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莞宁瞄了太孙一眼。

怪不得他这般会哄人,原来是从太子妃身上练出来的。

太孙似是察觉到了顾莞宁的视线,迅速转过头,冲顾莞宁眨眨眼。

顾莞宁抿了抿唇。

心情大好的太子妃,笑着说道:“阿诩,你难得回府一趟,今日晚上留在雪梅院里一起用晚膳吧!”

其实他更想回梧桐居,和顾莞宁甜甜蜜蜜地独处…

不过,太子妃已经张了口,他只能打消这个念头,笑着应下了。

就在此刻,一个宫女前来禀报:“启禀太子妃娘娘,刑部左侍郎来了。说是已经查出了杀害周太医的凶手身份,今日特意登门来向娘娘禀报。”

太子妃颇有些意外,下意识地和太孙对视一眼。

于侧妃已经被处死,其实,那个凶手到底是何身份都无关紧要了。

“左侍郎为人方正,做事严谨。这个案子既是由他负责,必是要追查出结果才肯罢休。”太孙笑道:“虽说我们都知道凶手是于侧妃的人,不过,左侍郎既是来了,我们总得见上一见。”

太子妃点点头,转头吩咐一声:“请左侍郎到正堂稍候片刻。”

太子妃领着儿子儿媳一起去了正堂。

左侍郎已经在正堂等候,见了太子妃一行人,立刻起身行礼:“微臣见过太子妃娘娘,见过殿下和太孙妃。”

“左侍郎快些免礼。”太子妃含笑说道。

左侍郎和太孙关系密切,两人见面便寒暄起来。

顾莞宁的目光却落在了左侍郎身后的少年身上。少年穿着低等官服,脸孔俊朗,唇角微扬,目光明亮,神采奕奕。

正是拜左侍郎为师的罗霆!

罗霆也在静静地凝视着顾莞宁。

上一次见她,还是在她出嫁的那一日。当时她穿着嫁衣顶着盖头,看不到面容。再往前追溯,时间相隔得更为久远。

是因为嫁给了喜欢的人吧!所以,此时的她,眉眼间浮着笑意,神色安宁,明艳夺目更胜往日。

太孙站在她的身侧,两人如同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十分般配。

亲眼看见她过的很好,他也该将心全部放下了。

“罗大哥,”顾莞宁冲罗霆微微一笑:“没想到,你今日也会随着左侍郎一起登门。”

罗霆立刻恭敬地拱手应道:“微臣如何当得起太孙妃这般称呼,请太孙妃直呼微臣的姓名吧!”

毕恭毕敬,也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就像前世一样,她坐在珠帘后听政,他也是这副恭敬守礼的样子,从未流露过半点心中的恋慕。

顾莞宁有一刹那的恍惚失神。

太孙轻轻咳嗽一声。

顾莞宁立刻回过神来,对着罗霆笑道:“我们两个自小就相识,我叫惯了罗大哥,一时难以改口。还是就这么称呼吧!”

对着熟悉的如花笑颜,罗霆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楚,面上却半点未露,依然恭敬地应道:“身份有别,不同往日。太孙妃这是折煞微臣了。”

过去的时光,早已一去不返了。

她和他之间,也确实不宜太过亲近。

顾莞宁见罗霆如此坚持,也不再勉强,随意地扯了扯唇角,没有再说话。

面容方正相貌堂堂的左侍郎,说话时也格外果决:“周太医被杀一事,微臣连着查了数日,终于查出了凶手的来历。”

“凶手姓赵,全名叫什么,无人知晓,有认识他脸孔的,称呼他赵大。赵大习武多年,身手过人,擅长射箭暗杀之术。在两年前,就被于侧妃身边的人收拢,成了一名死士。”

虽然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亲耳听到,还是觉得胸中怒气难平。

太子妃冷哼一声:“看来,于侧妃早就包藏祸心。”

可恨她竟然从未察觉到蛛丝马迹。

左侍郎并不多言,拱手道:“凶手已经自尽身亡,于侧妃也已被处死,此案也可以就此了结。微臣特意前来回禀娘娘一声,等太子殿下回府,烦请娘娘代为通禀。”

太子妃点了点头:“也好。”

左侍郎很快便行礼告退:“刑部事务繁忙,微臣无暇多留,这就告辞。”

左侍郎行事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说完正事立刻就要走。

太孙很清楚左侍郎的性情脾气,闻言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多留你了。”又对着罗霆笑道:“改日若有闲空,我再邀你登门手谈两盘。”

罗霆也不推辞,笑着应了。

太孙亲自送左侍郎和罗霆出府。

顾莞宁按捺住了一同送行的冲动,陪着太子妃闲话起来。

太子妃犹自心绪难平:“这个于侧妃,平日一副娇弱温柔的样子,没曾想到,心思这般狠毒。竟暗中豢养死士…等等,除了这个姓赵的,该不会还有别的死士吧!”

