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妃神情一惊:“不是你?”

元夏天摇头:“当然不是孩儿。”这几天他一直都在暗中盯着顾凌呢。

玉妃神情凝重的坐直了身子,不是夏儿,那会是谁?

元夏生也怔忡片刻这才想起他来的目的,一时也顾不得这个令他吃惊的问题了,慌张的道:“母妃,父皇赐了顾凌金牌,准他在皇宫任意行走,而且顾凌似乎真的查到了什么,竟然查问了宫中是否有失踪宫女?”

玉妃身子一软,手撑在软榻边上,紧紧攥紧,好在她谨慎的留了一手以防万一。

只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怎么会查宫中是否有失踪宫女,难不成顾凌竟然真查出线索知道了那十五具尸体里没有梦儿?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会知道,这件事,除了她们母子和心腹吉祥,并没有任何人知道。

“母妃,是不是…”元夏生压低声音斜眼看向宫殿门口方向,吉祥正守在外面。

玉妃无力的摆手:“别人母妃都信不过,可吉祥,母妃却深信不疑的。”

元夏生心里有些不以然,但他心里也着实清楚母妃确实很信任吉公公。

玉妃面容一冷:“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把你皇姐弄走。”

元夏生想到还藏在他寝宫的大皇姐尸体,脸色微微一白,虽说现在天寒地冻,尸体不会腐烂,又放置在冷窖里,可总归是尸体啊,当初弄死大皇姐的时候他也是一时昏了头了,现在冷静下来,他每天晚上都做恶梦梦见大皇姐披头散身满身是血的来找他索命。

“怎么弄出去?”当时趁大家没有发现的时候,他让母妃弄出去,母妃却偏要把人藏在皇宫里按兵不动,说是这样才是最安全妥善的方法。

玉妃惨白着一张脸:“不,不行。”现在宫中戒备森严,无数的眼睛都在盯着,根本就不可能弄出去。

“那怎么办,母妃?”二皇子着实慌了。

玉妃无力的倒在软榻上,怎么办?是啊,现在怎么办?

听到宫中传闻时,她以为是夏儿自作主张的举动,虽然看似拙劣,可仔细一想,对她们来说也是一种转机。

所以她豁出去大闹绛梅宫,就是想要梅妃母子也牵涉进来,干脆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这样大家都别好过,皇上五年前才清洗了一次朝堂后宫,他要想再再清洗也要衡量一下是否有这个必要。

可是…她现在才发现自己似乎中了圈套了。

这暗中散布谣言之人究竟是谁?

是梅妃,还是宁妃?或者是单妃?还是说是被贬成贵人的良贵人?

藏在暗处的人究竟只是想要推波助澜还是真的是有别的目的?

日往西山,艳阳收敛起刺眼的光芒,变成一个明晃晃的圆盘,只有光芒没有了暖意,慢慢消失在西边。

湮冷宫,归佛殿里的琴声也停了下来。

元无忧走出内室,看着静跪在佛像前正在参佛念经的顾太妃,唇角轻扬,在顾太妃身边的垫圈上盘腿坐了下来,执起了木鱼槌,似乎是自上次之后,顾太妃就不再她面前敲木鱼了。

木鱼声缓慢有节奏的响了起来,顾太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张用倾国倾城来天形容却一点都不夸张的面容,心神有一阵恍惚。

刘氏莹华也是极美的,堪称国色天香,可她的女儿比她更美不可方物。

如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再有美貌和才华的女人也都逃不过依附男人而存在。

可上天给予眼前人除了美貌,还有一份经天纬地的智谋,她甚至不需要走出这座牢笼都能够兴风作浪掀动惊地,那么如果有一天她真走出这座暂困她的牢笼,她又将会如何的惊震世人?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却得不到答案。

“娘娘何以如此盯着无忧看?”元无忧微微一笑。

顾太妃有些恍惚的目光在听见她的话后瞬间清明了起来:“告诉我,是不是你在宫中兴风作浪?”她在兴风作浪,晗儿是否在推波助澜?她不敢让自己去细想。

元无忧轻挑了挑眉:“娘娘以为呢?”

