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恒哑口无言,明知对方捣鬼,却说不出半点错处来。

崔浩扬长而去,走到牢狱外,忍不住微笑起来,对自己的表现着实满意。这般一来,无论龙将军或是梁大人哪一方赢了,他都算没把事情办坏。安若晨说得一点都没错,梁大人不在城里实在是太重要,因为这表示,城里诸多官员,最大的就是他这太守了。为何要怕郑恒,那不过是个衙差罢了。惹了乱子,就收拾他。

崔浩心情舒畅,上任以来,这是第一次找着了做太守的感觉。

安若晨心情很是焦虑,宗泽清领了一队人,带着她快骑赶往十里坡。但是半途,他们遇着了过不了兵哨关卡的探子。

安若晨一推测出梁德浩的动向,就给宗泽清报信。让宗泽清火速让人赶往十里坡。让孙掌柜那帮潜于坊间的人手带着春晓演那一出,也是为了拖住郑恒的人。让他们以为她被困城中,就不会向前线报信,引起梁德浩的警觉。

安若晨夜里出城,比探子慢了小半日,她觉得再如何探子都会赶在她前方见到龙大。但没曾想,宗泽清派出的两拨人都没能过卡。

“盘查得特别严。基本不让人过去。就是寻常百姓说回家的,都不让走了,有生病求医的,也不行。打听了下,说这两日全部卡住,不让通行。百姓已经怨声载道。”

安若晨听得心一沉,这表示马上就要动手了吗?就这两天?所以严防所有人出入十里坡?

“宗将军?”

安若晨看向宗泽清。

宗泽清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这里的地形。“我们得爬山,翻过岗哨。”

“行。”安若晨毫不犹豫。爬刀山她都愿意。

“到了山顶放烟令示警,希望将军能看到。”

“我们还是分三拨。脚程快的先赶去。莫被我耽误了。”安若晨道。大家没异议。宗泽清补充道:“我们最后一组来放烟令。烟起之时,不止将军可能看到,其他梁德浩的兵将也可以看到。到时他们会封山搜捕。前面已经过去的,莫回头,尽速赶路。”

众人齐声相应,各自奔向前路。

安若晨的脚程果然是最慢的,要攀山越岭,马儿是骑不了啦,全靠两条腿。脚上起了泡,手被枝桠划伤,她一声不哼,半点不叫苦。宗泽清安慰她道:“莫埋怨自己,你的决定是对的。你得赶到将军身边,不然将军见不着你,那梁贼怎么都能把你当人质。不能眼见为实,怎么都会受制于人。”

安若晨点点头。她知道她的决定是对的,只是她拖累了队伍也确是事实。

山顶到了。宗泽清找了个空旷处,与众兵士架好四个巨大的柴堆,倒上了粉末。他与安若晨道:“准备好了,烟一起,也许麻烦就来了。”

安若晨看着那些柴堆,语气坚定:“点吧!”

第201章

烟令一出,消息送到。

但烟令并不是信,所以能传达的信息极有限。大萧军中,对烟令的意思是这般定的:一进二退三不动,四烟有诈要小心,五烟决别再不见。

战时,距离太远,旗令看不到,鼓声听不清,遇到突发状况时,来不及送信或是无法送信,军队之间就会用烟令向其他队伍确认自己的状态。一股烟,表示意外不构成威胁,他们会继续前进。两股烟,表示他们没办法,得撤退。三股烟,原地待命不动。四股烟,情报有误,大家小心。五股烟极少用到,那表示取胜无望,但他们会守战至最后一人,那是死士之军的死前诺言。让其他兵队了解战情,为他们争取撤退的时间。

龙大收到四股烟令消息的时候,梁德浩也收到了。

“是何处?”

“石屏山。那山险峻,无山路可行,山下大道,盘绕山前,二里一岗,不可通行。山后是绵江。烟令自山顶飘起,定不是我们的人。”尹铭答。

龙大帐内。

“是晨晨。她与泽清定是想过来,被卡住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要离开通城?情报有误,什么情报有误?

龙大看向沙盘。翻过石屏山,穿过铁蹄岭,就是十里坡。要冒险翻山,就是非来不可。大道上的岗哨这般严吗?连探子乔装成百姓也过不来?所以他们需要放烟令。

究竟是什么情报?龙大一时也想不到。他从马永念那处已经拿到细作名单,又查到了尹铭大军准备侵占东凌的路线和战策,可能在战场上进行的伏击和陷害他都做了预估,究竟是哪个地方有误?

