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世代镇守北海,还是在谢弦嫁与程彰之后,她才交出了北海兵权,前往幽州定居。

大魏武将镇守边关,虽可携带妻小,但如程谢两家这等出过封疆大吏的家族,京中必有祖宅。谢弦小时候就是在京中长大,她的武功骑射都是由谢老太爷亲自教导,只是后来祖父过世,她才前往北海与谢老将军团聚。

当年,谢老太太早逝,老太爷年纪渐大,将镇守北海的重任移交到谢弦父亲手上之后,便接到京中旨意,召他回京荣养。

谢老将军怜老父一人回京,不能膝前尽孝,便将三岁的幼女谢弦交为老父带回京抚养,一直到十三岁上老太爷驾鹤西去,她才回北海与父母团聚。

谢弦离开长安之时,还是豆蔻华年,回首再来已是两鬓隐现霜色——为着女儿都快白了头。

庭前花木凋零,虽因着冬日节气之故,还是让她心中涌上无限寂寥之感。

大宅里皓首庞眉,老态龙钟的老仆还能从她的眉眼之间寻到当年那个淘气的小姑娘的影子,而后来年轻一辈的仆从也只是知道家主其人,以及她的传奇故事,并未有机会亲见。

谢弦坐在阔朗的大厅里,大宅里留守的众仆前来拜见,那曾经陪着她玩耍长大的老仆欣喜泪流,絮絮叨叨经年旧事,泰半是她当年淘气,引的谢老爷子震怒,老爷子嗓门了得,猛然吼一声能吓的人栽个跟头。

谢羽淘起来无法无天,好多次她都恨不得揍这丫头一顿,但对上她可怜巴巴求饶的眼神,到底心软了,只是奇怪这丫头怎么就这么顽皮。

眼下回到老宅子,在老仆的絮叨声中,多少年少时光从眼前匆匆而过,后来的那些年戎马倥偬,血里来火里去,将曾经的天真明媚都磨的精光,她几乎都忘了,原来自己也是肆无忌惮的长大,也曾经恣意横行过。

谢弦的神情不知不觉间便柔软了下来,唇角笑意流泻。

穆小六死缠着谢弦离开穆家寨,一路之上也算能适应。谢弦生活俭朴,无论吃住皆不大讲究,能温饱御寒即可。等进了长安城,谢家祖宅大门打开,一路仆从迎接,穆小六顿时看傻了眼。

他在安和镇无崖山长大,似长安洛阳这等繁华城池早已让他目不暇接,但好歹身边有谢弦镇着,为表稳重,他还刻意老实了好些日子。等进了谢家大宅,这老实模样就再也装不下去了。

谢弦在正厅里与家中老仆说话,他缠着春和不放,非要问清楚谢弦的身份。

“春和姑姑,大掌柜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春和不肯说,夏阳在他脑门上狠凿了一记:“猴儿,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穆小六觉得,他以前是真的冤枉谢羽了。老觉得她欺负了穆原,可是在见识过了谢家大宅里家仆扯着嗓子狂喜“大将军回来了”的声音里,他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就算是谢羽欺负穆原一百回,他也一点都不再愤慨了。

山匪跟将军府通常最直接的关系不是被剿与清剿的关系吗?!

如今想来,谢大掌柜一杆□□挑了穆家寨,却留了寨中之人的性命,当真是慈悲为怀,立地成佛。

谢弦此次回京,原是为了追踪谢羽而来,但等坐到祖父惯常坐的位子上,眼看着厅内老仆的热泪,疲惫安然皆涌上心头,忽然间就生出好好歇歇的念头。

“…安叔可知道京中程将军府上最近几个月可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安叔便是如今宅中最老的管事,服侍过谢老太爷的,耳朵已经有些半聋,还是他的儿子安管事代为答话:“家主,数月前,周王从楚国回京,顺路带了程府四公子回来认祖归宗。”

谢弦神情一震:“程府四公子?”怎么跟她设想的不一样?

安管事原来也猜测过,四公子是不是谢弦所出。

程谢二人当年和离,三个儿子归了程彰,谢家等于绝了户,谢家老宅众仆得到消息不知道有多恨程彰。就算夫妻恩断义绝,可谢弦都为程彰生了三个儿子,难道不应该过继一个为谢家顶门立户?

