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长远有些怔怔地看着楚毅的背影,眼前的人,如此熟悉,可是此刻,却令他如此陌生。

他们曾经因为‘志同道合’而走到一起,为了打发无聊的生命,他们曾经也做过很多很多本不应该做的事,甚至成为被京城百姓所畏惧憎恨的京城四霸。

他们不善良,甚至不是好人,可就算是如此,他们自己心里都清楚,他们所做的也是他们仅能做的,那些伤国本害忠良的大奸大恶之祸事,他们从不会去做。

可今天,看着如今的阿毅所做的事,他才知道原来的自己竟然是那样的天真可笑!阿毅为了一己私欲,竟然不惜伤害那个楚国百姓心里的神。

而也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为什么元无忧能让他们四人失败,比起元无忧,他们曾经所祸害的,就如同孩子童所做的事,真的不值一提。

当年她仅靠一人之力在楚国周旋,改变了大元国的命运,给楚国留下巨大隐患,如今终于爆发,让楚国手足相残,何其可怕?

现在想起那个倾城绝色又有着滔天计谋的女人,他只有满满的胆寒。

荣太后听闻楚玖儿说自己的儿子竟然要一走了之离开楚国时,整个人都站不稳,满眼的痛楚,而在听闻皇帝半途拦截又将他囚禁在地牢时,她更是连连后退,要不是卓嬷嬷扶住她,此时的她就连站都没有力气。

“太后,您要撑住。”卓嬷嬷哽咽地劝慰,扶着她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母后,现在我们怎么办?”楚玖儿焦急出声,她知道皇兄所作所为令七王兄寒心,可就算是如此,他也不能抛下一切,一走了之啊。

就算他不再挂念着百姓安危,难道他就不在乎母后会伤心,她也会伤心吗?

而且…她也想不到皇兄竟然会狠下心囚禁七王兄,要不是野狼发现七王兄有些不对劲,暗中留意七王兄的一举一动,她竟然不知道七王兄竟然想离开楚国,更没想到七王兄的计划竟然被皇兄查察,然后在半途中下手将七王兄拦截甚至…囚禁。

楚玖儿脸色一变,不知所措的看向荣太后:“母后?皇兄来了,现在怎么办?”

“主子?”卓嬷嬷也担忧的看着紧闭着眼睛的荣太后。

荣太后睁开眼,慢慢地坐正了身子,一字一句的道:“他来的正好,哀家倒要问问,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楚鸿走进来,看着坐在榻上的太后,目光扫了一眼站在一旁面色难看的楚玖儿,微微一笑。

“看来不需要朕来说了,母后已经知道了,也是,昨夜驸马夜探地宫,朕本该将他留下,但转念一想,这件事朕就是担忧母后身体,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向母后禀明,由玖儿来说,最好不过了,既然母后如今已然知情,那正好,朕也想问问母后,母后如何看待朕那好七弟要背弃楚国一事?”

楚玖儿因为震惊而瞪大了眼睛:“皇兄,你…”

荣太后气的说不出来话来,手脚都在颤抖,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凉薄无情的人竟然是她引以为傲的儿子。

“究竟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你心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母亲,还有没有一点手足之情?那不是别人,那是你一母同胞的手足,你怎能…怎能将他囚禁在地宫?还能如此振振有词?”

楚鸿在榻的另一头坐下暗自转动着扳指,面对荣太后的指责,也丝毫不怒,只是质问道:“那在母后看来,七弟就算叛国,朕也要无动于衷,这才是顾念手足之情是吗?”

“…”荣太后被质问的一时哑口无言,倒是一旁的楚玖儿忍不住的反驳出声:“七王兄绝不会叛国。”

“放肆。”楚鸿声音一厉:“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来人,将公主送回公主府,没有朕命令,不得踏出公主府一步。”

一声令下,候在外面的禁卫军就进来执行命令。

楚玖儿两眼泛红的看向荣太后:“母后?”

