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喉咙一紧:“云良媛一向身子不好,前先日子看着有了起色,我们娘娘还抱着皇孙去看过她,也不知怎么,昨儿夜里人就没了。”

“不知怎么?”卫善把这四个字提出来发问,斜眼看她:“昨儿夜里就没了,怎么这会儿才报?”

云良媛身子不好,夜里睡不实,早上难醒,太子妃早就免了她请安,许她睡到中午,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腊梅又不敢说太子妃慌了神,就怕自己沾上干系,嚅嚅说不出话来。

卫善收回目光:“先看看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四百个红包我发了三天才发完,当中还有抽掉的

这次六百个…可能要发四天…大家不要着急

有咩人看过闪光少女啊,想去看,可是排片太神奇了,晚上十点的场,如果不咋好看,我就等网上付费再看了。

第197章 暗鬼

卫善人才走进东宫殿, 就见里头一片缟素,门上廊上都挂着白灯笼,原来李承徽苏良媛各有喜好, 穿戴一眼就能瞧见来, 如今坐在殿里, 一模一样的孝服,脸上也是一模一样的神情。忽然就失了颜色,看见卫善来了,立起来对她行礼。

李承徽苏良媛还有底下这些小昭训们, 替秦显守孝吃长斋,人人都瘦了一圈,神情恹恹的,在宫里和在寺院里也没甚个分别,听见外头热闹,东宫里却好似一潭死水。

关起门来倒也有自己的日子过, 做做针线念念经,原来不走动的,也走动起来,看看花样子, 再养养花喂喂鱼, 不能随意走动, 孝期中也无玩乐,连双陆花牌都不能碰了。

见卫善来了,也没旁的话好说, 都说云妹妹这些日子苦病,人还这么年轻,竟就这么没了,连前世不修都不敢说,又各自缩回自己屋中去。

云良媛的屋子在东宫角落,屋里开着门还一股药味,窗上薄纱被熏成了浅黄色,云良媛人躺在床上,沉香在门边伸头一看:“公主先别进去了,等收裹的嬷嬷来看过了再说罢。”

云良媛的贴身宫人哭得双目红肿,本来跪在屋中,见人来了,扑过来便哭道:“我们娘娘死得冤枉,公主可替我们娘娘申冤。”

卫善面上骤然变色,腊梅唬了一跳,伸手就是一巴掌:“胡说什么,嬷嬷还没看过,到底人是怎么没的,还没问你们的罪呢,倒敢攀扯娘娘。”昨儿人还好好的,今天人便没了,宫人不曾好好

侍候在跟前,自然是她们的过失。

沉香伸手拦了她,卫善见这宫人哭得这么真,缩在地上陈情,又说云良媛是怎么盼着能看孩子一眼的,肚里落下这块肉,到如今瞧过三回,听见孩子哭就要挣扎着起来,一点动静便睡不着觉,是生生把她给磨死的。

她一说落了娘胎都没见过三回,卫善便拿眼去看腊梅,腊梅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口中辩道:“云良媛身子不济,屋里一直都吃着药,娘娘不敢把小殿下抱过来。”

院子里喧闹了一阵,太子妃这才过来,她到底是个软和人,听见人没了,倒有片刻心虚,可这孩子养都养了,哪里会还给她呢。

收裹的尚宫嬷嬷们来了,进屋一看,人身的衣裳穿得齐齐整整的,穿一条织金红裙子,梳了头,头上还戴着首饰,这么一看,便知不是好死。

云良媛两只手搭在腹上,两个嬷嬷自前朝到如今,一直干的就是这份差事,换过眼色,伸手一摸,不对着太子妃,反对着卫善道:“这位娘娘吞了东西,瞧瞧屋里可少了什么。”

宫人一听茫然抬头,跟着翻找,首饰匣子里头少了七八只金戒指,嵌宝的纯金的都有,想必是一心求死,连吞了七八只金戒指,坠死的。

宫人伏在床上便哭,太子妃根本不敢看过去,听见是坠生金而死,往后退了一步,面上发白天,隔得许久才道:“这…这可怎么说。”