这些年谢弦几乎与老宅子断了联系,只过个三年有专人往京中送来维持老宅子的修缮银子以及众家仆花用,余事皆不必交待。

京中只有老仆,既无父母长辈,又无兄弟姐妹,谢弦孤身一人,自不必向任何人交待自己的私事。

现在看谢弦震惊的神情,顿时大喜:“程家四公子真是家主的孩子?”

谢弦茫然之下摇头:“我生的是个闺女。”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儿子了。

远在郦山的谢羽还不知道亲娘已经追到了长安城,派人出门打听程府四公子的来历。她自揍了闫宗煜,原本是准备老实窝在长阳殿里藏两日的。如今闫家势大,就算她不参与朝政,也听过闫国舅的大名。

周王处境尴尬,而她身为周王随扈,怒打闫宗煜只是一时之愤,打完之后却不能不考虑后果,自己是不在乎,为周王带来祸患就不好了。

于是崔晋敏感的发现,忽然之间阿羽乖巧了起来。

她不往外面跑了,窝在长阳殿不说,还时不时问一句:“王爷可要喝茶?”或者“王爷该喝药了吧?”

崔晋狐疑:难道这丫头转性了?

等到谢羽再次殷勤的端了点心递到他手边的时候,崔晋终于忍不住放下了书,摆出倾听的姿势:“说吧,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亏心事?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我能作什么亏心事呢。”打个臭流氓,可不算是亏心事。

难道是闷了,而他又不愿意让这丫头跟着程旭出去玩,于是在这里献媚,想要他陪同去玩?

崔晋自以为把到了这丫头的脉,无奈起身:“想要让本王陪你出去玩早说嘛,何必做一早上的无用功。”

周王殿下披了狐皮大氅,摆出一副“快感激本王吧本王顶着病体都肯陪你出门散心”的表情,谢羽默默的咽下了辩解之语,总觉得自己再辩解下去也说不清楚。

他们两人并肩而行,出了长阳殿,守在殿门口的蒋祝亦随侍在侧,三人出了行宫便往猎苑方向而去。

冬狩进入到第三天,已进入自由活动时间。魏帝在行宫批京里送来的奏折,闫皇后在殿里接见各家携女而来的命妇。比起往宫中递请见牌子,在行宫要自由许多,这可是个拉近关系的好时候。

魏帝昨晚歇在梅妃处,梅妃便提起四皇子崔煦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既然此次替周王选妃,不如顺带着连四皇子的亲事也一并解决了。

“说起来,太子到了这个年纪也已经聘了太子妃,煦儿是该订一门亲事了。”

天亮之后,闫皇后便接到了口谕,让她在挑周王妃的时候,顺便也为四皇子妃掌掌眼,由梅妃协理。

闫皇后与闫国熹早已经商量好了,想要将闫家的女儿塞进周王府,此次冬狩人都来了,就在她宫里住着,生的倒是娇媚可人,只是不知会不会合了周王的眼缘。

原本是她一个人处理的,如今倒平白无故插进来个梅妃。昨日大家在看台上,当着许多外命妇的面,梅妃可没提起过要为四皇子选妃之事。

闫皇后不得不多想梅妃的意图。

梅妃似乎对闫皇后有何想法并不在意,她过来之时诸外命妇并不知道她是奉了魏帝口谕,顺便为四皇子选妃的。今日能够坐在皇后殿里的,都是有意与皇家联姻,想要做周王岳母的人家。

闫皇后内心笑梅妃自做聪明,不知道她为何这般想不开,为儿子挑正妃为何偏要与崔晋凑在一起,现在可不是只能挑崔晋挑剩下的吗?!

周王与谢羽到得猎苑,只看到四下的守卫,今日天色有些阴沉,风刮在脸上犹如小刀子一般,许多命妇贵女们都在殿里取暖,反倒是太子带着一批青壮进了猎苑,看台之上半个人影都无。

谢羽其实心里痒痒,很想跑去找程旭骑自己的赤兔胭脂兽,只是想到她一直隐瞒着崔晋自己会骑马的事实,便忍了下来。

他们一路从行宫出来,却不知蒋莹悄悄尾随。

昨晚领宴回去之后,蒋墨便问起蒋莹前往长阳殿的结果。蒋莹哭哭啼啼将自己不想再去贴周王冷脸的意图告诉了蒋墨,却平生第一次受到了他的大加斥责:“周王贵为皇子,你不去贴他,难道要让他来纡尊降贵来贴你吗?”