“不必皇帝派人送,卓嬷嬷。”

“奴婢在。”

“你代替哀家送公主回府。”

“是。”卓嬷嬷转向楚玖儿恭敬的请道:“公主,请!”

禁军统领看向楚鸿,楚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一行人都恭敬的退了下去。

楚玖儿看了一眼皇帝:“母后…”

“回去吧,这件事你就不要再过问,好好照顾驸马。”荣太后语重心长的嘱咐出声。

楚玖儿咬了咬唇,也懂得母后这是在维护她,今天她要真是由禁军送回公主府,她不仅面子没有,恐怕连里子都没有了。

“那儿臣先回府,母后,您要保重身体。”

看着玖儿离去,荣太后面色才淡了下来,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都下去吧。”楚鸿也淡淡出声。

“是。”除了贴身侍候的人,其余的人都无声的退了下去。

荣太后这才看向皇帝:“哀家只想知道皇帝你这么做,是想做什么?”

楚鸿沉默不语。

“你是哀家生的,知子莫若母。”

楚鸿面色阴郁,声音更是冰冷:“朕很失望,他已经不是那个能为我守疆卫土的战神王了也就罢了,他为了一个…女人,背弃朕,背弃父皇,背弃万万千千的子民,朕会让他认清楚,他背弃一切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朕要惩罚他的痴、心、妄、想。”

荣太后的手颤抖的厉害,这一刻,她才知道事情远比她心里预想的还要严重许多。

“求不得,放不下,她不是佛,是魔,她魔怔了绝儿的心,甚至魔怔了你的心,哀家真的很后悔…后悔当初一时心慈手软,要是早知道有今天,哀家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除掉她。”

听着母后悔不当初的话语,楚鸿下鄂咬紧,悔不当初的人又何止是母后,这些年来,他无数次想,要是一开始他就当机立断的除掉了她,楚国又何以会错失统一天下的天大良机?

所以这次,新仇旧恨,他要和她作个了结。

052

虽是地宫,但也是地牢,尽管墙壁上火把照明,但地底下独有的阴暗和潮湿却并没有让人感觉到这里舒服。

在走廊的尽头,有一道石门,打开石门,豁然开朗,是一个空间极大的密室。

空旷的密室里,一名老人正对着他面前的小炉子席地而坐,炉子上面放了个小铁壶,显然是在烧水。

在他身后,是一间用粗铁栅栏成的牢房模式的屋子。

牢房里面空间不算小,布置的也极为舒坦,除了有石块堆砌半人高的恭房外,还有桌凳,甚至桌上还放着茶水点心。

要是抛开这里的地理环境来说,关押在这样牢房内的犯人,其实日子不算难熬。

片刻后,铁壶咕噜咕噜直冒泡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只见看守炉子的老人缓缓起身,身形微弯的对着牢室石床上闭着双眼打坐的楚绝用询问的语气问道:“水已烧开,老奴给王爷沏茶?”

床上的人充耳不闻,毫无动静,老人也似乎是习以为常,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却见他手腕翻飞,原本在炉子上的铁壶腾空而起穿过铁栏栅稳稳地坐在了牢室内的桌子上,壶里面的水甚至没有溢洒出一滴,可见其功力有多深厚。

楚绝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目光所落之处却不是那壶水上,而是老人身后的方向,老人欣慰一笑:“王爷的功力没有退步,老奴很欣慰。”

有人来了!

来人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却还是迈了进来。

楚绝却在看清走进来的人是谁后,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同时,而那名老人眼皮子也拉耸了下去,态度绝对算不上恭敬。

两人的反应,楚毅也在他踏进来的那一瞬间皆收入眼底,他不以为意,楚绝不用说,不论哪一方面都比他强,而眼前无视他的老人身份更是不一般的,就连楚绝都是他教出来的,他曾经是先皇身边高手中的高手。

他自己找了张石凳坐了下来,低头轻理着袖口,微笑出声:“我知道在堂兄眼中,阿毅不过是个不成大器的小人罢了,可是…”

说到这,楚毅抬起头,看向楚绝的目光里满是讥诮:“可是那又如何?”

