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薇干脆午休了一会,谁知道一睡着就越睡越沉,等到后来就是浑身冒汗,浑身难受。

等到醒过来,便是胃里翻江倒海,起来头重脚轻。”王妃!”旁边伺候的清秋脸色大变,见慕容薇这反常的脸色和样子吃了一惊,见她作势欲呕,连忙拿了痰盂过来。

慕容薇大吐特吐,一下子把胃里东西吐完了。

她浑身晕眩,只觉得冷汗如雨,头上更是高热,心里便知不妙。

“王妃,您怎么啦,来人啊,快来人,去请太医,王妃不舒服。”清秋朝外大喊着,香桃从外面和其他人进来一瞧也是大吃一惊,连忙慌得去请大夫。

慕容薇被人扶着躺下,她开口声音很低:“我好像病了。”

“是啊,主子头上好热,难道是高烧了?”

香桃上来问道:“主子身上冷不冷,不会是打摆子吧?”

疟疾?

她摇头,她能感觉自己的症状不是疟疾。

春秋天最容易生的病是什么呢?

流行性,病毒性感冒?

正昏昏沉沉地想着,良医所的大夫已经被小黄门给请来了,听说王妃病得很重,这位赵大夫可是吃了一惊,这时候隔着帘子,谨慎地说道:“臣先给王妃把把脉看。”

累a时疫闷

香桃急得乌眼鸡也似,把帘子拉开:“还耽搁,你看看王妃都什么样儿了,先别管什么礼数了,王妃现在又高烧又吐,还浑身冒汗,这没点儿缘故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了?”

那大夫说起来医术也是很好的,这时候看了慕容薇一眼,但见她脸色蜡黄,额头冒汗,嘴唇青白,忽然间脑子里想起什么,吓得差点没栽倒。

这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这白胡子老头按了慕容薇的手腕一把脉,顿时惊得低叫起来:“时疫!”

周遭顿时是一片死寂。

不知道谁打翻了铜盆的声音响起,屋子里的丫鬟全都被吓破了胆。

“大夫,您说什么,王妃得了时疫?”

香桃颤巍巍地问。

她想起这种可怕的传染疾病,顿时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闻讯赶到的郑嬷嬷也晃了晃身子,面色煞白。

慕容薇昏昏沉沉的视线中模糊中只能看到众人惊恐过多的脸色,看到他们为此事而几乎有些想逃离的样子。

时疫?

她听过这个名词,还是从古籍中知道的。

传染病?

她听说得了这种病的人治愈全靠运气,实际上也的确要靠身体素质,还有意志,加上药石和人的照顾。

半晌寂静过后,是绿儿的出现打破了一切。

“怎么了这是?大夫,您来的正好,我正要请你去给月姑看看呢,她不知道怎么了,现在浑身发热,又吐又晕的…”

绿儿的话嘎然而止,因为她已经看到半昏迷的慕容薇,顿时惊得低叫起来。

赵大夫心中叫糟,连忙看向其他人:“你们还有谁感觉不舒服的?这事儿太大了,我可做不了主,都得留下来,万一传染出去,可就糟糕了。”

慕容薇忽然开口,艰难地说了一句:“隔离…”

还是郑嬷嬷最先反应过来,厉声道:“现在先派人先立刻把消息传给王爷,王爷这会子去通州接人也该回来了。然后这整个院里的人谁也不准出去,立刻隔离,赵大夫,你就留在这里,再让良医所的人派几个大夫过来——”

她一连串地安排十分紧密,到了这种时候,也是危急至极。

慕容薇和月姑都得了时疫,很有可能是月姑前天出去逛街的时候传染上的,要么就是身体不好得的。

这种情况下,慕容薇被传染上也不奇怪了。

丫鬟们全都脸色惨白,她们都听说过时疫的可怕。

如果这个时候服侍王妃,说不定王妃没醒来之前她们也得死。

赵大夫愁眉苦脸,谁让他正好赶上这事。

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冲上了!