梁德浩这头也在看沙盘,他想了半晌:“真妙啊,倒不像是在对付龙大一人了,得跟时间拼速度啊。慢一步就得前功尽弃了。”

“大人。”尹铭看着梁德浩,等着嘱咐。

“铁蹄岭都安排好了吧?”

“是的。”

“那就提前动手吧。只是计划得改改。”梁德浩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尹铭领命去了。

尹铭回到营中,带着三个副将去了龙大的营帐:“将军,接到了消息,石屏山那边的岗哨兵回来报,他们截获了疑似东凌国的细作,对方见得行迹败露,逃到了山上。有一队兵追上了山去。我原是想待他们抓到人后押到营中再报予将军,但刚刚见得山顶有烟令,四股烟,表示消息有诈,需得小心。”

龙大未动声色,问道:“依你看,是何消息有诈?”

“我细问了岗哨兵当时情形,觉得那些细作败露身份有些刻意,想来是故意要引开哨兵的注意,调虎离山,好让真正重要的人物借乱通行。”尹铭道:“将军,我于城中查到的线索正好都对应上了,他们绑着梁大人,在城中躲不久,先前没找着机会出城,如今将军和我都在十里坡,崔大人毕竟新官上任,未曾应付过这般复杂情形,那些细作定是趁机出了城,想将梁大人送到十里坡,绑于阵前要挟战果。”

龙大沉着脸喝:“你既是知道崔大人无甚经验,又查到了线索,为何不守在通城里继续追查,好将梁大人救出。”

尹铭伏身请罪:“末将知罪。之前的消息探得不仔细,末将是想着赶紧回来先与将军商议商议,未曾考虑周全。请将军允我再去追查。对方既是闯过了石屏山,算算时候,这一日工夫,该是能到铁蹄岭,他们过不得我们的营哨,只能在铁蹄岭绕道过境,也许会走水路,我这就带人沿路搜查,必将他们找出来。”

龙大久久不语。

尹铭高声呼道:“将军,请允我带队搜查,必要将梁大人救出。”

三名副将也跪地请命:“请将军下令,允我等带队搜查,将梁大人救出。”

龙大沉思半晌,道:“人定是要救的。所以,先将那哨兵叫来,待我问个仔细,切莫有所疏漏了。然后我们再行商议搜查之事。”

这话没什么漏洞,尹铭赶紧把帐外候令的哨兵叫了进来。

哨兵报了自己的姓名职务,值守岗哨位置,然后细说当时情形。那时候人流颇多,排着队过岗检查。他注意到有两个庄稼汉子运了一车饲料干草,看起来颇重。他招手让他们过来,想着先检查他们,让他们俩先过去。但这两人不动。这时候正在接受检查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身上掉下一把匕首,匕首上刻着东凌文字。

哨兵看到,忙喝问。结果那些人竟动起手来,转身就往山上方向跑。他们一行五人,拿出了隐藏的兵器,将哨兵打伤了。于是哨兵结队追逐上去,现场一阵混乱,许多人尖叫跑散。待他回过神来,发现那辆马车不见了。他当时也未在意,赶紧回来向尹将军报信。

但石屏山上竟然传来烟令,他这才联想到那辆装满干草的马车。

龙大问:“后头的岗哨可曾有消息截到那辆可疑马车。”

尹铭摇头:“没有。前头岗哨查过了,后头会不太在意。且在见到烟令之前,这头也未在意那马车,只关注那逃窜的五人了。他们既是有策略,定然想好了后头过岗哨的办法。算一算时候,一日时间追到山顶,一日时间也能绕路到铁蹄岭了。”

一副将摆出一张地图,尹铭在地图指着地势分析,他建议即刻派兵包围铁蹄岭,截山后水路,查岭中洞窟,堵住到十里坡的必经之路,然后沿东路一直盘查到大道上。

想得仔细又周到,这也没什么漏洞。龙大道:“此时不宜大举搜查,铁蹄岭地势复杂,极易藏人,若他们察觉到了动静,反而不好找了。再者,若是惹急了他们,伤了梁大人就不好了。”

尹铭问:“那将军说,如何办?”

