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担的挑夫们光裸着上身,被晒得黑黝黝的皮肤上满是汗珠。卖吃食的小贩们满脸殷切的笑容卖力吆喝,包着头巾打扮爽利的妇人胳膊上挎着竹篮,干净的笼布下是热腾腾的包子馒头。

“爹,这里居然有妇人出来卖吃食。”顾莞琪探头看了片刻,颇为惊奇地感叹一声。

女子不应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顾海笑道:“傻丫头,你出身侯府,自小就锦衣玉食,哪里知道普通百姓的生活。这些妇人,既得做家务,又得赚钱贴补家用。不愿出来走动的,便在家中做些女红针线。这里有码头,有船只来往,做些吃食出来卖最合适。”

整日待在闺阁里琴棋书画春花秋月的名门闺秀顾莞琪,何曾见过这等市井真实的生活。既觉得新鲜有趣,又有些跃跃欲试:“爹,以后我是不是也可以出来走动?”

顾海一看便知顾莞琪的心思,不由得哑然失笑:“莫非你也想学这些妇人一般抛头露面不成?”

“你早些打消这个念头。偶尔出来走动无妨,可不能整日在外面疯野。”

顾莞琪敷衍地点点头,心里却暗暗想着。等顾海一走,这里再无人管束着她。她想怎么撒欢都行…

顾海实在太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了。见她眼睛骨碌碌乱转,便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既好气又有些欣慰。

也亏得顾莞琪心宽。更名易姓远离亲人远走他乡,也未见她整日落泪哭泣,倒是已经打上了“天高任我飞海阔任我游”的主意。

好在他早有安排。

怎么也不能让宝贝女儿一个人孤零零地孤单受苦…

顾海目光掠过码头处牵着马张望的少年郎,张口道:“故人之子前来相迎,我们现在就下船。”

顾莞琪清脆地诶了一声。

顾莞琪顾海父女依旧易容装扮,为了不引人瞩目,随行的暗卫早已穿着普通人的衣服,先一步上了码头。混在来往的人群中,并不惹眼。

顾海领着顾莞琪下船的时候,也未惹来多少人瞩目。

一直在码头处等候的青衣少年,在看到顾海的那一刻,精神一振,立刻迎上前来。双手抱拳,礼貌地问道:“来人可是顾世叔?”

这个青衣少年,约有十七八岁。生得浓眉大眼,神采奕奕,颇为精神。

顾海略一点头:“正是顾某人。”

青衣少年接着张口问道:“顾世叔可知我父亲的姓名?”

顾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徐徐应道:“你父亲姓郑名寒,今年四十有五。共有三子,你的两位兄长已经成亲,你便是幼子,单字一个源字。我说得没错吧!”

青衣少年郑源目中闪过释然,低声说道:“家父十日前便命我前来码头等候,来之前,家父便曾叮嘱过我,顾世叔身穿蓝袍,脸上有一道刀疤。我唯恐认错了人,所以多问了几句,还请顾世叔见谅。”

顾海对年轻谨慎细心的郑源颇有好感,笑着说道:“仔细些也是应该的。”转头吩咐顾莞琪:“婉儿,这是你郑伯父的幼子,你叫一声郑三哥便可。”

顾莞琪笑着喊了一声郑三哥。

声音娇脆悦耳,配着那张满是麻点的脸孔颇有些违和感。

郑源应了一声,喊了一声“齐表妹”,并不多看顾莞琪,对着顾海笑道:“请顾世叔和齐表妹随我来,家父一直在翘首苦盼。”

顾海点点头。

阔别十几年的老友相见,自有许多话要说。

顾海和郑将军进了书房,半日都没出来。

顾莞琪便待在郑府内宅。郑夫人性情爽朗,两个儿媳也都是温和好相处的性子,顾莞琪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很快便放了心。

