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才合上不久,又被推开。

“我这儿是接待室吗?不用敲门,不用内线通报,是个人就能进来?”她正在看股价,又跌了。

“那你该检讨自己的管理方式是否存在问题。”男人声音。

“凤鸣池?”她抬头看见那名戴眼镜的男人,“不在黎城守着,你来干嘛?”

“来看看你。”该是体贴的话,鸣池说出来却冷清。

“算了吧。”孤清也冷,“你没目的,那才怪了。”

“我以为我们是夫妻。”他按着孤鸿的劝告,至少努力过。

“别让我恶心。”孤清眼中闪过厌恶,“你只是凤家一条狗,千万记住自己的身份。”夫妻?但凡可以选择,她绝不会嫁给凤家的仆人。

“凤孤清!”她说得太过分。

“怎么?”孤清眼波流转,美如烟渺。

“不必在这里狗咬狗。”算了,她不惜得要他的感情,他也乐得轻松。

“狗咬狗?”她神色铁青,“你骂我说狗?”

“我以前是凤家的狗,现在和你一样,都是他的狗。”没人能看清他藏在镜片后的眼神。

“放——”她几乎破口大骂,然而凤家的教化深深影响着,令她收回,“我跟你不一样。”

“废话少说。”不一样?天真的女人。鸣池随她怎么想。“我只不过来传达而已。在你把凤凰管得一团糟时,沧海集团,单氏集团,火焰公司三家已经和四姓接触,商谈收购他们手中股份的事宜。所以他很生气,让我过来帮你。”

“怎么可能!”她完全没听到这个消息。

“凤凰股票跌去三分之一,又是敏感时期,外界已有破产传言。”可以说凤凰如今正硝烟四起。

“四姓不会买股份。”她乍听时紧张,仔细想过之后,又觉得不可能,“欧阳的例子摆在那儿,离开凤凰,却变成不入流的小公司。四姓的野心大到想吞了凤凰,怎么会卖股份?”

“那可不一定。四姓和欧阳不同。欧阳加入凤凰时间短,又和凤家闹翻,基础不稳,当然不能再发展。四姓是凤家血脉相承,在当地也算大家族,凤凰之所以权利不及,也是因为他们不用仰赖凤凰生存。如果有买家能出个好价钱,他们说不定会考虑。”四姓野心大也好,但比起欧阳,更懂得忍耐和筹谋。

“沧家?单家?”孤清狠狠地说,“一定是凤孤鸿。”火焰是个五花八门的集团,什么都经营,其中以收购擅长,所以想趁火打劫。

“股价跌得那么惨,应该也是她的主意。”不知不觉他们本来的优势已经不存在,还被反将一军。

“她先打击股价,再让沧单两家收购,一旦成功,四姓分离出去,我的位置就保不住了。”方法的确不错。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一定要阻止四姓。”虽然四姓也不是省油的灯,简单在用钱能大发。“你是他们选出来的,必须要亲自过去跟他们谈。反正他们要的是更多的股份,在保持凤姓为大股东的前提下,只管答应就是。你不在的期间,我会在这里看着。”

“好吧,在这之前,我得去见见奶奶。”事情紧急,她虽然不信任凤鸣池,却没有更好的人选。

“终于要见你了?真不容易。”他说得是反语,“好好表现,别把事情弄砸了。”

“你少操心。”孤清要走。

谁知鸣池从后面招了个人进来,是一个斯文模样的高瘦年轻男人,“他是小林,从现在起担任你的助理。他很能干,应该可以帮到你很多地方。”

“帮我还是监视我?”孤清笑他太明显。

“都可以。”鸣池不否认,食指指尖向上,“喜欢不喜欢,你必须带着他。”

到了楼下,看到抱着纸盒的孤影正被一堆记者围着。孤清皱紧眉头,不料被记者们看见,又冲着她来了。七嘴八舌问她们是否姐妹不合,所以一公报私。还问到最近股价下跌,是否是她经验不足,不能得到股民认同。又问她当上总裁的前夜,有救护车送老夫人进医院,是否被她所激。还有人问,外传凤凰经营出现问题,是否有破产危机。

她一点都不想搭理,叫保安把他们隔开,坐上车。看了眼窗外,孤影又成了主角,委屈的小脸,泪光莹莹的眼角,悲情得很。这才知道上了当,在这个关口炒了孤影,无疑又给自己多加一条无情之罪。恼得她恨不能跳下去,大骂孤影一顿。