蒋莹被蒋夫人苦劝,又被蒋墨训了一顿,只能认命的接受了必须要再次凑到周王面前去的事实。只是她才靠近长阳殿,便看到崔晋与谢羽有说有笑出来,想到周王的冷脸便心生退意,但蒋墨坚定的态度又不得不促使她前往,两下里一折衷,便悄悄尾随在了二人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谢女王回京了,谢小猴哪里跑?!!!

第33章

谢羽跟周王才转到猎苑没一盏茶的功夫,程旭就带着本来应该躺在床上休息的闫宗煜过来了。

闫宗煜裹的跟只熊似的,他倒是想在房里歇着,可是闫皇后出于关切子侄终身大事的角度出发,在为周王选妃的时候,就捎带手的…为他也选了一位。

跟着皇后住在鸾仪宫里的闫家隔房堂妹闫梦萱自告奋勇前去通知他,让他去鸾仪宫向皇后娘娘请安,顺便偶遇一番。

闫宗煜名声是坏了点,但架不住卖相好,闫皇后极有先见之明的决定先见一面再说,说不定对方瞧在他风度翩翩的皮相之上,一见钟情也说不定。

闫梦萱除了为皇后做传声筒,还有个隐秘的小心思,就是想打听下周王性情如何。

“七哥,那是在看台上隔的太远,周王长什么模样我都没瞧见。不知七哥跟周王有无交际?”

国舅府里有五女三子,闫宗煜乃是唯一嫡子,头上还有两位同胞姐姐已经出嫁,其余子女皆是庶出,他在族中排七。

闫宗煜被闫梦萱缠的头疼,又对皇后的关爱不堪重负,既然装病都不能阻止皇后娘娘要他出来见人的决心,他便穿戴停当,哄着闫梦萱出了院子,撒腿就往程家人住的地方跑。

闫梦萱在后面气的跌脚:“七哥…七哥你别跑啊!你跑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向皇后娘娘交待啊?

闫宗煜一个大男人敢在行宫里乱窜,但闫梦萱可没那个胆子乱跑,她还得顾忌闺誉。

“你就跟姑姑说我出去了,你来的时候我不在,不知跑哪去了。”

闫宗煜耍赖成了习惯,压根不怕皇后的责骂,能躲得一时是一时。

他去找程旭的时候,程旭正拉着兄妹俩的马准备出去跑跑,被闫宗煜一眼瞧见赤兔胭脂兽,顿时惊为天马,一见倾心,非要磨来骑:“程二,这你可不够意思了,藏着这么好的马不让我知道。”

程旭的坐骑他早见过,嫌弃颜色太黑,配不上他闫小公子的风姿,原话是“跟黑炭似的,白瞎了我身袍子。”但见到谢羽的马,只恨不得立刻拉到国舅府藏起来:“好兄弟,这马儿真配哥哥我,你想啊,待哥哥穿一身火红袍子,走马章台,不知道得迷倒多少小娘子!”

“国舅府的小公子就是光着身子跑到秦楼楚馆去,也能迷倒无数小娘子。你就别打这匹马的主意了,它有主了。”

闫宗煜不干:“不行不行,你找人把马的主人找过来,我跟他好好说叨说叨,不论是房子还是地还是美人,再不济我给他寻个小官当当,无论如何,这马我要定了!”

程旭坏笑:“你说的可是真的?!”

“比真金还真!”