顾海用心良苦,特意为她挑了郑家来投奔,显然郑家都是可靠之人。

郑夫人婆媳三个,明知她身份来历不同寻常,却不多问,也不问顾莞琪本来面貌如何。将晋州的生活习俗细细道来。

初来异地的紧张和陌生,在郑家人温和如春风般的陪伴下,渐渐消融不见。顾莞琪也恢复了俏皮活泼的本性,很快便和郑家年仅五岁的孙子玩到了一起。

郑夫人看着活泼的顾莞琪,目中露出满意之色。

“齐婉儿”真正的身份来历,只有他们夫妻两人知晓,所有小辈包括郑源在内,都不清楚。

郑将军曾经透露过要让幼子娶齐婉儿之事,她素来以丈夫的心意为尊,并未反对。今日亲眼看到了齐婉儿,心里倒是踏实了不少。

到底是名门闺秀出身,教养良好,性子也活泼讨喜。易容后的容貌看着平庸,不过,只听声音,也能猜出她相貌出众。

如果不是阴错阳差到了晋州,幼子郑源未必有这份福气,能娶到这样的高门贵女。

顾海父女在郑家住了两日。郑家来了一位“远房表姑娘”的事,也被有意无意地传了出去。

一切意料之中,这个消息并未引来任何人的疑心。

这年月,家中有些败落穷苦的亲友来投奔,委实寻常。

这位齐姑娘,倒和那些破落户不同。听闻原是富商之女,父母双亡后,变卖了所有家产,带了大笔金银来投奔郑家。有郑家庇护,在晋州这个地面上,自无人敢寻衅惹事。

两日后,顾海便领着顾莞琪到了置办好的三进宅院里安顿住下。这处宅院,和郑家同在一条巷子里,步行不过是盏茶功夫。

待顾莞琪安顿好之后,顾海也该离开了。

“莞琪,我也该回京城了。”顾海狠狠心和女儿道别:“我告病不出,一直未露面。两三个月无妨,时日拖得久了,不免惹人疑心。”

顾莞琪眼中闪着不舍的水光,面上却扬起甜美的笑容:“爹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每个月我会写信,让暗卫悄悄送到京城去。”

顾海心中隐隐作痛,深呼吸一口气说道:“莞琪,你觉得郑家三子郑源如何?”

第八百九十章 选择

顾莞琪立刻听出顾海的言外之意,出人意料地一口拒绝:“爹,我知道你想为我安排好亲事,看到有人照顾我,你才能放心。可是,我现在不想嫁人。”

“郑家上下都是好人。郑夫人会是好婆婆,郑家两位嫂子也都亲切温和,郑三哥更是谦谦君子。只是,我实在无心成亲。”

顾海显然没料到顾莞琪会如此坚定地拒绝,颇有些意外,不知想到什么,又沉默下来。

人不经事,不会长大。

进宫又出宫,然后远走他乡。经过这一连串的变故,天真善良的顾莞琪,也被逼着成熟长大了…

到底曾是天子嫔妃。哪怕是假死出宫,心里也过不了那一关。不愿再嫁人,也是怕日后万一身份曝露,会连累郑家人。

“爹,”顾莞琪似是看出了顾海的心思,低声解释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出宫之前,二姐就和我说过,等我出了宫,换了身份,只管嫁人生子,过自己的日子。不必再考虑其他。”

“这是姐夫的天下,二姐是中宫皇后。有他们在一日,谁也不会对我的死生出疑心。哪怕有疑心,也无人会追根问底。”

“是我自己不愿嫁人。”

顾海拧起眉头,定定地看着一脸坚定的顾莞琪:“你为何不愿嫁人?莫非是没相中郑源?既是这样,爹便再留些日子,替你另选佳婿。”

“不用了。”顾莞琪显然早已深思熟虑过,态度异常坚决:“爹,我真的不想嫁人。”

“其实,两年前有人到顾家来提亲的时候,我就想和你们说了。我不想嫁给任何男子,只想留在顾家,一直陪伴在爹和娘身边。只是,这样的话有些惊世骇俗,我不敢说。爹心疼我,要多留我两年再出嫁,我心中不知有多高兴。”

