推断他应该是个唐人街长大的华裔,于是难得耐心地解释起来:“这两句诗出自于唐朝诗人王维的《终南别业》,大概说的意思是遇到绝境的时候把得失放下,或许会有新的局面产生。”

李越霆仿佛是恍然大悟的样子,苏云时还以为他听懂了。结果他仍是眨着一对懵懂迷茫的大眼睛继续问:“王维是谁?《终南别业》又是什么意思?和《神雕侠侣》里的终南山说的是一个地方吗?是不是王维认识全真教的祖师王重阳?”

苏云时刚刚对李越霆积攒下来的一点儿好感被他这一句话耗得一点不剩,这家伙简直就是知识推土机啊,武侠小说估计没少看,而且全看杂了。

苏云时对付这种问题向来有一套,沉默不语地低头打开电脑,彻底无视对方。

李越霆被苏云时冷了场也不生气,对投缘的人向来都十分包容,而且转移话题的工夫也是一流的:“唉?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吧!”

苏云时没想拒绝他,反正有顺风车他乐得搭一程,随口说了个酒店的地址,就低头翻起电脑里的资料来。

李越霆调好了导航,把车拐上主路,看似认真开车,但是目光却偷偷摸摸地一直往苏云时的电脑上瞥。

苏云时其实从他偷看第一眼开始就已经发现了,但是这些资料也都不怕人看,所以也就放任他自己看着玩,只不过李越霆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后来开始肆无忌惮,连带着目光不时往他身上瞥,左一眼右一眼,目光热切,没有半点掩饰。

苏云时后来被他看得有点难受,终于忍不住把俊秀的眉峰一挑,问:“你不怕撞车吗?”

李越霆摇晃着脑袋装无辜:“啊?什么?”

苏云时开口点破他偷窥的行径:“你一直看我,不好好开车,不怕撞车吗?”

李越霆笑得一脸正派:“我就是觉得你的领带挺好看的。”

苏云时横了一眼李越霆的领口,没好气地说:“我们的领带是同款,你如果想夸自己有眼光,直说就好。”

李越霆嘿嘿一乐,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哪有?哪有啦!”

苏云时突然把脸冷下来,毫无征兆地吓了李越霆一跳。他发现苏云时原本长了一张干净柔和的脸,但是扬起眼角收敛笑意的时候,目光却格外瘆人,被他瞪上这一眼,感觉后背的冷汗唰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云时的语气里充满戒备,指尖光芒一闪,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柄锋利的匕首,他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李越霆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泛着寒光的锋刃已经横在了他脖颈上。

李越霆倒是并不慌张,嘴角甚至还带着笑:“我就是个路过的,真的,如…如假什么来着?”

苏云时原本一脸寒意地杵在那儿,结果被他这一个说了半截的成语搞得差点没笑了,顺口接了一句:“如假包换,是吧?”

“对对对对,如假包换!”

李越霆梗着脖子不敢动,虽然他不害怕,但是这匕首看起来挺锋利的,他怕误伤。

苏云时眨着眼睛盯了他一秒,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假。李越霆单手扶着方向盘保持车子平稳,一边小心地把匕首往外推:“我说小苏啊!你先把这个收起来呗?我这儿还开车呢,一旦要前面来个急刹车什么的,我就要挂了。”

苏云时轻轻吐出一口气,指尖翻花,匕首在手中灵巧地转了两圈,李越霆再定睛一看,他的两手空空,匕首已经不知道被收到哪儿去了。

“哇!你这招好厉害!”

李越霆松了一口气,摸着劫后重生的脖子感叹:“你的匕首藏在哪儿了啊?感觉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袖中剑呢!”

苏云时没说话,只是指了指西装的袖口,李越霆恍然大悟,眼睛里都在放光,要不是还在开车,他估计就要崇拜地使劲鼓掌了。

“你也是为了那几个兽首来巴黎的吗?”

李越霆见苏云时又打算无视他,于是干脆自己主动切入正题。苏云时挑眉,敏捷地捕捉出他话里不同寻常的意思:“你也是?”

“不不不,我只是来看热闹的。”

李越霆见苏云时不信,于是把他被签约伙伴放了鸽子的事情简单解释了一下,最后还不满地抱怨:“这群没责任心的家伙,sh…”

刚说了一个音节,立刻意识到在苏云时面前飙脏话实在是不怎么礼貌,于是硬生生给扭了过去:“…神怎么不揍他们!”

苏云时笑了,他知道李越霆原本想说什么,不过这么看,对方也算是个君子了,他淡淡接了一句“Shit”。李越霆听到苏云时骂脏话,诧异地看他,结果见他仍然是一脸平淡从容的表情,就好像他刚才什么都没说过一样。

李越霆也笑了,拍拍苏云时的肩膀说:“谢了!兄弟!”