程旭立刻派人前去长阳殿找谢羽,小声耳语了一番,派出去的长随过得半刻钟就回来了,告诉他周王带着阿羽出去了,听长阳宫的守卫说是往猎苑方向去了。

程旭骑着自己的马,一手牵着谢羽的马,让程家下人随便给闫宗煜找匹马来。

闫宗煜不干,非要骑赤兔胭脂兽,程旭不肯,当先打马便跑,闫宗煜只能骑马紧随其后。

二人纵马到了猎苑,隔的远远的程旭便放开了手里的缰绳,赤兔胭脂兽撒蹄子便朝着谢羽跑了过去,谢羽惊喜大叫:“胭脂——”抬头就看到程旭跟闫宗煜并绺而来,顿时一脸的震惊,恨不得立刻去论坛发个帖子求助:揍了哥哥的朋友,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那一瞬间,谢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急智,忽的翻身上马,朝周王伸出了手:“快,上来!”场面太尴尬化解不了,走为上策。

周王下意识伸出手去,被她一把拉上马:“抓紧了。”话音未落,双腿一夹马腹,胭脂马撒欢窜了出去。

“等等等等…我记得你不会骑马吧?”崔晋对她两次蹭马车之事可是记忆犹新。

“哦有这事?”谢羽都顾不得自己曾经撒过的谎了。

“你会不会骑啊?”

“今儿才学。”谢羽随口敷衍,扭头去瞧身后的闫宗煜。

闫宗煜也瞧见了她,又是大天白日,不远处就有一队巡逻的守卫,偏偏她还骑着自己倾心的马儿要跑,立刻扯开了嗓了喊:“快来人,将前面的马拦下!”他自己一夹马腹也追了上来。

已经被谢羽拉上马的崔晋口瞪口呆,什么叫“今儿才学”?

这丫头是不是疯了?!

不会骑马也敢往马上跳。

“快停下来停下来!你到底闯什么祸了?”崔晋觉得今儿他大概要被这丫头给坑了。

不远处守卫听得闫小公子召唤,已经集结了过来,形成包围之势朝着谢羽崔晋冲了过来。比起毫无权势的周王,国舅爷家的名头更为好用。

闫宗煜跑在最前面,原本还一脸轻松准备看他笑话的程旭紧随其后,扯着嗓子喊:“都停下停下!”可惜没人听他的。

谢羽回头看到闫宗煜追了上来,抬手就解下了马鞍上负着的长箭,抽出一枝箭,扭身就给了闫宗煜一箭。她飞箭驰马,箭尖贴着闫宗煜的耳朵擦了过去,同时喊道:“你别跟过来,不然下次我就射穿你的耳朵!”

闫宗煜停了下来。

方才那一下子差点让他的心脏停跳。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少女能在驰马的同时真的射穿了他的耳朵,她的神情认真极了,绝非平日花街柳巷那些小娘子的调笑之语。

守卫见得闫小公子都停了下来,况且马上还坐着周王,他们也缓缓停了下来,原地待命。

程旭这才驱着马儿踢踢踏踏过来了:“早说了让你停下,偏不听!”

闫宗煜心有余悸的摸摸自己的耳朵,感觉到耳垂上辣辣的疼,手指头上面已经沾了点血迹,便知道耳朵已经破了皮,神情不由的郑重了起来:“程二,方才那少女是谁?”

程旭与他一起纵横长安纨绔界多年,仗着自己打小练过的,不知道打趴下多少官家子弟,又有国舅府公子的名头,从来无往不利。还难得看到他如此正经的表情。

他不由的也正经了起来,笑的格外得意,就跟小孩子献宝似的:“告诉你可别说出去,那是我妹子!亲妹子!”

闫宗煜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你娘可真能生,才认了个弟弟回来,就又有了个妹子!当我傻啊你?”

程旭也憋的很苦闷,亲亲的妹子不能放在身边呵斥着,不能带出去玩,不能一起顶撞老头子,实在让人有些憋屈。

他正色道:“这个真是我亲妹子,府里的弟弟才是冒牌货,是我妹子的义兄,她自己不想认祖归宗,正好那小子身上又有我娘的信物,就这么…阴差阳错多出来一个弟弟。”他眨眨眼:“好兄弟,你可别乱说出去,我家老头子可还不知道呢。”

闫宗煜这下比程旭还憋屈:嘴贱去调戏姑娘,白白挨了顿打,还是好兄弟的亲妹子;好容易看中一匹马,又是好兄弟妹子的爱物——运气要不要这么差?

他怎么觉得,自己是不是与程二的亲妹子属相犯冲啊?

