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彼时姚莫婉与夜鸿弈出使南的时候,曾帮了南主段士明一个大忙,所以这次段士明在看到姚莫婉送过去的信物时答应出兵大楚,在临越郡县周旋十日,也是为了还彼时的人情罢了,至于交情,倒没那么深。

“车帘撩下,别把鬼吓着!”夜君清表面镇定,可心已经凌乱了。

“大白天的哪有鬼啊?”汀月极不识趣的问了一句,换来夜君清大大的白眼。

自皇城到莽原差不多一个月的行程,这一个月里大概经过了十个郡县,每到一个郡县,姚莫婉都会装病躺在榻上,由李准号脉诊治,目的是做给那些郡县的地方官看。因为姚莫婉相信,就算夜鸿弈没有跟来,他也一定会时刻关注自己的状况,而他又很难相信夜君清,所以这些郡县的官员便成了他的眼睛。

此刻,姚莫婉正躺在济州行馆的床榻上,脸色青紫,双目紧闭,手臂不时痉挛抖动。待李御医为其号完脉,济州郡守吴自在弓腰走了过来。

“敢问御医大人,皇后娘娘的病情如何了?”吴自在小声开口,眼睛不时瞥向床榻上的姚莫婉。

“郡守放心,皇后娘娘暂无大碍。”李御医收起药箱,恭敬回应。是以吴自在的官衔要比李准大两品,只是李准乃御医院的御医,在天子脚下办事,所以吴自在自然是要巴结些。

待吴自在离开,姚莫婉这才缓了口气从榻上坐起来。

“娘娘,您怎么起来了?”见姚莫婉起身,李准登时走到门口,在看到守在外面的汀月时,方才将心放在肚子里。

“李准啊,谨慎是对的,可太过谨慎就难免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了。”姚莫婉抻了抻藕臂,继而走下床榻。

“微臣犯的可是欺君死罪,若不谨慎,随时有可能人头落地的。”李准谦卑走到姚莫婉身侧,将药箱背在背上。

“坐下,陪本宫喝杯茶。”见李准欲走,姚莫婉刻意将其留了下来,以前是威逼,现在该利诱了。

“这......微臣不敢,皇后娘娘有事尽管吩咐。”李准并未落座,却也不敢转身就走,对于姚莫婉,李准无法心存恨意,可埋怨却是少不了的,如果不是以全家老小的性命要挟,他也不敢谎称什么假寐之症,什么莽原幽泉!至于那本医书,更是子虚乌有,直到现在李准还在后怕,若当日皇上命他回府去取,他还真不知道该拿什么跟皇上解释。

“你是在怪本宫?”姚莫婉开门见山。

“微臣不敢......”李准当即撩下药箱,跪在姚莫婉面前,诚惶诚恐回应。彼时亲眼看到姚莫婉头脑清晰,耳聪目明的时候,李准便知道,姚莫婉绝非凡人,得罪不起。

“你放心好了,本宫既然敢让你那么编排,自然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那本记载假寐的医520小说房里了。”姚莫婉心知李准担忧之事,索性直言。

“多谢娘娘......”李准惊讶之余,越发觉得眼前女子睿智深沉,非池中之物。

“御医院三十几位御医里,本宫偏偏选中你,你可知道为什么?”姚莫婉垂眸看向李准,心底多少有些酸涩。彼时怀有仲儿,整个御医院里就只有眼前的李准对自己尽心尽力,每每送入长乐宫的安胎药,都是他亲手熬制,从不假手于人,自己死后,也只有这个李准,曾在暗中为自己烧纸祈福。

如此可见,此人不仅心思细腻,而且心的善良。要在皇宫里找出这么一个心的善良的人可不容易。若要用人不疑,选人便要加倍仔细了。

“微臣不知。”李准的确不明白,他自认在御医院内,比自己医术高的,大有人在。

“因为你长的最顺眼!”姚莫婉浅笑着走到李准面前,双手将其搀起,打趣开口。李准不敢推辞,只得依着姚莫婉的手起身,不过在看到姚莫婉青紫脸上那抹笑容时,差点儿昏厥过去。

“你放心,但凡跟着本宫的人,本宫必不会亏待他们,你也不例外,由现在开始,你一家老小的安危和富贵,都包在本宫身上了,这里是一千两黄金,你且拿去,本宫现在便许你御医院院首一职,待回皇宫即刻兑现。”姚莫婉将早就准备好的银票递到李准手里,脸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肃穆威严。