云良媛自孩子被抱走之后,便一直病着,卧在榻上起不来身,做完了月子也不见丰腴,月子里也没仔细保养。也无法保养,太子妃抱走了孩子,卫皇后又庇护着太子妃,眼看这个孩子是回不来了,成日流泪,作下病来。

她先还当那话是真的,等她病好了,孩子就能回来了,太子都没了,东宫还有什么指望,云良媛一门心思指望着这个头生子封王,被太子妃抱走了不说,又拿她病了的由头,不许她见儿子,她分明好了,还说她没好。

疑心生暗鬼,越是想越是多疑,觉得太子妃要害死她,只有害死了她,小殿下才能长长久久的住在正殿里,太医院开的药也不敢吃,煎出都倒在溺壶里。

越想越真,觉得自己不吃药了,反而精神好了,还能多吃下东西,她再去求太子妃时,甄氏看她一脸病容,又听她言辞颠倒,眼睛一圈都泛着红,宽慰她几句:“我叫太医院换一个太医给你瞧瞧,妹妹别急,慢慢养好身子再说。”

换的太医煎来的药,她也一样不吃,她说得这么真,身边的宫人都信了。一吃药她就头晕乏力,茶饭不思。停下一顿立时就能吃下半碗粥去,气色也要好得多,这些个宫人吓破了胆儿,要是把

云良媛真的死了,她们也没活路了。

云良媛先还一天一天的望着屋门,后来自知无望,人木木呆呆的,又觉得太子妃要害她,成日里缩在房中,也不许人把悠车取走,见天的说下殿下总要回来的,还把小衣裳收拾出来,搁在枕头边。

等她看见悠车傻笑起来,宫人便知不好,云良媛这是魔怔了,这病症怎么能报上去,她原来是皇孙生母,怎么都还存得一份体面,如今人瘦得一把骨头不说,还疯了!

可不比发到庙里念经更惨些,要是关起来,比冷宫都不如,把这事死死捂住,不敢露出分毫来,连苏良媛李承徽来看她,也多是推拒,就怕人瞧出端倪。

宫人自不肯认,把云良媛身子吃了药便坏,不吃药就好的事都咬了出来,太子妃听得面色涨红,腊梅素鹃两个气得直骂:“胡说八道,你们怎么敢害娘娘。”

两边吵闹,东宫里余下的人一个个都从窗后探出头来,听着这场闹剧,卫善听她们七嘴八舌,夹缠不清,轻喝一声:“噤声!开药有药方,煎药有药渣,也不是你们一之词就能构陷的。”

那宫人被这一声喝住,又低头垂泪:“我们娘娘真是死得冤枉。”

人都没了,又是吞金自寻死路,就算那药渣里真有什么,宫里也不可能追究的,甄氏是太子妃,就算为了秦显的体面,也不会追究。

卫善叫人把一直给云良媛看病的太医叫过来,这事闹到这样,不是她能作主的,让沉香去甘露殿,把事情回给卫敬容,看太子妃面色发白,点了腊梅:“把你们娘娘扶回去歇一歇。”

太子妃白着脸看了一眼卫善,想为自己辩解,却又说不出话来,她却是拖了一拖,只是想弄明白了云良媛是怎么没的,才好报上去,怎么好端端的,人自己就死了,如今这一拖倒显得真是她下了手。

卫善看看她:“嫂嫂去歇一歇罢。”

太子妃还没进正殿,就看见卫善去了心悦殿,她一把握了腊梅的心,心里有一处知道云良媛的死总归跟她是有些干系的,可到底不是自己害的她。

碧微的肚子已经有六个多月了,人比原来要丰腴得多,炊雪饮冰和小禄子三个牢牢守着门,看见是卫善来了,这才往里头通报一声。

炊雪低头引卫善进去:“外头这样乱,怕扰了娘娘的清静,这才守着门的。”

几个宫人和小禄子自陪着碧微去了一趟边关,回来之后越发忠心,特别是小禄子,他原是秦显身的边人,秦显没了,该跟着太子妃才是,却一直都没有过去,只留在心悦殿中,听凭碧微的差遣。

碧微手里拿了个青瓷小罐,捻着鱼食投到缸中,看两尾游鱼摆尾巴,一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卫善来了,冲她笑一笑,指一指临窗的炕桌:“坐罢。”

卫善这才看见窗边罩了一层冰纱,冰纱上画着山水图,既透光又里外都瞧不见,她这是诚心要和东宫这些人分隔开了。

她有意如此,卫善心中叹息,笑着问她:“姐姐这些日子身子还好么?”

