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子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楚国,硖谷山关。

楚绝站在城墙上神情漠冷的远眺着前方,虽说硖谷山一战也算是小胜,但他知道,其实这胜之不武,他并没有在与周青色的较量上取得胜利。

城墙另一头,白狼匆匆走来:“王爷。”

楚绝回过头,只见白狼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王爷,探…”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出声,手里的信函就被楚绝一把抢过,迫不及待的取出信函,一目十行看过,直透人心的冰眸中那隐隐的期盼火花瞬间冷却了下来,一双眼睛深幽冷漠的毫无情绪,令人多看两眼就觉得寒气逼人。

白狼看他神情就知道结果,但还是问道:“王爷,还没有国师的消息?”

楚绝将手里的信函递给他,转过身迎着寒风,冷漠地道:“你退下吧。”

“那…还要不要吩咐探子继续查寻下去?”

耳边只有冷寒的风声,白狼以为等不到回答的时候,楚绝出声了。

“不用了。”既然无论他如何做,他都依旧要离开,查寻到了又如何?

白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王爷对国师如何,他们心里都明白,他们也都希望国师能被王爷感动,接受王爷的真心,虽然是不容世俗的情感,可不是说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吗?

他相信,只要国师愿意给王爷一次机会,总有一天,他会被王爷打动。

可…现在国师离开了,答案很明显,他拒绝了王爷的真心,也遗弃了王爷的真心。

“国师不是说过,若是有缘,定会再见吗?也许…”也许什么?白狼说不出来,他虽然不想王爷心死绝望,可是他也知道王爷的执着,如果给他希望,他一定会守着希望等待着,他不敢赌,怕让王爷空等一生。

“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白狼暗暗叹息一声,恭敬的退下。

楚绝站立在城墙之间,身形孤傲寒酷,整个人都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冰雕人像,冷寒的有点可怕。

原以为还会过个十天半月才会迎来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但没想到这雪比预料中还要来的早来的大。

最初两天断断续续的下着小雪,伴着雨丝,却在第三天开始,鹅毛般的大雪开始纷纷洒洒,下了一夜,天地就只见银白。

钦天监监副大人透过大门口望着外面飘飘洒洒绵绵不绝的鹅毛般雪花,重重的叹了一声。

“大人,今天下这么大的雪,平三公子…嗯,平将军应该不会来了吧?”一名属官说道。

唉声叹气声在两人背后响起,两人忙回过身行礼。

“大人。”

来人正是钦天监监正大人雷大人,只见他愁眉苦脸的走到门边又是几声长叹:“只盼着这雪下的越大越好。”

监副大人其实也想叹气,但还是说道:“大人,恐怕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平将军也不会改变主意不登门的。”

雷大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让我安心片刻?”

“大…大…大人。”属官结结巴巴的出声。

雷大人微愠的瞪向他,监副大人倒是顺着属官的眼神望过去,面色惊慌失措起来,颤抖的伸出手指指着前方,憋紧了才终于喊了出来:“大人,平…平将军来了。”

雷大人嘶牙一声,只觉得自己牙都寒颤了。

只见雪地里一抹身着白狐大麾的男子撑着一把墨竹伞翩翩而来,地上积雪深厚,可他却步履轻盈,连脚印都浅淡的不仔细看就会忽略掉。

漫天飘洒的雪花落在他的四周,白狐大麾洁净如雪,身如修竹,沉静内敛,如晓月清风般的男子,这样的华韵令人无法移开眼睛。

属官大人看直了眼,心里直叹,好一个翩翩君子年少郎。

不知不觉,平睿已经来到了众人面前,淡定的收起了伞,清和的目光扫过众人,淡淡出声:“雷大人。”

雷大人如同被针扎了一样差点跳起来。

“下官见过平将军,有失远仰,请平将军恕罪。”

“雷大人客气了。”

“平将军,您请上坐。”属官反应过来,狗腿子般接过平睿手里的伞。

“平将军,您喝茶。”

第三杯茶过去了,监正大人以及监副大人一唱一和就是不肯将话题引到正事上去,虽然这样的举止有些自欺欺人,但他们已经打定主意能拖就拖,反正打死他们是绝不会主动提起这事的。

平睿看着手边沏上来的第三杯茶,好脾气的笑了笑,刚开口:“平某…”

“啊,平将军今年可是二十有二了?”