李准即便再清廉,可看到手中一千两黄金的银票时,也觉得浑身发颤,心跳加速,以他现在的俸禄,就算干上一百年,也不见得会有这么多钱。

且说李准离开房间时,忽然拉住汀月,

“你觉得本御医长相如何?”李准回想姚莫婉的话,心里升出一丝暖意,

“李御医,您是在跟汀月开玩笑吗?花甲之年再配一脸的络腮胡......汀月觉得您还是回去照照镜子比较好。”汀月一本正经看向李准,登时将李准刚刚升起的自信心打入万丈深渊。

初入莽原,姚莫婉便迫不及待的服食了解药,原本青紫的脸色顿时###红润,如剥了皮的鸡蛋,光华洁净,美貌如初。

“这解药是不是吃的快了点儿?莽原也有皇上的眼线。”夜君清目光紧锁着姚莫婉,心底渐渐生出一抹异样的情愫,若有似无。

“有奔雷在,你觉得皇上的眼线能做什么?”早在奔雷入莽原之初,便暗中收买了夜鸿弈在莽原的所有眼线,所以就算莽原的‘旌姚号’和‘千陌号’打的不可开交,夜鸿弈接到的密函上,也都只写着一切正常四个字。

马车沿街而行,喧哗吵闹声不绝于耳,姚莫婉轻撩车帘,一种久违的感觉涌入心田,如今物是人非,莽原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不时可见各色人种在身边穿梭,有大楚人,蜀国人,齐人,楼兰女子也时有出现,还有西域,南的商旅也把生意做到这里。

早在姚莫婉离开皇宫之时,便将车夫换成了奔雷派过来的人,此刻,喧嚣声渐渐消失,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姚莫婉任由汀月将白纱系在自己的发髻上,遮住半张脸,方才走出车厢,夜君清犹豫了一下,随后拽住姚莫婉。

“本王用不用罩上什么啊?”夜君清不知姚莫婉的计划,生怕坏了她的事儿,遂狐疑问道。

“王爷就算化成灰,能认出来的人,也是会认出来的。奔雷,你说对不对啊?”姚莫婉眉眼弯弯,戏谑开口。此刻,奔雷正站在车厢边,双目有神的看向夜君清,脸上难掩兴奋之情。

第266章 王爷化成灰

“是!是!王爷化成灰,奔雷也能认出来!王爷,你让奔雷好想啊!”见奔雷眼里有泪,夜君清虽恼他另投他主,却也没再给他脸色看,只微微点头,走下马车。

“本王好端端的,干嘛要化成灰要你认。”夜君清悻悻开口,瞪了眼姚莫婉。

奔雷也不管夜君清的不冷不热,当下吩咐家丁拉起早就准备好的长幅,只见上面写着‘肃亲王艳绝天下,风华无双!越皇后千秋万代,威武雄壮!’,紧接着两侧的女仆倏的扬起花瓣,漫天花舞,暗音浮动,此间风光,煞是唯美。

这下可把夜君清惹毛了,只见夜君清一边用手扫着肩上头顶的花瓣,一边指着奔雷的鼻子狠狠训斥。

“谁要艳绝天下!谁要风华无双!岂有此理,拖下去乱棍打死!”奔雷闻声,登时扭头,脸上肌肉顿时僵硬,心底无限怨念,没文化真可怕啊,名头弄反了......

隆重的欢迎仪式结束后,姚莫婉与夜君清先后走进了眼前这座富丽堂皇的府邸。事实上,这座府邸是姚莫婉早年在莽原设立商铺时建造的,后来又由奔雷经手修葺,现下已是整个莽原最豪华的宅院,因一直未曾移主,所以仍叫姚府。

正厅内,姚莫婉与夜君清坐好之后,奔雷即刻命人上茶,茶叶自然也是最好的。

“幽泉准备的怎么样了?”姚莫婉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茶香浓郁,唇齿留香。既然是奔着幽泉来的,总得做做样子才行啊。

“回禀主人,奔雷在接到主人密令后便将整个凤凰山买了下来,主人只管享用,绝不会有人打扰。”奔雷拱手回禀之时,风雨雷电已然抱着各自管辖的帐本站到了姚莫婉面前。

“你们辛苦了。”看着眼前四人,姚莫婉诚心感激。

“我等身为隐卫,自当为主人奔波效力。”风雨雷电如今也都有了自己对外的名字,分别是风麟,雨儿,雷霆,电闪。三人中,唯独雨儿是女子,不过若论武功,也是雨儿最高。

“汀月,把帐本送进房里。”姚莫婉微微点头,就在汀月接过帐本之时,门外管家田伯突然小跑着进来,将手中之物递到奔雷手里。

“少爷,刚刚有个孩童将这张信笺搁在门口了。”田伯花甲年纪,胡须白了一大把,不过精神矍铄,声如洪钟,一见便知是练家子,能让奔雷选中的人,该不会差。

奔雷接过信笺,神色骤凛,当下走到姚莫婉身边,将信笺奉上。姚莫婉挑眉接过信笺,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姚大当家亲收’的字样。