炊雪奉了茉莉茶来,姜微跟前的是一碗酥酪,她小口吃着,点头应声:“还要多谢你送来的燕窝,我吃着很相宜,夜里睡得也好。”

卫善不说,她却问起来:“外头闹了半日了,可有定论?”只隔着这点路,还有什么听不见,何况早上已经闹过一回了。

“吞金,这么硬的东西都能吞进去,死得这样痛,怎么就不敢活呢?”卫善说得这一句,碧微抬起眉头看她一眼,难得露出笑意来,握着她的,放在自己肚子上。

夏日里衣衫薄,贴得紧了,能感觉里头孩子在动,似乎是翻了个身,一只脚抵在肚皮上。

卫善讶然,抬头看着她,碧微的面庞圆润许多,面上红润有光,抚着肚皮道:“我倒能明白些,这是觉得没有生望了。”

卫善看着她,一时庆幸,幸好她还有弟弟还有肚子里的孩子,碧微一眼便知其意,笑起来,把剩下的半碗酪全吃尽了:“饿得快,又好吃,再有两个月也不知身子得圆成什么样儿。”

外头又响起脚步声,知道是卫敬容来了,卫善站起来要出去,被碧微留住:“我原就要去找你的,想托你一件事。”

卫善看她忽然郑重,也正色看向她:“姐姐说罢,若我能办,自然替你办到。”

“我生产那一日,想请你来陪着我。”碧微一面说一面抚着肚皮,眼睛盯着窗口挂的山水画,太子妃敢抱走一个,就敢抱走另一个,寻常不提,生产的时候一脚迈过鬼门关,由不得她不提防。

“那是自然的。”就算她不说,卫善也要来,经了这桩事,东宫这些人都得再换上一回,云良媛家里也要得些厚赏。

云良媛的事,譬如细雪落入江面,入水便化了,一点涟漪都没起,小皇孙本就在替父亲戴孝,腰上扎一根白腰带,如今一并又替生母守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

大姨妈要来不来

大概是冷东西吃太多了

捏着鼻子喝红糖水

今天辣么早是因为我要偷偷去看闪光少女

谢谢地雷票小天使~~~

第198章 夫妻

宫里热热闹闹办着齐王的婚礼, 杨家嫁女备足了嫁妆, 比着卫善当时的那一百二十八抬的数,浩浩荡荡抬进了延英殿。

秦昱向来喜欢这样的排场,听人夸耀颇为满意,杨云越心知这桩亲事并不叫秦昱如意, 又知他最要脸面, 便把嫁妆办得极其丰厚, 嫁妆单子叠起来有小册那么厚,陪送的绸缎首饰俱是上等, 呈

送进宫去,卫敬容看过一眼便笑, 递到秦昱手上:“到底是舅舅疼外甥。”

杨家这些年征战, 攒下一份厚厚家底, 庄子田地铺子数不胜数,有意给的厚,这些东西拿出来也颇可观。秦昱先还看着欢喜,跟着又想起卫善那份嫁妆, 卫家在业州的全部土地,都给她当了陪嫁。

这么一比,杨家这份便显得轻了,听卫敬容一说, 秦昱嘴上感念舅舅,心里却没了欢欣之意,杨家只出这点血, 就白得一个王妃位,杨云越升官,杨思齐的差事,可都要他出力,伸手就把单子搁在一边,捧起茶盏来吃茶。

徐淑妃看他这样,便知他心中并不满意,可既是大家伙一起使力推舟的,便满口的夸赞,说杨家姑娘女大十八变,比小时候看着更可人心了。

秦昱耐着性子陪坐,越是听好话心里就越是不乐,回去延英殿,见宋良娣把正殿理了出来,挂上红绸红帐,取了几种花样的地衣问他哪一样好,秦昱挥手:“你看着办。”胸中这口气不顺,甩了帘子进了豆蔻的屋子。

