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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当风雨袭来时,她想避就避得了吗?

欢颜低头去揉眼睛时,眼前忽然一暗,却是一件宽大的蓑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看向拥住自己的萧寻。

萧寻微笑道:“看什么?下雨了,自然得披上蓑衣。”

他笑意璀璨,眉目温柔,衣衫飘在细雨间,已有微微的湿,却恍如未觉。

许久,欢颜轻声道:“你也披件蓑衣罢!”

回船后,萧寻令人打水来给欢颜洗了脸,换了衣裳,再也没提过此事,好像根本不知道她曾悄悄去看过许知言一样。

许知言出现得突然,但在沧浪城引起的轰动却是必然的。

萧寻等既去打探消息,不会没听说。

他当时往那个方向迎去,分明是料着了她们的去向。

或许,他早从夏轻凰那里把她当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可他终究一个字都没和欢颜提过,照旧每天喝茶、吹笛、聊天、赏风景。

倒是欢颜自己心虚,隔了两三日,便忍不住道:“那日我见到了锦王。”

萧寻正擦着他的浮馨玉笛,闻言不过“噢”了一声。

欢颜道:“我只是想看看他的眼睛,看看小世子。”

萧寻笑了笑,“听说都挺好的?”

“嗯,挺好的。”

“那就行。”

“你……不怪我?”

“怪你做什么?”

萧寻丢开玉笛,将她揽在怀中,轻笑道:“你自己也说过,让我给你一点时间断去念想。”

“是……是啊,我只是……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欢颜这样答着,心里却空落落的。

念,或者想,真的能完全断得了吗?

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儿,一样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眼睛,每每在她一闪神间便浮在脑海里……

“还在想什么呢?”

萧寻看她又是神思恍惚,笑着上前抱住。

欢颜喃喃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空。”

空得也说不上是疼,还是慌。

萧寻笑道:“没事,很快便不空了!”

他将欢颜只轻轻一推,便已推倒在床榻上。

欢颜挣扎,叫道:“喂,喂,这是白天……”

萧寻早已将她紧紧压于身下,吃吃笑道:“白天不是更好?本就嫌船上黑灯瞎火的看不清……何况你不是嫌空么……”

“不……不是这个空……”

哪里空不重要,重要的是下一刻身体里已塞得满满的。

“阿寻……”

欢颜低低地呜咽,却又有种认命般的无奈。

她是萧寻有点呆有点木的妻子,萧寻却是她最善解人意的夫婿;而许知言也有了他的慕容雪,她的孩子喊着慕容雪叫母亲,他们才是幸福的一家人,从此跟她毫无关联……

便是想,也无从想起。

虽然萧寻性情很好,没事时由着她欺负,不还口不还手还会陪笑脸,可在某些方面,她无论是经验和体力,根本无法和萧寻相提并论。

比如,此刻……

一波接着一波的强烈快意,惊涛骇浪般阵阵袭卷。

脑中本来凌乱的思绪顿时酥麻散落,身体宛若被他送上了云端。

她忍不住在失重的晕眩里颤声呻.吟。

萧寻听得她把持不住,托紧她细细的腰肢,越发地横冲直撞,肆意妄为,看她忍耐不住地失声惊呼,嘴角笑意越发促狭。

欢颜大窘,用力去捏他的臂膀,喘着气低声道:“阿……阿寻,别这样,外面有人呢,听着……成什么样子?”

萧寻闻言,懒懒地笑了笑,略停了动作,向外扬声说道:“外面的人都走远一点,我的太子妃害羞,不想让你们听到……”

外面果然传来蹑着手脚走开的声音。

欢颜吐血,恨不得一把掐死眼前这个不要脸的混帐男人。

更混帐的是,他的手段越发地刁钻古怪,让她想骂也骂不出,想打更是无力,只是随着他的节奏浮浮沉沉,几度给他逼到失控地叫出声来……

萧寻越发得意,眼看她已筋疲力竭,犹自没有罢手的意思。

最后,欢颜忍不住哭叫道:“萧寻,久战不泄是一种病,要治!”

萧寻愕然,小腹蓦地收紧,用力地送到她的身体最深处,才颤动着慢慢伏在她身上。

他亲着欢颜汗湿的额,哭笑不得地唤道:“小白狐……”

第二日蒙蒙亮便弃舟登岸,早有车马预备好。

萧寻再不去骑马了,只在车中和欢颜厮缠说笑。欢颜都没来得及留意当年自己是从何处进的山,何处出的山,便连栖云山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因路上行得快,居然赶在关城门前被礼部官员接进入城,依然住回当年的萧府。

这些年一直留有下人打扫,虽不如四年多年鲜明华美,倒也还整洁清爽。

船上局促,到底诸事不便,好容易住下来,立时有人预备下大桶热水,欢颜车马劳顿了一整日,忙痛痛快快洗浴一回,待被侍女领至卧房,早双眼迷离,蜷在萧寻怀里沉沉睡去。

卧房虽陌生,但触鼻依然是萧寻熟悉的气息,和蜀都并无二致,这晚居然睡得很是踏实。

因景和帝生病,萧寻第二日将国书交礼部官员代呈,等候皇帝召见,然后便去拜访往日在朝中的一些故交好友。

他怕欢颜在府内无聊,早已备下不少诗书佛经供她阅读,又把预先令人寻出的好些珍奇药材送过去让她研究,办完事回府也早,欢颜每日便也不寂寞。

偶尔走到当年喝过酒的那个湖边小亭时,却还是止不住地怅惘。

那年的春天,她离开了。

四年后的秋天,她回来了。

春与秋之间,多少的感情被岁月风干,被时光辗磨,慢慢散作了齑粉,无声无息自指间滑落。

一切,于她都已算是过去了吧?