“主人,这是‘千陌号’开门掌柜百里皓然的笔迹,您才一到莽原,他们便送上信笺,莫不是他们已经猜到您的身份了?”奔雷忧心看向姚莫婉,剑眉拧成川字。

“本宫既然决定来,便没想隐藏身份,不过他们也未必是查出了什么,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姚莫婉漫不经心的拆开信笺,随手自里面抽出的,竟是一张地契。

“这......这是凤凰山的地契?不可能啊!属下已经买下凤凰山了,地契在属下手里啊!”奔雷双目陡睁,不可思议质疑。

“去把你手里的地契拿出来。”姚莫婉搁下信笺,仔细打量手中地契,并未看到疏漏之处。奔雷自不含糊,转身命田伯去拿地契。

一侧,夜君清根本插不上半句话,他甚至不知道姚莫婉说的是什么,无奈之下,夜君清缓身而起,默默走出正厅。

姚莫婉余光瞄在夜君清身上,眼底闪过一丝不舍,奔雷正欲开口,却被姚莫婉拦了下来,见姚莫婉摇头,奔雷虽有些不忍,却始终没有追上去。

待田伯拿来地契,姚莫婉将两张地契分别卷在玉石上,再摊开时,奔雷那张地契上的印张褪了颜色,而另一张则完好无损。

“你这地契是假的,想必是被人诓了。”姚莫婉并没有苛责奔雷,将一个拿刀的先锋活脱变成一个拿笔的掌柜,这对奔雷来说本就不容易,偶尔犯些小错,也是难免的。

“属下愚钝,求主人处罚!”姚莫婉虽没说什么,奔雷却自责的不行,当即跪在地上,愧疚开口。

“对方手段高明且目标明确,你被骗也在情理之中,起来吧。”姚莫婉看着桌上的地契,若有所思。

“主人,奔雷不明白,他们既然要诓属下的地契,现在又把真的地契送过来,为什么啊?”奔雷不解看向姚莫婉。

“这个本宫也不清楚,他们既然公然与‘旌姚号’为敌,按道理应该不需要向本宫讨这个人情才是。”姚莫婉一时也摸不清对方打的是什么底牌。

“那我们要不要把地契还回去?”奔雷忧心提议。

“你开玩笑呢?这不是钱么?现在是他们把地契送过来的,又不是我们抢的,为什么要送回去,好好收着,莫丢了!”姚莫婉很奇怪奔雷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心底不免感叹,如果莽原的生意由自己亲自打理,帐上的数目至少能翻三倍,只是分身乏术啊!而且她身边又没有比奔雷更可靠的人,现在也只能凑合了。

待和奔雷他们了解了莽原的情况后,姚莫婉方才走出正厅,在后花园寻到了那抹湛蓝色的身影,阳光下,那抹身影临湖而立,俊美的面颊仅仅是侧面便已颠倒众生,秋风吹起他额间的流海,于空中划过一抹惊鸿的弧度,此刻的夜君清仿佛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仙人,美的虚幻缥缈,倾天绝地。

“怎么在这里啊?奔雷找了你好久。”姚莫婉在说谎,奔雷倒是想找来着,被她支走了。

“你说......本王是不是个废人啊?”夜君清语出惊人,姚莫婉陡然转眸,怔怔的看着夜君清,心底一阵酸涩。

就在两年前,她还亲眼目睹了夜君清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情景。那一战,夜君清以三千精锐从十万敌军手里,将夜鸿弈安然无恙的带回来。这样一个奇才,居然在说自己是废人。

“王爷怎么会这么想?”姚莫婉敛了眼底的悲凉,忽然心情大好,这可是个好现象,这说明夜君清已经开始将注意力从姚莫心的死转移到了他自己身上,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思考,姚莫婉如是想。

“没什么,一时感慨而已。你要是有事就去忙,不必管本王的。”夜君清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悲春伤秋,当下转移话题。姚莫婉不想夜君清尴尬,遂不再多问,径自走了。

‘千陌号’绸缎庄内,百里皓然正被一尊瘟神揪着,叫苦不迭。

“说,地契到底送去没有?有没有?”楚漠信单手揪着百里皓然的衣领,另一只手挥舞着拳头,晃的百里皓然眼花缭乱。

第267章 打你个万紫千红

“微臣岂敢欺瞒小王爷,地契三天前就送过去了。”百里皓然好后悔啊!他就不该将自己的计划毫无保留的告诉楚漠信,这下可好了,好不容易诓到手的凤凰山地契,自己还没捂热乎,就这么还给奔雷了。