说到后来,语气里顿时多了几分惊惧不安。

万一还有这等毫不畏死的死士,冲着太孙下手怎么办?

顾莞宁目光微闪,低声安抚:“母妃不必惊慌,殿下出入宫中,身边有数十个身手高强的侍卫,不会有事的。”

“再者,这样的死士,平日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银养着。而且要格外隐蔽,不能被人察觉。以于侧妃的能耐,应该不会有多少。”

太子妃惴惴不安的心,总算平复了几分。

第四百一十三章 夜话

待太孙回转,太子妃又将心里的隐忧说了一遍。

太孙的说辞和顾莞宁几乎半字不差:“…我身边随时有几十个身手高高强的侍卫,母妃不必替我担心。”顿了顿,又细心地叮嘱道:“母妃以后若是出府,也记得多带些侍卫。”

太子妃心中大为宽慰,顺嘴也吩咐顾莞宁一句:“你也是一样。只要出府,身边多带些人手。”

于侧妃死了,安平郡王还好好活着呢!

万一安平郡王豁出去,来个鱼死网破,可就糟了。

没等顾莞宁吭声,太孙已经笑着接过话茬:“我已经将身边的侍卫留了一半给阿宁,母妃就不用担心阿宁的安危了。”

太子妃:“…”

太子妃心里酸溜溜地,有些吃味。

儿子只要她出入小心些,可没将侍卫留给她。

顾莞宁似是看出太子妃的心思,轻声笑道:“殿下早就叮嘱过我,若是母妃出府,就将这些侍卫派到母妃身边。”

太子妃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装模作样地退让几句:“府里的侍卫多的是,哪里就差阿诩那些侍卫了。”

顾莞宁笑道:“母妃虽不在意,殿下却想一尽孝心。儿媳也想表一表心意呢!母妃就别推辞了。”

太子妃很快就被哄得身心舒畅。

顾莞宁和太孙迅速对视一眼,露出会心的笑意。

晚膳后,夫妻两个一起回了梧桐居。各自沐浴更衣后,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

太孙将顾莞宁搂进怀里,缠绵腻歪温存了许久。

稍稍解了相思之渴后,两人各自诉起了别情。

顾莞宁将府里近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我动用了你给我留下的人手,还有我从顾家带来的人,将流言传至市井百姓耳中。”

太孙笑着赞道:“三人成虎!传到皇祖父的耳中,没有确切的证据也无妨了。你这一计用得妙极了!”

顾莞宁虽不是虚荣之人,被人这般盛赞也是愉快的,笑着问道:“你呢,此次进宫如何?”

太孙笑着答道:“上书房的课业,和以前差不多。除此之外,还要上朝听皇祖父和一众大臣们商议国事处理朝政。皇祖父还会单独召我去福宁殿,将一些不算要紧的奏折拿给我看,亲自指点我如何批阅奏折。”

顾莞宁轻声问道:“萧睿萧凛萧烈他们三个,是不是也一起上朝听政?”

太孙点点头:“自此次我进宫之后,我们四个便一起上朝听政。小朝会每日都有,每隔五日一次大朝会。不过,随皇祖父批阅奏折的,只我一个。”

说到这儿,太孙忍不住叹了口气:“皇祖父待我,委实是无话可说了。”

身为一朝天子,元祐帝对他这个长孙可谓十分偏爱,尽心竭力地教导栽培他。

也怪不得齐王世子他们三个心中嫉恨不甘。

顾莞宁似想问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未问出口。

“你是想问如今我们几个相处得如何吧!”

太孙细心又敏锐,立刻察觉到了顾莞宁的异样,也未隐瞒,如实说道:“我们几个,往日相处得还算融洽。如今我和萧睿撕破了脸,彼此几乎不说话。烈堂弟和萧睿见了面,总是彼此嘲讽,争锋相对。凛堂弟此人不喜多言,性子也颇为圆滑,和谁倒是都能说上几句。”

说来说去,齐王世子人缘最差。

太孙越风光,齐王世子的日子越难熬。

顾莞宁目光一闪,淡淡说道:“萧睿此人心性坚韧,不会被轻易击溃摧垮。而且,他身手极好,若是和他对上,你免不了要吃亏。还是小心为好。”

…太孙心里酸水直冒:“你到底是在担心我的安危,还是想趁机夸赞萧睿几句?”

