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彰心情复杂的扶着谢羽挪到了崔晋面前,崔晋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但是谢羽到他身边坐下来,摸了摸他的脸,轻声唤他:“王爷…王爷醒醒…”他便清醒了过来。

他艰难的朝谢羽缓缓绽出一个笑容,语速极慢,却坚持要将一句话说完:“阿…羽,比起一起死了,我更愿意你活着…每日高高兴兴的笑…笑的人心里敞亮…”

谢羽垂下头看他煞白的脸色,终于惊慌失措:“爹爹,怎么办怎么办?”

程彰紧握着她的手安慰她:“陛下派了周院使随行。”转头吩咐亲兵立刻将周翰海带过来。

周翰海跟苗胜原本落在了后面,但是崇明楼的火势也让他心生不安,死命追在程彰带着的人后面,虽然比程彰晚了会子,但程彰进入书院之后,还是一路带兵砍杀,碰到书院的学子或者周王护卫,便要追问谢羽下落,这才寻踪而来。

周翰海省了寻找的功夫,才到了书院的大门口,便从里面冲出来几名程彰亲卫,二话不说就将他劫了过来,相差的时间竟然也不算多。

崔晋身后伤处的血一直在流,谢羽一直引的他说话,周翰海一路之上就惴惴不安,生怕周王受伤。

怕什么来什么,没想到才踏进书院的门,就见到了身中箭伤的周王,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及止察看了伤处,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郦山书院这场恶斗持续了一整夜,比起闯进来的黑衣人,书院的学子以及周王护卫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学子及护卫一共十来人,受伤的二十几人。

程彰派人去打扫战场,手底下的军士前来禀报的时候,他都要吓出一身冷汗了。以黑衣人死去以及受伤的数目,两方对垒,这绝对算得一场以少胜多的小型经典战役。

黑衣人逃脱不及,全程彰带兵包了饺子馅,一锅给端了。

周翰海忙着替崔晋拔箭,只怕那一箭伤及肺腑,房里立着几名周王护卫,蒋祝牢牢按着周王的身子,心跳的厉害,不住口喊他:“表哥…表哥…”都到这时候了,血浓于水,哪里还顾得了别的。

崔晋却闭着眼睛,低低喊:“阿羽——”

谢羽几乎是个血人,就立在床头,紧握了他的手,周翰海将一块软木塞在了崔晋嘴里:“怕拔箭的时候王爷疼的厉害咬伤了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向谁解释。

周王被牢牢按住,周翰海手握箭柄,猛的使力拔了出来,崔晋猛哼一声,由于嘴里塞着软木,声音便有些闷闷的,听不太真切,但他后背之上的箭伤血流却骤然加快。

周翰海连连吩咐:“将王爷放趴下!”举着箭尖对着光去细瞧,总算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毒!”若是有毒,那周王恐怕是救不回来了。

崔晋很快被放趴下了,他的上衣后背被整个的撕裂开来,露出大片的肌肤,能够使人清晰的看出伤口以及伤口边缘外翻的鲜红皮肉,周翰海帕子里包着一坨药,整个糊到了箭伤上去,重重的按着伤口,压制止血。

“王爷他…”谢羽总觉得后面一句话问不出口。

周翰海百忙之中总算还能抽空回她一句:“只要止住了血,命大约能捡回来,至于是不是伤到肺腑,这个还说不准。”

谢羽长舒了一口气:让她背着一条人命的恩情,总是太过于沉重。

此刻他已经昏迷,也不知道是被周翰海的暴力治疗压的昏迷了过去,还是本身伤势太重,软软趴在那里,任人折腾。

她松开了周王的手,忽觉得衣襟被人小心的拉了一下,转头便瞧见小和尚亮晶晶的眼神。

道明的眼神犹如瞧着寺院里普渡众生的菩萨,小小声道:“施主…让我瞧瞧你的伤好不好?”

程彰原本就在忧心谢羽的伤势,但是随行的只有周翰海一名大夫,而且崔晋又是为救谢羽而伤,伤势严重,无论如何他都不好意思张口让周翰海尽快来替谢羽包扎。

外表上看起来,谢羽极为狼狈,满身的血迹跟泥土混在一起,身上衣服被划破许多处,隐隐露出里面洇血的伤口,比之周王只中了一箭的人要吓人的多。

周王只除了后背的箭伤,其余地方却是整整齐齐的,连血迹也无。

听得小和尚这话,半是怀疑半是试探道:“小和尚会看病?”