“雷大人刚才已经问过了,本将记得已经回答雷大人了。”平睿依旧是脾气的笑言,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雷大人觉得后颈脖子一股寒气直往衣服里面窜,他知道这事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先不论他平国公府三公子的身份,单单是他这新任禁军统领的身份就不是他所能得罪的,只是这事实在是怪不了他,平将军固然得罪不起,可这无忧公主,是不能得罪啊。

“平…平将军,您…您看这…这事…”雷大人愁云满面期期艾艾的出声。

一旁的监副大人也知道平将军耐心已经到底,不然他们这些人就真吃不了兜着走了,也不敢再支吾。

平睿不解似的抬眸:“雷大人何以如此?”

雷大人脸色有些僵,但还是陪笑道:“平将军,您看,皇上这圣旨其实…其实并没有明言是吕家那位小姐,这…这让下官实在不好择日。”

“对,对,平将军,没写哪位小姐,自然没八字,没八字,下官等人也没办法择吉日不是?”

平睿听言,温和一笑,声音里有些歉意:“原来如此,这件事倒是平某疏忽了,皇上赐婚的并非是坊间谣传的淑媛小姐,而是吕家三小姐。”

“啊?”雷大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敢情这几天其实是他们庸人自扰?

监副大人也一副窥见天机般的神情。

“不知道这吉日什么时候能出?”

“啊…呵…哈…明天,不,现在,平将军您稍等片刻,下官马上命人去查。”

知道是虚惊一场,钦天监所有人都激动的差点痛哭流涕。

一阵人仰马翻,在雷大人又让平睿喝了两杯茶之后,吉日也出来了。

再然后,上至监正大人下至小吏全都亲自恭送平睿离开钦天监司,看着平睿上了马车,所有人都如同大赦般的吐出一口浊气。

但同时,所有人心里都滋长出了草般的兴奋,这是窥见秘密时的心态。

“这可是意料之外又似乎是意料之中的转折。”雷大人喃喃出声。

平睿坐在马车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间执着薄薄的柬贴,嘴角淡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弧度,垂着眼敛,喃喃出声:“真是有趣呢?”他可以想像当这件事传开后,会是什么样的光景了,会惹起什么样的传闻。

皇上真正想推出来的并非是顾家,而是无忧公主。

没有什么比让无忧公主出面更具有皇家威仪了,顾家只不过是无忧公主的垫脚石,当然,无忧公主站了起来,顾家地位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了,这是不需要质疑的。

他离开京城不过五年时间,再回来时,京城已经物是人非,有着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和变数,京城,果真是人才济济藏龙卧虎!

而他,拭目以待!开始期盼起见证它的变化和变数。

“吁…”

马车停了下来,驾车的随侍低低出声。“公子,是顾大人。”

平睿扬了扬眉,伸手掀开窗帘,看着披着大麾撑伞走在路上的顾凌,眼底划过一抹异光,却温和出声。

“顾大人。”

顾凌抬高伞,洁白中绽着朵朵红梅的伞下露出一张俊雅非凡的脸庞,看见平睿,他微笑着拱手:“平将军。”

“顾大人好雅兴,在雪中漫步。”

“雅兴称不上,随从感染风寒,就让他留在府内休息了,坐轿子还不如在雪中散步。”

“原来如此,如若顾大人不嫌弃平某这马车简陋,平某倒是十分乐意送送顾大人。”

顾凌笑了笑:“会不会太麻烦平将军?”