顾莞宁瞄了小心眼发作的太孙一眼,似笑非笑地扬起唇角:“我夸萧睿,你又待如何?”

太孙敏感地察觉出了危险,立刻正气凛然地说道:“你们是表兄妹,自小一起长大,夸赞几句也没什么。我可不是那等喜欢拈酸吃醋心眼又小的男子,怎么会放在心上!”

顾莞宁慢悠悠地哦了一声:“既是这样,我今日和罗大哥说话,你为何要咳嗽两声?”

…等等!

应该生气的人是他才对吧!

正要继续陪笑的太孙忽然察觉到不对劲,立刻挺直了腰杆:“你如今是我的妻子,当着我的面,对别的男子如此亲热,一口一个罗大哥。我身为你的夫婿,咳嗽几声提醒你注意些分寸,有什么不对?”

是啊!

他就是吃醋了!

吃得理直气壮,吃得理所当然!

他是她的夫婿,为什么不可以吃醋?

顾莞宁扫了他一眼。

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太孙殿下,在看到太孙妃投来微凉的目光时,底气陡然消散了大半,语气立刻又是一变:“当时我是头脑一热,才做出了这般不妥的举动。后来仔细一想,罗霆是坦荡的正人君子,绝不会觊觎有夫之妇。你对罗霆只有兄妹之情,绝无男女之思。”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太孙妃大人大量,想来不会和我计较,一定会原谅我的无心之失。”

顾莞宁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

太孙何等敏锐,立刻捕捉到了她眼底的笑意,心中一松,笑嘻嘻地凑过来,揽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良辰美景,何妨解衣,共度良宵?”

一边说,一边悄然将手探进她薄薄的衣襟里。

顾莞宁飞快地抓住他的手,脸上染上醉人的红晕,目光如繁星般闪亮:“萧诩,你又胡闹了。”

她一定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到底有多美丽动人。

太孙心里的蠢蠢欲动彻底化为了一腔热血,凑在她耳边低语数句。

温热的男子气息在她耳边拂动。不知是那抹气息太过灼热,还是因为他在她耳边的低语太过大胆…

顾莞宁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往头顶。

她的脸一定快烧起来了!

偏偏某个厚颜无耻的人还兴致勃勃地说道:“这可是我特意从宫中悄悄弄来的好东西,画得栩栩如生,我们好好参详参详…诶哟!”

第四百一十四章 羞臊

隔日清晨。

琳琅等丫鬟进来伺候顾莞宁梳洗更衣。

顾莞宁端坐在梳妆镜前,神色看似如常。仔细一看,却能察觉到她眼角眉梢间浮动着不同往日的羞意。

小姐居然也会害臊不好意思…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玲珑冲琳琅眨眨眼。小姐这是怎么了?该不是和殿下圆房了吧!

琳琅好笑地瞪了回去。胡说什么,小姐还没及笄,殿下再心急也不敢胡来。再者说了,被褥也没什么异样的痕迹…

忙着梳发的璎珞和捧着首饰匣子的琉璃也忙里偷闲地对视一笑。

顾莞宁早已从铜镜中窥到了丫鬟们的挤眉弄眼,脸上忍不住又是一阵发烫。

昨天晚上,她终于做了成亲以来一直最想做的一件事。

在太孙“大言不惭”的时候,她用力地揍了他一回。

不是装模作样地掐腰拧肉,也不是爱娇地咬一口,而是动了拳头,用力地捶了他的胸口。他一个没提防,差点被捶得岔了气。

揍完之后,她稍稍有点后悔,一时又拉不下脸来哄他。

他倒是没动怒,继续没脸没皮地纠缠。

她一时心软,就依了他…

想到昨天晚上看得那些羞人的东西,顾莞宁脸上又开始热气蒸腾。

琳琅咳嗽两声,见顾莞宁还在怔忪失神,只得张口提醒:“太孙妃,奴婢们已经伺候着您梳妆好了。”

当着太孙的面,几个丫鬟都中规中矩地喊着太孙妃。私底下依旧喊着小姐。

顾莞宁回过神来,在一众丫鬟了然含笑的目光中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说道:“我和殿下去给母妃请安,今日早上就在雪梅院里用早膳,吩咐珍珠一声,不必在厨房忙活了。”

琳琅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这些太孙妃昨日晚上就吩咐过了。”

顾莞宁:“…”

丫鬟们各自绷紧了脸,唯恐一个不小心笑出来,惹得顾莞宁恼羞成怒。

顾莞宁脸上的红晕,不觉更深了一些。

一大早就去沐浴更衣的太孙殿下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笑着喊了声“阿宁”。

所以,新的问题又来了。

为什么太孙殿下一大早要去沐浴更衣呢?

