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出神,静立一旁的人心里都很是讶异,可除了叶雪,其余人的面色都平静无波。

沉不住气的叶雪想了想,立马出声道:“陛下是不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元无忧停下拂茶的动作,未有任何的动作,玉翠立马上前恭敬的接过茶盏然后垂敛着眼站立一旁,她知道自己比玉珠还是差那么一点聪明,但这么多年近身侍候着主子,接触到的人和事也训练出了她的面不改色。

掀眸扫了一眼叶雪,元无忧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这孩子某些方面的直觉的确是敏锐。

见她没出声又无言的样子,叶雪嘿嘿笑的挠了挠头:“陛下,末将是不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

又再见叶雪这副憨模样,见识过其凶残另一样的卓越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这时,小高子躬着身子进来,在元无忧耳边低语着。

元无忧挑起了眉头,面色看不出喜怒,小高子恭敬的退立在后。

随着元无忧阖上眼,厢房内原本轻松的氛围一下子肃穆起来,在场的人都垂低下了眼,就连叶雪都安静下来。

短暂的闭目养神之后,元无忧嘴角轻勾:“宣吧。”

“是。”小高子神色一凜的退了出去。

很快,就领着两人走了进来。

看见倚坐在榻上的尊贵女子,进来的两人面色都微变,前者眼神复杂不明,后者惊讶不安。

元珍珍怔怔的看着坐在锦榻上的绝色女子,心里有些迷茫,自从随母妃迁入皇弟的王府后,她就再也不曾这样面对面的见过二皇姐,三年多了,如今再这样近距离的与这个曾经疼爱过她的人相见,她心里突然有些惶恐,眼前令人不敢直视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当初照顾她疼爱她的二皇姐吗?这个答案她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

见母女二人都愣在那儿半天没反应,小高子紧皱眉头轻咳了一声提醒。

被惊醒的二人惊惶跪地:“妾(臣妹)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无忧缓缓的睁眼,视线扫过一前一后的母女两人,目光最终落在了后面的的元珍珍身上,心里有些欣慰,几年不见,昔日天真纯善的小女孩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就不知,还是不是保留了那一份与世无争?

“良妃执意在今天弄出点动静,就是想要见孤?”

目的被一针见血地拆穿,良妃面色有些白,直立的身子又重新匍跪于地:“陛下英明。”

一旁的元珍珍听见母妃竟然一口承认了下来,想到今天母妃的反常举止竟然是为了要见陛下,她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连声道:“求陛下开恩,今日之事一切都是臣妹的错。”母妃的身体自去年中就开始虚弱起来,就连前不久大年的日子都是在床榻上度过的,近几天才略有好转。

今日母妃突然让她陪她来看灯会,她不是不知道朝堂下了禁令,马车软轿不得在今日晚上进灯街,可母妃身子虚弱,她实在是不忍心才会没有阻拦母妃坐轿进街。

“不关她的事。”生怕自己这个笨女儿再说些什么话出来,良妃连忙打断她的话,又回头锐利的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母妃…”元珍珍有些不知所措的僵跪在那儿。

元无忧面无表情的看着母女二人没有作声。

“妾自知有罪,甘愿领罚,只是…妾的日子不多了,又实在是放心不下一双儿女,才冒死惊扰陛下,只盼陛下仁慈,肯成全妾身所愿。”

元无忧微微皱眉,刚才她一眼扫过良妃时,见她面色惨白憔悴,确实虚弱,但听良妃所言,再仔细打量,心里略有些吃惊,良妃态度看起来的确不太好。

这让她突然想到年前的时候,小花子禀报说义王府频繁请太医过府,她让小花子走一趟太医院了解一下情况,后来得知是良妃有恙后,她以为良妃也和那些愚不可及的元氏宗族们抱有同样的野心想吸引她注意。

如今看来,有可能是她多心了。

只是,现在良妃执意见她,又是所求什么?

047请求赐婚

为元珍珍赐婚?

