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宁咬了咬牙,跟他说?

喜欢你这句话哪能那么随便就说出口的!

他也提过自己不是同性恋,甚至教训自己不要改变性向喜欢上男人,那样以兄长的身份照顾自己关心自己的人,怎么可能对他说得出“我是喜欢你的,我喜欢你抱我亲我,我变成你厌恶的同性恋了!”

说得出口么…

说出来又能怎样?

他听到之后那种嫌恶的眼光,自己无力承受。那种龌龊的想法,埋在心里自己难受就好,不需要让他也一起心烦。

“你不打算跟我交流?”周放似乎忍耐到了极限,咬牙切齿道。

“周放,你醉了,去睡吧。”端木宁淡淡地扔下一句话,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周放愣在原地,良久之后,才翘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

“很好。”

转身离开的时候,感觉自己眼前有些晕眩。

老母鸡习惯了把它遮盖在翅膀底下保护起来,居然忘了,雏鸟长大了,会自己飞走。

那个翅膀反而成了它的束缚。

而老母鸡却以为它会一直安心地待着,以为它会乖乖的听自己的话。

心安理得地守护着它,却被它讨厌,那双大翅膀把外面的世界遮住了。

“端木宁,你跟你父亲走吧。”

走到门口的时候,轻轻说着,只觉得心脏蔓延开一片疼痛。

“你说什么?”端木宁震惊地抓紧了床单,拔高的声音有些颤抖。

周放却只是长长地吐了口气。

“走吧,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

说着,便重重地关上了门。

第22章 文学大奖赛 下

是不是因为没有把自己的心意说出口,所以造成了他的误会?

怎么可能是因为长大了,管不了呢?

自己就是到长大了,心里依旧是喜欢他尊敬他的,一点也不会厌恶,更不可能嫌弃。

可那种喜欢,叫人怎么说出口?

如果自己是女生,可以厚脸皮地说,周放,你说过娶我做压寨夫人,要兑现啊,我喜欢你。

或者,如果周放是女生,自己也可以抱着他说,我喜欢你,日久生情了。

可现在,两人是同性的前提下,在他明确申明不要因为相处太久而改变性向之后,自己怎么可能坦然地跟他说,我喜欢上你这个男的了呢?

端木宁有些悲哀地想着。

自己就是一个人生活,也不会跟着那个陌生的男人走。

对自己来说,那个男人就像是噩梦,见到他,会想起妈妈,想起以前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的冷淡却寂寞的妈妈,想起哪怕是去世了也给自己留了一大笔存款的妈妈,想起墓地里那一块冰冷的,很少有人会去祭拜的孤坟。

要跟周放说吗?告诉他自己不愿意跟父亲走,哪怕他不想跟自己一起生活了,已经十五岁的端木宁,会做饭会打扫,会好好照顾好自己。

让他不要逼自己去父亲那边。

犹豫半晌,这才起身,看到书房有一丝微弱的灯光,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里没有人。

手机被自己调成了静音,今晚周放连续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自己没有接到,所以他很生气吧?

不如给他道个歉,然后好好说清楚,自己想要独立生活的事。

没料推开门的周放,手里却拉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端木宁。”冷淡的语气。

“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手里的箱子,颤声问:“你…在帮我收拾行李吗?”

“对啊,你父亲过几天会来接你。”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想把我送走,是不是!” 看着他“体贴”地为自己收拾好的行李,有些难过地攥紧了手指。

周放沉默片刻,低声道:“再不送你走,我怕我会一时冲动,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什么意思?”又冲动了来揍人屁股吗?

“小宁,等你长大了,你会明白,跟我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你对我产生的依赖,只因为你太孤单无助,而我恰好在这个时候把你带过来一起生活,仅此而已。”周放声音低低的,像是有什么沉闷的心事。顿了顿,继续说:“不像我,我能分辨自己的感情,可你不能,我不想让你因为我的疏忽而…”

“而变成同性恋,是吗?”端木宁神色一黯,扯开嘴角轻轻笑了笑:“谢谢你为我考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分寸。”

“那就好,跟你父亲走后…好好生活,记得听他的话。”

周放轻轻把箱子放在了原地,转身离开。

端木宁站在原地发愣,想起自己搬来他这里的那一天,周放一手拉着箱子一手推着车的情节,想起他不甚宽阔却挺直的背影,想起他那句“以后就跟我过吧,我来照顾你”的保证。

是他把自己接过来的。

现在,多好,又是他亲手要把自己送走。

时间过得真快,跟他在一起已经半年了。

这半年,无疑是自己从小到大,情绪波动最大的半年。

失去母亲的悲伤痛苦。

陌生父亲出现的茫然无助。

更多的是跟周放在一起的快乐,每一天都刻在了记忆里。

喜欢他的那种心情,并不美好反而像种折磨的初恋心情,第一次抱着他时的满足,第一次亲吻时的战栗…

如今,这一切都要画上句号了吗?