自从当了这个总裁,遭罪透顶。没有她想象的高高在上,反而忙得半死不活,落不到半点好评语,还被人说成阴谋家,背叛者。会不会是学了太久音乐,头脑不够灵活,心思也变简单?想到这儿,她对奶奶和妈妈又怀恨起来。

她一定要赢。总裁也好,家主也好,最终都会是她的。

————————————————我的回归我和海粟这些日子都住在凤家老宅里。他上班,我则闲着没事到处晃。也不避记者,尽量给他们一个故作坚强却失势落魄的无奈形象。大姐随东雷去旅行,表现出事不关己,东雷家族将不会成为凤家的支持,因此股价跌了10%。小妹的谣言散布有功,扯出孤清和四姓勾结的内幕,还有奶奶和妈妈的反应,让股价跌了10%。我住在娘家,和奶奶妈妈其乐融融,而孤清却屡屡拒之,谣言不再是谣言,再让股价跌了10%。

事情正朝着我想的方向发展,一切很顺利。今早单秋寒给我电话,说四姓中的乔纳已有松口的迹象,只要再加5%,就可以签约。他跟我说这件事归功于依雷,令我特别开心。

海粟亲自去和宋连两家谈,目前他们虽然还是拒绝,但也没有之前坚定。海粟说,价钱他还会再加,答应是迟早的事。我跟海粟这些日子,知道沧家资产的数目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所以不担心他破财。

白家那边和火焰集团的谈判成不成功,我不太在意。反正四姓之中如果能走掉三姓,凤凰经营权就能掌握在凤家手上。

十二月的天气,越靠近圣诞,越有下雪的架势,冷得不想出门。

这天饭后,躲在自己的书房里,静静看书。说实话,这种不勾心不斗角的日子,我情愿过上一辈子。人生苦短,开心最重要。

“宁静无比的小镇,原理繁华都市,唯有青山绿水相佑。谁又能想到那藏在星空的幽深,谁又能想到优雅美画中的鬼斧之功。那里有数不尽的财宝,也有数不尽的秘密。秘密中最可怕的,不是传说,而是不再单纯的心和膨胀起来,无法被满足的恶望。”我读着小说的第一页,“此话献给我期待能坚强活下去的最忠实读者。”

这是夜日新书的印刷版,前两天才买。以发行的格式来说,第一页会节选书最后的某段,但不是作者感言,却说献给他期待能坚强活下去的最忠实读者,让我怎么读怎么怪。

和外面的隆隆冬日相反,书房里暖洋洋,才开始动脑深想,眼皮就沉了。我索性躺在沙发上,用最舒服的姿势看书。心想,睡着就睡着吧。不一会儿,我感觉意识模糊,将书抱在胸前,进入梦乡。

好像睡了好久,身上泛寒,一哆嗦就醒过来。阳光透过朝南的窗户射进来,竟然睡过上午。书不知何时掉在地上,我低头去捡,发现书房门下的缝间有影闪动。走过来,一开门,是个陌生男人,正要敲门的样子。

“你是谁?”我问。

“你好,我叫小林,是凤总裁的助理。”很懂礼貌的人。

“找我吗?”孤清要来的事我知道。

“不是,总裁让我到她书房等,她和长辈们在大书房谈话。”小林笑得不太好意思,“我第一天上班,不熟悉这儿,也没人告诉我,所以就到处碰碰运气。”

没人指路,这或许是事实。家里的人对孤清很生气,从老到小,从上到下,矛头一致。

“她的书房在二楼,和我这间位置相同。”我却不想牵连无辜。

“谢谢。”小林多看我几眼,突然说,“你是凤孤鸿?”

“是。”我回答。

“见到你真荣幸。”小林伸出手,“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我回握,他的手大而有力,“幸会。”

“其实,你们不应该孤立总裁。都是一家人,为什么不协助她?”小林问。问题敏感,他却好像没觉得,依旧笑眯眯。

“因为她的方法用错了。”我只能说。

“是对是错,见仁见智,重要的是结果。”小林还挺能说,“不管怎样,她已经是总裁了。凤凰集团你们家是大股东,她既然在为你们工作,就不用太计较。谁当总裁都一样,只要凤家人就行了。”

“小林,你知道你老板的书房在哪儿,对不对?”故意跑错了地方,来当说客。

“没有,没有。我只是说说自己的观点,因为凤凰那么大的集团,现在这样太可惜。”小林摸摸头,有些腼腆。

这个人要么是真心劝说,要么是太会演戏。奇怪的是,我根本分辨不出事哪一种。所以,也只能回应礼貌的微笑。再次为他指了路,关上门。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决裂