当日听说萧寻要来吴都,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要跟他前来;但真的来了,却又迷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想看一眼有着明亮眼睛的许知言,看一眼已经会说会走会叫父王母妃的小世子;可沧浪城远远看那么一眼,又觉不如不见的好。

小世子是她的亲生骨肉,可今生都不太可能会叫她一声娘亲;他曾是她最亲密的人,甚至……现在依然不动声色地埋藏于心窝间最柔软的角落,可她于他到底已是外人。

她会不知不觉间看向锦王府的方向,甚至敢确保自己再不会弄错它所座落的方向,但她会很快转过头去,不想,不问,不看。

然后回卧室读一会儿佛经,研究一会儿药材,只等萧寻回来,便安然地依到他的身畔,为他泡一壶茶,听他讲些朝中或坊间的趣事。

吴国朝内朝外的大事瞒不过千里之外的萧寻,同样,蜀国发生的大事也瞒不过千里之外的诸位皇子。

世事无情,天公有意,岁岁东风岁岁花(二)

更新时间:2012-8-150:57:46本章字数:4089

包括萧寻击垮叔父庆王,让他永世翻不了身;包括太子妃很诡异地被劫匪“害死”;包括随嫁的滕妾欢颜在失踪四年后莫名地出现在蜀都,在两国君主的默许下认祖归宗,成为新的太子妃;当然也包括此次随了萧寻一起回到吴都。

第一个冲着欢颜前来拜访的,是五皇子英王许知捷。

萧寻待客许久,听他问起欢颜,才请欢颜出来相见。

欢颜想起他当年种种相护相救之情,又是伤感,又是亲切。打量他模样时,比四五年前已完全脱却稚气,连眉眼间的英气也似磨挫了不少,颇有些意气消沉的模样。

他见欢颜容色未变,反比先前更多几分超脱秀逸,风姿绝世,倒似颇为欣慰,点头道:“到底二哥眼光不错,萧兄果然待你好。如此……我也放心了!崴”

萧寻遂备了筵席,留许知捷用了午膳,叙了好久的往事。

欢颜才知当年她被吴帝下令囚禁后,许知捷也曾暗中相助救治,更是感激,却去将自己带来的极品药材送了两样给他。

问效用时,一味是止咳平喘的,一味是益精补肾的,且都不能单用举。

许知捷很郑重其事地收下来,萧寻却哭笑不得,暗自吩咐管事另行预备礼物让英王带回,却多是些珍贵簪环首饰并一些蜀缎,写上名贴,只说是蜀太子妃送给英王妃的。

待送走许知捷,萧寻才告诉欢颜,英王妃霍安安忒是厉害,便是英王多与其他女子说几句话,都会打翻了醋罐子在府里闹个底朝天。

英王从小也被娇宠着的,自是不肯服输,故意纳了几名姬妾,有时索性住于别院不肯回府。

几回大闹下来,霍安安声名不好听,许知捷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那几年许知言双眼尚盲,太子储位无非三皇子和五皇子两人在争夺。谁知许知言查出当年联系聆花换他眼药、嫁祸欢颜之人,正和楚瑜相关,且和三皇子许知澜有脱不开的关系。

许安仁早已料着必是哪个皇子暗动手脚,平生又最偏宠许知言,听得许知言进言,便恨得切齿,碍着楚瑜势力庞大,又无十足证据,一时不便拿他们怎样,却也对许知澜顿生恶感。

后来许知言渐渐参予政事,更是设法分化楚瑜势力,甚至将他赶到了京外任职。若不是许知捷那里闹了一堆笑话出来,许知言对付楚瑜之际,他早该趁机夺得储君之位了。

欢颜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你是怕英王来这一次,又会给英王妃误会?”

萧寻笑道:“你们从前便认识,英王也的确是过来看望你的,我们防着些总没错儿。不为英王着想,也该为你的清誉着想,何必招英王妃不痛快,再惹出许多闲话来?”

欢颜点头叹服,忍不住又问道:“锦王也是靠锦王妃娘家支持才得以立稳脚跟,那锦王妃又是出身将门……是不是也像英王妃一般管束自己夫婿?”

萧寻便垂眸向她轻笑,“你担心锦王?”