豆蔻这些日子病着,宋良娣才要说话,又咽了回去,望着那一晃一晃的竹帘扶住了丫头的手,收回目光,吩咐宫人:“去催一催尚织局,咱们宫里的衣裳可做得了没有,还有百子帐,这会儿都该挂起来了。”

说完了这些望一望屋门,那细竹帘子依旧在晃,心里一颤,每回秦昱去了,豆蔻就要歇上两日不起身,先还当她是拿乔,次数多了,便能闻到那屋里一股药油味儿,闻得人心头直发慌。

宫里处处着紧着办齐王婚礼,卫敬容却在此病了,吹了风发起高热来,人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进了八月卫敬容的身子便不好,吃不下睡不稳,请了太医来看,只说是过于劳累,要多歇息少烦心,药还没吃上两帖,人就病倒了。

正元帝在紫宸殿中听见消息,立即放下奏折到了甘露殿,徐淑妃陪在一侧,看见正元帝来了,赶紧道:“娘娘实在太操劳了,太医按了脉,说这些日子再不能烦心,得静心养病才是。”

自二月起宫中大小事便没断过,正元帝病了,也是她一力苦撑着照顾,除了照顾他,又要看管两个孩子。太子丧仪,东宫添子,齐王娶妃,桩桩件件都是皇后在操持,平日里看着没什么,身子实已经似个纸糊的灯笼,风一吹便把人给吹倒了。

卫敬容人迷糊着,看见正元帝来,还待挣扎起身,被他按住,还伸手替她掖一掖被角:“你歇着,有事叫阿徐代劳就是,要是想善儿,就叫她进宫来陪陪你。”

卫敬容缓缓点点头,结香捧了金盆进来,徐淑妃正要伸手绞帕,正元帝一伸手:“我亲自来。”一摸那水里是加了冰珠的,点一点头说结香办差仔细,绞得半干给卫敬容搭要额上,看她阖了眼,又吩咐结香:“殿里不要贪凉多摆冰盆,在外室摆上两个,着宫人扇扇子打凉风进来,平日也多盯着她吃些温补物,你们娘娘身子一向不好,平日里亏得太多,这回且得仔细养养。”

跟着又调头叮嘱徐淑妃:“阿徐办事一向合皇后的心意,她从来是个操心的性子,有些事就别叫她过问,这些烦琐事,你看着办了就是。还有乔昭仪几个,她是喜欢的,陪她来说说话也好。”

徐淑妃越是看越是垂了眉,口里不住应是,心中却不住惊异,陛下从来未曾这样体贴过,便是对杨妃也从未如此,等看他还侧身看着卫敬容,替她拢拢襟前的散下的发丝,就更低了头不敢看,心里怎么也难信,都夫妻二十年了,难道到此时才生了些夫妻情宜不成?

徐淑妃眼中不敢看,口里不住应着:“娘娘这些日子确是太操劳了,我必日日过来,陛下也不必太过忧心。”

正元帝略坐一刻,结香奉了茶托来,他挥一挥手:“不吃茶了,胡成玉还等着呢。”站起来立时即走,王忠一直等在外头,一行人又急步回了紫宸殿。

这就更奇了,徐淑妃惊异,结香几个倒还好些,连日来陛下对娘娘越加体贴,按着正元帝的吩咐,在外室摆了两盆冰,让小宫人打扇子,又备下甜汤,等她醒了喝上些。

皇后积劳成疾,正元帝日日赏赐不断,宫务让徐淑妃代理,每回下朝都要去甘露殿探一探皇后的病,卫善碰见过几回,看他模样不似作伪,比徐淑妃几个还更惊愕。

正元帝何时对人有过这样的心思,就算是他喜欢的,也绝没不肯费这么多的心,对杨妃如此,乔昭仪符昭容,哪个不是三天的新鲜劲。

卫善见着惊奇,卫敬容却安然,看王忠送了果子点心来,便让这宫人把备好的绿豆百合汤送上:“天天都烦着大监跑一趟,虽立了秋,也一样暑热,喝些汤再走罢。”