“这人厉害啊!声色不动,就把你说懵了。”

我一回头,看见红莺大喇喇躺在沙发上。这人跟我都有爬墙爬阳台的习惯。

“被他说的,好像我们在无理取闹。”我佩服小林的口才。

“因为他不了解内情,才能那么说。”红莺撇撇嘴,“根本是非不分,而且不知道他老板小人得志后的凶恶嘴脸。还帮她呢!她要当上家主,包括奶奶在内所有人,都会被她赶出去。”

我半张着嘴,看她替我们抱不平,不由笑了。

“笑什么笑?咧着嘴,丑死了。”她又恢复成平时的凶巴巴,“我可不是帮你,而是帮奶奶她们。”

我还笑不拢嘴。这也是友情的一种吧?不见得要彼此安慰,不见得要温柔相待,却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她总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情谊,让我很难相信她对凤家有恶意。

“雪和杰呢?”最近这三人常混在一起。

“不知道。”她赐白眼一枚,“我又不是保姆。”

“那你来我这儿干嘛?”我就好奇了。

“无聊。”她猛地坐起来,“我去探探那个姓林的小子好了。”千万别是恐怖分子。

这时,连声而起的尖叫,在整个凤宅响起。我和红莺同时冲出房间,忘楼下赶去。只见好几个人围在大书房门口,除了凤卫,雪和杰都赶到了,那个小林也在。

“大管家,声音是从书房里传出来的吗?”我急急问。

“是。可是老夫人吩咐,不管什么事,都不能进去打扰。”大管家这次负责把门,“放心吧,姆妈也在,长辈们不会像上次那样被气晕的。”说得好像姆妈是保镖似的。

“姆妈身手不错。”雪在我身边说。

姆妈还会武?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哦。不管怎么样,我至少安心些。于是坐在书房外的沙发上等,过了十五分钟,才有人出来。奶奶妈妈一露面,我们这群人松口气,上回留下的阴影消散不少。

孤清最后一个出来,头发蓬散,眼睛红红,脸色像鬼。当然,由于她是美人,像美女鬼。她脚步虚浮,走的踉跄。我看不过去,走去扶她一把。

她看到我,瞪圆一双美目,恨意如巨涛,抬手,啪啪给我两巴掌。因为她用尽全力,因为我没有防备,竟被她打得摔到地上,两边脸颊火烧火辣,双耳嗡嗡作响,嘴里有血腥味。

事情太突然,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我被打,而没能阻止。

孤清显然不解气,抬脚往我身上踩,那三寸高跟又尖又细,她用了狠劲,咬牙切齿想要弄个血窟窿出来。

有人倾身护住我,黑发跟跟如丝般亮,是雪。他眼中寒光点点,回身,出手,十足力道,抓向孤清脚踝。

“雪!”我惊呼。他这么抓下去,孤清的脚就废了。

他动作一缓,杰接上后续,一脚将孤清踢开。原本到她身后的小林,不知怎么没扶住,孤清啊啊叫着扑在地毯上。红莺已经跃过来,想出手,看她倒地不起,就没动。

妈妈蹲在我身边,心疼得抚着已经红肿的脸。

孤清骂小林,“眼瞎了,还不快扶我起来。”

“凤孤清,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有什么理,还敢打人?”奶奶气得哆嗦,“就你这个样子,我一点都不后悔让你到国外去,只后悔养虎为患,当初该把你送走。看看你,心狠手辣,根本不够资格作凤家女。”

“哈哈哈——”孤清狼狈爬起来,却挺直她的背脊,神情倨傲,“奶奶,今天你当众说出来的话,不仅我不会忘,还有让这些人统统给我记得。那么下面的话你也好好听清楚。不管是不是有资格,我凤孤清一定会当上凤家家主。到那天,我会毁掉凤家,让这个姓氏永远卑微,甚至比不上一粒沙子。”

这一天,凤孤清正式和凤家人决裂。

“别人打你,你不会打回去啊!”红莺给我脸上涂消肿药膏,“跟我打的时候,你可狠着呢。”

“我没反应过来。”一笑两腮就疼,嘴角还破了,“你别告诉海粟。”丢人。

红莺直骂我笨,走进洗手间。

“凤孤清不会善了。”雪看多那种仇恨的目光,“你小心点。”