欢颜只觉他虽脸上含笑,眸心却有种说不出的幽沉,低头细一思量,才觉这话问萧寻太不妥当,忙道:“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他……既得皇上宠爱,如今又已双目复明,想来不用我.操心。”

她说着,已转头走到窗边喝茶,再不看萧寻一眼,脸色却已微微发白。

萧寻走到她跟前,默然凝视着她,然后笑道:“本来就不用你操心。锦王妃才智谋略,胜英王妃十倍。以往锦王双目失明,不是她鼎力支持,不是她代为发号施令,他怎么和楚瑜那些人斗?再则,她若像英王妃那般凶悍无礼,又怎会赢得锦王欢心?需知他们夫妻恩爱,鹣鲽情深,是吴都城出了名的。旁的不说,当年你托付给锦王的孩子,如果锦王妃小心眼些,能认祖归宗就不错了,又怎会当作自己亲骨肉般养着,还立为世子?”

欢颜勉强笑道:“这么说,我还该感激锦王妃了?”

萧寻微笑道:“也不用感激吧?她始终没有生育,只怕心里也在感激你送了个孩子给她呢!若她有别的孩子,咱们把那孩子要回来带蜀国养着也使得。”

欢颜不觉眼睛亮了,说道:“是啊,他们都还年轻呢,说不准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不然,我去和锦王说,让他……让他把孩子还我,只怕他还是肯的吧……”

即便许知言当年那样狠心地舍弃她,她还是下意识地想起当年他待她的好。当年,他还说若是嫁她,会拿他自己当陪嫁呢?

这样想着时,她的眸光又迅速黯淡下去,自嘲道:“我在做梦呢!”

萧寻没笑,却问道:“假如他说愿意把孩子还你,却要你留在他身边呢?”

欢颜一呆,好久才勉强笑道:“你胡说什么呢,他早就不想留我了。如今他需要锦王妃这样的贤内助帮忙,自然更不想见我。”

话未了,那厢忽有人急急过来禀道:“回太子,太子妃,吴国锦王求见!”

两人都是一怔。

片刻,萧寻笑道:“小白狐,看来他很想见你呢!听闻他昨日才从灾区巡视回来,不想这么快便过来了!”

欢颜向外踏出一步,又退了回来,犹豫道:“阿寻,他未必是想见我的。只怕……只怕是找你有事吧?”

萧寻却已携过她的手,说道:“他既是我故交,也是你旧主,算来都不是外人,一起去见吧!”

欢颜徬徨之际,萧寻已拉着她走出门去。

欢颜趔趄了下,便跟在他身后,神色已是忐忑。

许知言正被人引着往大厅走。

他不是第一次来萧府,却是第一次看到萧府的情形。

他甚至曾在途中顿了顿身,抬头看向另一侧的某间砖房。

那是下人的茶房。

他记得清楚,那天,是他和欢颜相处的最后一夜。

可即便他已收到令她随嫁蜀国的圣旨,即便她中剑倒地,即便他还是个瞎子,他依然认为他们的未来还会很长,很长。长到他可以慢慢搬去所有挡在前面的阻碍,执紧彼此的手,看一辈子的云聚云散,花开花落。

谁料会是一夜之间的灰飞烟灭,万事成空。

指间的温度犹在,怀中的伊人已远。

被他厉言呵斥,亲手赶逐,一步步走到黑暗里,走到风雨里,用山石磨砺手足,用绝望坚韧心志,换来他眼前明亮世界,——看得到所有人,却再看不到她。

他依然是多少年前习惯了的宽衣大袖,素青锦袍,但他不知道自己越来越接近这个天下的最顶端的同时,有没有失掉原来让她痴迷的某些气质。

比如,他已四年多没弹过琴,没听过杏花飘落的声音,没喝过一口红泥小茶炉泡出的飘着梅香的清茶。

但他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也许已没那么重要。

他早已失去了她;她早已不再属于他。

或许,她还在怨着他,恨着他。

她已付出够多。

到如今尚不能被岁月冲淡的一切痛楚,都是他应得的。

再多的悲伤,他也得一个人背负;再多的苦水,他也得一个人咽下。

头顶忽然“吱”的一声,却是一头小白猿凌空而降,猛地扑在许知言怀里,几乎把他撞得一个趔趄。

周围之人大惊,有急急拔剑出鞘打算护卫的,也有跟许知言许多年的,盯着那头白猿呆住了。

许知言抱住小白猿。

有着熟悉的触觉,入手却觉沉了许多。

他仔细地打量它,“是你吗?小白?”

小白猿瞪着他大叫两声,却像是在抗议了。

它还记得他,他居然不记得它了吗?

它是如此尽忠职守不辞劳苦的小白……

许知言便轻轻地笑了笑,“小白,这些年辛苦你了!”

欢颜……自然更辛苦。

他至今都想不出那个只会在他跟前看书下棋摘花采药的娇俏少女,出了锦王府连路都不认识,该怎样用她纤瘦的脚,一步一步地去丈量他们曾约定一起走遍的万水千山。

世事无情,天公有意,岁岁东风岁岁花(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