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私底下如何,当着元佑帝的面,总得摆出宽厚的长嫂风范来。

乐阳郡主到也乖觉,立刻张口笑道:“堂嫂聪慧能干,孙女不及万一,只盼着能和堂嫂多亲近一二,哪怕学到一两分,也足够孙女受用终生了。”

就连王皇后也不禁微微侧目。

往日倒是没留意。没想到这个乐阳郡主如此伶俐。

元佑帝最乐意见到众人融洽和睦的情景,见状笑道:“乐阳明年初才出嫁,在宫中还要住上半年多。以后莞宁不妨多进宫,多教导提点乐阳。”

顾莞宁含笑应道:“孙媳谨遵皇祖父之命。”

乐阳郡主心里暗暗冷哼一声。

皇祖父果然偏心至极!

嫡亲的孙女不疼,倒是偏疼一个娶进门的孙媳。一张口,几乎要将顾莞宁捧上了天。

希望大嫂肚皮争气,一举得男,也能压一压顾莞宁的风头。

元佑帝对乐阳郡主也称得上和善亲切,先询问了回京途中的情形,然后又问及在宫中是否住得习惯。

乐阳郡主显然早有准备,句句都说得格外顺耳。提起和亲一事,更是满脸娇羞欢喜,没有半点怨怼。

元佑帝龙心大悦,当即赏了乐阳郡主千亩良田黄金千两。

乐阳郡主出尽风头,心中暗暗自得,口中却道:“皇祖父一片心意,孙女感激不尽。只是,孙女日后远嫁吐蕃,良田再多,对孙女来说也无用处。孙女肯请皇祖父,将这千亩良田都赏给孙女将要出世的小侄儿吧!”

元佑帝哑然失笑:“罢了,你既是有这份心,朕就允下了。”

王皇后笑着插嘴道:“乐阳一直随着齐王夫妇在藩地长大,臣妾竟不知她是这般伶俐乖巧讨喜的性子。好在臣妾将她接到了椒房殿来,还有半年左右的光景,可以朝夕陪伴在臣妾身边。”

元佑帝点点头,略一打量王皇后,缓缓说道:“皇后的病既是好了,这宫务还是由皇后打理。凤印也不必再放在景秀宫了,让孙贤妃送回椒房殿来吧!”

王皇后全身微微一颤,眼中闪过惊喜,口中却连连推辞:“臣妾大病初愈,身子还不硬朗。宫务繁琐,只怕应付不来。再者,臣妾还想抽出时间来,细心教导乐阳。这宫务,还是由孙贤妃和窦淑妃继续打理才合适。”

元佑帝既是下定了决心,自是不会轻易更改,淡淡说道:“朕意已决,你不必再推辞了。”

王皇后这才起身谢了恩典。

顾莞宁和太子妃迅速交换了个眼色。

王皇后隐忍半年多,终于一朝翻身。

孙贤妃知道此事,不知会是何等失望不甘。

元佑帝的旨意,很快就到了景秀宫。

孙贤妃笑容如常地接了圣旨,待传旨的李公公走了之后,才沉了脸。眼中满是愤怒和不甘。

其实,自从王皇后病情渐渐好转,她就有了预感。这执掌凤印的好日子,怕是没多久了。

然而事到临头的这一刻,她还是无法抑制心中的嫉恨。

王皇后!

这个装模作样的贱妇!

为什么不病死算了。为何还要病愈抢回凤印!

很快有宫女前来禀报:“贤妃娘娘,淑妃娘娘来了!”

孙贤妃将满心的恼恨压下去,深呼吸口气道:“请淑妃进来吧!”

很快,窦淑妃便进了景秀宫。

很显然,窦淑妃也接到了元佑帝的口谕,心中正在泛酸,张口就道:“皇后娘娘一病愈,皇上就命我们两个交回宫务。暂放在景秀宫里的凤印,也得还到椒房殿去。我们两个辛苦忙活了半年,没落到半点好处。”

孙贤妃定定心神,故作淡然地说道:“我们本就是暂代皇后娘娘打理宫务,如今娘娘病愈,将宫务还回去也是应该的。你又何必口出怨言。若是传到皇后娘娘或是皇上耳中,可就不美了。”

窦淑妃最见不得孙贤妃这副故作大度的模样,撇撇嘴道:“我可比不得你这般胸襟宽广。我心里就是觉得憋闷不痛快。”

孙贤妃心想,我比你还要憋闷难受!到手的凤印还得乖乖还回去,简直比割肉还要心疼!