“现在先给王妃换个地方,这儿是不能住了,重新换个赶紧的地方用以养病,床铺全换新的。”

赵大夫吩咐道:“还有那个月姑,也得赶紧隔离了。”

慕容薇咳嗽一声,微微睁开眼睛,她现在难受得很,可是听到这话,还是下意识地说:“月姑…安排跟我一起…”

郑嬷嬷叹了口气,知道慕容薇心里还是很在意月姑这个奶娘的。

否则的话,何必让她安排到一处,就是为了怕大家都去照顾王妃没人照顾月姑,毕竟一个主一个是仆。

赵大夫为难道:“安排到隔壁吧,臣随时派人照看着。”

等到慕容薇被人用软布做的软榻抬着去了天香苑的西厢取了间客房暂时住下,赵大夫已经跟几个被请来的太医商议了一下。

现在个个都是面无人色,只能先熬药给慕容薇喝下,再熬制预防的药草给这院子的人喝下,防止传染。

不多时,药就熬好了。

王府库存的药库里倒是存了不少草药,却也不缺少,只是一时间要支应数量巨大的,还需要派人去采购。

郑嬷嬷在房间外跟爱春她们沉声道:“王妃身边得有人照顾着。”

众丫鬟都是面色难看,只有绿儿和香桃说道:“奴婢愿意侍候主子。”

香桃哭道:“原是我没照顾好主子,这都是我的错。”

旁边一贯沉默的冬雨和藏冬也说道:“奴婢愿意侍候王妃。”

这两人平时都是最不怎么说话的人,没想到这时候倒是看出人心来了。

绿芍几个从慕容家带来的这时候也犹豫着说:“奴婢都是主子的奴婢,当然要伺候主子,熬药打杂都需要人。”

郑嬷嬷目光扫过在场的丫鬟太监,哼了一声,心想,这时候可算是看到人心了啊。

她也不怪他们,谁不怕死呢?

愿意出来就已经是忠仆了。

这可是等于拿着命在拼,谁愿意死?

这时候爱春也是上前一步,让人很是诧异。

“嬷嬷,这时候王妃肯定是很难过,还有月姑嬷嬷那里也同样需要人照顾,请嬷嬷先吩咐吧,怎么也得先照顾王妃才是。”

郑嬷嬷点点头,这丫头还是很识大体。

怪不得虽然王妃不怎么喜欢她,仍然愿意用她。

郑嬷嬷随即安排了人各自去做事。

绿儿跟香桃是经常照顾慕容薇的,自然是安排进去伺候了,冬雨平时是管账的,但是这时候别的事也顾不得了,只能先让她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照顾慕容薇可不是个轻松活儿,这时候也让冬雨和藏冬一起跟着去了。

郑嬷嬷又指使了常跟着月姑身边做事的一个小丫鬟丁香负责照顾月姑,其他人各有各的安排,现在封了院子,里外的打扫清洁,都是必不可少的了,这些都需要人手。

关键最让人担心的是,萧明睿有没有事?

郑嬷嬷很是担心,如果王爷也出了事儿,这府里可就真的乱套了!

就在洛王府里风声鹤唳之时,萧明睿这位王爷还在从通州回京城的路上呢。

带着几个弟弟前去迎接齐王和魏王,文武勋戚,也算是十分隆而重之了!

而南下的官船更是十分巨大,离得老远就打出了一大堆的幌子。

什么钦命广西总督军事,兵部右侍郎,又是齐王,又是魏王的旗帜飘扬,十分热闹,老远看着老大的名头,也着实让通州岸边接船等待的官商人等议论纷纷。

“看到了没,那是齐王和魏王的官船,这次广西剿匪得胜回朝的,啧啧,怕不是皇上也要论功行赏吧?”