听闻良妃的请求后,厢房内在场的人心里都有些波动,面色却都镇定如常。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良妃的请求听起来不算大事,但仔细想来,却也不算小事,特别是在这当下元氏宗族都在蠢蠢欲动的节骨眼上。

要知道,昨天那些皇室宗亲们才联名上奏书,美其名是让主子成亲,实际上是在暗示主子从皇室宗族中选一个继承大统的人选出来。

今天良妃就冒了出来,美其名是求主子为四公主赐婚,但实际上良妃最终的目的却也不难猜测,无非就是心存侥幸和妄想,将义王推出来。

小高子和玉翠两人的眼角尾小心的瞄向元无忧,见他们主子虽紧皱着眉,却并没有不悦,也就安静的一言不发,垂眉敛眼的恭敬等候着,退一步说,也难怪良妃敢这样做了,放眼下去,除了四公主元珍珍,皇室中还真没有任何人能入主子的眼。

“母…母妃…”元珍珍从惊呆中回过神来,却越发的不知无措了,她做梦也没想到母妃竟然会让陛下给她赐婚?

良妃将身子深深的埋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元无忧是何种神情,生怕自己一抬头,就没有了勇气,她不是不知道外面的风雨,也知道在这个时刻自己这个请求有些不妥,但她怕自己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一旁呆立无措的元珍珍见元无忧的眉越皱越紧,心惊肉跳起来,嘴巴蠕动了几下,想出声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元无忧压下心里的惊讶,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良妃身上移向憋涨着一张雪白的脸的元珍珍细细打量着。

一袭淡粉织锦衣裙,乌黑的长发挽成精巧的髻,简单的点缀着一些珠翠,这样的妆扮对于她的身份来说,可以说是过于朴素了,却也多了一份皇室贵族中人所没有的温和亲切,长相不至于惊艳到让人一眼就忘不了,却皮肤白皙,脸型适宜,五官秀丽。

忽视掉元珍珍那双惊惶失措的眼睛,元无忧无声一笑,小姑娘的确是长大了,倒也难怪…

“赐座。”

“是。”小高子指挥着小太监搬了张椅子过来。

良妃心里惊疑,却不敢抬头。

“珍珍,扶你母妃起来。”元无忧淡淡吩咐道。

听见二皇姐如此温和的唤着自己的名字,元珍珍鼻子一酸,掉下眼泪来,连忙拭去,不忘谢恩,然后才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良妃。

良妃紧绷的心直到这时候才有了一点松懈。

赐了座,玉翠也自然也让人奉了茶,良妃受宠若惊的接过茶,手都有些发抖。

她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走运,今天竟然碰上了元无忧。

本以为她今天闹出点动静,要是运气好自然会传到陛下耳朵里,陛下心里若是对珍珍还念情一二,自然会召见她,若是不然…若是不然,她也认命了。

只是…见是见着了,对于她的请求,就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答应了?

想到这里,良妃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元无忧,却触及到她脸上平静无波时,面上喜色顿时散尽,心里也七上八下起来,可元无忧不开口,她不敢随便出声。

这三年多来在王府的日子,她早已经想明白了自己母子几人身处的位置。

元无忧似是没看到良妃脸上的忐忑,伸手接过平翠递上的茶盏,轻轻拂沏着两下,抿了一小口,才悠悠出声:“良妃可有好人选?”

元珍珍微微睁大眼看向元无忧,又发现自己这个动作实属不敬,猛地低下头,雪白皙的面庞有些涨红。

相较于元珍珍本能的反应,良妃则垂下眸子,恭敬的回道:“回陛下,妾但凭陛下作主。”她心里倒是有几个人选,但却是万万不能说的。

一旁的卓越闻言,心里对这良妃倒是有些高看了,不愧是在宫中几度沉浮的人物,想的倒是透彻。

元无忧对于良妃的回答,并不意外,若是良妃连自知之明都还没有,她也不会直到今天才找上她了。

“珍珍。”

“臣妹在。”元珍珍紧张的抬头,直视着元无忧。

小高子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为她的不懂规矩,却没有如往常那样训斥出声。

元无忧迟疑了一秒,还是问出了声:“对于自己的婚事,你什么想法?”

“陛下,珍珍她…”良妃的声音在元无忧淡淡扫来的一眼中停了下来。

元无忧温和的看着元珍珍,很有耐心的等着她的答案。

元珍珍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一下子倒有些愣住了。

关于自己的婚事,说从来没有想过那是骗人的,她也幻想过有朝一日能遇上一个真心喜欢她对她好的人共度一生,可是她心里也明白,她的出身很难让她遇上这样的一个人,尽管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甚至没有公主封号的公主。

见这个笨丫头又发呆了,良妃心里闷出一口血,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服压低声音提醒:“珍珍,陛下在问你话呢?”

元珍珍眨了眨眼,跪了下去:“臣妹没有想法,但凭陛下作主。”就这样吧!

