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在这儿卫兵重重把守,无需再有亡命之虑,你也不必日日束胸。不明白的,还道你随时准备逃跑。”

安若晨差点要跳起来了,还嫌弃起束胸来了?!是不用逃跑了,可是不是日日练武,还要骑马吗?将军你胸不大你不明白胸大的辛苦!

“将军!”安若晨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将军如此坦诚教人感动,如此我也得坦诚相告。”

也不待龙大有反应,安若晨就说了:“将军的眉毛总是挑啊挑扬啊扬,甚是灵活多变,但这容易透露情绪,泄露军机,将军当小心处置!说完了,奴婢告退!”

转身开溜,泄露军机都出来了,瞎掰得很不错。

安若晨溜得虽快,但其实竖着耳朵,没听到龙大叫她,心里不好说是失望还是庆幸。跑出了一段,有些后悔,完了,还说想和好呢,结果是不是弄得更僵了。不行不行,她正事还没说呢。

再说了,将军官比较大,她应该让着他的。

这么一想,心里宽慰多了。对的,她应该让着将军的。

安若晨又转身回去了,龙大的房门还开着,他还坐在那个位置没有动,脸上似乎有着懊恼。啊,是不是将军也在检讨自己失言了?安若晨更觉得他们应该和好,多让着点将军没错的。

“将军,我还没说正事呢。”

龙大见她回来,脸上表情顿时又变回端正严肃。清了清嗓子,问:“何事?”

安若晨道:“就是李长史一案,第一个报称说看到李长史摘铃铛的那个衙差,叫江满。”

“嗯?”

“江满说他那个时间去顶松亭一带转,是想看看饼摊出摊了没,买点早饭吃。衙差巡街守值,两个一组,他脱队自己去了顶松亭,这是其一。其二,顶松亭旁是有个饼摊,也是附近唯一卖吃食的小摊,巳时左右出摊,常客都知道。吃早饭是不会去顶松亭找的。还有其三,江满那人,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龙大听着,这次是真严肃起来。他问:“还有呢?”

“没了。虽光凭这些不能断定那衙差就是说谎了,他可以说不是常客,不知出摊时间,那天突然想吃早饭了,这也不能说不合理,但还是有嫌疑的,对吧?而且他说的那个时间,天色亮了,看清人脸了,那附近也该有别人走动吧,只有他一个人看到李长史了。且他看到了李长史,而李长史却没看到他。明明顶松亭是高处,很容易看到周围的。”

龙大不语。

第75章

安若晨又道:“李长史小心谨慎,走在人群里都发现身后有人跟踪,若是空旷无人的清晨,被人看清了样貌,他于高处又怎会没察觉被人看到了?再者说,江满说了,因着认得李长史,所以没在意,以为是军方查案呢,但后来想想还是上报了。既是起初没在意,不上前打声招呼,也不会躲藏起来。那么李长史又怎会看不到他。”安若晨顿了顿道:“将军,你先前的疑虑是对的,这案子有蹊跷,咱们可以从衙差入手重查此案。他若是真的撒谎做了伪证,那么支使他的人,便是细作。”

龙大看了她好几眼,忽而一叹:“我最早觉得,你若是男儿身多好,好好栽培,会是极好的谋士。而后又想,你是女儿身很好……”

龙大话未说完,安若晨已经急了,她抬头挺胸大声道:“将军,无论是汉子还是姑娘,只要有赤胆忠心,也能顶天立地。”

龙大被她噎得,后面的话都没法说了。他挥了挥手,没好气地把他家“顶天立地”的安管事遣回屋去了。

回到屋里的安若晨对着镜子照半天,很不能服气:“有这么丑吗?!”

翻箱子找衣服,挑些俏丽鲜艳的。开抽屉翻物什,也是有些小首饰的。躺到床上睡了,耳边还响起将军的话:“有碍观瞻。”

哼!

第二天天未亮安若晨就起来了,穿戴漂亮收拾整齐又去了马圈等着“邂逅”将军。

穿衣打扮的时候吓着了春晓,“姑娘今天要干嘛去?”