旁边有行人在议论纷纷。

“可不是,朝廷也派了不少人来接船,可是十分看重呢。看来这皇位啊,保不成就是齐王的了。”

如此这般的议论声可是不少。

萧明睿就算想堵住耳朵也不可能听不到,然而他也没有什么反常之处,仍然满面笑容,只是对这些议论声一笑置之。

跟着来接人的萧明宸心里十分不畅快,打着扇子不满地踱步,满眼喷火:“哼,嚣张什么啊,又不是他打赢的仗!”

这时候官船总算是到了通州码头,停驻进专供官船行驶的水道,过了些时候放下甲板,便有两个极熟悉的人带着一些朝廷佐官风度翩翩从船上下来了。

齐王着的是亲王保和冠服,身上穿着宝蓝色织金线蟠龙过肩通袖镧袍,脚踏着粉底皂面小朝靴,温文尔雅,真如玉树临风,此刻衣锦还乡,也真是意气风发极了!

便是魏王也是满眼的得意,大步流星地紧随着兄长,头上的白玉东坡冠都有些歪了!

萧明宸看得直冒火,心里暗骂:呸得意个什么啊。

实际上,他也真是羡慕嫉妒恨呢。

“恭喜大哥四弟得胜还朝,父皇特让我领着文武来迎大哥和四弟回京,回京后还要论功行赏。”

萧明睿也是上前既带着弟弟对哥哥尊敬的语气,又带着使者传达皇命的身份,不卑不亢,也未见什么不满,如此风度也是让在场的人不由喝彩。

此刻阳光正好,春花潺潺,春江水暖,眼前这几兄弟无不是人中龙凤,不说别的,光看着场面,也是让旁观者心中感慨,建武皇帝也真是个英豪,老子英雄儿好汉,没有差的。

“有劳二弟,五弟和诸位大人来此相迎,小王实在惭愧。在这儿本王也要叩谢父皇天恩,若非父皇,本王也不能为朝廷做些许小事,此番回京当克尽孝道,为父皇分忧解难。”

说着他对着京城的方向一抱拳,也是十分恭敬的样子。

萧明睿微微一笑,抱拳也是道:“圣躬安。”

兄弟二人假惺惺地寒暄了几句,这才和文武官员说了些场面话,在通州府也没多停留,就立刻返回京城了。

眼瞅着才进了京城内城,还要去回宫复命,这时候忽然间一个骑着马的王府侍卫急追了过来,被护卫钦差队伍的人拦了下来。

“我是洛王府的人,府中出了急事要禀报王爷!”

那侍卫满头大汗,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只是放声喊道。

萧明睿没有坐车,而是骑马而行,这时也是认出了这人是王府的内卫的人,便是吃了一惊。

府里能出什么事,至于让侍卫如此不顾他在办事,急冲而来?

待到放了人近前说话,那侍卫压低声音道:“王爷您快府吧,出事了,王妃得了时疫,苏公公让标下几人来寻您,怕是您也…”

萧明睿脑子轰的一下什么也听不到了,直好似过了半天功夫,他浑身冰凉,“你说什么,王妃怎么样了?”

“王妃现在昏迷不醒了。”

齐王打马过来,关切地问:“二弟,可是出了什么急事?若是着急不如先回府去。”

萧明睿握紧马缰,脑子里一阵阵晕眩,怎么会呢,时疫?

他不记得那书上说过这件事啊。

他只觉得浑身无力,到了这时候也已经顾不了其他了,甚至他自己会不会传染,他也顾不得了。

如今这状况,也是绝不可能去皇宫了。

“小弟要先回去了,贱内染了急病,昏迷不醒。”

齐王略有些吃惊,还没说话,便看到萧明睿驾马直接冲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就转个弯没影儿了。

萧明宸忙问那侍卫:“怎么啦,我二嫂怎么了?”

那侍卫也是满头大汗:“标下要先回去了,王妃她得了时疫。”

“什么,时疫?”