王忠从袖里掏出帕子抹汗,坐了半个椅子,笑道:“陛下政务繁忙,还日日挂念着娘娘的身子,今儿又问了太医,娘娘的病症可轻了些。”

卫敬容咳嗽一声,帕子掩了口缓缓说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也有了年纪,不比原来年轻的时候能硬熬了。”说着指指卫善昭:“小辈们来瞧瞧我,我心里也很高兴。”

王忠捧着琉璃汤碗:“晋王王妃孝顺,娘娘有福。”

卫敬容着人盛上些栗子,才刚进上来的新栗:“看着陛下,别叫他贪凉多吃蟹,他吃着药呢,小葡萄也不可多食,生花发痘最易上火。”

王忠一一点头应下,又带了甘露殿自造的肉酱虾酱回去,让光禄寺烘了饼来,抹上一点算作歇午的小食进给正元帝。

秦昭托着卫善的胳膊出殿门,虽入了秋,这样的天走上两步额上就要泌出汗来,正元帝越是热越不愿意动弹,竟还天天过来看望姑姑,她咬咬唇儿:“陛下的腿,必是好多了。”

秦昭和她想的一样,两人都不肯信正元帝会忍着腿疼过来看卫敬容,可就算他身子舒坦着,也不会天天过来,两人对望一眼,眼睛里都是一个意思。

卫善同秦昭一处时,说话举动还同原来一样,鼻尖一皱:“真是古怪,天难道要下红雨?”

秦昭一听便笑了,心里也不肯信,伸手取过她手里的小扇替她扇风:“看看再说罢。”已经八月,冬至大祭之后还有元日大祭礼,朝臣们都等着看,典礼上皇帝初献之后,会让哪一位皇子亚献。

卫善犹疑,卫敬容也是一样,看着安然,却处处约束了宫人,不许放肆,对秦昰如意也更严厉,如意已经开始学规矩了,她比别的孩子都不一样,是在父亲的宠爱纵容里长大的,最不怕正元帝的就是她。

张手就要抱,一抱在怀里就去揪正元帝的胡子,说话举动就是个娇宠万分的公主,正元帝对待哪个孩子都是严父,便是秦显小时候也是很严厉的,可对如意半个不字也没说过,换卫敬容来当严母。

如意这么点大,屋子里的好东西无数,正元帝抬抬手,宝石珠子便不断送到她手中,还是卫敬容拒了:“她才多大,这些就是红石头。”

正元帝不以为意:“朕的女儿,玩玩石头也没什么。”

这才越看越严,绝不许她说出格的话,也不许她身这的宫人嬷嬷流露了一星半点娇矜的模样来,这才这么小就找了尚宫教她规矩,每天都有功课。

如意知道哥哥们每天都是有功课的,再说她的功课就是学个话,行个礼,跟玩也差不多,倒很乐意,只是母亲病了,不能时时看她,就闹着要去找父皇。

等大臣们在紫宸殿见到正元帝是如何疼爱小公主的,心里就又掂量一番,皇后看起来是深受爱重,公主又得宠爱,看来立嫡是最有可能的。

跟着正元帝又升了卫修的官儿,把他从清江升回了京城,调任书刚下,卫善倒松一口气,什么宠爱珠宝都是假的,肯给官职封号才是真的。

除了卫修升官,卫敬容又替卫平结下一门亲事,说看着师家的姑娘极好,想让正元帝替他保媒:“你是姑丈,比他叔叔年长,该你来保媒。”

正元帝一听便笑,竟点头应下了,隔日就叫了师琅过来,问他可有意,师琅自然不敢拒,两边换帖合八字,八月底三书六礼就走了一半。

卫家步步顺心,顺得人心里发慌,卫善一面预备着大哥结亲的聘礼,一面忧心,秦昭却歪在榻上吃葡萄,懒洋洋倒卧着,胸前摆了一个小玉碗,手指剥了葡萄皮,搁在碗里,看卫善团团打转,冲她招招手:“过来。”