“先行派人围堵包抄,安静的,悄悄的,待到了夜里,潜伏进去。”

“暗夜里可不好搜人。举着火把太显眼,这更容易让他们察觉。”这样不是多给了龙大一个晚上时间准备?

“所以先潜伏进去,莫要火把灯笼的。待天一亮,各处兵将一起搜查,他们措手不及,也无处可逃。”

龙大看着尹铭的眼睛,两人的目光中都透着“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的眼神。

“好,那便以日出为信号。”尹铭道:“这般也省得呼喝惊扰了他们。”

“可以。”龙大道:“梁大人安危事关重大,我亲自领兵搜山。”

大家商议了一番,安排好了人手队伍,定好行动细节,各自安排去了。

通城里,崔浩紧张地等待着各方的消息。但是哪一方都没消息。中兰城那头南秦皇帝怎么样了?没人告诉他。石灵崖鲁升在做什么呢?没人告诉他。前线东凌战事如何了?没有消息回来。安若晨到哪儿了呢,现在在做什么?这个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崔浩告诫自己要耐心。他把所有的事从头理了一遍,细细琢磨哪一方赢了自己该怎么办。甚至想过要不要狠一狠心将郑恒杀了,这般若是梁德浩胜出归来,就没人告他的状了。但终究是胆子小,又想不到什么合理的借口,没敢动。

直到这日,一衙差飞奔来报:“大人,有圣旨,快接旨。”

崔浩吓得赶紧整了整衣冠,飞快小跑了出去。

衙门堂厅里,一位一身华服,气宇轩昂的青年站在正中,身旁站了位公公模样的人,手里拿着锦黄圣旨。二人身边两排锦衣护卫,个个精神抖擞威风凛凛,身后还站着数位官员,神情肃穆,站姿里都透着对这青年的敬畏。

一众人身上难掩远途赶路的风尘仆仆,但威仪压人。崔浩顿觉腿软。

“来者可是崔浩?”那位公公尖着嗓子问。

“臣崔浩。”

那公公确认了身份,开始念旨了。崔浩认真听着,生怕错漏一个字。听完了,明白了。三皇子殿下被封为沂王,代皇上亲查边境乱局。

“梁德浩与龙腾,这二人在何处?”沂王问。

崔浩赶紧做答。他知道,无论这二人在十里坡如何,沂王来了,胜负已定。

崔浩后怕得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啊幸好,他没有站错边。难怪安若晨自信满满,说什么她的筹码远比他能想像得还多。

安若晨伏在宗泽清背上,十个兵士护在四周,分散阵形朝着山下奔去。她的腿脚实在抬不动了,又困又累,但后有追兵,前有凶险,实在顾不得男女有别,办要事正经。宗泽清背着她,跑得飞快。

“天亮之时,我们能到铁蹄岭。到时在村子找马,绕一圈去十里坡。”宗泽清道。

安若晨困得半眯了眼,但实在也睡不了,脑袋还是清醒的,应道:“宗将军,你觉不觉得,我们逃得太顺利了?”

“有吗?”

“山下的哨兵集结队伍,梁大人看到烟令后察觉不对赶紧派骑兵增援,若是这个阵势,怎么都该火光遍山,满是火把和灯笼光影才对呀。山脚下,应该早围了一大圈了。大道上,也该看到火光。”安若晨在秀山可是在夜里被围剿过,现在这场面只有零星火把,比秀山都不如,哪里像兵将搜山的场景。

宗泽清脚下一顿。“你说得对。”

“就好像,有意放我们去铁蹄岭一般。”安若晨道。

宗泽清吹了个口哨,四周兵士迅速围了过来。宗泽清道:“是这般没错,铁蹄岭可能会有埋伏,我们得小心行事。”

一顿嘱咐商议,再行上路。

天蒙蒙亮了,宗泽清他们站在了铁蹄岭的外围山坡上。要绕过这山岭到十里坡,会是个大冒险。他们在等消息,不一会,两个兵士探子过来,说在附近村子找到了马。村子里没异样,可以进村。另一人潜过来,说找到了前头两拨先入岭的探子留下的暗号。似乎确实有麻烦,暗号警告岭中有危险。

宗泽清决定,先进村子偷马,休息一会。让探子进岭先行查探一番再行决定。

大家正往村子方向退,忽见岭中高地升起三股浓烟。

烟令。

三股烟表示原地留守。

安若晨惊讶:“这是让我们呆着别动?”