“本王不信!你要真送过去,姚莫婉一定会有回礼的!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还有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再送过去!”楚漠信十分较真儿道。

“小王爷,您到底是哪一伙的啊?”此刻若是换作另外一人,百里皓然一定会怀疑他是内奸。可偏偏是楚漠信,他是骂不得,打不得,恨不得,伤不得。

“本王管你哪一伙的!反正本王要见姚莫婉,除非你放本王出去,不然就给我送,送到她踏进这个门槛为止!要不这样,你告诉姚莫婉本王在这里得了!”楚漠信不耐烦的看向百里皓然,提议道。

“太子殿下有命,不可暴露身份,微臣万万不能......”

“不管了,本王就是要出去,天天呆在这里,憋死了!”楚漠信当下甩开百里皓然,正欲冲出去时,房门突然自外面被人打开,楚漠信蓦的止步,正看到皇甫俊休挤眉弄眼的走了进来。

“咳咳......百里皓然,你也太不小心了,那么重要的地契怎么能丢了呢?”楚漠信登时看出皇甫俊休的意思,煞有介事的转身,指责道。

“微臣......微臣疏忽了,求小王爷责罚......”百里皓然别无选择,只有认罪。否则这个小王爷一定会秋后算账的。

“你们都下去。”清越的声音婉转悠扬,宛如天籁,见楚漠北开口,百里皓然如临特赦般离开房间,皇甫俊休亦转身离开,关门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楚漠信。

“皇兄啊,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楚漠信深吸口气,旋即转身,恍然看向楚漠北。

“历练是假,想见姚莫婉是真,对不对?”楚漠北缓步走到楚漠信身侧,轻抚着他的肩膀,不知不觉,自己的弟弟已经长这么高了。

“漠信冤枉,我哪知道姚莫婉也会来啊!”楚漠信抵死不认。

“皇兄可以答应让你见她,但有一点,时间由我来定,如何?”邪魅的眸子闪烁着淡淡的柔光,就只有在楚漠信面前,楚漠北才会表现出难得的温柔。

“谁要见她......”楚漠信声音低如蚊子,眼底却充满期待。

楚漠北也不揭穿他,只是微勾薄唇,笑而不语。姚莫婉,这次本王可不会轻易让你占了便宜。

为了舒缓夜君清烦闷的心情,姚莫婉特别安排奔雷带着夜君清四处逛逛,而她则在对账的闲暇之余,坐轿到凤凰山浸泡幽泉,所谓的幽泉,说白了就是一处温泉,并无任何治病救人之功效。

大街上,人海如潮,夜君清漫无目的朝前走着,偶尔也会为一两件新奇的兵器驻足。倒是奔雷,一直在夜君清耳边夸夸其谈,将他所知道的有关莽原的一切一股脑儿的说给夜君清听。

街道左侧,一个卖团扇的小贩看着摊位前的女子,不耐烦的催促着。

“这位小姐,你到底买不买啊?不买别站在这儿,挡着我做生意了!”小贩悻悻开口,欲伸手推开女子,却不想被一锭金子挡了下来。

“够把你的摊子买下来了,再敢多言,扯烂你的嘴!”茜夕嫌恶的扔给小贩一锭金子,转尔看向自家主子。

“小姐,您看什么呢?”见庾傅宁眸间蒙雾,身体轻颤不止,茜夕上前一步抚稳庾傅宁,忧心询问。

“是他......茜夕,我终于等到这天了......”庾傅宁眼泪悄然无声的滑落,仿佛失了灵魂般朝前追了过去。茜夕哪敢怠慢,登时为庾傅宁拨开行人。

“肃亲王?他怎么会在这里?”差不多十步左右,茜夕终于看到了自家小姐魂牵梦绕之人。

“小姐,这里不方便说话,而且肃亲王身边还有个跟班儿的,这人难保不是从皇宫来的,我们该小心才是!”茜夕将庾傅宁拉到街边,谨慎开口。

“茜夕,你放开我!我要见他!我要问清楚,那晚他为什么没来!他说过不见不散的!”庾傅宁哽咽开口,眼泪抑制不住的滑落。

庾傅宁的话引起了街上行人侧目而视,茜夕心下着急,强拉硬拽的将庾傅宁拉到僻静的角落里。

“小姐!你在这儿等着,茜夕一定把肃亲王给您带过来!千万别走开!”茜夕心知主子对夜君清的怨念太深,如果不见这一面,主子是不会罢休的。

“好!茜夕,我让飞鸾跟你一起去,一定把他带过来,好不好?”庾傅宁紧抓着茜夕,眼中尽是乞求。

“小姐且等着!”茜夕不敢逗留,登时朝着夜君清的方向追了过去。茜夕先让飞鸾引开奔雷,随后贸然挡在了夜君清面前。

“王爷可还记得奴婢?”茜夕肃然而立,目露谦卑之色。

“你是......”夜君清觉得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王爷果真是贵人多忘事,不知王爷可还记得步馨阁里的贤妃娘娘?”茜夕稍加提醒。