顾太妃别开眼,目光不与她对视,沉默了很久才轻叹了一声,又重新闭眼念经,无声的表达着她要送客的意愿。

“无忧公主,请!”兰嬷嬷上前道,却每每看见这无忧公主一次,她心中就不寒而粟,有时候她真的很怀疑小姐将这样一个祸害送到小王爷身边,究竟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元无忧起身,看着宛自念经的顾太妃,抬头看着佛像,微笑着出声道:“聪明难,糊涂也难,然何不难,一切难易在心态!虚幻空,真实亦空,且空非空,全部空有是菩提!忘娘娘海阔天空,醒佛悟道。”

顾太妃阖着的眼敛在听着元无忧的话时轻颤着。

“无忧明日再来。”对顾太妃盈盈福身后,似是根本就没看见顾太妃又重新睁开的眼睛,元无忧毫不迟疑的转身走出去。

顾太妃怔忡回头,看着元无忧悠然自得的背影,再回头看着她日日夜夜跪拜的佛像,全身的力气就是像被人抽去了一样软软的倒在了地上,笑的苦涩无比。

兰嬷嬷送走元无忧后转身回佛堂后看见顾太妃软倒在地上,顿时大惊,忙上前扶起她:“小姐,您怎么啦?”

顾太妃伸出手指着佛慈眉善目的佛像,喃喃的道:“佛不渡我也就罢了,为何…为何它连我儿也都不渡?”

“小姐,您别吓奴婢。”兰嬷嬷看着失魂落魄的小姐,心里又慌又急。

顾太妃闭上眼睛,眼角两滴泪顺着眼角滑下。

是福是祸,是好是坏,是对是错,都…逃不掉了。

042风雨前奏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诺大的怀王府里也似乎被夜色淹没,寂静的如同坟墓,不仅没有人气还处处透出阴森。

小李子端着药碗送进来,怀王接过后一口气喝掉。

看的小李子心里很是酸楚,自从王爷见过娘娘之后,王爷就好似振作了一样,这本该是高兴的事,可是王爷心思却重了,所以纵使王爷把一碗又一碗的药汤当水一样喝,他的病也还是不见丝毫好转,反而精神气是越来越差了,甚至需要卧病在床。

帐幔轻轻飘扬,一抹人影出现床头,身上沾染着室外寒清之气。

小李子看了一眼出现的小逃子,沉默无声接过碗后放在一旁,又重新沏了一杯水过来,。

他虽然心疼王爷因为思虑过重而卧病在床,可主子真的寂寞太久了,久到再不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他会担心主子会像花一样枯萎。

怀王漱过口,在小李子的侍候下靠在了软枕上,才淡声看向逃遥,神情玩味不以:“如何?元无忧解开谜底了?”

逃遥恭敬上前把怀里的信送了上前,再把他查到的都缓缓的述说了一遍。

听着小逃子禀报的消息,小李子听的是目瞪口呆,怀王的神情也随着逃遥的述说而慢慢变化着。

直到逃遥不再出声了,他才拆开了信,里面空白,只有四个字:不负重望看着信上只有四个字,逃遥一惊:“这信是元无忧亲自交给小祥子的,属下直接从小祥子那里取走的。”这么说来,元无忧已经料到王爷会查她?

怀王没有出声,只是眯眼盯着手里的四个清隽流畅的字,不知道在想什么。

室内安静的诡异。

小李子半不容易从震惊中回神,眼神控制不住的偷瞄向半躺在床上的怀王。

怀王沉默着,然后嘴角扬起一抹淡笑,笑容慢慢加深加浓,到最后甚至低低的笑出了声,虚弱带咳的笑声,在室内回荡着。

小李子很是担忧,生怕王爷情绪上太过激动,又引起咳嗽。

一旁的逃遥虽然面无表情,但从他的眼神里还是可以看出他心里并非如他面上无动于衷。

怀王低低的笑了很久才停下来,他抬眸看向逃遥问道:“小逃子,你如何看待她?”