“自然不会,说起来,平某回京时日不长,顾大人之名却如雷贯耳,数次照面都未能有时机坐下畅聊几句,实在是有些遗憾,相请不如偶遇,顾大人,请。”

“那…顾凌就劳烦平将军了。”

176阴阳调合

短短的一段路程,平睿与顾凌二人相谈甚欢,等到马车停在了顾凌的侍郎府时,马车里的二人似乎都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不过顾凌却并没有邀请平睿下车落府续聊。

一番告别后,平睿的马车惭惭远见,站在原地相送的顾凌面色冷淡了下来。

顾秋迎了出来,看着独自站在大门口不知道在张望什么的公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一辆远走的马车,不由得挠了挠头:“公子,您回来了?全叔还正打算套车去接您呢。”

顾凌淡淡的应了一声转身走进府。

顾秋在他身后好奇的问道:“公子,是谁送您回来的啊?”

顾凌嘴角微微一勾,语意不明的道:“平将军。”

“是那刚刚被皇上任职为禁军统领的平国公府三公子?”顾秋惊讶的睁大眼。

“真是可惜,早知道小的就早早的等候在这里了。”

“等候在这里做什么?”

“那还用说,小的当然是要看看这平将军是不是有三头六臂了。”

顾凌闻言,神色顿了顿,说道:“三头六臂是没有,不过,倒的确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或者该说是对手。

顾秋一听自家公子如此说,心里也明白了,想起刚才收到的家书,忙不迭的道:“公子,老爷来信了。”

顾凌脚步一顿,随即又泰然自若的继续前行。

进了书房后,顾秋呈上书信就退守在门外去了。

顾凌缓缓的拆开了信,看完后,他神色并没有变化,只是静坐在书桌前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钦天监的人怕平国公府反悔还是怕夜长梦多?硬是择出了一个最快的吉日暂且不说,雷大人在昨天送走平睿后,不顾大雪纷飞的进了宫将吉日上禀。

虽没能见着皇上,但见着施公公也是一样的。

于是,也就有了第二天平国公府上门送吉日的一幕。

第二天,雪还没有停,但地上的积雪已经快要没过小腿肚了,但让吕府惊诧的是平国府公竟然在今天上门送吉日了。

而吕大人在看到送来的吉柬贴上写下的闺名时,整个人因为吃惊而嘴巴张大的可以吞下一颗鸡蛋了。

“这…这…这不是皇上赐婚吗?怎么突然成亲的人变成了三女淑娴?不是二女淑媛吗?”

听闻吕大人这失态般的惊呼,吕家其余人也都懵了,特别是三夫人,更是如遭电击般呆滞住了。

面对吕大人质问般的语气,再扫过众多失态的吕家人,平国公府新上任的管家皱眉不喜,但还是缓声道:“皇上赐婚不假,但赐婚圣旨上并未写明是哪位小姐,皇上的意思就是让我家老爷在吕府小姐中选出续弦人选,现在我们老爷看中了三小姐有什么不对?”

“他不是看中了吕淑媛吗?为什么突然变成了我的淑娴?”三夫人控制不住的尖着嗓子喊。

平国公府管家恭敬的面容淡了一些,轻飘飘的瞥了一眼三夫人,淡道:“三夫人是什么意思?”

吕大人回过神来,狠瞪了一眼尖声失态的三夫人,赔着笑脸道:“平管家不要误会,贱妾这是激动才有些失态,小女能蒙皇上赐婚入府侍候国公爷,是她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三夫人又要尖喊,却被吕大人警告的眼神给镇压住了。

一旁的二夫人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则愉悦的笑了,其实不管是吕淑媛还是吕淑娴嫁入平国公府,对她而言都没有损失,反而有着大好处,毕竟与平国公府结亲,以后她的儿子也多了一条路子。

现在,她很庆幸自己的大女儿已经出嫁,虽然嫁的女婿是个小官吏,虽无大富贵但也算是衣食无忧!总比侍候比她爹年纪还要大的老头子好。

“妹妹,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平常人求都求不来的,老爷说的对,淑娴能侍候国公爷,享尽富贵,可不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么?”