楚绝坐在那里如一尊雕像,毫无反应。

对他的反应,楚毅嗤笑了一声:“说这些,你肯定也不愿意听,算了,我们说说别的吧,例如…你想抛弃一切也要和她在一起的那个人?”

楚绝倏地睁开眼睛,冷寒的目光极为慑人,楚毅却笑了,只是一双眼睛却也寒冷似冰。

“说到她,绝堂兄你才会有反应,我真的真的很想知道,当元无忧知道你被囚禁的时候,她会有什么样的决定?她会为了你来楚国吗?”

楚绝唇抿的有些紧,冷冷的看着楚毅半晌,才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楚毅也没在意他的反应,只是宛如自言自语般低低出声:“你说,她是会救你还是会放弃你?”

楚绝阖闭的眼皮微微轻颤了一下,心里除了歉疚还有歉疚,歉疚自己太过自大,没想过会有对手隐藏在暗中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对她来说,三年是为约,亦是她的徘徊之期,可对他而言,三年是等待,当她说出三年之约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只要能陪伴在她身边,他愿背弃一切永不悔。

可现在,他好不容易度过了漫长的等待岁月,眼见着他能伸手触及她时,却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大错。

就如兵法所云,骄兵必败,而他的自大,才会让自己功亏一篑。

这个世上,他只将周青色视作对手,忽略了在他的身边,其实还有皇兄甚至是眼前的这位堂弟都对她有着深沉的执念,或许,他不是忽略了对手,而是轻敌了。

“我承认,我比不上你,无论是哪一方面,你都做的比我好,你对她的情深,我佩服,可是佩服并不代表甘心。”楚毅直视着楚绝,一字一句落地有声。

听着楚毅这般直言不讳的话,楚绝微微皱眉,又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见到他的反应,楚毅嘴角勾起自嘲,眼角瞥了一眼一旁的老人,冷笑:“你既然放不下楚国的安危,又为什么能要决心背弃?你以为你激励我上进就能代替你守卫楚国的疆土百姓?真是可笑。”

“我看错你了。”因为久未出声,楚绝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参军,非我所迫,掌军印,更非我逼,这是你自己心里的选择,可是当你历经艰难得到了,却还能如此轻易反悔。阿毅,我原以为你至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现在看来,你还不配称之为男人,你依然还是一个任性轻狂的小孩子,所以,我不会将你当成对手,你也不配为我的对手。”

楚毅内心的痛处被一击击中,一瞬间他甚至有些狼狈的想逃,可他知道他不能逃,纵使再如何狼狈,他也不会退缩。

“…可现在身处牢笼的人是你楚绝,而不是我楚毅。”

楚绝没看他,眼睛因为失神而有些放空:“那又如何?你和皇兄这样处心积虑,无非就是想让我和你们一样,远远的看着她,放不下却又求不得,这样,谁都得不到她,可是你们都错了。”

“你就这样有信心,元无忧会来救你?”楚鸿阴森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人也已经走了进来。

“老奴参见皇上。”老人上前一步,恭敬出声。

自己的私心被皇帝听个正着,楚毅并不惶恐。

“臣见过皇上。”。

“平身。”楚鸿朝老人轻颌首,目光扫了楚毅一眼,似是并无心追究他,只是看向牢内的楚绝,咬牙切齿的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话:“你就这样有信心,元无忧会来救你?”