“去喂战鼓吃早饭。”

春晓:“……”

去到了马圈吓着了马夫,“姑娘今天要干嘛去?”

“来喂战鼓吃早饭。”

马夫:“……”

打扮成这样了,战鼓还能认识你吗?

刷马喂食摆姿势,等了好一会终于等来龙将军了。卫兵们看见安若晨也是一惊,只有龙大挑挑眉头泰然自若。

“将军,早。”安若晨用顶天立地的管事气势打着招呼。

“早。”龙大淡定冷静,似未看见安若晨的变化。

安若晨抿起嘴,心里偷偷有些小小不欢喜。

龙大上了马,路过安若晨身边时忽然道:“明日便这般模样与我赴宴,这才像个样子。”

安若晨:“……”

没等安若晨给反应,龙大就走了,骑出了一段又突然回来,策马奔至安若晨身旁又道:“以后便都这般模样吧,这才像个样子。”

这回安若晨回过神来了,赶紧应:“遵命,将军!”

龙大挑了挑眉,微微一笑,走了。这回他没有回头。

安若晨差点没忍住要蹦起来,想起一旁还有众马夫等人,她这管事要保持仪态,只得转而抱住战鼓,脸埋在它身上。战鼓,我跟将军这样就算和好了吧?是吧?

战鼓当然没回话。不过安若晨觉得很高兴。她自己觉得是的,就是和好了。

安若晨背着手回院子准备吃自己的早饭去。想起将军走时的微笑,忍不住蹦了两下,嘻嘻,和好了。不过将军的挑眉可没有改呢。但是将军挑眉这般潇洒,不用改也没关系。泄露不了军机。

静儿与静缘师太也在吃早饭。这数日两人都没怎么说话。静缘师太一向话不多,如今特殊的身份暴露,她似乎更不想说话了。静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很害怕,想问问题,却不知该如何问,也不知该不该问。静缘待她还如从前,就似那件可怕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她叫她吃饭,给她玩具玩耍,但没再锁她的侧院小门。

静儿不知道这是不是在试探于她。她并没有试图逃跑,她不知道能逃到哪里去,回中兰城能安全吗?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只要她一逃静缘就会发难。所以她也装做那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心里的恐慌藏不住,她有意无意,还是与静缘保持了距离,除了让她吃饭,其他时候她都躲在屋子里。

这会儿吃完早饭,静缘忽然道:“我不会伤害你,我知道你是谁。”

静儿刚想说她吃好了回房去了,闻言愣了一愣,坐直了。

静缘师太看着她,目光并不冰冷,她道:“这几日你既是没有离开,我想你该是真的不知能去哪儿。暂时来说,我这里确是会比别处安全,但再过一段,也许就不一定了。”

“师太知道我是谁?”静儿怯生生开口。

“原是不知道你是安家的姑娘,但我认得你。两年前,我去中兰城化缘时,曾在路上遇到过你。你与你的姐姐。你刚买了包子,见了我化缘,便过来要给我包子吃。那是肉包子,我拒绝了。你回身后有些想哭,你姐姐说傻孩子,出家人食素的。我走出了好一段,你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递给我一包枣儿糖,你说对不住,糖可以吃吗?我收下了,你仰着头对我笑。”

静儿没说话,她不太记得这事了。她确是安若芳。她依稀记得跟大姐出去是给过人递包子送糖的,但她不记得是什么人,更别提相貌了。

“我女儿若还在世,她也差不多与你一般大了。我来这儿数年,你是第一个不怕我的孩子,你那时的表情,让我想起了她。十月十五那日,我如往常一般去中兰城化缘,我又遇见了你,只不过这回你仰着脸对我说的是‘师太,救命’。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所以把你带回来了。”

安若芳咬咬唇,低头声如蚊吟小小声:“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撒谎的。”

“无妨。”静缘淡淡地道:“我还未见过不撒谎的人。每个人,天生都会撒谎。”

安若芳眼眶红了:“我确实不知该怎么办了。姐姐把逃跑的机会让给了我,结果我错过了,家里我是回不去了,我很害怕。”

静缘师太看着她:“不用怕,谁欺负你,便杀了他。”

