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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一回头,忙敛了心神笑起来,“安安,我拿到纸鸢了!”

另一个比她略大些的红衣少女领着几名侍女太监走过来,从她手中抓过纸鸢,打量了下说道:“你看,到底给树枝扎坏了!我就说叫人重做一个,偏你要找人去取。怪不得慕容伯伯说你死心眼,做什么事都不到黄河心不死。”

先前那少女抿嘴笑道:“可我还没被爹爹赶宫里来学规矩呢!”

霍安安闻言,丢了纸鸢要去撕那少女的嘴:“慕容雪,我看你敢取笑我!”

慕容雪一边躲闪,一边笑得喘不过气:“安安,安安姐……好姐姐,我错了还不行么?”

侍女们看两位小姐扭作一团,相顾掩嘴而笑。

霍安安放开慕容雪,叉着手向她们叫道:“笑什么笑?再笑把你们都扔荷花池里凉快去!”

那侍女却是跟着慕容雪的,见霍安安要过来揪她们,连连向自家小姐使眼色。

慕容雪忙紧张地往前面看一眼,压低声音道:“太妃来了!”

霍安安一惊,赶忙放了那侍女时,慕容雪已拎着裙裾飞快奔往锦云宫,口中说道:“太妃午睡该醒了,我得去侍奉。安安你不去吗?”

霍安安跟在她后面,咬牙切齿道:“处处和我作对。早知道不求太妃喊你到宫里来陪着……唉,困在这锦云宫,真快把我憋出病来了!”

慕容雪将手中的杏花用丝帕包了,悄悄掖在袖中,却回头笑道:“放心,听说英王殿下甚是英武,府里仆役众多,日后有的是你折腾人的机会!”

霍安安的脸庞红到了脖子根,恨恨道:“还敢取笑我!今天我非撕了你这丫头的嘴不可!”

一路笑声不绝,直飘到锦云宫外,卷在风中,撩起了杏花无数,如碎蝶漫舞。

许知言回到万卷楼,已是神色如常。

欢颜只打量他一眼,便纳闷道:“你手怎么了?”

许知言叹道:“眼睛看不到委实可怜,一不留神撞在柱子上了。你瞧瞧,肩膀是不是肿了?”

欢颜一惊,忙过去为他解衣查看,果见有一处青肿,忙取来伤药为他涂擦,抱怨道:“我就说该陪着你入宫。他们该多粗枝大叶才连你都看顾不了!你又该多心不在焉才会往柱子上撞!”

许知言由她嘀咕个没完,待她折腾完了,才披了衣裳,柔声道:“我只盼你守着我,这样唠叨到八十岁。”

欢颜笑道:“我自然守着你。不守着你,我还去哪里?”

她环视着四面密排的古书,叹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有这里和你相识,也许……注定了会在这里一辈子吧?”

许知言说不出是欢喜还是酸涩,伸臂将她拥住,低低道:“嗯,一辈子。”

欢颜贪婪地嗅着他怀里熟悉的清新气息,喃喃道:“皇上……不同意你纳我为妃罢?”

许知言问:“你怕不怕?”

欢颜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许知言便笑了起来。

“来日方长。”

他将手指抚向眼睛,缓缓道,“只要我双眼复明,一切,都有机会。”

不论是他的父皇,还是大臣,甚至母族亲友,都必须等他双眼复明,等他有了走到那个至高位置的可能,至少,有了带给他们功名富贵的可能,才会有信心支持他。

而他,也才有信心给怀里的女子真正的幸福。

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六)

更新时间:2012-5-231:05:55本章字数:3126

否则,能怎样呢?.

永远蜷在这一角书屋,一个人弹着琴,一个人下着棋,在父亲怜惜内疚的目光中沉默地生存,然后在继位兄弟庆幸悲悯的目光里沉默地死去?带着这个向往着阳光和自由的少女,连同她行游天下医治万民的远大抱负?