奈何这是元佑帝的旨意,两人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总得去椒房殿一趟,交回宫务,还回凤印。

孙贤妃窦淑妃之间的关系也微妙的很。

王皇后病倒,两人少不得要明争暗斗。王皇后病好了,两人也没什么可争抢的了,很自然地站到了同一阵线。

窦淑妃发了几句牢骚,见孙贤妃一直不吭声,也没了闲话的兴致:“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们两个这就去椒房殿。”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临盆

元佑帝下旨没多久,孙贤妃窦淑妃便联袂来了椒房殿。

元佑帝还没走,见了两人,随口说道:“你们两个倒是来的早。”

窦淑妃心中犹有怨气,张口应道:“皇上有旨,臣妾自是不敢耽搁。”

元佑帝淡淡地扫了窦淑妃一眼。

窦淑妃心里一个咯噔,立刻挤出笑容说道:“臣妾的意思是,臣妾听闻皇后娘娘病愈,心中万分欢喜,这才急急地来了椒房殿。”

元佑帝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窦淑妃心中暗暗懊恼自己失言,不敢再多嘴。

孙贤妃早已调整好心情,表现得比窦淑妃得体多了,先微笑着恭贺王皇后身体痊愈,然后恭敬地将凤印交还。

王皇后笑着夸赞孙贤妃打理宫务一丝不苟,还夸赞她“进退有度”“举止合宜”。

孙贤妃心中咬牙切齿,面上却是半点不漏:“娘娘行事公正,臣妾看得多了,也跟着娘娘学了不少。”

王皇后和颜悦色地笑道:“总之,这些日子,你和淑妃都辛苦了。本宫都看在眼里,以后若是本宫忙不过来,少不得还要借重你们两人。”

这是既要用她们两个,又不给半点甜头。

孙贤妃憋闷不已,还得和同样憋闷的窦淑妃一起谢王皇后恩典。

顾莞宁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哂然。

孙贤妃忙了半年多,只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皇后在宫中屹立不倒数年,想扳倒她,着实不是易事。

顾莞宁每隔几日进宫一回,给王皇后请安之余,顺便“教导指点”乐阳郡主。

乐阳郡主虽有心和顾莞宁较劲,只可惜年龄还小,城府不够深,手腕也算不上高明。几次试探,都没讨得了好,只得按捺隐忍不提。

傅妍和林茹雪也时常进宫请安。妯娌三个不时碰面,有说有笑,倒也融洽。

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中,又是一个月过去。

这一日,妯娌三个正好齐聚椒房殿。

王皇后自从病愈之后,性子也比往日温和了不少——至少表面看来是如此。每次孙媳们进宫请安,王皇后的态度都格外亲切。

乐阳郡主如今风头正劲,也是王皇后身畔的红人。所到之处,人人追捧。

不过,在顾莞宁面前,乐阳郡主到底弱了一筹。

傅妍和林茹雪也都是心高气傲眼高于顶之辈,面上对乐阳郡主还算亲热,其实都没将她当一回事。

眼下再风光又能如何?不过是半年光景,就得远嫁关外和亲,终其一生都难有回京的机会。

真正令人忌惮的,是已经足月随时都会临盆的王敏才对。

傅妍林茹雪正想着,就见王皇后含笑看了过来:“傅氏,林氏,你们两个成亲都有数月了吧!不知可有动静?”

傅妍露出一个略带无奈的笑容:“回皇祖母的话,孙媳暂时没什么动静。”

林茹雪也道:“孙媳也没这份福气。”

实在是可恨可恼。越是焦急,肚子越是没半点动静。说起来,顾莞宁和太孙圆房也有三四个月了吧!

傅妍林茹雪不约而同地看了顾莞宁一眼。

王皇后目光一闪,也一脸关切地看了过来:“顾氏,你可有喜讯了?”