良妃这才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丫头虽然笨点,但总归是还没有笨到无可救药,没有浪费她的一番心血。

元无忧轻轻拂沏茶的动作微不可察的一滞,淡笑说道:“既然如此,孤明白了。”

“陛下…”良妃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元无忧搁下茶盏,正色的望着他们,心里一个咯噔。

“良妃,这并不能成为你无视禁令兹意扰乱灯街的理由,该罚的还要罚,你可服?”

元珍珍听到要罚,面色微变,嗫嚅着张嘴想要求情,却想到今天在灯街母妃故意与人抢灯车与人起冲突造成灯街差点紊乱,求情的话又怎么都说不出来。

反倒是良妃,却毫不犹豫的起身跪地领罚:“妾心服口服,但凭陛下惩罚。”她所求陛下虽没有直言应允,但陛下这般态度已经让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就算她走了,陛下也会照料义王府的。

既然良妃识趣,元无忧也没什么好说的,轻摆手:“你们退下吧。”

小高子领着她们出去,元无忧起身走到窗前,欣赏着江岸对面夜空中五颜六色灯花。

“卓越,你今年多大了?”

卓越一愣,有些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低头恭敬回答:“回陛下,末将今年二十有一。”

元无忧嘴角上扬,她想说,二十一岁,其实真的很年轻,于女人而言,不过是刚刚开始,但在这世界里,二十一岁的女人却意谓着红颜已老。

“为何不嫁人?”

卓越沉默了几秒后,抬头盯着她的背影郑重出声:“末将自小就立誓绝不会让自己被锁入那暗无天日的重重后宅里,为一个男人与一群女人阴谋诡计争斗一生,但就算是自小立誓也无用,末将很清楚,若是末将没有能力,这个誓言也不过是个不自量力的笑话,而今,因为陛下,末将再也不是那个不自量力的笑话。”

元无忧微怔,慢慢回头注视着自己的御前女将军,想起曾经小逃子对她的评价,会心一笑。

“你如今的成就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结果。”

卓越微微抿唇。

元无忧想了想,顽皮心生起,淡道:“那…你觉得木羽品性如何?”

卓越一怔:“陛下意思是?”

“良妃求孤给四公主赐婚。”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想将…木将军赐给四公主?

不仅卓越感到愕然,就是玉翠也惊愣住了,但看见自家主子朝她抛来的一记眨眼,这才暗拍着胸口,吓死她了,还好主子只是逗弄卓将军。

“陛下请三思。”卓越扑通跪地。

元无忧挑高着眉回过头来:“为何?”

卓越整理了一下有些杂乱的脑子,这才道:“木将军堪称朝中重将,为陛下常年驻守边关,其妻必然随他在边关生活,而四公主千金之躯,又娇弱如花,怎能适应边关将地生活?若宣召木将军回京尚公主,边关无大将,对我大元国对陛下都是大患,所以末将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卓越一说完,玉翠就再也忍不住噗哧一笑了,就连元无忧也眼含笑意的注视着伏地埋头的人。

卓越身子一动,缓缓地抬头。

“主子,卓将军都急的额头冒汗了,生怕您真的将木将军赐婚给了四公主。”玉翠笑着出声。

“主子?”卓越这才发觉是虚惊一场,脸尴尬的红了,英朗帅气的脸庞上难得出现女儿家的娇嗔。

“起来吧。”元无忧轻笑出声。

“谢主子。”卓越暗暗瞪了一眼偷笑的玉翠,想着刚才自己的举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心虚,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些什么?

“春天快到了,夏天也不远了。”元无忧看着窗外出神道。

卓越莫名的与玉翠对视了一眼,主子越来越高深莫测了,不过…她们怎么觉得,面对良妃明目张胆的算计,主子却似乎心情不算坏?

而此时,望江阁对街上的一品楼某一间厢房内,围坐在圆桌前正有兴致看灯赏月的一些人中,无论是身份还是姿色,元灵芝和林盈盈都算得上是佼佼者。

此番她们正趁此佳节时期难得聚在一起赏灯看月,却没想到兴致刚起,就被不请自来的人打断了。

048好聚好散

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靖王府表小姐方贞玉,她如今还有一个身份,宇文峥的贵妾。

只见她衣着华丽,整个人都散发着一丝嚣张之气。

在场都是见惯场面的人,无论什么场面下,她们都能得体的保持着自己该有的端庄大气,但心里,对不请自来嚣张挑衅的一名妾室,所有人为元灵芝惋惜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别样的情绪。

就算元灵芝贵为郡主才华了得有经商天赋有点石成金的美名又如何?

