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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寻终于叹道:“小白狐,你不能指望这妇人能有庄懿皇后那样不惜以死全名的取舍。”

“庄懿皇后是以死全名吗?”

欢颜疲惫地坐到地上,懒懒地拢着头发,“我怎么觉得,她只是做了最恰当最聪明的选择?

一点坚如百炼金,郎应知妾心(四)

更新时间:2012-5-231:05:56本章字数:2772

李弄晴在她和许安仁情分最好的时候死去,在她芳华正茂容貌最美的时候离去,在留给他一个儿子的同时,也留给他一个女人全部的情思和爱恋。

无法推敲她是不是真的那样爱许安仁,可她最后的言行和牺牲,都足以让许安仁震撼终身,永远铭记着她的深情和美丽,也足以让许安仁的生命里,再不可能出现超越她的女人。

她这样做,不仅保住了她自己的名誉,保住了太子和三皇子的名誉,也确立了他们的儿子在许安仁心里不可动摇的地位。

许知言虽被人暗算失明,但始终是许安仁最心疼的儿子;许安仁继位,未立皇后便先追封她为庄懿皇后,也可见他心中思恋。

萧寻取过欢颜嵌在破旧砖墙间的赤金扁簪,想伸手去为她绾发,又觉冒失,只默默将簪子递给她,看她熟练地绾了个简洁的发髻,还抬眼向他笑了笑:“好看吗?”

萧寻道:“不好看。太瘦,又没血色,白得跟女鬼似的。”

欢颜怔了怔,说道:“没事,反正他看不到。茕”

她垂头细想片刻,又叹道:“他大约永远看不到我的样子了。可惜我最漂亮的时候没让人画张画像,这样如果有一天他复明了,他就会知道他喜欢过的女人有多好看了!”

她的眸光时亮晶晶的,唇角绽着笑,仿佛很有些得意。

萧寻道:“不必用眼睛看。用真心感觉出的美丽才是最长远最不可磨灭的。”

“有道理!”

欢颜仿佛又笑了笑,将目光扫过地上的精致肴馔,说道:“这是来为我送行吗?总算走得不孤独。”

萧寻为她斟了酒,又为她布了菜,轻轻道:“是,我来送你。若是不来,也许我也会和那女人一样了……呐”

他瞥向那个僵卧地上睡都睡不安稳的疯妇。

欢颜很少喝酒。

上次喝酒还是在朱陆镇的萧宅,那时她还在为许知澜的背叛伤怀,在他生日那天醉得不省人事,被萧寻抱了回去。

现在回看那时的痴心错付只觉可笑可气。

更可笑可气的是,每次最狼狈的时候都能让萧寻看了去。

不过……

这样的时候,也许喝几杯酒是好事。

她端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烧灼里有淡淡的涩味。

并不属于酒的淡淡苦涩,一点一点地潜到心头,然后扎下根,长成结满苦果的参天大树。

欢颜将杯中美酒饮尽,自己提了酒壶来斟满,一口又将半杯酒啜下,笑道:“萧寻,你带来的酒是苦的。”

萧寻低着眼帘,往日灿如明珠的眼眸有些灰黯无力。

他低低道:“欢颜,别怨我。”

欢颜道:“我不怨你。便是那些暗中恨我害我的,我也不怨。”

“只怨害了锦王殿下的人?”

欢颜不答。

萧寻道:“如今瞧着,我不仅害了你,还害了他。我好像还没法救你。”

欢颜惊讶地抬头看他一眼,说道:“原来你没我想得那么笨。”

萧寻说道:“你却比我想的笨多了!”

欢颜便问:“若我和你的聆花一样聪明,你会喜欢吗?”

萧寻语塞。

欢颜提起酒壶连饮了几口,便有酒意上涌,体内似有暖暖的气息流动,便似觉得开怀些。

她向萧寻笑道:“萧寻,恭喜你,娶了个天下少有的聪明女人。可惜和她一起长大的知言不会喜欢她,知澜、知捷看着也未必会喜欢她。我便祝你们白头到老,相敬如宾,今生今世纠缠不清吧!”

萧寻道:“你确定你不是在诅咒?”

欢颜想了想,说道:“如果你和她一样聪明,你们肯定相敬如冰。冰雪的冰。”

萧寻叹息,“你似乎想告诉我些什么,为什么不明说呢?”

欢颜笑道:“我为什么要说?让你一直猜疑着,一直提防着,一直喜欢不了她,不是更妙?”

萧寻点头,“很妙。我害了你,害了锦王,当然该死,算来应有此报。聆花自然也该死,比我更该死,是吗?”

欢颜不答,仰脖还要喝时,酒壶却已空了。

她有些失望,问道:“就带了一壶酒吗?”

萧寻无奈道:“小白狐,我并不想你喝醉。”

欢颜颓然丢开酒壶,叹道:“你送酒来,不就是想让我多喝些,最好这么一直喝着,直到……醉过去,死过去吗?”

