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阳靠上沙发背,脸色有点阴沉下来,冷笑了声:“原来是来砸场子的。”他用力捏住乐舒的手腕,“你这个妹妹胆子倒是不小。”

乐舒皱眉,手腕上传来的痛一阵高过一阵,到底是个暴脾气,挣扎着大骂:“你他妈松手!”

景优冲上去,被其保镖拦下。

她就势出拳,一只大掌便把她包住;她连忙抬腿踢,又被抓住脚踝。

景优和他较劲,十六岁的小女孩,急红一双眼。

保镖看她小,暂且没用劲。

正僵持不下,陆景川从外面推开门。

他看了眼受困的景优,睨着眼轻笑:“霍少这是在跟个毛都没长全的小丫头计较么。”

霍阳与他对视,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陆景川唇角挂笑,不咸不淡,却丝毫不做退让。

几秒后,霍阳开口:“放开她。”

景优得到自由,看见霍阳依然困住乐舒,又要往里冲。

陆景川上前,修长的手臂勾在景优脖子上,将她揽至胸前。

“Ryan,你再不出去,我妹妹给你带的夜宵可就要凉了。”

话是对乐舒说的,眼睛却始终不离霍阳。

霍阳呵呵一笑,松开乐舒的手,很绅士地说:“请便。”

“打扰霍少了,今晚所有的开销都算在我的账上。”

说完,陆景川带两人离开。

景优再次被陆景川牵着手,他将她拉到另一间包厢。

走至门口,他转身对乐舒说:“你在外面等一下。”

进去后,陆景川将景优按坐在沙发。

他俯着身,光线昏暗,景优仰头望进他深黑的瞳仁,身体一僵,忽然有些紧张。

“你是不是傻?”

“…”

“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景优面颊羞窘,却一身傲骨头:“我们扯平了。”

“什么扯平了?”他微敛眉。

“你赖上我一瓶水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原来你还记恨上了。”他语气幽幽的。

景优梗着脖子:“谁有空记恨你,是你这人太无赖了。”

陆景川神色微微冷凝。

景优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心想,他还是笑着好看些。

就这样想着,他居然真的笑了,如预言师应验般,在景优的心尖轻轻划下欢喜。

他揉了揉景优毛茸茸的脑袋,轻声喟叹:“还挺有意思的。”

景优惊讶于他亲昵的举动,没听清,疑惑问:“…你说什么?”

陆景川浅浅地笑:“刚刚当着那么多人说你是我妹妹,要不,你就真给我当妹妹吧。你叫什么?”

“…啊?”景优又被他搞得糊里糊涂的,下意识回答,“景优。”

“景优?怎么写?”

“风景优美的景优。”

陆景川心中一动,勾了一下景优仰起来的鼻尖:“连名字都像我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12年留下的深坑,决定慢慢填掉它,更新不定时,当做练笔。

依然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亲爱的,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喔!收藏+评论,给我点动力,么么哒!

02

从异度出来,景优被乐舒拉进附近一家灯火通明的KFC。

乐舒斜睨着眼瞧她:“你还挺有本事,居然认识陆景川。”

景优把吸管的一头咬得扁扁的,低头不说话。

“你什么时候成他妹妹了,我怎么不知道。”乐舒继续不依不饶。

景优抬头,盯着乐舒的眼睛。

淡金色的眼影在肌肤上显色鲜亮,使双眼看上去更加立体有神。可眼妆再优雅夺目,也无法将她此刻的目光衬出友善。

景优有些凄哀:“你关心过我么。”

乐舒倏地一滞,转而甩了一下头,口气略带嘲讽:“这是真妹妹啊还是小情人儿?”

景优鼓了鼓腮帮,咬唇,唰一下起身。

“你要玩随你,你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也随你,可你今天那样做算什么?你明知道我不会丢下你不管,明知道我不可能待在那里陪你疯,你不就是想让我得罪人被教训么?之前的那些人没有找我麻烦你是不是很失望,所以今晚来了个狠角色你巴不得我跟人家闹起来?”