身为女人,她却不如她们在场所有人。

一个女人,如果守不住自己的丈夫,她纵使有再大的才华美名也是失败的。

如果不是如今天下是女帝当政而让女人有了无形的地位,像元灵芝这样被丈夫不喜的女人下场绝对是不会好的,哪里还能像个男人一样抛头露面经商?

当然,此番心思她们绝不承认自己是在妒忌元灵芝有着点石成金赚能与男人为之竞争的勇气。

纵使有才能又如何?面对丈夫妾室的嚣张和挑衅,她不还是隐忍再隐忍?

元灵芝眯眼:“你来这里做什么?”

方贞玉娇笑出声:“姐姐好雅兴,邀请几位夫人观灯赏月。”

“方贞玉,本郡主问你来不请自来闯进我的厢房做什么?还有,本郡主说过,你没资格叫我姐姐。”元灵芝面色沉了下来。

方贞玉最听不得的就是元灵芝仗着自己的郡主身份压人,心里恨的咬牙切齿,面上却越发笑的灿烂。

“姐姐何必动怒?妹妹见姐姐不在府中,可是专程特地来与姐姐分享我们宇文府中的大喜事的。”

“什么大喜事?”元灵芝努力让自己不被方贞玉的挑衅激怒,一时没反应过来方贞玉语气里的得意和喜悦。

如果说方贞玉的话让其余淡眼旁观的众人都不动声色的蹙眉,那么元灵芝的迟钝和麻痹大意则让她们错愕了。

方贞玉察觉到众人的反应,心里冷冷一笑,这些人现在全都和元灵芝以姐妹相交,她倒要看看,有朝一日元灵芝声名扫地的时候,这些人又会不会还认与元灵芝的交情。

“我腹中怀上相公的骨肉了。”

元灵芝一愣。

见她反应,方贞玉眼底的笑意加深:“难道这不是我们宇文府的大喜事吗?姐姐。”

“喜事与也姐姐分享了,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了。”方贞玉微笑地朝还处在呆愣中的元灵芝高傲的颌首,仿佛她才是正室一般姿态的走了出去。

她这嚣张的姿态引起了在场正室们的众怒,但更多的是对元灵芝的不作为而恼怒,容忍妾室这样欺到头上,简直丢尽了正室的脸。

“郡主何需隐忍至此?不过是个妾,也敢这样嚣张?”

“对付这种贱人,郡主何必再与她念旧情。”

“就是就是。”

纷纷出声力挺的声音让元灵芝回神,敛了敛眼,再扬起时,她面色已是平静无波,丝毫不受方贞玉的影响,她淡淡一笑:“谢过各位的好意了。”

刚刚出声的人力挺她的人面色都有些讪,却也没再多说什么,纷纷转移话题,又重新续起了方贞玉未来之前的话题,一时间,厢房内又恢复到其乐融融。

一直在冷眼旁观的林盈盈皱眉,她也想不明白灵芝郡主为什么要隐忍至此,她并不是个懦弱无能的人,可偏偏她却容忍了自己的丈夫纳贵妾也就罢了,还容忍妾室骑到自己头上,现在更是怀上子嗣…难不成这其中有隐情?

重新在桌前坐下的元灵芝感受到了林盈盈的目光,面上带笑,朝她举了举酒示意。

林盈盈还以一笑,也执起手边的梅子酒饮了一口,见她放下杯子往窗台前走去,想了想,也起身朝她走去,她对这灵芝郡主倒是真有些好奇了,就不知道她是真不在乎还是假洒脱了。

“为何不出声?”元灵芝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林盈盈也看了一眼窗外的街景,淡淡笑言:“郡主不需要。”

元灵芝眼睛一亮:“何以见得?”

林盈盈回头看向她,直言不讳:“我与郡主虽还未深交,但郡主为人处事,还是有所耳闻,贵府家事虽令我颇感疑惑,但我想,这也许是郡主另有计较而以。”

“你也和她们一样,以为本郡主是自身不孕,想去母留子,所以才容忍她嚣张?”嫁给宇文峥三年有余,却至今未怀孕,宇文府里的人都在猜测她之所以容忍宇文峥纳自己表妹为妾是想等到方贞玉怀上孩子,到时候她好去母留子,就连她这身体的娘都是这般想,从而狠狠的警告了她,让她死了这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