“进宫一事,非我所愿。幸好只熬了半年,我便出了宫。如今山高水远,到了全新的地方,于我而言,便是新生。”

“我想换一个活法,完全按着我的心意活下去。”

顾莞琪挺直了胸膛,眼睛也渐渐明亮起来。犹如两团火焰,燃出明亮炽目的光泽。

从离开京城的那一刻,她便已焕然新生。

既是如此,她何必再委屈自己,屈服世俗,做一个唯唯诺诺的内宅妇人?

“爹,你相信我,不需要嫁人,我也一样能活得很好。”

顾海哑然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莞琪,你是真的长大了。罢了,你既有自己的想法,爹也不勉强你。这门亲事,便作罢。我自会和你郑伯父明言。”

能出宫,已是天大幸事。之后的人生,便由她自己做主吧!

顾莞琪见顾海点头应允,既惊又喜:“爹,你真的同意了么?太好了!你真是世上最好的爹!”

一边说,一边摇着顾海的胳膊,像幼时一样撒娇,可爱之极。

顾海看在眼中,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从今以后,父女天各一方,想再见一面,怕是难之又难了。

顾海领着几个暗卫,日夜兼程,赶回京城。此次远行,一来一回耗时两个多月。离开时正是六月,归来时已进初秋,天气微寒。

知道他离京的,只有太夫人方氏和顾谨行三人。

顾海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便是去正和堂见太夫人。

“儿子给母亲请安。”远行归来,顾海端端正正地跪下,给太夫人磕了三个头。

不知不觉已是满头白发的太夫人,满额皱纹,曾经锐利的目光,如今睿智而平和。这是一个饱经沧桑历经世故的老人才会有的平静。

“老三,莞琪可安顿好了?”太夫人轻声问道。

顾海点点头。

太夫人悄然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日后她和郑家三子成了亲,就在晋州安身立命。虽说嫁得远一些,到底平安无事了。”

顾海无奈地苦笑一声:“母亲这回却料错了。”

太夫人一愣。

顾海低声将顾莞琪曾说过的话道来:“…她坚持不肯嫁,我也不想勉强她。便让她先独自过上几年。待她日后想嫁人了,再寻亲事。”

太夫人也叹了口气:“人各有志。往日我倒没看出来,原来莞琪竟这般有主见,是个好孩子。”

太夫人素来欣赏意志坚定之人。

可惜,不是人人都有太夫人这般豁达。

方氏眼巴巴地等了两个多月,终于等到丈夫归来,急不可耐地询问起顾莞琪的情形。听闻顾莞琪不肯成亲坚持独身后,方氏顿时泪水长流。

“我可怜的莞琪,她才十七岁,怎么能一直不嫁人。拖延几年,就成老姑娘了。到那个时候,谁还会娶她…”

顾海搂过泣不成声的妻子,低声安抚道:“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也是一桩好事。若不是莞宁想办法让她出宫,她还不是要在宫中苦熬守活寡。现在至少自由自在,想做什么都无妨。”

“她想一个人生活,便由着她。待她想成亲了,再寻亲事也不迟。天底下好男儿多的是,我顾海的女儿,是世间难寻的优秀女子。世上总有没瞎眼的男子,能看到她的可贵之处。”

反复劝慰之下,方氏终于停了哭泣,沙哑着声音说道:“一想到莞琪一个人孤苦伶仃待在那么远的地方,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老爷,以后莞琪真得再不能回京城了吗?”

顾海苦笑道:“京城中认识莞琪之人不在少数,她假死远遁之事,虽能瞒过大部分人。心中起疑的未必没有。只是碍于帝后之威,无人敢深究而已。”

“莞琪躲在山高水远之处,无人得见,这个秘密,便也能永远藏在地下。若是她在京城漏了面,被人察觉,到时候我们该作何解释?帝后颜面何存?”