楚绝沉默片刻才道:“她会。”就算不是为了对他的感情,单单是因为他对她的感情,她亦会为他来这一遭,她是无情,却也最懂情。

楚鸿冷笑:“谁给你的自信,元无忧?你可别忘了她是谁?为了权利连弑父都毫不手软的女人,她不会为了一个男人以身犯险,更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大动兵戎,要知道,大元国有多少人在盯着她身上的那张宝座。”

“皇兄你以己度人!你心里的她,是个为权为利冷血无情可以负尽天下的女人。当你知道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时。你轻易的就推翻忘却了从前那惑迷你让你惊艳动心的蓝云,当她在你心里是这般模样时,也就意味着你不会为了一个这样的她投入自己执迷不悟,更多的是被愚弄和欺骗的愤怒…”

“我的执迷不悟让你失望,却并没有太过愤怒,因为在你心里,错的人不是我,是她,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因为就连你都差点为她所惑,是敌人太强,你给我机会让我冷静让我走出困局,可你没想到我竟然会为了她而决定放下楚国的一切,你觉得我背弃了你,背弃了楚国,所以才有了我现在被禁地宫的下场,囚禁地宫不是为了惩罚我,而是为了以我为棋子对她下战书,她来则好,新仇旧恨你要和她算清楚,她不来…以我对皇兄的了解,你也许会将我囚禁一辈子,或者…狠下心将我的尸体送去给她,反正…背弃你的人不应该活着,皇兄,其实论无情,你才是真正的无情。”

楚绝很轻淡的话语却不仅让楚鸿的面色沉郁,也让楚毅面色绷紧。

楚绝无视两人的面色变化,神色自若地继续说道:“至于阿毅,其实你就是一个自己得不到也不允许别人得到的任性霸道孩子,你心里也很明白,只是不愿意去面对罢了。”

“你掺合进来我和皇兄之间的矛盾,无非是因为你嫉妒!这三年多来,你的能力让将士们逐渐地接受了你。而你也从我昔日的脚步中,更为了解我。”

“你知道,若非是有机会得到我痴心期盼的情感,我绝不会做这个决定,不是舍不得手中的权利,而不是以情逼人。就如同你,哪怕现在手握三军,你也可以为了不委屈自己就不顾一切地做出令皇上很容易心生猜忌的事情,身为将帅,要是被君王猜忌是最大的不妥,你明明知道,可如你所言,你不在乎有可能的后果更不流恋手中好不容易积累的权利。”

“你很了解我,可皇兄更了解我,我楚绝能放下权利,无非有两点,要不我真的废了,从此醉生梦死一蹶不振,要不我有不可告人之企图;前者你们肯定我不会。这…是我楚绝用半生付出得来的回报,既然我没有看破红尘,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

楚绝说到这,声音突然柔和下来,略显苍白的面容上甚至浮上几丝温情:“只有她的动容,才会让我有抛下一切的力量。”

“对…”

两道声音因为同时而重叠,楚鸿皱眉,楚毅却是深吸一口气直到压下了狼狈,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大有死猪不怕开水烫之姿态。

楚鸿瞪向楚毅,暗忖这家伙的确是太过任性轻狂,这不件好事,以后他得好好磨练磨练他。

“对,你都说对了,我是嫉妒你,我嫉妒你早早的就明白且忠于自己的心,我嫉妒你用痴狂感动了她,我嫉妒你能得到她…可是,这些我也能做到,我只是来不及做而以,凭什么就再也没有了机会?我参军,我努力上进,我就是想有一天我能有资格站到她面前,告诉她,我有能力做到更好,只要她愿意给我机会…”

楚鸿深受打击的怒吼出声:“…你这臭小子,你太让朕失望了。”他突然要求参军,他还以为他是终于懂事知上进了,身为帝王,任何能给他一统天下大业添砖加瓦的人,他都愿意给机会,可现在…

“元无忧,又是元无忧,朕当初就不该放过她。”楚鸿双拳紧紧的握紧,因为愤怒,他的面容都扭曲的可怕。这边楚鸿的怒吼,身在大元国的元无忧并不知道,此时的她正应允了元灵芝的面圣请求。

她觉得,是时候亲自见一见她这个同乡了!