这是道明的长项,他连连点头:“寻常的伤口都会看的。寺院外面林子里的猴子打斗断了腿伤了臂,我都能帮它们包扎好。”他倒是没少替黑衣人治伤,只是提起为死对头治伤总让他心里膈应,便不大愿意提。

程彰虎眼一瞪:“小和尚你这是拿我闺女将猴子?”

道明瑟缩着往谢羽身后藏去,反倒是谢羽哭笑不得:“爹爹,别吓他,他还小呢,医术倒是真的有,帮我看看也没什么。”

程彰本来就是个暴脾气,亲眼见到谢羽狼狈的被人砍杀,已经是窝了一肚子的火。打扫完了战场前来禀报的军士向他请示如何处理俘虏的黑衣人,他都恨不得来一句:通通杀掉!

还是苗胜来了,恰赶上这一幕,开口向他讨人:“陛下命下官前来查清这帮匪人的来路,还是将俘虏交给下官吧。”

程彰内心厌恶他,便下令:“留十几个领头的审问,其余的全部就地格杀!”

苗胜带的北镇抚司的人不多,让他真去看牢一两百犯人,也不现实,当下便听从了程彰之令,跟着程彰手底下的军士前去提犯人。

程彰一腔邪火还没泄完,此刻对着小和尚还是吹胡子瞪眼:“好好治!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谢羽之前涌起的一腔感激之情都被他这话给消下去大半,带了三分气恼道:“爹爹,说了别吓唬他!”

程彰的气焰立刻便消了下去,声音都温柔了许多,陪着笑脸道:“好的好的,爹爹不吓唬他了。小和尚你好好治,等回去本将军好好赏你!”

道明想要替谢羽治伤,原本就不是为了程彰的赏赐,只是瞧着他的模样有几分畏惧,点点头便拉过谢羽去隔间坐着,替她清理伤口包扎。

他是个心思单纯的,对待谢羽几乎是带着虔诚,心中并无男女大防,而谢羽也是在外面野惯了的,胳膊腿以及背上的伤都让道明清洗过了,又上了周翰海带来的药,包扎了起来,借了一套书院学子的襦衫,总算是打理整齐了。

她脸上尚有细小的伤口,是在石径之上滚动之上弄伤的,只不过伤口浅碎,比起身上的伤口要好上很多。

道明等她收拾整齐,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倒吓了她一跳。

“师傅,请您收下弟子!弟子愿意追随师傅身边习武!”

经过一夜逃命,被人护在身后,道明终于想明白了他想要什么。

假如他一早就习得功夫,师徒又如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谢羽忙去扶他:“你真要学,我教你便是。拜什么师啊?你比我也小不了多少。”反正她们家也没什么师承门派之见,都是军中历练出来的路数,也无可藏私。

道明却是一根筋的,既然下定了决心要跟着谢羽习武,死活不肯起来,跪在那里不住磕头:“师傅若是不收徒儿,徒儿便不起来!求求师傅收了徒儿!”

谢羽都快要被他弄的没脾气了,只能好声好气跟他商量:“要不这样,你真要习武,我回头给你找个师傅,比我厉害多了,到时候你去拜他,如何?”

她已经将主意打到了程彰身上。

反正程彰身边现在连个教导的人都无,程智压根不愿意习武,方才虽然也寻了过来,见到她身上的伤也被吓住了,嘴里说出来的话让人听着不舒服:“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弄的一身是伤,可如何是好?还好人没事!”

谢羽都恨不得揍他一顿。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程智讨人嫌,连句好话也不会说。怎么没夸她本领高超,带着几十个人灭了几百人?

但道明却认定了她,不住朝着她磕头:“师傅救了我一命,师傅若是不肯收我,我便一直跪在这里不起来!”

谢羽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收了这个徒弟。

“好了好了,起来吧!我收下你便是!”