而欢颜也在给他信心。

她道:“不会的。前天换药你已能见到隐约人影,再用一次药,想来应该会恢复差不多了。即便现在断了药,我也有把握帮你调理好,——就算没法恢复正常人的视力,也不至于连人都看不清。”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最关键的,我要你看清我长什么样。”

许知言微笑道:“自然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欢颜噗地一笑道:“我才不要倾国倾城呢!我只要倾倒你一个就行,倾倒你许知言一个人!从此再不看第二个女人!我也不许你再看第二个女人!”

她把“许知言”三个字咬得极重,笑得娇俏顽皮。

许知言啧啧道:“瞧你这骄横样儿,越发爬我头上来了!”

欢颜摇头道:“我才没有爬你头上呢,爬你头上有什么好玩的!”

她想了想,凑他耳边小声道:“爬你身上倒是有趣儿!”

许知言笑喷,“要不要现在试试?诔”

欢颜连忙摇头,“才不要呢,只怕再一会儿,萧寻那小子该过来找你辞行了吧?”

许知言眉峰一跳,“他不是一直觉得这里住得舒服么?我原以为他会赖到三月初五再回去。”

然后初六成亲,从此与聆花住在同一屋檐下,省得夏轻凰操心,每日跑来跑去的牵线。

当然,从此也免得……他许知言悬心。

萧寻行止还算君子,可他对他口中的“小白狐”的居心,当日许知言把欢颜从朱陆镇的萧家别院带走时便已一清二楚。

偏生欢颜已经不再像原来那样讨厌他,近来和他很是亲近,更助长了那些居心叵测的流言蜚语。

如今,欢颜听着萧寻要走,更有些惋惜之意,“谁知道呢,昨天去给他诊脉还笑嘻嘻赞他院里的破玉兰呢,早上忽就遣人过来说扰了许多日子,这便准备搬回去了……”

忽然说搬回去……

许知言背上忽然渗出冷汗。

许安仁说大街小巷都是关于欢颜的流言,他原以为是有人在皇帝跟前的恶意中伤。

但萧寻突然离去……

是不是说明,流言真的已在京城内外发酵蔓延,连萧寻都已知晓,才会避嫌离去?

而他是不知道的。

即便府内的流言,如不是他偶尔听到,也不会有部属特特跑来告诉他。

他是瞎子,不管事也管不了事的瞎子,锦王府上下人等存在的目的,便是奉皇命好好照顾他。

虽听他指令,可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是让他能富贵平安地活着,不劳心,不费心,不忧心……

如同他已经度过的十六年失明岁月那样平安淡然……

欢颜见他脸色微变,忙问道:“怎么了?”

许知言回过神来,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霍安安了。”

“霍安安?”

“便是五弟很快娶的那位霍家小姐。今天无意在宫里遇上了。”

“哦?”欢颜精神一振,顿起八卦之心,问道,“她到底怎样?不会……真的很凶悍吧?”

“我觉得……还成。可能顽皮了些,但不至于如传闻中那样撒泼无赖。”许知言回想那少女从树上摔落前后的情形,沉吟道,“虽看不到模样,可她应对得体,反应机敏,年纪轻轻已有大家风范。五弟若是放下心事,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他言毕,暧昧地向欢颜一笑。

虽看不到他的眼神,欢颜禁不住给他笑得心神一荡,红了脸垂头道:“你那样子笑做什么?他放不放下心事,和我没关系。”

许知言道:“嗯,和我有关系。他若早日放下心事,我便也放下一段心事了!”

他一厢说着,一厢连动作也暧昧起来。

欢颜慌忙道:“喂,今天阳光正好呢,不出去晒晒太阳?”

“在宫里晒了好久了……”

“萧寻他们呆会就会过来……”

“等过来再说罢!”

“你肩上还有伤,不疼吗?”

“会。所以你不许咬我了……”

“可你咬我……唔……”

武英殿。

许安仁、楚瑜君臣二人正议着北疆之事。

“十年前北狄入犯蜀境,蜀国国主萧旷求援,我朝遣临邛王慕容启领兵相助,加上蜀国主帅易无欢也是当世名将,联手之下重创北狄,边疆才安静了这许久。不过前年易无欢病逝,临邛王伤病在身,也常在京中调养。北狄元气渐复,西境归顺蜀国的部分狄人还罢了,闵河以东的狄人近年推举的新狄王很是好战,特别和乌兰族联姻后,主战派势力大涨,又开始屡屡***扰边境。如若不严加防范,只恐又有变故。”

“楚相言之有理。依楚相看,是否需要尽快将临邛王派过去?一则安定军心,二则北狄来犯时,临邛王对敌已久,经验丰富,趁着我军兵强马壮之时,也可予以迎头痛击!”