卫善还皱了眉头,人还没过去,嘴巴先张开,嚼了两个葡萄,往秦昭身上一挨:“你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昭又喂她吃了两个,知道她这会儿嘴里必是甜津津的,捧了脸儿轻啄羹一口:“一时好一时恼,这会儿是好的时候。”

杨宝盈八月底嫁入延英殿中,第二日往甘露殿请安,卫善预备了一对儿鸳鸯满地娇金簪,一对刻喜字的金镯,看她笑得满面羞意,送的东西也是件件都花了心思的,对太子妃还行了大礼。

卫敬容病还未好,隔着帘子吩咐:“昱儿,领着你媳妇,去给你母妃上柱香罢。”

秦昱称是,杨宝盈早早预备好了火烛香纸果品,在珠镜殿中拜了一拜,又小声祝祷,跟这个从来都亲切的姑姑说了许多话。

一时说会待表哥好,一时又说让姑姑放心,她下拜时,秦昱远远站着,珠镜殿早已经不复往日模样,帐幔结了丝网,河渠也早已不通,心中事翻腾上来,连声催促,不等那纸烧完,就把杨宝盈带出了珠镜殿。

两人当时看着夫妻合乐,秦昱对杨宝盈也如上辈子初成婚时一样的温柔体贴,延英殿里原来侍候他的人都倒退一射之地,原来人人都称赞晋王夫妻恩爱,如今又改换称赞齐王夫妇,倒真是皇家少有的恩爱。

可谁知还未进十月,延英殿中便闹出事来,齐王妃杖责王昭训,王昭训便是豆蔻。

作者有话要说:来个姨妈像生了场病

昨天一天掉了一斤

今天好一点了

会补上昨天的二更的

数一数营养液和长评

发现自己写了二百章都是用来还债的…还没还完

谢谢地雷票小天使,给你萌揉咕噜

第199章 善妒

卫敬容断断续续病了许久, 身上才刚好上些, 一吹风便又咳嗽起来,才刚入九月,甘露殿就早早烧起了地龙,地衣绒毡全铺设起来。

怕卫敬容着了风, 换过厚绉绸帘子, 太医每日都过来请安摸脉, 汤药喝了不知几壶,就是难好。这毛病并不是吹风着了风寒, 而是身体过于劳累。

反反复复就是精神还没养足,卫敬容只要身上好几日就打点精神过问细务, 徐淑妃没了办法, 把卫善请进宫长住:“没有善儿看着, 娘娘是怎么也不肯听话了。”

卫敬容点一点她:“你倒是会搬救兵,善儿住进宫来,昭儿怎么办。”说着面上带笑,本是玩笑一句, 岂知被她一句话给说准了。

卫善在甘露殿中给卫敬容侍疾,秦昭这下到上值勤快起来,下了朝就到甘露殿中来,陪着卫善用过饭, 这才回家去,一日二日如此,十天半个月还是如此, 太监宫人传遍了,连朝臣都知道了。

正元帝待皇后的好,像是被这场病给勾了出来,还当他是一时兴起,没成想会惦记这么久,九月里赏菊花,着花房太监就在甘露殿殿前搭起九花山子,黄金带、白玉团、旧朝衣黄白红绿各色菊花堆在一处,卫敬容隔着窗子就能看见。

毛料皮裘一箱箱赐到甘露殿来,卫敬容收拾起来,又分赐到各殿去,她越是如此,正元帝给的赏赐就越是多。

卫善看了些日子,就算是深知正元帝的为人,也不禁起疑,难道他是当真转了性子?姑姑与他到底是二十年的夫妻了,又跟他生儿育女,见丈夫如此,会不会心中动摇。

等正元帝再赐下东西来时,卫善便赞了一声:“这一块紫貂倒是难得的毛色好,给姑姑做个手筒罢。”跟着又翻出一块黑的来:“这个给姑父也做一个罢。”