周围有人望过来。

乐舒低低地笑出声,也跟着起立。

她身材高挑,此刻双手抱胸俯视景优,越发带点儿轻蔑的味道。

“原来你还不算太笨。是,我就是想看你跟他们闹,就是想看你出丑,可惜我盼了一晚居然半路杀出了陈咬金。景优,看来你的确福星高照,小时候有我妈给你挡货车,现在又有陆景川给你挡霍阳,啧啧…你怎么就那么好运呢。”

听到她亲口承认,景优更难过了:“我是不笨,可是你很蠢,想看我出事,却每次蠢得把自己也搭进去。”

丢下一句,她负气跑出去。

乐舒泄了力气疲软地坐下,久久没回过神。

景优回到家,跟料想的一样,景妈妈正坐在客厅里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这个词是景爸爸有一次开玩笑时说的,不过今晚,景优倒真的像极一只兔子。

她红着一双眼睛,娇娇弱弱,可怜兮兮,丝毫没有平日自信又倔强的气势。

景妈妈吓一跳,瞬间没了脾气,忙不迭跑上前询问:“优优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吸了吸鼻子,摇摇头:“没事,就是刚才在陈晨家看了一部好感人的电影,我现在就觉得,世上还是只有爸妈好。”

景妈妈将她被汗浸湿的刘海顺向两边,拍了下她胳膊,没好气:“哎呦喂,我的小姑奶奶,你大晚上的跑去别人家里就是为了看电影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没良心的玩意儿,看个电影回来才知道我跟你爸对你好?瞧你出的这一身汗,快去冲个澡。”

景优被景妈妈推进卫生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第一次产生一种并不是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的挫败感。

乐舒的妈妈当年为了救跑到马路中间捡小皮球的她,被疾驶而来的货车轧断双腿,高位截肢。

乐爸爸自从妻子残疾之后,便开始变本加厉地夜不归宿。

彼时,景优不过才五岁,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漂亮阿姨是因为自己才不得不坐上轮椅。

景妈妈带景优第一次去乐家探望的时候,景优看着萧阿姨空荡荡的下半身,委屈地直哭,谁哄都止不住。

萧阿姨便招招手,让大景优五岁的乐舒带她出去玩。

结果当天回到家,景妈妈给景优洗澡,发现她身上有多处青紫痕迹,一问之下才知,是被乐舒欺负了。

景优瘪着嘴,细声细气地问:“妈妈,小舒姐姐不喜欢优优,她说为什么残废的不是优优,残废是什么意思?”

一向精明强悍的景妈妈心脏漏跳一拍,轻轻抚摸她,心疼得也和她一样包上眼泪泡:“优优,告诉妈妈疼不疼。”

“疼。”带着哭腔。

娇滴滴的童音瞬间重击景妈妈原本相当发达的泪腺,她没忍住,哭了出来。

景爸爸闻声而来,知道事情始末后,蹲下.身对景优说:“优优这么可爱,小舒姐姐怎么会不喜欢优优呢,她只是比较羞羞。爸爸妈妈对优优很好很好,所以优优在爸爸妈妈面前一点也不羞羞对不对?优优也要对小舒姐姐很好很好,小舒姐姐不羞羞了,一定会和优优说,她好喜欢优优的。”

往后的日子里,景妈妈依然会带景优去乐家,不过她留了心眼,再没让景优和乐舒单独相处。

景优牢牢记住景爸爸的话,不管乐舒对她怎样冷眼和敌视,她都乐此不疲地倒贴热脸。

直到懂事以后,她开始渐渐明白其中的是非曲折,她心疼这个不喜欢自己甚至厌恶自己的小舒姐姐,爹不疼,娘想爱却力不从心。

她叛逆且放浪,景优想靠前,却再也没有小时候百折不挠的勇气。

她让她收拾烂摊子,即便前路危险重重,她也毫无怨言。

然而这一次…

究竟要不要再管她?景优失眠了。

***

再一次见到陆景川,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

景爸爸外出公干,景妈妈单位临时有事。

景优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快餐店草草填饱肚子,刚结完帐,打算回教室趴着午睡一会,兜里手机震动。

一个陌生号码,景优想都没想把电话掐掉,没过一会,却又叫起来。

稍作考虑,她选择接听。

尚未出声,那端没头没脑来了句:“在哪儿?”