苏云时已经对他这个热情饱满的态度见怪不怪了,李越霆这时候已经顺利把车开到了苏云时所住的酒店楼下,苏云时见到了,于是跟他说了句“谢谢”就收了电脑推门下车。

李越霆原本还想要寒暄两句的,结果还没等说出口,面前人影一闪,苏云时已经走远了。

他歪着头盯着对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斜斜扬起嘴角,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笑容:“海晏堂十二兽首…听起来,倒是很有意思的东西啊!”

当天晚上,李越霆就拎着他的行李箱,趾高气扬地住进了苏云时所住的那家酒店。

他戴着一副墨镜,穿着笔挺的风衣,内衬银色衬衫和酒红色领带,看起来整个人都在往外放着能当场闪瞎别人钛合金狗眼的光。

全程英文对话,出手给的小费都是崭新的美金,整个大堂的服务员都被震惊了,恭恭敬敬地帮他开了豪华套房,又殷勤地帮他把行李送上楼,就差排成两排给他跪下请安了。

李越霆对这个跟皇帝出巡一样的效果十分满意,关门之前又甩给行李员一张美金当小费,然后假装顺口问了一句,说自己有个朋友叫“苏云时”,想知道他住在哪个房间。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又或者是磨推鬼,虽然李越霆始终分不清到底是哪个推哪个,不过,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事情,用美金都是能够解决的…哦,现在用人民币也可以。

苏云时虽然行事十分低调,但是架不住长相出色,行李员小哥果然记得另外一张耀眼的华裔面孔,不过鉴于职业操守欲言又止,李越霆笑眯眯塞了两张美钞在他的口袋里,于是下一秒,李越霆成功知道了苏云时的房间号。

他用房间的座机拨了对方房间的电话,在苏云时接起来的那一刻,用标准的中文问:“兄弟,有兴趣出来吃个夜宵吗?”

那个漫不经心到欠揍的语调,苏云时记得实在是清楚,他立刻认出了李越霆的声音,抬头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到八点半了,他当即很果断地拒绝到:“没兴趣。”

“呃…”李越霆首次搭讪失败,硬着头皮继续:“那我买了送到你房间去?”

苏云时想了想,很认真地提了个建议:“可以买两罐牛奶拿上来吗?”

李越霆用力一拍大腿:“当然可以!”

再后来李越霆拎着一兜各式各样的牛奶甜品敲响了苏云时的房门,结果得到了对方非常“热情”的接待,比起一般的男士,苏云时的房间简直太干净了,东西摆放得整齐有序,让李越霆都不好意思穿着鞋进门了。

苏云时见他犹豫不前,于是指了指地上的一双新拖鞋。

李越霆把手里的袋子交给他,成功吸引了苏云时全部的注意力,他就像是个看到了漂亮糖果的小孩子一样,看到里面的牛奶焦糖布丁眼睛都亮了。

“你喜欢喝牛奶?”

李越霆假装疑惑,但是在内心给自己比了个小叉,他果然猜对了,苏云时一定很喜欢牛奶,还有跟牛奶有关的甜品。

苏云时诚恳地点点头,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在桌上,然后去烧热水。

李越霆看到他的电脑摊开在桌面上,上面正是一张海晏堂十二兽首的照片,旁边还配了相关的资料说明,他于是问:“你在看这次即将拍卖的鼠首和兔首?”

苏云时接了水出来,淡淡“嗯”了一声。反正李越霆已经知道他是为了兽首而来的,他也没必要瞒着。

李越霆扫了一眼资料,上面都是英文,对他来说毫无语言障碍:“我听说中国很多爱国商人,还有文物界的人士都在想办法,想要阻止这次拍卖,你也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吗?”

苏云时眼中顿时闪过一道锋利的光芒,只是立刻沉下一口气,让自己重新冷静:“是。”

李越霆歪着头笑,嘴角斜着扬起,看起来有点欠揍的样子:“那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苏云时很诚实地摇摇头:“还没有。”

李越霆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某个文件,苏云时把水壶的开关打开,双手抄在口袋里慢慢朝着他走过来,李越霆长臂一伸,把手机递到苏云时面前,说:“你看这个。”

苏云时扫了一眼上面的人名,顿时一愣,神色有点吃惊:“这个名单…你怎么拿到的?”