“还没谢谢你和杰。”刚才眼前天旋地转,也说不出话。

雪略点头,不用客气的意思。

“夜无云那边有消息吗?”时间有点久。

“没有。”也没指望夜无云能为他做什么。

“过完圣诞和元旦再说。”其实,这样的日子很好,他们不用打打杀杀。可我知道,雪终究会离开,因为没有人可以完全抛弃过去。

“哪里有卖圣诞树?”雪问,大概我的眼神透出古怪,他补充,“干妈让我买的。”

“不用买,到后头小山随砍一棵就行了。”我的建议。

“…”无言。

“或者买棵假树,塑料的,可以用很多年那种。”我再提议。

“…”无语。

雪叫上杰,走了。

“你哪里学的?”红莺洗好手出来。

“学什么?”我不明白。

“抠门。”她说。

“一个人旅行时候学的。”说这个呀!

“睡觉吧。”她把我摁到床上,“不准偷偷跑出去溜达。警告你,猪头妹。”说完,也走了。

清凉凉的药膏起了作用,脸上的灼烧感消散不少。这些年,身边的朋友走了一个又一个,而不知不觉中,才发现如今又来了几个。因为失去过,所以更觉珍惜。

休息了几天,脸上已经看不出被打的痕迹。早上起来看看日历,是圣诞前的平安夜了。收购暂告一个段落,我让所有人放完新年假再接着谈,所以亲自带领谈判团的海粟明天就回来。

手机响,一看号码是海粟。

“海粟,是我。”我现在和他每天至少通三次电话。

“今晚上飞机,明天中午到。”海粟只会我。

“我去接机好不好?”没尝试过等人的滋味。

“不用了,没准你睡过头,我还要在机场等你。”他的线报说某人因为很困,日睡三杆,下午还有午觉。

“我没那么懒。”被他一说,想想却是。

“你努力睡久点,一睁眼我就已经在家了。”他在电话那头微笑。

“这样也行。”醒来第一眼看到他,跟棒的感觉。

“脸消肿了?”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你怎么会——”我立刻想到,“莫红莺,大嘴巴。”

“要紧吗?听说肿得很厉害。”他听红莺说时就想飞回去。后来打电话问奶奶详情,被她劝下了,毕竟眼前事关凤家存亡。

“才两巴掌而已,无关痛痒。你当初在洛神里见过我的脸,那才叫惨不忍睹。”我心里不知比脸上疼多少倍。

“却不是你妹妹打的。”海粟再次读到我的心,“因为是妹妹,所以不能还手,也不能怨恨,而且很难受,不知道怎么办。”

“我还能瞒你什么呢,海粟。”我怅然不比,“明知道孤清不会手下留情,我却无法忽略这些年的姐妹情。也许不亲近,可她是我家人。不敢相信她能伪装得完全不露痕迹,总觉得她有过真心,不止一分两分。”

“孤鸿,我明白。”海粟说,“一切顺其自然。”

对,他明白,我们都遭到了家人的背叛和抛弃。

“海粟,明天见。”还有一天而已。

我想起还没买圣诞礼物,叫上踏歌,一起到市中心挑选。踏歌心情不好中,因为每次我放他假,家里就有事发生。本来新年他都去师父那儿过,今年说什么也不肯,我也只好随他。

凤凰商厦里熟人太多,我就去了火云购物中心,里面人山人海。好不容易买的差不多,赶紧挤出去,两人都有点呼吸不顺。要不是前几天不能出门,我也不会捡最忙的时候来买东西。

“下次还是网购好了。”我看着里面兴致冲冲的女同胞们,自叹不如。

“有人一直跟着我们。”踏歌说。即使人这么多,还没跟丢,不好对付。

“踏歌,是你功夫又精进了,还是我退步了?”我完全没注意到。

“是你太专注买东西了。”而他则随时注意着周围。

“也对。”接受这个说法之后,自我感觉良好。“把人引到安静点的地方问问。”

“阿鸿,先回家吧。”安全最重要。

“我想知道是谁派来的。”我好奇心盛。

踏歌拗不过我,只好随着往停车场走。故意从安全梯下,我藏在一层门后,踏歌又下一层。很快两个穿灰色大衣的男人下楼来。

“两位跟踪我们做什么?”我推开门。

那两人大惊,也不回头,拔腿要跑。踏歌往他们面前一站,我们将两人堵在楼梯中间。

“要是告诉我谁派你们来的,也行。”我宽宏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