这断头酒虽然苦了些,倒的确是个好东西。

她显然已有几分醉意,喃喃道:“两个时辰前,他们拿了白绫过来想勒死我时已经告诉我,知言的确醒了,说李公公让我安心上路……可我忽然间就怕得很。”

萧寻眸光沉暗,低声道:“要不要我让人出去再拿几壶酒进来,让你喝得醉过去?醉了,便不会害怕了!”

“好……好啊!其实我不怕死,我只怕我死后,骨髓里依然雕刻着他的名字;我只怕我死后,还得逃不过孤单,并且……背负另一个人的孤单。我知道……他一直在找我。”

“找你?”

“是啊,鬼屋里有鬼,这里也有鬼,都不干净……我打个盹都能看到他,看他一个人在找我,孤单单地越走越远,我怎么喊他都听不到……”

“你这是在做梦。”

一点坚如百炼金,郎应知妾心(五)

更新时间:2012-5-231:05:56本章字数:2833

看着欢颜支持不住,身体摇摇欲坠,萧寻坐到她身边,用胳膊支撑住她,小心地观察着她的神色。

欢颜叹道:“我自然知道是做梦。我梦里喊知言,我这位狱友就把我当成了她母亲,疯了般想逃……你瞧,我和知言该多有缘分,快死了遇到的人都与他相关。”

萧寻这才知道她怎会猜疑那疯妇身份,死到临头还想着对一个疯妇用针,——原来只是为了更多了解关于她的知言。

他揉着鼻子苦笑道:“对,你和他有缘分,和我没缘分,所以帮我疗毒也不忘加一味叫‘猿粪’的药,我萧寻感激万分呢!”

欢颜便揪紧他前襟,黑漆漆的眼眸牢牢地盯着他,眼神说不清是炙烈还是寒冷,却如刀锋扑面而至,似要将他割裂。

她问道:“既然有缘分,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为什么我们将阴阳相隔?为什么最后我还是看不到他的眼睛,他还是看不到我的模样?茕”

她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连着三个为什么,似有无限的悲怨和暴戾之气正从她瘦怯不堪的躯体内冲天而起,即将破笼而去……

萧寻一悸,小心将她拥住,柔声道:“小白狐,总有一天,你会看到他的眼睛,他会看到你的模样。”

欢颜涩然笑道:“除非……我真是个小白狐,并且是修炼了几百上千年的狐妖!”

萧寻正待说话时,外面隐隐传来匆促的脚步声,接着是牢头高声在说道:“小人见过李公公!”

分明有意在提醒萧寻李随来了。

萧寻皱眉呐。

他请旨过来探监,原就另有打算。此时子时已至,差不多算是第二天了,李随匆匆忙忙跑这样肮脏血腥的地方来做什么?

低头看向腕间的欢颜,他问道:“小白狐,还支持得住么?”

欢颜怪异地看着他,说道:“这不是得问你自己吗?你到底在酒里放了什么?有心送我一程的话,也该让我走得痛快些!”

萧寻自嘲一笑,说道:“嗯,我的确有心送你一程。可我手下那些大夫实在比你还要笨太多,配来的毒药看着很不管用。”

欢颜叹道:“那就难怪他们。我终日和药为伍,拿自己试的药也不少,也许体质和一般人不一样。”

说话间,牢头已打开门,引了李随进来。

李随见萧寻在,倒也没露出太多惊讶,反而如常行了礼,笑道:“萧公子也在?果然是有恩必报,当世罕见的信义之人哪!”

“李公公过誉了!”

萧寻逊让着,想要站起身来时,却觉腕间的欢颜越来越沉。

李随瞧着欢颜羸弱不堪的模样,讶异道:“欢颜姑娘这是怎么了?”

萧寻忙道:“没什么,只说这是见最后一面了,刚我送了些酒菜过来,欢颜姑娘喝得多了些。”

李随笑道:“萧公子说笑了!萧公子和欢颜姑娘的日子还长着呢!”

萧寻、欢颜都是一呆。

这时李随面色一端,一甩拂尘凝定身形,肃声道:“皇上有旨……”

萧寻忙扶了欢颜跪下,却觉她哆嗦得连跪都跪不住,只得用臂腕撑扶住,不让她失礼。

但听李随道:“锦王府有女欢颜,端淑聪慧,善解人意,且于蜀少主萧寻有恩。朕应萧卿所请,将欢颜指予萧卿为侧室,可循古时媵妾礼与宁远公主一起嫁入萧府!”

宛如一个焦雷劈过。

别说欢颜,连萧寻都是晕头转向,再不知这个忽然间凌空逆转的圣旨从何而来。

从聆花,到楚瑜,再到萧寻,一圈人求下来,连聆花的性命都没能保下来,更别说其他了。

可偏偏就在转瞬间,死囚犯忽地成了萧寻的侧夫人……

简直像个天大的玩笑。

欢颜盯向萧寻。

这一回,萧寻给看得毛发森然而立,慌忙道:“并不是……并不是我请的旨。原来是你死我活,这道圣旨下来,只怕就成你活我死了!”