逃遥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若不能为王爷所用,此人第一个要除之。”

怀王又笑了:“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好一个元无忧,元浩天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留了她一命。”

逃遥神情却很慎重:“王爷…”

可他刚出声就被怀王摆手制止:“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在担心她会过河拆桥?可本王却从不怀疑这一点。”甚至救她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如她所言,先不论结果,单是过程就足够了。

“小李子,扶本王下床。”怀王掀起身上的锦被道。

小李子担忧的道:“王爷,奴才取笔墨来可好?”王爷需要卧床静养,实在不宜下床。

怀王冷扫了他一眼,小李子无奈,只得上前搀扶着他往书桌前走去。

在小李子的搀扶下,怀王来到书桌前,提笔写了第二封信,封好后交给逃遥:“把这封信送去给无忧公主,告诉她,她做到本王这第二个要求之日就是她出宫之时。”

“是。”

“小逃子,本王要想心想事成,非她不可,从此刻开始,你亲自保护她。”

一旁的小李子震惊的出声:“王爷,万万不可。”小逃子可是王爷的暗卫,万一皇上欲加害王爷,小逃子不在怀王府,那后果不堪设想。

逃遥震惊的看着怀王,立马道:“那奴才挑选两名身手最好的入…”

“不必,怀王府不需要任何暗卫。”

逃遥还想进言,却被怀王制止:“不必多说,本王心意已决,”

“是。”逃遥恭敬行礼后,无声隐退了出去。

小李子还是很是担心,却也知道王爷不会更改决定。

与此同时,廖府半坡园大厅里,顾凌廖青云二人也正在为案子挑灯夜商。

廖青云端起廖忠刚沏上来的茶,掀起杯盖轻轻的沏着,注意力却并不在茶上,而是盯着他面前摊放在桌子上他今天一下午正反反复复翻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册子。

顾凌也在对面翻着卷宗。

廖青云看了他一眼,反反复复在这些卷宗上,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那么或许他该要从别的地方下手,比如说:“史凝湘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

顾凌回神:“青云兄刚才说了什么?”

廖青云眯眼:“我认为史凝湘或许知道些什么?”

顾凌认真想了想后,摇头道:“不,我倒认为她知情,她之所以讨厌大公主,十之八九是如她所说,是出自于小女儿家的小心思。”

“就这么简单?”廖青云挑眉。

见他有所怀疑的眼神,顾凌揉了揉眉道:“史开言非史家人这是史家的隐秘,就连宫中玉妃在这之前都不知道,史凝湘知道的可能性不大,既然她不知道自己父亲非史家人,那么她一个似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再如何冰雪聪明也不可能会把自己父亲和大公主之间联系在一起,所以,我倒相信她所说的小女儿家的小心思是真话。”

“至于大公主是如何得知的,如今恐怕也只有史开言才知道了,不过我猜想大公主在史家住的那一年无意之间得知的,或许正因为她不小心知道了这个消息,史开言才会格外的亲近她笼络她。”

廖青云皱眉:“可如果按你所言,史开言是有意笼络大公主防止她泄露他的秘密才会亲近大公主,那说明他很在乎自己的身份地位,可既然如此,为何他会自断生路和大公主发生苟且之事?”

顾凌神色一愣:“青云兄想说什么?”

廖青云干脆合上手里的册子,轻饮着一口手里的茶后才说道:“我对史凝湘是否知情持有怀疑态度,大公主在十年前就知道史开言非史家人这点我赞成,至于你推断史开言是刻意笼络亲近于大公主这一点我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顾凌挑高眉头望着他,静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十年前,大公主五岁,史开言二十三岁,十年后,大公主十五岁,史开言也不过三十三岁。”

廖青云看向顾凌道,顾凌点点头。

“顾兄非京城人士,为曾见过史开言和大公主,不知情也在所难免。”

顾凌惊讶起来:“青云兄的意思是?”

“史开言长身玉立温文多情,大公主姿色极似玉妃。”

“所以?”顾凌神情古怪起来。

“史开言和玉妃感情最亲近,玉妃可能把他当兄长,他不见得对玉妃是兄妹之情。”

顾凌沉默片刻后,并没有出声提出异议,史开言和大公主之间究竟真相如何,恐怕现在也只有史开言心里最清楚了,这对于案子并不重要,不过听青云这样一说,他心里倒是生出一个念头。

“青云,如果按你所说,史开言对玉妃有情,那么只要玉妃开口,他就一定会帮她,宫中既然没有宫女失踪,那么这人是不是玉妃从外面‘借’的人?”