李越霆笑得很坦然:“这份名单当中,有一半是民间自发组织起来的,想要抢救国宝的爱国人士,还有一半人身份比较复杂…嗯,我不说你也知道,他们表面上是文物买卖商人,实际上,是某些有关部门派来的。”

苏云时点点头,他很明白其中的关节:“我知道,有些事,不能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涉,无关政治,抢救文物,最好的措施就是民间对话。”

李越霆对苏云时的这个回答很满意,表面不动声色,但实际在心里判断着对方说这话时的口气和立场,借以推断他的身份:“恰好我有个朋友,对这些事情了解的比较多。她之前曾经问过我对这件事情有没有兴趣,要不要去看看热闹,原本我是不打算去的。”

苏云时知道李越霆有能力拿到这份参与拍卖会人士的真实身份资料,就一定不是普通人,所以反问:“那你现在怎么又想去了?”

李越霆摇摇头:“我没想去。”

苏云时一时弄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问:“你不去怎么…”

李越霆回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去了就有用吗?那么多爱国人士,有钱的多了去了,但是你觉得,真靠竞价硬拍,花上几亿甚至更多美金,拿回兽首,就是真的赢了吗?”

苏云时听他话里有话,眼睛顿时亮若星辰:“你有办法?”

李越霆把手一摊,耸了耸肩,忽然抬手一指:“水开了。”

苏云时知道他故意转移话题,也不追问,走过去把牛奶给热了,然后问:“你喝什么?”

李越霆笑眯眯地问:“有红酒吗?拉菲就不用了,一般的就行。”

苏云时从酒柜上随手拎下一瓶,粗暴地扔进他怀里,李越霆垂眼看了一下,哀怨地咬了一下唇:“没开哪!”

一个开瓶器又迎面扔过来,李越霆敏捷地一把抄在手里,就听苏云时淡淡地说:“我不喝酒,你自己开。”

他端着刚热好的牛奶小口抿着,看起来幸福又满足的模样。

李越霆熟练地把红酒开了,找了高脚宽口玻璃杯倒出一点儿,举高了对着光,在那里慢慢晃着看。

房间里供应的也只能是普通的红酒,味道自然也就一般,但是李越霆心情却很不错,连带着喝进嘴里的酒都变得香醇回甘了。他主动朝着苏云时举起杯:“很高兴认识你。”

苏云时用牛奶杯跟他的酒杯碰了一下,浅笑:“这句话你昨天说过了。”

李越霆摇摇头:“不,不一样。”

他抿了一口酒,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唇,在苏云时投来疑惑目光的时候,这才一本正经语气深沉地说:“因为从此刻开始,我们才能算是,真正认识…”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九月是巴黎的雨季,降雨总是来得那么毫无征兆。

李越霆端着酒杯,用一个自认很帅气的姿势坐在飘窗上,曲起一条腿,空着的胳膊随意搭在膝盖上,很悠闲的样子。

苏云时斯文地用勺子挖着牛奶焦糖布丁,甜品散发着令人安心的香气,那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我的朋友知道我对巴黎比较熟,本来只是委托我照应一下他们的人。”

李越霆把头扭过去看窗外,他不喜欢下雨,阳光灿烂的日子才更适合他,所以看到下雨天总会有些莫名的烦闷。不过今天有苏云时在这里,他的心情倒是少有的明媚,语调都格外轻快。

苏云时放下手里的勺子抬起头:“但是你现在改变主意了。”

李越霆轻快地打了个响指,跟聪明人说话简直是太开心了:“是啊,因为你的关系,我发现,我还可以做一些更好玩…儿的事情。”

苏云时挖了一勺布丁咬在嘴里,语气含糊地纠正李越霆那不怎么标准的儿化音:“是好玩儿,你那个“儿”字不要咬那么重。”

李越霆试着重复了一遍,苏云时朝他比了下大拇指:“孺子可教。”

“啊?那是什么意思?”

李越霆听见成语眼神又飘忽了,苏云时无奈地摇摇头,他错了,他不该跟李越霆说成语的:“就说是你很聪明的意思。”

李越霆洋洋得意地把下巴一扬:“那是当然。”

苏云时又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李越霆说:“我需要一个能帮我拿到所需资料的黑客。”

苏云时一脸无辜地咬着勺子看向他:“黑客是什么?”