“不是。这表示他们在那里。”宗泽清道。

“他们是谁?”将军,还是梁德浩。“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谁放的烟?

宗泽清答不出,这真奇怪啊。但无论如何,这铁蹄岭不能随便进。

龙大身边的偏将指着浓烟对他道:“将军,有烟。”

龙大嘱咐道:“命人速找个地方再烧两股烟。”话刚说完,听到远处尹铭的声音在大叫:“龙将军,快来!”

龙大策马过去,一路小心观察,那是一片密林,是藏人的好地方。龙大抬了抬手,身后骑兵迅速分了两边。龙大看了周围一眼,下了马,走进了那树林。

一直走到树林中间,见到了梁德浩。

龙大面无表情,冷静站住了。

梁德浩对他道:“龙将军,我们终于见面了。”

尹铭站在梁德浩身边,一抬手,周围呼啦啦冒出来一群兵将,将树林围成了一圈。

龙大的兵将在圈外,龙大没施令,他们没有动。

再外围,更多的兵将包抄了过来,将龙大的人马围住了。

宗泽清带着安若晨和众人,找了个高处藏身兼观察。不一会,竟然又看到两股烟。

一探子小声问:“现在这算两股还是五股啊?”

“都是让我们快走的意思。”宗泽清答。

两股表示退,五股表示我拼死挡着你们退。

安若晨再无疲态,她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起码我们现在知道了,他们两边人马都在!”

树林里,两边人马正对峙着。

“龙腾!”梁德浩道:“我受困之时,已然查明,是你通敌卖国,意图谋反,如今我逃出虎口,率军剿杀于你,你可服气?”

“我立时跪地求饶,写上认罪降书,就不该剿杀了吧?”龙大应着。

尹铭与龙大不算熟,听得这话顿时一愣,相当意外。

梁德浩皱眉:“你小时说话便淘气,做了大将军还是如此。”

“梁大人突然怀旧让我也颇是伤感。”龙大再应着,当然表情没半点伤感模样。

尹铭看了看梁德浩,再看一眼龙大,喝道:“龙腾,你意图谋反,该当死罪。如今莫要嚣张,你只有一千兵。”而且还未都带在身边。

“我当年单骑破万军的时候,你正在辽城吃败仗呢,小子。”龙大斜了尹铭一眼,“轮到你说话吗?有本事,单独一战!”

“莫受他挑衅。”尹铭正待发怒,被梁德浩喝住了。

“是啊,要听大人的话。”龙大微笑。

铁蹄岭外,安若晨对宗泽清道:“我不走,我来这儿就是要救将军的。你教我该如何办?”

宗泽清自然也不想走,不大杀一场怎么对得起自己虎威将军的名号。安若晨这般说,他简直太满意了。宗泽清开始下令,让两个探子先去探路,按着暗号找一找。若是先前的探子入了岭,发现不对劲,该会还在打探。摸清情况,给他们引路。另三人去村里拉马,冲锋陷阵没马不行。再嘱咐两人,入林找旗兵,若真是开战,先灭掉旗令。再有一人上树,远眺敌情,及时小旗传令。

大家各自散开。

宗泽清对安若晨道:“你跟着我。”又对剩下的五个人道:“记住,护着夫人的安危。”

安若晨问宗泽清:“将军有多少人马?”

“一千兵。”

安若晨咬紧牙关,跟着宗泽清伏低身子奔向铁蹄岭。

第202章

树林里,梁德浩与龙大道:“我当唤你一声贤侄,但你确是让我太失望。为国为民,我只好对不起你祖父与父亲了。”言罢,他举起了手。围着他们这一圈的兵士忙举弓箭,对准了龙大。

龙大也举拳抬手,他的骑兵反手从背上拉过弓箭,对准了梁德浩和尹铭。龙大道:“大人难道不想死得明白?”

尹铭忍不住又喝:“究竟是谁死得明白?”

龙大不理他,继续道:“梁大人的破绽露得太早,这么长的时间,大人难道会以为,我完全没做事吗?”

“你做了什么?”梁德浩问。

“大人多长时间没收到京城的消息了?皇上可有给你圣旨?你那些一条船上的同僚,有没有给你递消息?”

没有。确实挺长时间了。但没消息就表示没事,梁德浩很忙,自然不打算认为这是应当停手的提示。

“大人多长时间没有收到鲁大人的消息了?他在石灵崖还好吗?”