廖青云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十五具尸体中其中有一具并非是宫中之人?所以宫中并没有失踪的宫女?”

顾凌点头:“史开言在外面弄个人,加上玉妃和二皇子的势力,这应该不是太难办到的事。”

“我明白了。”廖青云长吁一声。

“所以,我认为还是直接对上史开言。”顾凌道。

廖青云沉默,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深浓的夜色好半响后,才突然回头望着顾凌说道:“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顾凌问道。

“天一亮,我和我爹去找史开言,你直接去宫中,我猜大公主的尸体定然还藏在宫中,只要找到大公主的尸体,凶手百口也莫辩。”

可是两人此刻做梦也想不到,他们却迟了一步,只是一步!

043别无选择

商量好了对策后,顾凌和廖青云并没有去休息,而是两人商讨着有可能会因为他们的动作而出现的任何可能性。

时间慢慢过去,夜色一变再变,两人把所有有可能会出现的问题都早早预估了一遍又想出对策之后,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窗外的夜色慢慢变淡时,顾凌才停了手里的笔,看向对面精神抖擞完全没有一丝倦意正捧卷看的入神的廖青云。

廖青云目光从书卷上移开:“天快亮了。”

“是啊,快天亮了。”也意味着风雨欲来了。

廖青云搁下手里的书,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窗外的寒气迎面而来,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看来今天又会是艳阳天。”

两人想到艳阳天即将起风雨,都一阵静默,谁也没有出声,只是静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变白,直到——

仓促急速的脚步声听在两人耳里,都感受到了来人的急促和焦急之情。

两人相视一眼,顾凌站了起身,往外走去。

廖大人是身穿朝服小跑着进来的,在这大寒天里,他额头上甚至沁出了汗。

“爹。”

“廖大人。”

顾凌、廖青云几乎是同时惊讶的出声。

廖大人粗喘着气:“你…你们告诉我,案子真相你们可弄的清清楚楚,没有弄错?”

两人交换了一记眼神,面色都沉凝起来,最后由廖青云出声:“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接过廖忠手里的帕子,再接过顾秋端上来的茶喝了一口,廖大人这才平息下来,神色凝重的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小木盒:“我去上朝,在轿子里发现了这个。”打开一看,他惊呆了,回神后就掉头回府。

顾凌看着廖大人手里的木盒,神色一凛,廖青云也大步上前。

“你们打开看看,事情实在太过重大。”廖大人来回的看着两人道。

顾凌接过木盒,木盒上面依然写着顾凌启,轻轻的打开,木盒里只有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却是惊涛骇浪。

廖青云接过字条一看,面色微变,此人究竟是谁?上面写着证据在琉清宫,还要求顾凌必须要在今日早朝之上揭发此案,否则他永远也别想找到证据。

廖大人看着那张字条,心魂未定:“你们怎么看?”

顾凌眯着眼睛盯着字条半响都没有出声,此人究竟是谁?先是送册子,后又送证据,究竟是什么目的?

“顾公子?”看着沉默不语的顾凌,廖大人出声提醒。

顾凌把字条折好放进袖子里,很平静的道:“廖大人,我们进宫吧。”

廖大人眉头微皱,神情极为慎重:“你当真要按字条上这样做?”虽说是奉旨查案,可案件真相实在太过骇人听闻,皇上不见得是真心想要处理,而且这暗中之人谁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万一此人不怀好意,到时候顾凌拿不出证据证明,极有可能会惹怒皇上,惹来杀身之祸。

顾凌出神的远逃着窗外已然开始亮堂起来的天色,淡淡的出声道:“有人抢先我们一步找到了证据,却并不直接揭发,而是把它交给我,于情于理,揭发此案我都责无旁贷。”

“可是…万一这人是不怀好意,故意引你上钩呢?”廖大人这话说的极为晦涩,如果皇上是真的要欲对顾家下手而借大公主一案对他下饵,那顾凌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