道明顿时抬头脑袋,光光的脑袋之上,额头已经磕青了,可见当真是诚心拜师,面上是欢喜的笑意:“多谢师傅!”规规矩矩朝她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90章

第九十章

周王伤重未脱离危险,然而军情如火,程彰跟周翰海确认过了周王的伤势之后,留下几百人守卫郦山书院,在小和尚的带领之下前往玉林寺剿匪。

苗胜手中的俘虏暂且关押,他随行前往玉林寺。

小和尚依依不舍的挥别了谢羽:“师傅,等我跟着师祖救了我师傅之后,就来跟您别武。”他已经弄明白了程彰乃是谢羽之父,按着辈份便是师祖了。

谢羽抚额:“什么师祖?!你直接叫程大将军!”她可没跟程大将军学过一天防身功夫,虽然父女俩关系破冰,渐渐融洽了许多,可小徒弟真要叫师祖,那也是谢弦。

程彰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自家闺女,早见识过了她的许多刁钻之处,这点小事根本不予计较:“你在书院好好养伤,等大军回撤再一起回长安。”

小徒弟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但谢羽才为人师,对小徒弟的安危还是很放在心上的:“爹爹,麻烦你多派人照顾道明,他可是半点防身功夫都无。”

郦山书院热闹了之后又安静了下来,周翰海寸步不离的守在周王身边,幸得石瓮寺主持带着寺中不少僧侣前来,连同书院原来的大夫,学子同行,前来护理治疗受伤的学子与周王府护卫,将已方战亡者停放,准备装殓下葬。

枸杞心中记挂着谢羽的安然,嘱咐灵芝留下来看着孟少游,但孟少游哪里坐的住,就算断了腿也执意要前往郦山书院。枸杞被他折腾的没办法,只得求了孙铭,找了俩寺中僧人抬了他一起过来了。

孟少游才进了书院,逢人便问谢羽在哪,枸杞与他目标一致,很快便追到了周王养伤的院里。

周王尚在昏迷,谢羽见到孟少游断着腿还要跑了来,当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不在寺中养伤,跑到书院来做什么?小心乱跑以后长成了长短腿!”

孟少游见谢羽浑身都是伤,小和尚虽然尽力包的平整好看,但瞧着却仍是触目惊心,他一把握住了谢羽的手,连连道歉:“阿羽对不住!对不住!都是我惹出来的祸端,让你无故受累!”

他从来都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狂傲嚣张的没边没际,这还是首次认真诚恳的对谢羽道歉,虽然道歉的理由略牵强。

谢羽都被他这样子给逗笑了:“孟少游你没病吧?这些匪人早晚是要从山里出来的,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地何为,总归不是好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孟少游紧握着她的手,这一夜提心吊胆牵肠挂肚的盼着天亮,盼着她能够安然无恙,大概是焦虑太过,他连平日吊二郎当的掩饰都没有了,只剩下深深的恐慌,那种害怕失去的感觉几乎紧攥着他的心脏,让他一夜未曾合眼。

“阿羽,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再涉险!我要好好保护你,你相信我!”

谢羽觉得孟少游有点失常,转头问眼泪汪汪的枸杞:“孟公子这是什么啦?受什么刺激了?”他们俩寻常一见面就互相战成一团,没打起来就不错,还保护她?

她鏖战一夜,除了伤口有点痛之外,其实精神上却还是一直兴奋着,根本难以平息,周翰海已经说过好几次,让她回去休息,程智也跟在后面催她去休息,她统没听在耳中。

枸杞自见到谢羽浑身是伤,就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回去之后要面对安管事的责骂,这会子哪里还顾得上孟少游,站在谢羽三步开外,想靠近去扶她又怕碰着了她的伤处,拖着哭腔问她:“小姐,你…怎么样了?”

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正常了。

幸得灵芝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在一旁解释了二人的失常之处:“孟公子跟枸杞姐姐担心了小姐一夜,在院子里转到了天亮,生怕小姐受伤。枸杞姐姐还说,要是小姐受了伤,她回去非得被安管事打死不可!”

谢羽调侃她:“放心!等回去之后,安管事要是敢打你,我会拦着他的!”

枸杞破涕为笑:“奴婢哪里是担心自己!灵芝这丫头尽会胡说八道。奴婢是担心小姐,伤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嫁…”忽的省起这话只能在私下说,她情急之下倒忘了,说到一半立刻住了口。

孟少游却已经听在了耳中:“我不嫌弃不嫌弃!”

若不是瞧在他断了一条腿的份儿上,谢羽可真恨不得给他一下子,这人出尔反尔的也太快了,想当年还对她诸多嫌弃,也亏得她拿他当兄弟,不然得怄死。

“关你什么事啊?还不滚去休息!”