方氏红了眼眶:“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只是,我心中总存着奢望。盼着她还能再回来,做我们的女儿。”

顾海又是一声长叹,轻轻拍了拍方氏的后背:“事已至此,我们便认下吧!过些日子,莞宁召你进宫,你说话要注意分寸。”

第八百九十一章 疑心

如今的顾莞宁,已是大秦皇后,执掌凤印,身份今非昔比。

虽然顾莞宁心系定北侯府,顾家女眷却不可恃宠而骄,更不可言行随意失了进退分寸。

方氏当然懂这个道理,点点头应了下来。

“大病初愈”的顾海终于在人前露了面,也去了兵部应卯当差。

因为奔波操劳之故,俊美倜傥的顾海消瘦憔悴了不少。在众人眼中看来,这正是大病了一场之后应有的沧桑憔悴,并未生出疑心。

偶尔有生了疑心的,私底下免不了揣度一二。

譬如崔尚书,便将三个儿子召到书房里,父子四人说了许久的话。具体说了什么,别人不得而知。

崔尚书当日便让人送信到定北侯府,让崔珺瑶得了空闲,便回府一趟。

崔珺瑶心中猜到几分,婉言拒绝顾谨行陪同她回崔府的提议,也未带上孩子,独自一人回了崔家。

“阿瑶,”崔尚书见了女儿,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口:“顾贵妃下葬,你可曾亲眼看见?”

崔珺瑶摇摇头:“顾贵妃是在傍晚时分合的眼。当时我并未在三房。待我匆忙赶去,顾贵妃的尸首已经被放进棺木。”

也就是说,崔珺瑶并未亲眼看到顾莞琪的尸首。

崔尚书目光闪过一丝精光,又低声问道:“顾海这些时日一直告病未露面。你在府中可曾见过他的身影?”

崔珺瑶答道:“未曾。”

崔尚书眉头拧了起来。

崔珺瑶略一犹豫,压低了声音说道:“父亲,这些日子,我也觉得有些许异样。三叔伤心得大病一场,三婶虽说每日哭上几回,看着也颇为伤心,却未伤筋动骨。或许,此事确实有些蹊跷…”

父女两人对视,到底没将“假死遁走”几个字说出口。

崔尚书思忖许久,才叮嘱道:“此事你不必再过问,我也权当不知。”

事关帝后,还是装糊涂为好。

崔珺瑶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唏嘘叹道:“二妹在宫中,也不知过得如何。”

还能如何?

新帝从不涉足后宫,除了处理政事,便回椒房殿里待着。年轻娇嫩的三位嫔妃,想见天子一面都不得,更别说什么宠爱了。

崔尚书口中不说,心中早有悔意。只是,这些话不便诉之于口。哪怕是对着爱女,也不能多说。

崔珺瑶在娘家待了半日,傍晚时分才回了定北侯府。

她嫁到顾家已有几年,一直执掌内宅。侯府内宅安宁,夫婿好学上进十分体贴,儿子活泼淘气,原本刻薄的婆婆如今也像变了个人。如今的生活,堪称安逸自在。

崔珺瑶刚踏进寝室,便见顾谨行独自站在窗前,显然是一直在等她归来。

崔珺瑶心中顿时涌起阵阵暖意,笑盈盈地迈步上前:“你一直在等我吗?”

顾谨行脸上却无笑意,淡淡说道:“是。”

崔珺瑶笑容微顿。

成亲几年,顾谨行一直待她极好。哪怕吴氏从中挑唆,吴莲香之后进了门,顾谨行也从未动摇过。

像此刻这般冷言冷语的,还是第一回。

“你在生气?”崔珺瑶轻声问道:“为什么?”

顾谨行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张口说道:“阿瑶,你素来聪明,怎么会猜不到我为什么生气?何必在我面前装傻?”

崔珺瑶笑不出来了:“你这么说是何意?莫非是在疑心我向娘家通风报信?”