顾莞宁神色泰然地应道:“孙媳也无喜讯。”

其实,这个月顾莞宁的小日子已经迟了两日。

她心中已经有了朦胧的喜悦和预感。只是,时日太短,就连诊脉也诊不出来。至少要再等上七八日才能确定。

除了她之外,就连太孙也毫不知情。

她丝毫没有和眼前众人分享这份神秘喜悦的打算。

王皇后倒也没再多问,只对着三个孙媳说道:“你们如今都是天家孙媳,理应为天家开枝散叶。本宫也盼着你们妯娌三个早日传出喜讯。”

三人一起应了下来。

就在此时,席公公快步走了进来,低声禀报几句。

王皇后眼睛一亮,脸上满是笑意。

顾莞宁顿时心中了然。

算一算时间,王敏也到了该临盆的时候。

果然,就听王皇后欣然笑道:“齐王府打发人来送口信,说是王氏已经肚痛发作,应该很快就会临盆了。”

众人不管心情如何,面上都露出喜气洋洋的笑容。一个接着一个说些喜气的话。

最高兴地,莫过于乐阳郡主。

“皇祖母,孙女想现在就回府。”乐阳郡主张口恳求:“大哥到底是男子,不便进产房陪伴大嫂。孙女回去,也能照应一二。”

王皇后很快恩准:“难得有这份心意,既是想回去,就立刻回府吧!本宫就在椒房殿里,等着好消息。”

女子生产,快则两三个时辰,慢的生上两三日也是有的。齐王府离皇宫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乐阳郡主现在动身回府,也能赶得上。

乐阳郡主一走,顾莞宁等人也无留下的必要,纷纷起身告退。

出了椒房殿之后,傅妍忍不住低声说道:“不知王敏会生儿子还是女儿。”

这个问题,不止傅妍想过,林茹雪也在心中百转千回掂量过数次,一张口却是云淡风轻:“皇祖父皇祖母殷切期盼了这么久,理应是儿子才对。”

这话说的也很妙。

元佑帝盼着曾孙,王敏肚皮争气,生了儿子当然是好事。如果生的是女儿呢?

两人下意识地看了顾莞宁一眼。

顾莞宁神色如常,微微笑道:“王敏看着便是有福之人,这一胎,十有八九是儿子。”

口是心非。

傅妍心中哂然,口中却笑着附和道:“堂嫂说的是。我看着她也像有福之人。”

三人出了宫门,各自回府。

这一日,众人注定了心焦难安。

太子妃也主动来了梧桐居,低声絮叨了几回:“也不知王氏这一胎是男是女。”

时人都重男轻女,皇家更重子嗣传承。生儿子生女儿可全然不是一回事。

顾莞宁也不多言,只笑道:“等等看就知道了。”

太子妃看了神色淡然的顾莞宁一眼,想说什么,到底又忍了回去。

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传来了王敏生下一女的消息。

第五百三十四章 知悉

哟!生的果然是女儿啊!

太子妃听到这个喜讯,顿时眉开眼笑。

顾莞宁也微微松口气。

其实,就算王敏生了儿子,对她也没太大影响。毕竟,太孙才是未来的储君。齐王府就算有一个曾孙,也只是多得元佑帝几分欢心罢了。

不过,她已经有了隐约的预感,自是希望提前到来的儿子一出世,就是元佑帝最喜欢的长曾孙。

就像前世一样!

太子妃提心吊胆一天一夜,如今骤然轻松下来,也有了闲闲看热闹的心情:“风光了这么久,此时生了女儿,不知你皇祖父会是何等失望。”

元佑帝对这一个孩子可是寄予厚望。齐王世子夫妇,也因此出尽了风头。现在尘埃落定,生了个女儿。元佑帝必然会失望。

失望才好!

越失望越好!

太子妃越想心里越舒畅,又对顾莞宁说道:“王氏临盆,我这个做伯母的,总得打发人去贺喜。”

哪里是贺喜,是想去戳人家胸口两刀吧!

顾莞宁出言阻止:“母妃还是暂且等一等。到了后天洗三礼的时候,亲自登门贺喜才更合宜。”

“今天就打发人去贺喜,一旦传进皇祖父耳中,只怕皇祖父会心生不喜。”

太子妃这才反应过来:“你说得对。这种时候,更应该稳住才对。那就等洗三礼的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去。”

顾莞宁含笑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傅妍和林茹雪也各自得了消息。两人心中自是快意。

同是皇家孙媳,谁乐意被平平无奇的王敏压一头?