萧明宸脸色大变,周围其他人也是人人变色。

“二弟会不会有事?”齐王忍不住说道:“现在我们没法进宫了,诸位大人,还是赶紧找个地方熬了预防的草药喝了。立刻派人进宫报消息,让宫里准备。”

万一要是传播开来这病,可怎么得了?

虽然说没听说跟人接触立刻就会传染上的,但是谁不怕呢?

萧明宸也是沉着脸道:“小弟去二哥家看看。”

说罢也是带着侍卫人等急匆匆追着洛王去了。

而这时萧明睿骑马过街,却是心急如焚。

他只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控制,第一次他觉得心中极度慌乱,有种莫名的恐惧,不能掌控命运的恐惧在他心中升起,紧紧抓住他的心脏狠狠压迫着。

那本书上面没有提到此事。

是的,他怎么会忘了呢,它只是正史,说的都是朝廷的事,怎么会关心他王府中的事?

时疫

不是什么事都能理智

“不会的,会没事的。薇儿还要当我的皇后呢。”

他压抑住心底不断冒出来的恐惧,满脑子都是这种想法。

只是,面对时疫这个恐怖的大杀器,也着实是让人完全慌了手脚。

此刻,萧明睿只能用那本书来安慰自己。

不会的,命运不会如此对他。

他相信慕容薇一定能经过此事安然无恙地活着。

只是,现在他也有些怀疑,很多时候去那本书里没提过,到底会不会发生什么改变呢?

慕容薇会否安然无恙?

这些在他心中,都完全没有底。

不同于别的事情他可以胸有成竹,可是面对此事,他是完全失去了冷静睿智。

等到萧明睿赶回洛王府,回了正宫之时,苏德已经跟郑嬷嬷在讨论如何防止传染的问题了。

见到萧明睿回来,他们也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萧明睿不在,他们这些人也实在没法子做什么好的选择。

萧明睿神色焦急地问道:“王妃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苏德上前请安,抹了抹头上的汗水道:“现在王妃和月姑嬷嬷都得了病,一起安置在了西厢房那边。现在还正昏迷着,太医已经着人熬制草药喂王妃喝下了,王爷您也赶紧让太医瞧瞧…”

萧明睿也顾不得别的,急着往西厢房去了。

苏德大惊,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西厢房这边封闭的小四合院里,已经有几个侍女太监在打扫整理院落,赵大夫和良医所的医正刘大人也在神色严峻地讨论用什么方子。

见萧明睿一进来就要往里闯,几个大夫顿时倏然变色,连连上前拦住:“王爷您不能进去啊,里面太危险了,且容臣为殿下把脉,饮下汤药…”

“滚开!”

这时候萧明睿也已经完全顾不得什么平日的仪态风度了,到此刻也是完全把往日的那一切抛之脑后呢,也不顾是不是里面多危险,大步推开门就闯了进去。

里面正伺候慕容薇的绿儿和香桃听到动静连忙过来请安,冬雨和藏冬两个在打扫地面,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萧明睿风一样地直接就到了床边。

房间里窗户完全封闭,屋中有些闷热,让人喘不过气来,加上熬药的味道还有刚吐过的味道,气味十分难闻。

萧明睿一眼就看到床榻上十分憔悴的妻子,她脸色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明显在发烧,颈项也肿了起来,看那样子,竟像是十分严重。

萧明睿一时间只觉心如刀割,好像只是一夜间,妻子就突然间变得憔悴得吓人。

时疫,就是瘟疫,因疠气疫毒从口鼻传入所致,有强烈传染性。若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乡、一邑。

春秋季是流行春瘟的时候,这时候的病症少则致病人元气大伤,重则让人殒命。

萧明睿从小就听说过或者见过不少次有人得时疫而亡的事情。

轮到自己妻子,也着实是让他完全乱了方寸。

“薇儿。”他握住慕容薇的手,声音带着难以压抑的惶恐,力气大得让她柳眉皱了起来,“你要坚持下去,一定,一定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