顾谨行声音也冷了下来:“我们顾家行事堂堂正正,从无诡秘阴私,你便是回娘家,也没什么可通风报信的。我没这般说你,你自己倒心虚了。想来是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崔珺瑶:“…”

机敏善言的崔珺瑶,生平第一次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温柔体贴的丈夫,眉目冷肃,异样的陌生,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阿瑶,你是崔家女儿,更是顾家妇。孰轻孰重,孰近孰远,你心中应该明白,可别犯了糊涂。”

说完,便越过崔珺瑶的身边,走了出去。

崔珺瑶震惊地看着顾谨行漠然的背影,一时竟忘了追上去。

顾谨行夫妻两人怄气冷战之事,很快传到太夫人耳中。

太夫人何等精明世故,略一思忖,便猜出了原委。

紫嫣低声问道:“太夫人可要召大少奶奶前来说话?”

“不必了。”太夫人淡淡说道:“小夫妻两个的事,我这个入土半截的老婆子也不便多管。他们两个怎么闹腾,是他们的事。”

紫嫣不再吭声。

过了片刻,有丫鬟来禀报。宫中的皇后娘娘命人来传口谕,召太夫人和方氏明日进宫觐见。

太夫人舒展眉头:“紫嫣,去给老三媳妇送个信。”

隔日,太夫人和方氏婆媳两人一起进了宫。

刚进宫门,一张熟悉的脸孔便出现在眼前,笑吟吟地说道:“奴婢见过太夫人,见过三夫人。”正是陈月娘,代皇后前来相迎。

“太夫人年迈体弱,娘娘特意命奴婢带了软轿来。”陈月娘微笑说道:“请太夫人上轿。”

按着宫中规矩,只有帝后有乘坐车辇的资格,其余人进宫后一律步行。顾莞宁心细如尘,特意提前备了软轿。

太夫人心里暖融融的,也未推辞,在陈月娘的搀扶下上了软轿。

到了椒房殿外,太夫人从软轿下来,一抬头,便见大秦皇后已含笑立在殿门处等候。

正红色的宫装精致华美,也稍显沉重。普通女子穿着宫装,也撑不起这份厚重。

顾莞宁,却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尊贵,完全驾驭得住这一身红色的耀目宫装。

精心调养了大半年,顾莞宁的身子已经恢复了大半,损伤的元气也渐渐恢复。美丽的脸庞恢复了昔日的明媚娇艳,顾盼间神采飞扬。

她的宁姐儿,历经辛苦,一步步走到今日,成了大秦最尊贵的女子。

暌别半年,祖孙两人终于得以相见。

太夫人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快步走上前。

顾莞宁的步伐比太夫人更快一些,用力握住太夫人的手,颤抖着喊了一声祖母。

第八百九十二章 道歉

这一声祖母,令太夫人心神激荡,难以平静。

顾莞宁也同样激动喜悦,紧紧地攥着太夫人的手,不肯松开:“祖母,我们半年未见了。你近来身子可好?”

太夫人定定心神,笑着应道:“我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照此情形,多活三年五载绝无问题。”

顾莞宁最不乐意听这样的话,立刻道:“祖母定会长命百岁。”

能活过六旬,已是长寿。活到一百岁,岂不成了老妖怪?

太夫人哑然失笑,很快从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礼不可废。我和方氏还未给皇后娘娘见礼。”

说完,退后两步,领着方氏行了一礼。

顾莞宁知道太夫人的脾气,颇为无奈地受了一礼,然后和方氏一左一右搀扶太夫人的胳膊,进了椒房殿。

顾莞宁身为皇后,坐下首自是不妥。太夫人坚持坐了下首,方氏在太夫人的身侧坐了下来。

顾莞宁冲琳琅略一点头,琳琅福了一福,领着一众宫女内侍退了下去。

偌大的椒房殿内,只剩下顾莞宁太夫人和方氏三人,说话也无需再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