卫敬容看一眼:“这样的有了,他也从来不肯用手筒,用在斗蓬肩上一块,倒正好。”打理他衣食二十年,他有什么,闭上眼睛都能想出来。

看看卫善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这么说,二十年的光阴几句话说不明白,拉了卫善的手,嫁人前嫁人后,这一双手都是软绵绵的:“原来未嫁时也听过几句俗话,说甚个至亲至疏是夫妻,那儿听着觉得玄妙,不好揣摩,此时想想都是日子磨的,哪有什么玄妙。”

说着取出做了一半的荷包来,一看式样便是给正元帝的,这一个荷包已经做了一月有余,算是这些赏赐的回礼,她扎上两针,卫善便替她分线。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卫善不懂,想一想又有点明白,夜里歇在仙居殿中便写了封信给秦昭,两人原来时时写信,有些什么话都在信里说,成了婚住在一处,倒没功夫说这么多的话了。

这边信才送出去,那边又回了信,天天见面还要差遣鸿雁,倒把卫敬容逗笑了:“得了得了,你赶紧回去,昭儿自打到我身边,还从来没这么看过我。”

小时候秦昭极懂事,再想的东西,也绝不多看一眼,如今可不一样,一双眼睛就盯在善儿身上,卫敬容看着倒能想起些二十多年前的旧事来,藏了二十年,以为心里早就淡了,翻腾一下也依旧要翘起嘴角,被正元帝看见:“你今儿兴致倒好。”

低头看见她手上拿着荷包,皱起眉头来:“怎么又做这个,善儿也不知道看着你,这病是越养越不好了。”说着抽出来,难得看上一眼,黑底如意云纹上绣着金龙,一看就知道是精功细作的:“我也不缺这个使,等你病好了再作也就是了。”

卫善笑盈盈看着他们,这会儿怎么能回去,杨宝盈如愿进了延英殿,也低头当儿媳妇当了一个月,延英殿这会儿就是个大戏台子,左边挂着出将,右边挂着入相,宋良娣就是那个打锣拉弦的,豆蔻且等着出场。

杨宝盈面上确是收去了原来的骄纵性子,可她娇横了十来年,哪里是短短一年里就能学规矩的,九月里杨思齐升了官儿,从五品散官的职位上提了起来,替秦昱做事。

曾文涉的女儿没能当成齐王妃,秦昱转而牵线作媒,想把曾文涉的独生女儿嫁给杨思齐,又允诺道:“杨家此时虽未提起来,可在父皇心里还是有份量的,到底是功勋,往后恢复爵位,杨思齐就能承袭侯府。”

杨云越虽被削了爵,可还住在侯府之中,改制拆门的事儿学被御史弹劾过,闹了一场拆了大门,杨家当时是削爵抵罪,如今身份又不相同,使使力再往上升一升,扳回这一成来。

正元帝心里只有一桩事不能碰,谋反一事不能碰,余下的都能商量,只要杨家再立下些功劳,复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秦昱提了出来,曾文涉立时脸色不好看,杨思齐是平康巷玲珑坊的常客,这事儿京中何人不知,把女儿许给杨家人,岂不是自己下了自己的脸面。

曾文涉只爱么一个女儿,留在闺中便是想结一门好亲,杨思齐单论出身也还罢了,论起人品和仕途,实在拿不出手,自己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

杨宝盈也知道家中此时不比原来,她自己都不曾想到,嫁进延英殿后,秦昱会待她这样好,连日都是歇在她宫里的,殿中这些个良娣良媛又都乖巧得很,从不惹事生非,日子竟比原来在家时还更好过。

不住往秦昱的耳朵里吹风,又说父亲都是为了他好,要么就让曾文涉的儿子,娶自己的妹妹,当了亲戚才打不断:“曾家可不像咱们家似的,你就是远着我们,也还是亲戚。”

这一句话,把秦昱给说动了,杨家是无人可靠的,再不能够转投它处,光是姓杨,就已经和他捆在一起,曾文涉可不同。

曾文涉这些日子以来,对他又不比从前那样热络,想是女儿没能当成齐王妃,心中怨怼,可既有了杨家女,曾家女也不能为侧。

秦昱再自大也知道,自己要是登上帝位了,添个妃子曾家是肯的,添个良娣,曾家怎么能肯。曾文涉还有三个儿子不曾结亲,要跟杨家议亲,就只能是曾博礼。

秦昱讨曾文涉的女儿他绝不肯依,打算退而求其次,让杨宝丽嫁到曾家去,等曾文涉来跟他讨价还价,许诺了杨宝盈道:“这事儿必是成的。”