笑起来的时候,轻轻扯了扯嘴角,似乎连心脏都被狠狠撕扯着,实实在在地疼痛着。

终于,事情还是朝着自己最害怕的方向发展起来。

回头看了看,周放的卧室里透出的淡淡灯光,突然熄灭了,眼前一阵黑暗。

端木宁拉起了地上的箱子。

走出院子的时候,已近十一点,街上行人寥寥,一排排整齐的路灯让小城市染上淡淡的暖黄色。

看着自己在路灯下拉长的背影,身边没了另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拉着箱子走在街上的时候,只觉得寒风刺骨的冰冷。

穿的是他送的衣服。

从内裤到毛衣,再到厚厚的棉外套,他亲手挑的一套白色衣服,就过年的时候穿了两天,然后便宝贝似得珍藏起来,舍不得穿。

现在穿着它回家,心里稍微暖和一些,又觉得这样执着的自己实在傻得可笑。

另一只手里攥着他送的那本书。

第一本被印刷出来的作品,自己最宝贝的礼物,虽然封面被他弄的有些不伦不类。

可还是想带在身边。

从家里带到他那里,再带回来,只用了半年。

眼前那个大大的屋子。

以前是三个人,总是冷冷淡淡的妈妈,还有一直把自己当孙子一样关心照顾的,年迈的管家钟叔。

两位自己心里最亲的人,在同一天,突然离开了。

现在又回到这里,虽然没有事发当初的震惊和痛苦,可心里隐隐的悲哀和难过,在见到熟悉的院落之后,变得更加鲜明起来。

开了灯,一步步走上台阶,清晰的回声让人害怕。

像是恐怖片拍摄现场一样空旷又黑暗的屋子,把全部灯都打开来,还是觉得有些阴冷的感觉。

开了空调,电热毯,抱紧身体缩在床上。

对自己说:端木宁,要坚强起来,以后就这样一个人生活吧,不要…让周放瞧不起。

这样想着,鼓起勇气关了灯,闭上眼睛,直到深夜的时候才渐渐有了睡意。

次日清晨,7点就醒来的周放,有些无聊地在屋子里转。

看到端木宁的卧室空空荡荡,厨房里也不见了他忙碌的身影,心里竟也空落起来。

昨晚虽然醉了,可做了什么还是很清楚。

把他赶走,自己心里也很难受,没有办法告诉他,自己其实喜欢上他了,甚至自私地想把他藏在翅膀底下,让他死心塌地跟着自己。

可那样太残忍,他还是个孩子,没办法分辨一些事情。

如果因为自己的自私,甚至因为冲动而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长大之后,端木宁会恨自己吧。

毕竟,现在还没有任何经济基础的自己,和心智不完全成熟的孩子端木宁之间,谈感情的事,太早了,也太伤人。

骑着车子往学校赶,路过端木宁家门口的时候,看到端木宁穿着厚厚的大衣从门里出来。

反射般地挥手打招呼,却在端木宁冷淡的目光下收了回去。

正尴尬间,林微载着温婷路过,回头笑着问:“你们还不走啊,迟到了。”

周放扔给他一个多管闲事的眼神,回头见端木宁把手塞在口袋里,沉默着。

“要不要我载你过去?”周放问。

端木宁摇了摇头。

周放心中一沉,脸上依旧是招牌笑容:“那我先走了,你一个人走过去?”

端木宁点了点头,在周放刚要骑车的时候,突然开口道:“你放心,我一个人也会生活地很好。”

周放沉默片刻,轻声叹道:“小宁,我们不讨论这个,快迟到了,先上车。”

“没关系,以前没有你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走过去的,又不远。”说着,便迈步往前走去。

周放愣在原地,直到端木宁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这才轻轻叹了口气,骑车往前走。

周放始终没办法放心端木宁在那个大大的院子里独自生活。

自己又没有理由,或者说不敢,再把他留在身边了。

于是再次拨通了他父亲的手机,让他尽快给儿子一个好的安排。

跟他父亲见面谈话的时候,周放提了好多要求,比如,不要逼他做任何事,因为他个性太倔强;要记得他喜欢吃清蒸的东西,不喜欢油腻、麻辣等口味重的食物;他怕冷,一定要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要经常关心他,哪怕他不跟你说话,他也会因为感受到你的关心而开心起来。

跟他父亲一起来的,还有个男人,看上去二十多岁,很年轻。

可是比起那个垂着头沉默的父亲相比,那个人反而更显成熟稳重。

“小宁是他的儿子,他当然会尽全力照顾好的。”男人淡淡开口,并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他妈妈生前寄来的信,还有亲子鉴定的证书,你若怀疑我们的身份,可以仔细看看。”

周放接过来,看了眼端木清在生前寄过去的信。

并不秀气反而很端庄的字迹,简简单单写了一页纸。

大意就是“当初被人算计生下儿子,因为我们两家生意上的过节,不想让孩子卷进去,我跟他再婚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他说会把孩子当亲生的一样看待,于是便没有告诉你。孩子叫端木宁,长得很可爱,如果你想,我会在他16岁的时候安排你们见面。”

没料端木宁还没到16岁,她却先去世了。

周放有些疑惑,“他妈妈再婚,那小宁应该有继父才对,怎么没听说过?”

一直垂着头的男人,终于抬起头来,讪讪地答道:“那个人是清儿一直喜欢的学长,他们结婚之后,过了几年他就因病去世了,清儿怕小宁难过,就骗他说,他爸爸远走他乡。”

周放愣了愣,心中不禁对端木清生出些许佩服,一个孤单的女人,独自带着孩子过了这么多年,却没有半句怨言,还能赚那么多钱,买下大院子不说,给端木宁留下的存款也足够他活到成家立业,她真的很辛苦,也很爱这个儿子,虽然她总是很淡漠的样子,也很少表现出来对儿子的关心和在乎。

相比而言,这个什么都不知情的老爹,真的很想让人揍他一拳。

可看他低着头内疚自责的可怜样,周放又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放心,我会的。还有,谢谢你,这段时间多亏有你照顾,小宁才那么快从他妈妈去世的阴影中解脱出来,真的很感谢你,周放。”男人道谢的时候,真诚的目光直直注视着对方,让周放觉得脊背起了层寒毛。

“呵,不客气了,要不是我得毕业去外地上大学,我可不会把他交给你这样失职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