怎么两次都犯在她手下。

最后只能幽幽叹一句:“你家妹子这骑术跟箭术可真厉害!”他都以为自己的耳朵要保不住了。

程旭得意大笑:“那当然了,你也不看看是谁教的。”

谢弦谢大将军当年qiang法出名还是在幽州击杀突厥人时震慑幽州军的,让他们从此不敢再小瞧这位大魏唯一的女将军。其实最开始在北海荡平海寇的时候,她可是以箭术而闻名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崔晋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再错过一点点闫小公子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就要出现一个血窟窿了。

谢羽这匹被她起名为“胭脂”的马儿性子活泼,又在谢羽全力驱使之下,速度惊人,林间树木从两侧急逝而过,冷风灌进嘴里,沿着喉咙一路而下,腔子里也要冻住了

他扯着嗓子喊:“阿羽,把缰绳给我…”马速都失控了。

方才谢羽射箭,他就捏了把冷汗,生怕她失了准头一箭射死闫宗煜。不过事实证明,这丫头还挺能唬人,拉弓姿势很是娴熟,射箭却没什么准头,贴着闫宗煜的脑袋过去了,竟然也能吓的闫宗煜止步不前。

闫宗煜与程旭齐名,都是纨绔界的代表,读书习武皆提不起来,独精于吃喝玩乐,这在长安城中是人所共知之事。也亏得他是个草包,才能被这小丫头给吓住。

谢羽跑的兴起,哪里肯交出缰绳:“周王殿下,你坐稳就是了。”

跑出去一盏茶功夫,崔晋才品出了味道:“你会骑马?”

方才那一箭也并非失了准头,而是她当真在威胁闫宗煜别追过来?!

一念至此,崔晋脸都青了:“停下!你到底闯什么祸了,见到闫宗煜就跑?”

闫宗煜虽然名声不好,但却玩的风雅,向来讲究你情我愿,从来不勉强美人。

谢羽假作不闻,闷头驱马,崔晋见她不停,改抓为抱,双臂合拢将她抱了个满怀,试图去抢她手里的缰绳,但一抱之下才察觉出此举不妥。

她穿着侍卫服色,腰带紧扣,虽是冬日也能感觉出棉衣之下的腰肢劲瘦纤细,崔晋顿时搂紧了也不是放开也不是。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谢羽放慢了马速:“他昨晚酒后对我出言不敬,我将他骗到暗处揍了一顿。”

这像是这丫头能做出来的事情。

崔晋伸回了手,脑子里还留着方才搂住她纤腰那瞬间的震憾,耳朵里听进去的话便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出言不敬”

阿羽穿着侍卫服色,而闫宗煜是能进武安殿宴饮的人,身份上天差地别,何至于就用到了“不敬”这词儿?

崔晋不必想也知道了,定然是闫宗煜酒后调戏了她两句,她心头火起便将人教训了一顿。怪道今儿她乖了大半日,窝在长阳殿不出门,还对他百般殷勤。

想通了这一节,崔晋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这真是开门揖盗,感情是收了个活土匪在家中。而闫宗煜杀气腾腾恨不得让守卫将这丫头拿下的样子,想来揍的不轻。

此事若能悄悄按下来便罢了,若是让疼爱儿子的闫国舅知道了,还真不知道怎么闹腾呢。

崔晋头疼的按了下太阳穴,已经在脑子里开始考虑如何先下手为强,去魏帝那里告一状,省的等闫国熹闹腾起来,他反被打个手忙脚乱:“这几日你就乖乖在长阳殿窝着,别再往外面乱跑了,知道吗?”又不甘的问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骗了我?”怎么感觉这丫头嘴里就没一句真话,全是骗他的。

真想吊起来打一顿,好好审审这满嘴谎话的丫头,看她还能吐出来多少实情。不过瞧在她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上,崔晋也觉得这个想法有点难以实现。

谢羽听出他话里的回护之意,并不曾因为她闯了祸而将她推出去给闫国舅,心中暖意上涌,却不肯告诉崔晋还有哪些谎言,调皮一笑:“你猜!”又道:“为了表示对王爷的感谢之意,我请王爷吃烤肉,坐好了。”猛的一夹马腹,胭脂离箭一般窜了出去。

说起来,打猎这种事情,也不是男人的专项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