053

今天的气候极好,晴朗无云,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花草香,御花园东角区一处半山赏景阁楼上,元无忧独自对着案桌上的棋局沉思。

在小花子引领下来到了这里的元灵芝在看到玉珠等人只是候立在长长的台阶之下时,心脏霎时漏跳了几下,其实不需要出声,此时此景就已经证实了她心中那隐隐的猜测。

“陛下吩咐,请郡主自行上去。”玉珠上前一步朝她福身道。

元灵芝暗吸一口气,却还是压不下不停翻涌的心情,她甚至顾不得失礼失仪,扯起裙子匆匆地迈上了台阶。

看着元灵芝如此这般举动,玉珠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但随之又轻轻一笑,或许她有些明白主子为什么会青睐她了,绝非是因为她是先皇后亲封的郡主。

急促而来的脚步声让正在喝水的元无忧会心一笑。

元灵芝猛地止步,扯着裙侧的双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蹼通蹼通的心跳让她脑子都有些充血,甚至这一刻,她自己都分不清楚此时此刻她猛烈的心跳声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跑上台阶剧烈运动的结果。

元无忧轻搁下茶盏,头也不回的说道:“来了,坐吧。”

元灵芝心里五味陈杂,她慢慢地松开了抓紧裙侧的手,深呼吸,缓缓跪了下去。

“…元灵芝参见陛下!”

元无忧心中微叹,淡道:“起来吧。”

“谢陛下。”元灵芝起身立至一旁,垂低着的眼睛慢慢地抬了起来,打量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

严格说来,今天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她,自眼前的人登基为帝后,每年祭祠后的宫宴上,身为皇室一员的她,也会有幸进宫朝圣,但那…只能是远远的望,就是望且都不能明目张胆的望,只能是隔着一层又一层的人窥视她几秒。

所以此时此刻,这样近距离,还是第一次,让她这个同样是女人、甚至同样来自一个地方的孤魂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的美丽的确是惊心动魄,但她看见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她的成就…才是真正的惊心动魄!

“是你。”

许久,元灵芝如释重负也心服口服的出声。

元无忧未语,只是淡淡挑眉看向她。

元灵芝与她对视,率先低下了头,苦笑道:“最开始,我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出那个人出来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后来…在这里生活的久了,才慢慢发现所有的一切,最根本的原因还是错在自己头上,不该仗着自己接受过新教育新思想就轻视这个世界的人…”

元无忧搁下摆弄棋子的动作,平静地听着元灵芝微带自嘲的话语。

将自己的心路历程表达了之后,元灵芝长吁了一口气,再度抬头直视元无忧平静的眼神,眼神因为想起了往事而有起波澜。

这个人自始至终连一句话都没有,更别提亲口承认自己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了,可她的眼神让她清楚的知道,她就是她曾经怨恨无比如今感激的人!

曾经,她不明白,甚至愤怒怨恨凭什么这个人当初要那样对她?

但经过了这么多事,再回过头去看自己,她只感觉到自己可笑至极。

总之,往事不堪回首啊,所以,如今想不释怀都不行了,除非她还蠢的以为自己敢跟这位较量的本事。

她没有这个本事!

“坐吧。”元无忧收回了与之对视的目光,淡淡出声。

元灵芝心里迟疑了几秒,还是在元无忧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飞快地掠过桌上的棋局又立马收了回来,她的棋艺水平还行,但和这位一比,恐怕就不值一提了,这位上一辈子想必也是她仰望不可攀的存在。

见她坐下,元无忧一手轻执宽大的锦袖一手执起一枚白子,询问道:“有没有兴趣?”

元灵芝迟疑了一下:“…我不是你的对手。”

“无妨,有时候对奕之趣,无外乎一个对字。”

元灵芝内心狂汗,真想吐槽一句,就凭您这本事,恐怕都得纵横古今了,哪里还有对手啊?

可心里这样想,她却不敢这样说啊!

没办法,识时务乃为俊杰,她只好打起精神执起棋子准备陪‘对’一场。

阁楼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你来我往下了约莫十分钟左右时间,元灵芝再也苦撑不下去了,棋局已一片倒,她斜眼瞄了一眼对方绝对认真的表情,嘴角一抽,脑子也跟着抽了,脱口问道:“您有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