安若芳一颤,震惊地抬头,师太你不是认真的吧。

静缘师太的表情真的是认真的,她继续道:“我收留了你后,去中兰城查了,发现各派在找一个安家的四姑娘,我这才知道你的身份。”

“各派是什么?”安若芳问。

静缘师太道:“就是你家里在找,你姐姐在找,官府在找,军方在找,钱府在找,细作也在找……”

安若芳惊讶地张大嘴,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怎么这么多人在找她。

“我先是听说你是要被逼嫁给一个叫钱裴的糟老头子,我便想去杀了他。但我查探之后,发现若杀了他,麻烦事也许更多。不过其实现在也一样糟……”静缘师太沉吟,自言自语道:“要不去杀了算了?”

安若芳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在静缘很快转了话题道:“我也去查探了你姐姐,她如今身在紫云楼,龙将军的身边……”

听到这个安若芳惊喜大叫:“大姐平安无事?!她好吗?”

“我打听到她的那会还好,如今从细作的情形来看,她应该也还好。但她并不安全,我也不敢将你送过去。”

“为何?是不是姐姐收留了我,爹爹和娘会去官府告她啊?”

“你姐姐有麻烦,她在乎你,她就是你的麻烦。”

安若芳听得这语气,仿似下一句就要说——这么麻烦杀了得了。她咽了咽唾沫,想说别伤害我姐姐,但师太既是没说有这意思,她说出来万一提醒了她呢。

安若芳不敢说话,静缘也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总之你先暂时住这儿。在下一个麻烦来之前,我看看如何处置你。”

静缘收拾碗筷准备走,安若芳忍不住问:“师太,我娘好吗?”

静缘师太手一顿,抬眼看向安若芳:“你想你娘吗?”

“想的。”安若芳眼眶红了。

“我打听你家里时,听说她闭门不出,倒是未曾听说好与不好。”

安若芳抿紧嘴,眼泪挂在睫毛上,眼看着就要落下。静缘师太沉默,盯着那颗泪珠子,安若芳眨眨眼睛揉揉眼,将那泪珠揉没了。静缘怔怔的,有些失神地发呆。过了半晌,问:“想家吗?”

安若芳终于哭了:“想的,可是我害怕。”

“因为你母亲,无法保护你。”静缘喃喃地道:“无法保护女儿的母亲,还是母亲吗?”

安若芳哇哇大哭:“不怪我娘,不怪我娘……”

静缘面露悲痛,紧咬牙关,猛地转身走了。

谢刚依昨晚龙大下的令,带了卫兵,领着安若晨到衙门,报太守大人,传见江满。

就是当日见到李长史取下铃铛的那个衙差江满。

计划是这样的,为不打草惊蛇,只说需完善李明宇一案的卷宗案录,细问江满见到李明宇取铃铛的细节。然后带着江满到顶松亭当场确认位置,他站在哪儿,李明宇在哪儿,哪里看到的正脸。

若是江满无法自圆其说,就将江满带回紫云楼。若是在现场江满所示确是合情合理,谢刚亲测无误,那就感谢江满机警,及时通报,使得太守大人和龙将军处置及时,抓住了军中蛀虫。

可谢刚和安若晨万没想到,到了衙门那处,江鸿青听得来意,却直道可惜,说昨日城河边的福灯台倒了,许多搭台的工匠与百姓落水,衙差们前去救援,江满不幸英勇殉职,被淹死了。

安若晨目瞪口呆,哪有这般巧的事。

第76章

谢刚细问此事。江鸿青一一述了。依中兰城年节的习俗,过年里需放福灯,祈福明年风调雨顺,身康体健,事事如意。所以太守干脆每年命人在城郊河边搭放灯台,沿江十里长台,挂满福灯,亮如白昼,台子搭有栅栏台阶,让百姓放灯时安全些。这安排,已有七年。

安若晨点头,身为中兰城居民,这事她知道。每年他们家于初一晚上也都会到放灯台那去赏灯放灯。

“今年的台子已经搭好了,昨日工匠去做收尾检查加固的工作,百姓也抢着去挂头盏灯。每逢这种时候都比较乱,太守大人便派了两队衙差去维持次序。怎料还是防不胜防,有人哄挤闹事,那台子还未加固好,一下倒了一片,有许多人落水。衙差们下河救人,百姓们都无事,有些受了惊吓与轻伤,但有两名衙差殉职。太守大人已命我们抚恤其家人,做好善后。”