不是给欢颜掐死,就是给欢颜毒死……

这等美人手段,他好像消受不起……

“李公公,这……”

他转头看向李随,李随圆圆胖胖的脸堆满笑,说道:“目前只是口谕,圣旨明天应该就会送到锦王府去。”

“锦……锦王府?”

“圣旨会送到锦王府,但皇上另有口谕,锦王病体未痊,不宜操劳,既然欢颜姑娘和萧公子是故交,不妨权将欢颜姑娘先行接入府中,到初六那日公主进了府,再一并行礼便了。”

李随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最最要紧的,欢颜姑娘从此便是萧家之人,不许让她再回锦王府,更不可……再去添锦王忧心!”

也就是说,欢颜和许知言便是陌路之人,再无瓜葛……

欢颜只觉自己血液越流越慢,连呼吸都缓了,仿佛胸前那点属于活人的气息,随着那高高在上的宣判,转瞬间就要烟销云散。

萧寻的身体也僵硬了。

他该开心的。

他终于可以如愿把欢颜带走,远远离开这个对她来说满地荆棘密布四处明刀暗箭的危险国度,用他的柔情一点一点叩击她的心扉,想来总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

可他不但开心不起来,看到欢颜忽然转作死灰的神色,他连半丝笑意都挤不出了。

见两人都跪着不动,李随已在笑道:“萧公子,难道不想接旨吗?”

一点坚如百炼金,郎应知妾心(六)

更新时间:2012-5-231:05:56本章字数:2975

萧寻叹道:“皇上旨意,萧寻岂敢不遵?只是萧寻万分不解,此事……”

“如果我不遵呢?”

欢颜打断了他的话,原来哆嗦的身形像被什么拉住般挺得笔直,——像一截枯木冷冷地竖在荒凉的草地间。

而她的神情也在瞬间荒凉。

曾如宝珠流辉的剪水双瞳,像被一把火燎光野草的荒原,冷而清寂里,是不甘不愿的倔强和愤郁茕。

李随微悸,却依然笑容满脸,说道:“姑娘若再不从,便真是把锦王往死路上逼了!”

萧寻骇然道:“难道是锦王……锦王……”

话未了,欢颜忽然高声说道:“他不会!他不会……”

她不会把她的知言往死路上逼,正如她的知言不会把她嫁给别人。

知言,你别忘了,若是把我嫁给别人,需用你做陪嫁。

用你,用你的心,用你的情…呐…

我到哪里,你便该到哪里,才算不负了我的情,才算不负了你的情。

从南疆到北漠,万里河山,千里烟霞,那么多的美好风光,那么久的悠长岁月,等着我们去赏,去惜,去赞叹,去留恋,去印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脚印。

你不许忘了自己的许诺,不许,绝不许……

恍惚看到许知言清浅含笑的面容,恍惚看到了他眸中流动的光彩,恍惚看到他素青大袍,衣袂飘飘向她走来,轻轻地说道,我们会有一个盛大的婚礼,生一对粉雕玉琢的漂亮娃娃,然后散发扁舟,吟游天下,只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

“知……知言……”

她不觉温柔一笑,胸中憋着的最后一口气忽然间散开,所有的神思,顷刻间跟了那温雅无双的男子翩然而去……

见她面色骤变,萧寻大惊,哑声喊道:“欢颜!”

他的小白狐就像毫无生命力的一截枯木,无声地倒了下去。

容色雪白,嘴唇青紫,青丝散乱,她如同被沸水冲泡去所有精气神的茉莉,萎白地零落于地间。

“欢……欢颜……”

萧寻有一瞬间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小心地呼唤她的名字。

李随亦是大惊,一直堆着的笑容终于敛得一干二净,慌忙过去抓住她手臂要扶她起来,然后身体忽然僵住。

他顿住片刻,然后惊吓地猛地松开手,吃吃道:“她……她……死了?”

他感觉不出她的脉膊,更感觉不出她的气息,甚至连肌肤都开始冷下去。

“可……怎么会呢?在鬼屋都没出事,就是虚弱些,也不至于,不至于……”

李随又伸出手指,要去试探她的鼻息。

萧寻神智一清,忙扑过去将她抱起,强笑道:“当然不会死,不会死……不过……不过是受惊过度,一时厥过去了吧?”

李随惊疑不定,还待要去试她鼻息时,萧寻已将那全无生命气息的女子拥到怀中,用衣衫紧紧裹起,低声道:“李公公,既然皇上已有旨让我带她回萧府,我这便带她回去吧!她……她虚弱得很,需要好好调养。”

“是……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