三夫人气的直哆嗦,可是现在事已成定局,不是她所能改变的,只是…她那可怜的女儿。

老国公年纪大倒是其次,最主要是府里的爵位已经传给了长子,空有国公老夫人头面,却无实质的将来,这才是最要命的。

全京城无数双眼睛看了半天戏却突然在结幕的时候,看到这出戏终于来了个惊天大意外的结局。

新娘子人选由二小姐变成了三小姐。

任其平国公府横行霸道,碰上了无忧公主似乎也只有退让的份了。

消息一传开,不只是各大茶楼沸腾了,宫中和朝堂上也人心浮动了起来。

要是到了现在还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那他们就真的蠢笨如猪了。

皇上看似没动静,可动静大着呢!

为了抬无忧公主,竟然踩了平国公府。

三天后,这一桩全城瞩目的亲事在平国公府娶了吕家三小姐入府后落了幕,但看戏的众人却都有一种感觉,虽然这场出看似是结束了,但…恐怕还只是刚刚开始。

不说别的,单单就无忧公和平国公府之间恐怕就不会这样简单的揭过去了。

一大清早,怀王府大门就被敲的嘭嘭作响,打破了寒冬清晨时的冷寂,也打破了怀王府的平静。

小高子看着眼前的人,面上挂着得宜的笑容:“原来是项姑娘。”

项清尘依旧背着她的随身药箱,依旧身着一袭紫衣裙,在这冰天雪地里,她身上的衣着单薄的令人诧异,却见她丝毫不畏惧这刺骨的寒气。

项清尘朝小高子颌首后,二话不说就径自走进了怀王府。

一旁的侍卫见状,都看向小高子,以眼神询问是否拦下?

小高子轻摇了摇头,示意守门的太监关好大门,自己也紧随项清尘身后跟了过去。

项清尘没有去大厅,而是直接去向宸院。

元无忧听到小高子禀报后,挑了挑眉,也来到了宸院。

这么早,怀王还没有起床,但是顾依依却早早的就来到了宸院,当项清尘闯进寝卧时,她似乎并不意外,仿佛项清尘一直在怀王府居住般不曾离开过一般。

还很平静的与其点头打招呼:“项姑娘,早。”

项清尘看着顾依依,嘴角淡淡一勾,神情也自若的道:“早。”

怀王蹙眉,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薄纱后面那似乎正在对峙般的两人,冷凉的眸子里终于浮上一丝愠色,声音却依旧平淡无兴:“小李子。”

正看两美人无声对峙看的津津有味的小李子忙恭敬的上前,悻悻笑:“王爷,您醒了?”王爷终于愿意睁眼不假装睡着了?

怀王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醒的,他会不知道?

顾依依上前帮着小李子服侍着怀王,小李子将纱缦收了起来,项清尘看着怀王的面色:“数日不见,王爷气色似乎有所好转。”

怀王没有出声,元无忧含笑的声音却从背后传了过来。

“项姑娘再入怀王府,莫不是已经成功配出了药?”

项清尘回头,看着眼前绝美人儿走进来,随着她的到来,似乎房间内一下子明亮了不少,她眯了眯,暗忖:所谓倾城不外乎如此吧?

元无忧轻移步来到了怀王床前,挥退恭敬行礼的小李子,径自在床榻前坐了下来。

“父王,早安。”

怀王在元无忧进来后,原本微愠的眸子恢复了平淡,若是仔细留心观察,会发现这份平淡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顾依依看着眼前的画面,微微敛眼,没有人比她更能直接的体会出表哥与无忧公主之间那入骨般的融合了,每每看见,她心里都会产生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不甚太强烈,却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