谢刚看了安若晨一眼,问了另一名殉职衙差的情况。

那是个年方十八的少年,本地人,刚做衙差不久。与江满倒是不熟,两人不在一个组里。那少年水性其实不错,救了数人上来,但也许是体力消耗过大,最后自己没能上来,沉下去了。其他人赶紧去救,却是来不及。捞上来时已断了气。江满的情况也差不多如此。

主薄江鸿青说到此处轻叹一声,觉得甚是惋惜。“都是好儿郎。江满此前才立了大功,这次又如此英勇,不幸罹难,太守大人是要重重奖赏他的。”

安若晨去了趟河边,放灯台处还是颇热闹。许多工匠正在修整台子,加固安全。有人点起了蜡烛,烧起了纸钱,有人挂上了白色的福灯,上面写着江满和另一位衙差的名字及悼词,大家自发地在悼念称颂两位衙差。

安若晨仔细问了昨日意外发生的情形,又找了工匠问福灯台的状况。没有疑点,一切显得都是意外,合情合理,目击者众多。安若晨为死者难过,也为案子感到沮丧。

无奈的沉重重重压在她的心口。没办法证明江满死于谋害,也没办法证明江满之前做了伪证,尤其在他成为了英雄牺牲之后。李长史究竟是军中奸细还是一片赤胆忠心被人利用,全都没法证明了。

龙大今日回来得早些,用了晚饭后,听谢刚报了今日之事,于是去找安若晨。

安若晨没精打采在发呆,被龙大拎着出来溜弯去了。

安若晨散步也散得没精神,龙大走着走着折了根枝子给她。安若晨觉得将军甚是体贴,她正需要泄泄郁闷,随手抽了一下路边树丛,可一想这太过失态,在将军面前还是要保持住气质的,于是赶紧把树枝丢了,她可是端庄女子,切记切记。

龙大看得脸皮都要抽一抽,这什么意思!就这么丢了?!走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看到一枝子上开了小花,唯一一朵!折给她是让她抽打着玩然后丢一丢的吗?

龙大也不说话了,真没法跟她说什么。

两个人闷头走了好一会,走着走着走到了校场,安若晨问:“将军,可以坐一会儿吗?”她觉得累了。

龙大点点头,安若晨带着他往校场边的小山坡上一坐,看着校场。

“你喜欢这里?”龙大问。

安若晨点点头。

龙大犹豫了一会,问:“为何?”

要是她说因为跟宗将军在这儿吃肉喝酒颇欢喜,他就再不说话了。

“因为在这里将军教会我许多本事。”

龙大清了清嗓子,端正住脸色。

“以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做到的事,在这里都学会了。”安若晨没注意到龙大的表情,继续说,“可是很多我想做到的事,却做不到。”

龙大看着她。

安若晨低下头,拨着身下半枯的草。“将军,江满死了。”

“我知道。”

“线索又断了。而且他不是被杀死的,不是被灭口的,起码表面上看是这样。他死得壮烈光荣,根本挑不出毛病。”

“嗯。”

“这么多人死了,一个接着一个。而我们还没有抓到真正的幕后凶手。”安若晨情绪低落,“上回你虽是教导开解过我了,可我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我更果断些更有本事些,是不是就能抢在他们前面。如果当时我不要害怕军中奸细,找蒋将军直接去抓刘则……”

上回明明是宗泽清开解她的,不过龙大并不打算纠正这个。他道:“蒋松定会先把你审个清楚,然后派传令兵飞马报信予我,同时包围酒楼和刘府。这时候军中奸细已然将情况报予闵公子,娄志也会行动。你也许连闵公子这个名字都拿不到。”

龙大又道:“又也许是另外第三种情况。没发生的,就不会知道。你不能总用好的可能性来否定你已经取得的战果。也许是更糟呢,到那时你又会说,早知道我沉住气,不要这样做就好了。”他学着安若晨的语气。