李越霆看着他闪亮的双眼,毫不掩饰地朝他举了举手中的杯子,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们的相遇只是偶然,但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李越霆以为是他主动找上了苏云时帮忙,但是却从未想到,从一开始,苏云时接近他,就是心中另有目的。

“我一直以为,我们只是因为投缘,有共同的目标,所以小苏才愿意帮助我。但实际上我忘了,他是个黑客,他从见到我的第一面开始,就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李越霆仍然是曲着腿坐在飘窗上,杯中的红酒只剩了个底儿。叶颜坐在沙发上,面前的青瓷茶杯里泡着上好的碧螺春。金冉和李乐婷肩并肩头抵着头,盘腿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怀里各自抱着一大袋薯片。

六年后,他终于理清了当初的真相,那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是,他却无法逃避。

“那时候我还没有成立文物猎人团队,不过,因为小白的关系,我也会偶尔参与一些抢救文物的行动,不过大多数都是后方策应,因为无论在欧洲还是香港,我都比他们更熟悉,他们需要我的情报和人脉。”

李越霆把头靠在玻璃窗上,窗外乌云密布,这时候香港仍处于台风季,气象台傍晚突然刮了风球,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

原本他们是打算在这里稍作休整就动身前往瑞士的,可惜台风过境,所有的航班停飞,所以大家吃过饭之后无所事事,只能围在一起闲聊。

“我曾经听爷爷说过,当时很多民间爱国商人和专家已经做好准备,要不惜一切代价拍回兽首,当时预估的成交价已经超过了一千万欧元,可谁都知道,就算拍下了,结果也一定非常惨烈。”

“就是啊!明明是我们中国人的东西,为什么最后还要我们花那么多钱去买回来?这太不公平了!”

李乐婷摇晃着手里的薯片表示强烈不满,金冉摇摇头:“这是当时承接拍卖活动的拍卖行的策略,他们已经想到了中国人为了抢救国宝,会不惜代价。他们一定会刻意找人抬高价格,暗中操纵拍卖。”

李越霆长叹一声:“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是我的话,也一定会这么坑那些老外。所以,我告诉小白,我们的策略一定不是跟对方比高价,而是想办法让兽首流拍…”

窗外大雨滂沱,像极了记忆中六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和苏云时第一次并肩战斗,百年前,侵略者闯入古老的北京城,用一把火焚毁了举世无双的皇家园林圆明园,抢掠走园中无数稀世珍宝,甚至连海晏堂外的十二生肖喷水池上的兽首,都被用军刀割下来带走。

百年后,他们守护的,不只是价值连城的国宝,还有整个华夏民族的尊严。

“我们已经不再是任人欺凌的东亚病夫,绝不可以容忍国家尊严再被亵渎。得让这群老外知道知道,中国人现在可不是好欺负的!”

李越霆对着镜子换上他笔挺的西装,六年前他二十五岁,正是年少气盛、心气高傲的年纪,他慢慢系好自己的酒红色领带,略微上扬的眼角,带着狐狸一般高傲的光芒。

“看不出来,你一个ABC,还挺爱国。”

苏云时穿着淡灰色的休闲装,面前的桌上摊开着两台电脑,他一手握着鼠标,一边嘴里叼着吸管在喝盒装的牛奶。

李越霆抬手按住心脏的位置,隐约能感觉到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他懒懒一笑,用手指点点胸口,用习惯性不着调的轻佻语气说:“那当然,小爷我这里面,绝对是一颗红心,跟国旗一个颜色的红。”

苏云时看了看他,移动鼠标的手忽然停住,问:“那你知道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歌是什么吗?”

李越霆一愣,笑容僵硬在脸上,牛皮吹大了,这个他确实不知道,但是直接说不知道感觉又很没面子,于是支吾着半天不知道怎么转移话题。

苏云时站起来,走到李越霆的面前,抬手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们的国歌,是《义勇军进行曲》。曾经有人觉得这首歌的歌词并不合适,因为现在中华民族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我们的生活已经好起来了。但是实际上,和平年代,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危险依然还在。我们能力有限,但是,至少我们曾经为之努力过,奋斗过,我们问心无愧,那就够了。”

李越霆点点头,朝着苏云时扬起手:“相信我,我们一定会赢的!”

苏云时挥手,与李越霆在空中击掌,他说:“我很荣幸,能与你,同生死,共荣辱。”

李越霆用力握住他的手,心中禁不住热血激荡:“我也是。”

拍卖会在法国巴黎大皇宫举行,因为两尊兽首在起拍前就备受关注,甚至坊间有传闻,来自中国的民间文物保护人士也会到现场进行抗议活动,阻止兽首如期拍卖。因此现场安保森严,简直是一级戒备,佳士得拍卖行如临大敌,恨不得将所有现场的华裔面孔旁边都安排上十个保镖。

李越霆衣冠楚楚地从一辆加长宾利上下来,抬手系上一颗西装扣子,又从前襟的口袋里掏出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戴上,优雅绅士的风度加上他那张耀眼的华裔面孔,简直是浑然天成,引来了现场无数注视的目光。

他的一只手抄在西装裤的口袋里,里面装了个硬邦邦的东西,过安检的时候检测器滴滴响了半天,李越霆顺从地把东西掏出来给安检人员看,是个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