没收到。但这是因为他“被劫”离开了通城,消息自然是会滞后的。

“大人你瞧,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若是不问清楚。我怕是你杀了我之后,没法交代,应对不了呢。前头那数年全都白费功夫,我要是你,我也会不服的。”

梁德浩想了想,道:“安若晨在我手上。”

“是有可能快在你手上吧?”龙大摇头,“那四股烟令,是她点的。你们封了路,她没法报信,却固执想到我身边来,为什么?我猜就是因为这个。你张嘴一来,说她在你手上,我是信还是不信?没见着人,我是不能信的,但又会有所忌惮。她觉得,让我看到她,我就能放心了。你点了三股烟令,就是想引她过来是不是?”

梁德浩道:“将军把夫人教导得好呀,都会烟令了。你没猜错,她确是被引来了。你的那两股烟令,点晚了。”

“大人糊涂了,我家夫人没这般傻。她的聪慧你根本想不到。她这般的姑娘,再不会有了。我总说遇上她的时机不对,对她心生欢喜的时机不对,但我不能错过了。我知道,错过了,就再没有了。要将她娶到手,也是颇不容易的。我也是费尽心思,鼓足了勇气才办到。我揭起她盖头她对我笑时,我心中欢喜无法言喻。如获至宝,此生无憾。”

尹铭按捺住鸡皮疙瘩,看了一眼梁德浩,真的需要听龙大说这些恶心话吗?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分明在拖延时间。可是梁德浩显然另有计较,他不动声色,面无表情的听龙大说完,问道:“龙将军在等什么?你拖延了一晚,又能如何?”

“总归是一线生机。这个也是我家晨晨教导我的,莫放弃,直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弃。她这个人呀,让我说什么好。那山这般险峻,她居然上去了。她想告诉我情报有误,我没想出来她指的什么。直到尹将军过来说细作要将梁大人运到十里坡,我就明白了。晨晨想告诉我,你不在城里,你在十里坡。”

“我被东凌使节劫持出城,自然不在城里了。”

龙大笑了笑:“你在何处,对整个局面会有大影响。尹将军压制不了我,你却是可以的。你既是演了场被劫持的戏,就得再有一场被解救的戏。在其他地方解救出来均不行,因为离我太远,离得远,怕制不住我,你需得突然被救出,让我措手不及,当面诬我罪名,马上号令军将斩杀于我,这才稳妥。我猜若是我夫人没有放那四股烟令,我没有防备,接下来应该就是尹将军说有人闯了岗哨,他带兵去搜查,然后意外地找到了你,将你救出。你到了军营,将方才那番话再说一遍,指责我通敌卖国,就地斩杀。军营之中,我根本无处可逃,只得束手等死。就算发生了不可能的意外,我侥幸逃出,也只能往这铁蹄岭方向,而你们在此肯定也布了伏兵等着我。届时更是笃定了我的叛国之罪。只是这个节骨眼上,我夫人放了烟令,你们需得将烟令说成是自己放的,不然我洞悉烟令的意思,便会理直气壮名正言顺地亲自到石屏山接她。这般一来,事情便有了意外,不可控了。”

“确是怕你会跑,或是找着什么新借口回城煽动别的。把烟令说成是我们自己人放的,你是没办法找借口,但你要亲自领兵搜山,防着被谋害于军营之中,也算是反应颇快。可惜你就算到了山中,又能往哪里逃?多拖一晚,又能如何?”梁德浩道:“你其实是个难得的将才,我也舍不得断你性命。但可惜,你未站在我这一边。”

“大人是如何断定我不会站在大人这边?”

尹铭插话:“大人,莫要中他诡计。”啰里八嗦扯这些闲话作甚?直接杀了事情就了啦,收兵回营。

“大人比你清楚形势的严峻,他若是不搞清楚,不知道有何后患,杀了我后又如何应付?”龙大语带叹息,对尹铭道:“我说,高人对弈,在认真谈判衡量对策,你这样的就莫插嘴吧。”

尹铭气得七窍生烟,他这样的,是怎样的?!这藐视的口吻,是有多看他不起!尹铭费尽了力气才压制住自己拔剑冲向龙大的冲动。“大人!”他看向梁德浩,只求梁德浩一声令下,他定要让龙大血溅三尺,脑袋落地!

可惜梁德浩没理他。梁德浩看着龙大,思索着,然后问:“你又是如何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