确是如此。所以她才懊恼。安若晨叹气。想了想龙大最后的语气,又觉有些好笑。

“不过你说得对,有些事若是不及时做,日后确是恐怕自己后悔。”

安若晨看着他。

龙大清了清嗓子,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似乎又犹豫,闭上了嘴。然后又开口,他道:“我未与你说过吧,我很小的时候,就曾跟随父亲祖父驻守过边关,没上过战场,但在兵营里,在家里,总听他们说战场如何如何,杀敌卫国,豪气万丈。我心里觉得,练好武艺,杀人是很容易的事。十二岁那年,爹爹带我上了前线,让我长长见识。未开战,只是两军对峙,距离还颇远。当时气氛颇是紧张,我很害怕,我的马便躁动起来。你知道大军列阵,本很是严酷肃杀,一个小毛孩骑着马在一旁动来动去……”

安若晨“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龙大赧然笑道:“那仗没打起来,对方先撤了。回来后我爹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是马儿不好。”

安若晨忍不住大笑起来。

龙大笑着看她。然后他端正了脸色说:“其实京城里,许多官宦权贵家的子弟,早早便有订亲结亲的,我十六七岁时,便有人家来说亲,我爹说,这才多大年纪,未曾给国家立过功劳,何以成家。但上门来说亲事的人家还是不少的。再加上我认识的许多人都结了亲,我便觉得,这事不难。哪天得空了便娶上了。”

所以他现在究竟几房妻妾了?安若晨倒真是从来没想过将军的这些事。现在他忽然提起来,她觉得心慌得厉害。一会他说起家中妻妾如何如何,她得说些赞美之词吧。其实她这人挺会拍马屁的,赞美之词攒了不少,但现在怎么脑子发懵,空白一片,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然后安若晨听见自己问:“你马儿骑不好,后来呢?”

她立时被将军瞪了。

安若晨很心虚,这不是把将军自己岔开的话题再帮他岔回去嘛。

龙大瞪她半天,居然还真接下去说了。“后来我爹说马儿骑不好便是练得不够,让我练练去。坐在马上练长刀,但得控制马儿不许动。我被罚了三天。”

然后他继续瞪安若晨:“还想问什么?”

“那练好了吗?”安若晨也不知该怎么办,硬着头皮继续问。

“你说呢?”这不废话嘛。

安若晨缩了缩脖子:“那后来呢?”将军想说娶妻容易就说呗。她也觉得嫁人不难呢,得空了便能嫁了,只是她一直为国效力,未抽出空来。哼。对,一会她也这般说。

“再后来?”龙大瞪她,“十四那年,我上了战场杀敌,对阵东楚国。我以为我会怕,但其实脑子里空空,对方副将喝马持枪向我冲来,我一夹马肚迎了过去,我觉得那必是我会砍倒的第一个人,我知道他的名字,我会记住他。但未杀到他眼前,一个小兵却在旁边冲我马腹砍来,我根本没有想,挥刀过去,一刀砍掉了他的脑袋……”

安若晨吓得一缩。她正想着婚事呢,这边说砍脑袋,果然一直没抓着将军说话的路数。

“害怕了?”龙大问她。

安若晨点点头,又摇摇头。

龙大撇眉头,摸不清她是何意思。他道:“战场上杀敌,就是这样。数百数千人围战,若不一刀致命,尽快消灭对手,便是置自己于凶险。那日在赌坊,我也是情急之下……”

安若晨想起来了,龙大当时真的是一来就砍人脑袋。想到那个画面,她又缩了缩脖子。

龙大看她这般便有些烦躁起来:“所以当时让你先走,便是不想让你看到血腥杀戮,我并非残暴之人,不想你往坏处去想。这才让你上马的,没想到你这般废物。”

怪她咯?安若晨很无辜。她叫道:“那最后我也确实啥也没看到了,将军也算达成所愿。”

还犟嘴!龙大瞪她。

安若晨被瞪得委屈,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真是奇怪了,最近怎么总是跟将军说不到一块儿了呢。从前议事,一向是默契愉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