半日之后,孟少游混在受伤的学子中间,听了当夜的惊心动魄,以及周王为谢羽挡了致命的一箭,性命垂危,暗恨自己腿不争气,居然在关键时刻没能护着谢羽,让崔晋占得了先机。

他一直是个小霸王性子,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孟藏刀教出来的儿子,是不知道退让的道理。退让就等于怯懦,他怎么会允许自己做个怯懦的人。

周王养伤的屋子由蒋祝亲自带人守着,除了谢羽,孙铭,旁的人他一概不肯放进来。孟少游更是拒绝往来户。

孟少游站在门口与蒋祝磨牙:“在下与周王也是旧识,听闻王爷为了救阿羽而受了伤,在下心中过意不去,想要当面向王爷致谢,还请蒋百户通融一二。”

蒋祝面无表情刻板回复:“王爷伤重,不见外客!”

任凭孟少游说出个花来,他也不肯更改说辞。若非孟少游在周王心腹面前自持身份,恐怕都要编造出两人往日好的同穿一条裤子,比亲兄弟还要亲的谎言了。

程智从周王房里出来,孟少游立刻不平起来:“凭什么程三公子能进,我就不能进?”

蒋祝面不改色:“程三公子是姻亲,一家人自然能进。”

这话惹的孟少游一肚子火,只差当面爆发,到底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六萬也混在程彰队伍之中进山去救八萬等人了。

孟少游臭着脸出了周王的院子,小声嘀咕:“就算是以身相许,结成姻亲本公子也必拆散了!”

周王救谢羽的时机太过微妙,且还是拼上了一条性命来救,让他着实窝火。

半个月之后,程彰回军,路过郦山书院,进来拜见周王,准备顺便接女儿回家。

周王昏迷了三日,便已经醒了过来。见到周翰海便苦笑:“周大人又救了本王一命!”

周翰海:“王爷福大命大!只日后需小心保养,万不可再涉险,不然陛下可要担心死了!”

程彰与周王心中多有芥蒂,但见到周王靠在床头,垫着厚厚的被子气力不继与他说话,总算松了口气:“多谢周王舍命救了臣女!”虽然他是个病秧子,但死在□□之下与为救谢羽而死,恐怕在魏帝那里的结果也自不同。

“王爷千金之躯,以身涉险,这让微臣如何担待得起!”

程彰再三向周王诚恳致谢,心中更担忧回京之后,若是魏帝执意要让谢羽嫁于周王,救命之恩在前,他这次可真没有什么好借口来阻拦了。

周王对程彰是打心底里厌恶,若说真能让他想起程彰的一点好来,那便是程彰有个谢羽这样古灵精怪的女儿,还能稍稍消减一点他对程彰的恨意。

“本王当初救阿羽的时候,就没想过让程大将军感激,只要阿羽能在心里记得本王就好。”这话说的已然十分明白了。

他救谢羽,只是想让谢羽心里感激他,记着他,至于程大将军感激不感激,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程彰听明白了周王话中之意,便起身向他告辞。

谢羽正在院外等候着他,见到他出来便迎了上来:“爹爹,小和尚呢?”

程彰领兵去秦岭腹地剿匪,玉林寺倒是很快攻下来了,圆觉与孟少游的一干随从被关在一处,性命无忧。只是圆觉自小和尚逃走之后,他便开始绝食。

那帮黑衣人还需要他治伤,无论是强逼着灌汤还是将他暴揍一顿,他都拒绝进食。

八萬曾经在牢里劝过他:“大师傅,我家公子带着小和尚逃出去,他定然会搬救兵回来救咱们的。我家公子朋友的父亲就是带兵的大将军,同行的还是一位王爷,总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你还是好生吃两口吧,不然等小和尚回来救你,看到你奄奄一息,不知道有多伤心!”

圆觉从小在玉林寺长大,乃是寺中僧人出外云游捡回来的弃婴。他在玉林寺度过了一生中大部分时光,清灯古佛也没觉得不好,偶尔出山,见到山下红尘万丈,反而有些不习惯。可是小和尚还小,他却不能想象小和尚一个人守着一座空落落的寺院度过余生。

原本这也没什么,侍奉佛祖的人一生守着寺院过活,也是应有之义。可是经历过了强梁占寺,他们师徒俩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两年,圆觉再不忍心让道明将来一个人守着玉林寺生活,谁知道会不会重蹈覆辙。

“贫僧心中唯有一事放心不下,望施主将来出去之后,看顾下贫僧那小徒儿!”