“皇上,微臣听说临邛王今年旧伤发作,一直在调养,这时遣他前往边塞,临邛王忠心为国,固然愿意领旨,可他身体未必受得住;何况现在不过小股狄兵***扰边境百姓,这便派出朝中主将,未免有些小题大作,也让北狄讥我大吴无人,只能依仗一个临邛王克敌制胜了!”

“哦,那依楚相之见呢?”

这篇文平静太久了,对不对?该有风波了,对不对?

一年春事急如流,每被颠风断送休(一)

更新时间:2012-5-231:05:55本章字数:2759

“本朝武将不少,大多是追随过当年夏将军和临邛王的老将,但青年将领不多,的确有后继乏人之感。微臣认为,皇上可以启用新人,如旧年开武科选拔,或令群臣举荐。还有宗室子弟和诸皇子中也大有可造之才,皇上也可放出去历练历练。”.

“派皇子亲临南疆?”

“若得皇子亲至,更可激励军心,提高士气。皇子亲历疆场,听西风画角,看铁马金戈,可磨其心志,励其筋骨,平添带砺山河之豪情壮志,令我大吴威名更著。”

“楚相言之有理……”

君臣有商有议,看着言谈甚欢。

可如今诸皇子中,大皇子早逝,二皇子目盲,四皇子母病,五皇子嫡出,有行事浮躁之名,章皇后大约也不放心将他送到茹刀饮血的风沙之地去;六皇子以下,年纪小,资历浅,更无法派出。

算来算去,所能遣出的皇子只有三皇子襄王许知澜了。

本就在朝中贤名甚著的襄王,一旦在武将军树立威望……

许安仁负手沉吟。

楚瑜含笑静候阶下廓。

这时,内侍走过来禀道:“皇上,皇后娘娘、宁远公主求见。”

楚瑜闻言,正要回避时,许安仁道:“莫非聆花有什么事?楚相是她和萧寻的大媒,也不算外人,就不用回避了吧!”

楚瑜恭声应道:“是!”

说话间章皇后已携了聆花进来,如仪见礼完毕,章皇后便道:“皇上,聆花过来,是有一事相求皇上。”

许安仁慈和地望着聆花,“哦,聆花,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聆花仰头,含着怯意温懦地笑了笑,说道:“我想求皇上,让欢颜作为我的陪嫁丫头,一起前往蜀国。杰”

许安仁一失神,“欢颜……”

那边楚瑜已笑了起来,“莫非就是那个最近闻名京师的锦王府小婢欢颜?”

许安仁侧头望向楚瑜,“楚相也听说过?”

楚瑜道:“如此大名鼎鼎,微臣想不听到也难!听说三殿下、五殿下都和这女子有些瓜葛呢!如今又和二殿下卷入流言中,可惜二殿下双目失明,终日寸步不出,只听这丫头摆布……”

他仿佛自觉失言,猛然顿住口,垂头不再说话。

许安仁问向聆花:“聆花,这事你可曾听说?”

聆花叹道:“女儿略有所闻。何况我与欢颜从小一起长大,她如今不知自重,也和我太过骄纵有关。如今她在京城声名狼藉,夜来又梦到乳娘泪落涟涟求我救护。想我乳娘对我有再生之恩,我实在不忍欢颜沦落至此,故而想着将她带到蜀国。那里谁也不认识她,方便她静心悔过,重新做人。再则……我也担心二哥……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很宠着欢颜呢!”

她的眼圈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许安仁想着上午许知言的执着,心里顿时发紧。

这个儿子的确有点儿他母亲的痴绝纯良,今天想纳欢颜为侧妃被拒,必定不肯死心,也不知日后还会为她做出点什么事来。一旦他双眼复明,必如鲲鹏展翅,前程远大之极,岂可被小小一侍婢玷辱了清誉?