杨宝盈几天好日子一过,就当真以为秦昱一直都念着从小到大的情份,原来不能开口说要娶她,一是守孝,二是不知正元帝是什么心思,如今娶了她,便处处都对她好,替她哥哥谋差事保媒,又说往后还要把杨云越的爵位再升回来。

杨宝盈很有些飘飘然,丈夫待她好,小妾不生事;婆母不是亲生,又还病着,还不必她去侍疾;两个妯娌,一个是寡妇翻不出浪来,另一个虽麻烦些,可她先喊了一声二嫂,卫善也只能善待她。

好日子过得久了,便把秦昱原来的性子都给忘了。

宋良娣一直等着杨宝盈进宫来,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在她眼皮子底下过了两日便知,这一位惯听好话吹捧的,只要摆低了姿态,她倒也有容人之量,何况秦昱对她是专宠,憋着劲儿要抢先生下嫡子。

宫里自然也有传闻,卫善听了便笑,杨宝盈上辈子可没孩子,秦昱骂她的时候,就骂她是个不会下蛋的鸡,撕破了脸皮半点面子也没给母亲的杨家人留,扒得干干净净,说她无子善妒,不废了她已经是给她给杨家脸面。

杨宝盈进宫带了自己的贴身丫头,跟着嬷嬷一并学了规矩,是杨家给她的心腹,既是心腹,办的就是心腹的差事,一进宫来就各处打听,秦昱最宠爱哪一个侧室。

延英殿中但凡能开口的都说是王昭训,她还是贴身宫人的时候,就敢给宋良娣气受,宋良娣也只能忍着,再把她的来历一说,原是珠镜殿一个撒扫的小宫人,扒住了秦昱才免去守陵的责罚。

受豆蔻气的可不止是宋良娣一个,几个承徽昭训都是一样,也只有宋良娣因着有份位在,才能跟她争上两句。

这话是真非假,人人都是这么说的,丫头学给杨宝盈听,杨宝盈一听便沉了脸,果然看见宋良娣往豆蔻屋子里送药材添饮食,把她叫过来训斥一番,宋良娣咬着唇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娘娘来了,可有人收王爷的心了。”

人人都知道杨宝盈是要拿豆蔻开刀的,拿她开刀才能立威,这些个姬妾也就不敢两面讨好了,一个昭训,若真是疼她,就该给她提份位才是,就算得宠,也还有限。

等到光禄寺的小太监又给豆蔻送了不合规矩的饮食之后,杨宝盈便把豆蔻叫到面前训斥,豆蔻初进宫时十二岁,十三岁就扒上了光禄司典膳的干儿子,一路都没受过什么苦楚。

秦昱待她,那事上折腾人些,旁的却没什么不依,她都跟太监对食,还有什么折腾不了的花样,这位王妃一看就知道不是王爷喜欢的那一款:“是王爷许了我的,说我爱吃什么,只管跟光禄寺要。”

杨宝盈怒从心起,指了嬷嬷打她,宋良娣一面求情,一面递了眼色,那个嬷嬷下了重手,批了豆蔻十杖,打得皮开肉绽,血迹浸透了罗衣。

秦昱回来看见人卧在床上,眼睛阴恻恻的盯着杨宝盈,面上动了两下,半晌都没说话,豆蔻心知此时要生绝不能提那包药的事,满口哀求秦昱救她,太医一来,事儿自然要报到甘露殿中。

豆蔻身边的宫人,被秦昱看得死紧,卫善接着信报,立时让人传信去光禄寺,叫人紧紧盯着宋鑫,豆蔻的东西若是真放在他身边,就是她心里可信可托的人,听见豆蔻被打得这样,怎么也该有所动作才是,可谁消息传给他,他依旧当差,半天都没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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