“啊?呃…你是陆景川?”

声音她记得,清爽甘冽,像一溪温泉,听在耳里尤为舒服。

“你以为呢?”陆景川一声轻笑。

景优呛声:“我怎么会知道是你,你把我手机号要去了,又没跟我说你的。”

陆景川无奈地笑:“你哪来那么多抱怨,到人间来,我在门口等你。”

景优举着挂断的手机:“…”

凭什么他叫去就去。

忽而反应过来,人间,不就是这条街新开的一家档次不低的茶餐厅?

…他要请她吃饭?

从快餐店到人间只需十几步路程,陆景川两手插裤兜,看见景优慢悠悠地信步而来,习惯性微一挑眉:“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回去,就说中午有事不回家吃饭。”

“你想得还挺周到,不过我谢谢你,我已经吃过了。”

“哦?不是才放学。”

“最后一节体育课我逃了。”

陆景川笑得玩味:“也是,就算是会点花拳绣腿,也比白长了一身肌肉的体育老师强悍点儿,你逃课倒是能理解。”

景优正要还击,一道略低的男声倏地在背后响起——

“哥。”

她循声望,和她一样的一中校服,身高腿长,双手抄着校服裤子,眉目分明,眼神犀利。

陆景川嘴角倾斜:“你来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他下巴颌儿一抬,“景优,我刚认的妹妹。”

景优立马抢白:“我答应了么。”

陆景川只当没听见,指着少年说:“我表弟楚尧臣,跟你一样,在一中念书。”

景优心里咕哝:我知道。

高一年级的级草,楚尧臣,楚香帅嘛。

楚尧臣轻瞥她一眼,完全没把她放眼里,对陆景川说:“哥,如果你来是为了那件事,那我现在就可以明确告诉你,子霖哥不向小姝道歉,我也不会向他道歉。”

陆景川静静与他对视,声音突然变得严厉:“你给我看在二婶的面子上也得体谅他。”

他态度强硬:“谁看在我小姑的面子上体谅晏姝?”

陆景川眯起的双眼中端起波澜,良久才在嘴角牵起一丝笑意:“走,我已经定好了包厢,先不提这个,吃饭去。”

说着,两只手分别推搡看戏看得一头雾水的景优和紧紧抿起唇线的楚尧臣。

带着饱肚子进,挺着快撑破的肚皮出。

和这对不算熟的两兄弟吃饭,景优十分别扭,但是,这种别扭也仅仅维持在等菜的那一小段功夫,珍馐美味一上桌,她那张嘴就再也没停过。

打着饱嗝走出人间,陆景川好笑地拍了下她的头:“是谁说她已经吃过了,结果吃得比谁都多。景优,你属猪的吧?”

他下手轻,不痛,可景优还是抚摸脑袋瞪他:“我就是属猪,怎么着?”

陆景川笑笑:“这可巧了,你和尧臣同龄。看来属猪的孩子里,也只有你是猪精转世,逮到吃的不撒手。”

…呸。

景优本能地要驳回,刚抬头,猛然撞见楚尧臣正一脸莫测地望她,黑漆漆的眸子如琢磨剔透的碎玉。

“嗝…”

一个没忍住,又是一个响嗝。

景优:“…”

丢人丢人丢人。

陆景川走后,景优脸还是有点红。

和楚尧臣一同走进学校,她慢慢腾腾地踢踏着脚步,心里巴望着,走在前面的那个对于她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的楚尧臣能够忘记她的存在,丢下她,自己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