这时章皇后在旁笑道:“要论聆花想要谁做陪嫁丫头,都容易得很。只是臣妾想着这欢颜是言儿的人,言儿仿佛时刻离她不得,因此不得不请皇上的示下。”

许安仁拂袖道:“有什么时刻离她不得的?原就瞧着她妖娆娆的不像个正经姑娘,言儿也是冲着她有一手好医术才留着,便于为他开药调理身子,哪里就特别上心了?尽是路人胡说,坏朕言儿声誉!”

何况许知言复明在即,还留着这祸害做什么?

章皇后道:“既是如此,不妨请皇上下一道旨意,让锦王放人吧!聆花懦弱,锦王又被蒙蔽,若无圣旨,只怕不会依从。”

许安仁点头,正要令人传旨时,又犹豫道:“此女声名,想来萧寻也有耳闻。不知他是否介意此女伴着公主入蜀?”

聆花微笑道:“父皇放心。欢颜医术很好,阴差阳错下救过萧公子性命,萧公子对她很是感激,不会反对此事。”

章皇后又将许安仁拉过一边,悄声道:“萧寻的心腹女将夏轻凰,和聆花处得极好,方才是陪着聆花一起入宫的。此事我也问过夏姑娘,她仿佛并不十分乐意欢颜陪嫁。听她意思,萧寻不仅感激欢颜,好像还对欢颜颇有好感,她担心欢颜过去,会夺了聆花的宠呢!”

许安仁道:“胡说。一个是公主,正室嫡妻,一个是奴才侍婢,好不好,传个话一段白绫一杯鸠酒便够结果她了,看她还敢和大吴公主比!”

章皇后笑道:“我便是这意思呢!再则萧寻真的喜欢这淫婢,于我大吴也没什么坏处。”

萧旷颇有治国之才,如今瞧着这萧寻也非池中之物,如若继位,蜀国益发强大,恐怕就没那么甘心俯首称臣了。

因此,如果欢颜能惑得萧寻不理朝政,致使蜀国生变,削弱蜀国的实力,于大吴简直是大功一件。

许安仁颔首,唇边已漾出笑意。

这天,二月廿四。

于很多人都不是一个寻常的日子。

午时,许知言丢开软在床榻上迷糊的欢颜,自己回了宝华楼,却将靳总管和他几个心腹部属召了过去,细细询问王府及京城内外所传流言之事。部属见他询问,却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将出来。

一年春事急如流,每被颠风断送休(二)【第一更】

更新时间:2012-5-231:05:55本章字数:2824

果然早已知晓,只是怕他忧心伤了身子,再无一人敢在他跟前提及。.

可如今这情形,才真的让许知言暗自忧心,只是不肯流露出来,若无其事地吩咐他们设法追查流言源头,并多派人手留心楚相府甚至诸王府的动静,若有异常,需即刻回报。

靳总管到底看出些端倪,犹豫片刻,遂道:“宁远公主一早便入了宫,到现在不曾回来。听说……是萧公子身边的夏姑娘陪着去的,再不知所为何事。廓”

“聆花和夏轻凰?”许知言心里咯噔一下,侧头问,“楚相今天是否在宫里?”

旁边便有部属答道:“暗中监视相府的人有回报,说楚相下朝后并未出宫回府,应该……是被皇上留在宫中议事了。”

许知言便向靳总管道:“即刻遣人去见李随,问他是否知道今日楚相、聆花等人入宫后的行踪。”

李随是跟了许安仁三十年的老太监,他侍奉许安仁从步步维艰的太子到天下至尊的帝王,水涨船高成了宫中管事太监,依然谨慎细致,处处留心,自然许安仁宠信。

许知言幼时被抱在父亲跟前养着,李随看顾的时候极多,许知言对他也很敬重,感情绝非别的皇子可比,若有事相求,多半不会拒绝。

靳总管应了,正要带人离去,许知言忽又叫住了他杰。

他回头时,许知言以手支额,静默了半晌才问:“如果我不是双目失明,身体孱弱,你们还会刻意瞒着我这些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