“道明小师傅救过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也定然不会对他坐视不理,大师傅只管放心。”八萬还当他忧心小徒弟,再三保证孟少游一定会照顾小和尚,哪知道圆觉托付完了道明之后,竟然禁食禁言,盘膝入定。

道明跟着程彰大军回到玉林寺之时,圆觉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他睁开眼睛满目慈祥看了道明最后一眼,嘱咐他:“跟着孟公子还俗下山去吧…”

“师傅…师傅…”

道明哭的涕泪交加,拉着他的手不放,直等圆觉尸身都凉了,才被八萬拉开了。

程彰带军在山中追踪黑衣人残部的踪影,因为道明熟悉附近山形地貌,他虽伤心师傅的离世,却更恨黑衣人加诸在他们师徒俩身上的屈辱,穿山越岭,带着程彰大军将黑衣人残部消灭怠尽,只余零星几人钻入深山腹地不见踪影。

苗胜随军同行,但有俘虏,除了看起来是个小头目,有利用价值的便留下做人证,其余人等就地格杀。

程彰对政治原本就不感兴趣,况且苗胜同行乃是魏帝的旨意,至于他想要做什么,于自己无关,因此苗胜将人关押,他也不管,只随苗胜之意,两个人虽是对头,倒也相安无事。

苗胜是审讯的好手,抓到头目就在地玉林寺里审问,最开始那领头的还砌词狡辩,但他不说真话,苗胜多的是法子让他开口,哪知道开口之后,结果让他大汗淋漓。

那黑衣领头的原本死活不肯承认,但苗胜观其面目五官,无论是口音还是肤色,乃至五官,总让他觉得奇怪。且这些人手上都有长久持弓握刀的厚茧子,他诈对方:“梅将军即将从西南回来,你不肯说实话,难道不想见梅将军最后一面”

那黑衣领头的目中神色瞬间有所松动,苗胜心中一沉,总感觉上了安王这条贼船,当然怨不得安王,是他自己没有想明白就率先登了船。

他如今与闫氏一党有隙,与安王走的极近,牵上了私自藏兵之事,恐怕大祸临头。但是若让他回头再去投靠太子,这般左右摇摆不定,恐怕到最后只剩下鸡飞蛋打,两头不占。

苗胜暗暗权衡,一不作二不休,索性拿出临行之时安王送他的一块玉佩给那黑衣人头领去瞧:“王爷养你们原本有大用,哪知道是你们不小心,惹出这许多事来。如今既然活不得了,那就如就给王爷做个好事…”

程彰只管杀敌,俘虏对他来说只是丢不掉的累赘,见到苗胜像看宝贝一样看着那些囚犯,他也不当一回事,打定了主意事不关已,凡事自有魏帝。

谢羽在周王住的院子门前问起小和尚,程彰才道:“小和尚记忆力颇好,这几日跟在书吏身边,将他所知道的秦岭腹地的地形重新绘制出来,你若是想见他,为父这就着人唤他过来。”

“算了算了,他忙就让他忙着吧。”她回头就吩咐枸杞往制图的地方跑一趟,看看小和尚有哪些需要。

枸杞回来告诉她:“小和尚头发都冒出一圈黑茬了,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僧袍松松垮夸穿在身上,瞧着特别可怜。

谢羽也算是听说了他师傅殁了的消息,但小和尚既不曾跑来哭着告诉他,也不曾提起过此事,倒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一般,只是人消瘦的厉害。

“这种事情,我帮不上忙,也只有让时间慢慢消磨了。”

谢羽说的没错儿,等到大军班师回朝,道明也总算是活泼了点。他们跟在大军之后,孟少游与崔晋同乘一辆车,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却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崔晋也只能坐着,连稍微下地多走几步路,周翰海都不允许。孟少游就别提了,断了的腿虽然现在可以试着走一走,但是…就怕落下长短腿的毛病。

周翰海闲来无事,还替他重新瞧过一遍:“你这接骨接的极好,若是当时没接好,恐怕这么久了腿都要长歪了。”

孟少游的腿是小和尚师徒俩一起治好的,接骨也是圆觉大师出手,如今人都已经不在了,他的腿也在渐渐的康复,真让人生出人事全非的感觉。

两人相安无事的在马车里凑和,等到了长安城,程彰令大军各部回营待命,他与周翰海与苗胜同行,入宫去复命。

魏帝早收到周王受伤的消息,传了口谕下去,吩咐他不必前来请安,又赐了许多药财给他,只消在王府里好好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