“都怪你!”

丫鬟们一退下,顾莞宁便瞪了过去,眼中满是羞恼:“琳琅最是聪明细心,玲珑也是个机灵鬼,她们一定是看出什么来了。”

太孙神色自若地笑道:“看出来也无妨。我们两个是夫妻,做什么亲昵的举动都是正常的。”

正常什么啊!

前世他们也是夫妻,可从未做过这般想着就让人脸红的事情。

顾莞宁继续红着脸瞪他。

太孙咧嘴一笑,走上前来,揽住她柔软的身子:“行了,你就别害臊了。她们几个不会取笑你的。没见她们都装着什么都没看出来吗?”

“装得这么明显!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顾莞宁也没挣扎,靠在他的胸前轻声薄嗔。

太孙继续哄着脸皮薄的顾莞宁:“总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必耿耿于怀。”

其实,确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后,他们还要圆房,做真正的夫妻。要生儿育女,成为彼此生命中最亲近最密不可分的人…

顾莞宁定定神,总算冷静了许多:“你今日还得去上朝,快些去雪梅院,给母妃请了安就走。免得耽搁了上朝的时辰。”

太孙应了一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拉着她的手出了屋子。

守在门外不远处的琳琅和玲珑立刻跟了上来,除了她们两个,还多了一张略显陌生的妇人脸孔。

太孙目光一扫,低声问道:“她就是祖母派来的陈月娘?”他虽然人在宫中,对府里的动静却了如指掌。自然清楚顾莞宁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顾莞宁笑着嗯了一声:“当年她是祖母身边的武使丫鬟,就像我身边的玲珑一样。后来做了顾家女学里专门教骑射武艺的夫子,我一直随着她习武练箭。祖母担心我的安危,特意将陈夫子派到我身边。”

太孙笑着叹道:“祖母实在是细心周全。”

他给顾莞宁留下的侍卫,不便出入内宅。只有在顾莞宁出府的时候,才能随行保护她的安危。

这位陈夫子,倒是可以时时伴在顾莞宁身边。

有这样一个疼爱她的祖母,真是顾莞宁的福气。也怪不得顾莞宁对太夫人这般敬爱。

提起祖母,顾莞宁的眼中也漾起笑意。

太孙看在眼中,很快拿定了主意。

给太子妃请安后,太孙便说道:“母妃,我不在府里,阿宁每日一个人待在梧桐居,想来也有些气闷。不如让她回侯府住上几日。”

太子妃略一犹豫。

顾莞宁过门不到月余,回门一次,之前太孙陪她回去住过几天,现在又要回去小住…倒不是她这个婆婆故意阻难。

只是,新妇回娘家如此频繁,少不得有人在背后闲言碎语。

“多谢殿下一番美意。”

出言反对的,竟是顾莞宁:“不过,还是不要让母妃为难了。我总惦记着回娘家,知道的人不会多想,那些无事也要生非的小人,少不得要在背后编排母妃苛薄儿媳之类的话。我在府中多陪陪母妃,不会觉得气闷的。”

太子妃一听之下,大为感动,原本的顾虑顿时烟消云散,斩钉截铁地说道:“谁敢在背后说三道四,看我不撕烂了她的嘴。你只管回娘家去小住,不必有半点顾虑。”

顾莞宁一怔:“可是…”

“没什么可是。”太子妃十分霸气地挥挥手:“就听我的吩咐,也不必等明日了,现在就让人收拾些衣物回侯府。”

太孙立刻笑道:“母妃宽宏大度,对儿媳宽厚仁慈。有这样的婆婆,实在是阿宁的福气。阿宁,还不快些谢过母妃。”

顾莞宁抿唇一笑,难得如此柔顺听话:“殿下说的是,儿媳谢过母妃。”

太子妃笑着催促:“阿诩要上朝,你要回娘家,快些各自退下吧!别磨蹭耽搁了。”

小夫妻欢欢喜喜地携手离开。

过了片刻,太子妃才稍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