现在王敏生了女儿,她们还有机会抢先。

宫中元佑帝和王皇后是何反应,其实可想而知,一定都很失望。否则,此时早该有赏赐到齐王府了。

当天傍晚,太孙回了府。

夫妻两个在雪梅院里陪着太子妃用晚膳,太子居然也来了。四人同坐一席,倒也颇有一家人的样子。

太子今日心情也格外明媚,不过,身为长辈,有些话不便说出口罢了。在吃完晚饭之后,特意让乳母将麒哥儿麟哥儿抱了出来。

两个孩子如今都长大了不少,眉眼愈发漂亮精致,一张口咿咿呀呀,分外可爱。

太子看着这一双儿子,颇有些志得意满,随口问太子妃:“闵氏,郑氏的身子可好些了?”

太子妃答道:“郑氏生产时大伤元气,一直卧榻养病。每日进补,却见效甚微。”

儿子都生了,区区一个郑氏,死活都不要紧。

太子随意地嗯了一声,便不再多问了。

太孙想早些回梧桐居和顾莞宁独处,便张口告退。

太子妃立刻笑道:“你们回去歇着吧!对了,我已经命人准备了宵夜,待会儿就送到梧桐居去。”

顾莞宁:“…”

所谓宵夜,其实就是品种不一的大补汤。

太孙唯恐顾莞宁脸皮薄恼羞成怒,忙笑着应一声,然后拉着顾莞宁出了雪梅院。

奇怪的是,往日走路利落的顾莞宁,今日步伐轻缓了许多。

太孙微微有些诧异,忍不住看了顾莞宁一眼:“阿宁,你今日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顾莞宁目光微微一闪,嗯了一声。

太孙顿时皱起眉头:“哪里觉得不舒服?怎么也不早点说。我这就让人去叫徐沧。”

徐沧就住在府里,随叫随到。

顾莞宁却道:“也没什么要紧,就是有些疲累。大概是这一天一夜,一直悬着一颗心,所以格外疲乏。”

太孙松了口气,笑着打趣道:“原来你也有些紧张。我还以为你半点都不在意。”

怎么可能半点都不在意。

只是她喜怒不行于色,别人察觉不出来罢了。

顾莞宁笑而不语。

回了梧桐居之后,太子妃的“宵夜”很快就送来了。

太孙是个孝顺听话的好儿子…很快就端起碗,送到嘴边。

“等一等。”顾莞宁忽地张口:“这宵夜,还是不用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

太孙浓眉一挑,目中露出询问和些许的不满。他在宫中连着几日没回来,难得回府一次,怎么可以剥夺他吃宵夜的权利。

顾莞宁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有些好笑。只是,尚未确定有孕,她不想早早说出口。免得空欢喜一场。

于是,“困乏不堪”又被搬了出来做借口。

太孙不想放弃,立刻殷勤地说道:“你若是觉得乏了,就先睡上一会儿。我替你揉一揉肩膀和腰身。”

揉着揉着,就揉到床榻上去了。

顾莞宁白了他一眼:“你今晚去睡书房。”

自从圆房以来,两人如胶似漆。偶尔有些口角,也大多是小两口耍花腔。像这般撵他去书房的,却是第一回。

太孙何等敏锐,立刻察觉有异:“阿宁,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顾莞宁抿了抿唇。

太孙的目光很自然地往下移,在她平坦的肚子上打了个转:“我记得,你上个月的月事是在前几日。这个月,还一直都没来…”

这种事情也记得这么清楚。

顾莞宁哭笑不得,心知瞒不过去了,便点了点头:“确实迟了几天。我现在也不敢确定…”

话还没说完,便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里。

太孙激动惊喜之余,没忘了放轻力道,一只手搂着顾莞宁的腰,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肚子:“阿宁,你一定是有了身孕。这样的喜事,你怎么能瞒着不告诉我。对了,我明日就告诉母妃一声,她一直盼着你有孕。知道这个喜讯,母妃一定十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