“你叫茜夕!”夜君清恍然,只是在听到贤妃娘娘这四个字的时候,心底生出些许愧疚,彼时姚莫婉曾将庾傅宁的事告诉过自己,更冒充自己给庾傅宁回过字笺,这些事虽然与他无关,可庾傅宁却不知道。

“王爷请吧,我家小姐等着呢。”茜夕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可夜君清却犹豫了,若真见面,他该说什么啊!

“咳......全当是本王没见过你,你走吧。”夜君清言外之意便是放过茜夕一马,毕竟她们私逃楚宫,乃朝廷钦犯。

“王爷大恩茜夕实不敢受,茜夕敢见王爷,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王爷若还有半点良心,便该与我家小姐见上一面,若不是王爷,我家小姐现在还是大楚的贵妃,何致沦落到他乡异处,小姐现在......过的并不如意。”茜夕报了必死的决心,定要引夜君清去见庾傅宁。

夜君清看出茜夕的决绝,思忖片刻,终是跟在茜夕后面,离开闹市。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当看到夜君清一袭湛蓝色华裳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庾傅宁眼泪流的更凶,那一夜,她满心欢喜的逃出皇宫,本以为天高路远,她终于可以和自己心爱的男人谱一世恋曲,却没想到一切只是镜花水月,虚幻一场。

“小姐......”茜夕将夜君清带到庾傅宁面前,便识趣退了下去。看着庾傅宁泪如雨下,夜君清一时噎喉,不知如何劝慰。可总该说些什么,于是夜君清开口了。

第268章 纯属误会啊

“关雎宫的絮子甚至是想念步馨阁的膳食......”夜君清一语,庾傅宁突然扑了上去,###的拳头朝着夜君清的胸口便是一顿暴雨梨花。夜君清傻眼了,他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任由庾傅宁捶打。

“傅宁等王爷......等的好苦......”庾傅宁砸了许久,终是忍不住伸手环着夜君清的腰际,娇美的脸贴在夜君清的胸膛,眼泪扑簌而落。

“贤妃娘娘......您怕是误会了。”夜君清狠噎了下喉咙,缓缓推开庾傅宁,莫说眼前女子是皇上的女人,就算不是,他也不法适应被女人这样熊抱着。

“误会?王爷且认认这张字笺。”庾傅宁眼波流转,哽咽着自袖内取出一张字笺递到夜君清面前。

‘不见不散-君清’

看着眼前的字笺,夜君清恍然,彼时姚莫婉曾把庾傅宁约自己到皇城西郊的字笺让他看过,毋庸置疑,这张字笺必是姚莫婉仿照他的笔迹回给庾傅宁的。只是夜君清没想到,庾傅宁居然还留着这张字笺。

他当然没想到,对庾傅宁来说,这张字笺如今已经是她的全部,以致每晚入眠前,她都要看上无数遍。

“这字笺是本王写的。”夜君清头脑一热,毫不犹豫的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他只道若不承认,庾傅宁必揪查到底,若是让她查到姚莫婉,事情就闹大了。可夜君清如何也没想到,就是他这一句承认,事情才真是闹大了!

“是王爷写的?那傅宁问王爷,您可知何为不见不散?傅宁在西郊等了那么久,王爷为什么没出现?为什么?”在听到夜君清承认的那一刻,庾傅宁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洒下一地琉璃。

“是本王一时糊涂......”夜君清语塞,犯难看向庾傅宁,不知该如何解释。

“一时糊涂?王爷可知道您的一时糊涂毁了傅宁一生......如今即便身处异地,傅宁仍要提心吊胆的活着,生怕被人认出来,就像藏在黑暗中的老鼠一样,不见天日......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将傅宁这一颗真心扔到哪里去了?傅宁终日以泪洗面为的又是谁!”庾傅宁踉跄着后退,身体无力的倚在墙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悲戚,如杜鹃啼血。

“对不起......”看着眼前的女子,夜君清动容了,他如何也没想到这个世上,居然有人这样义无反顾的爱他。

“王爷一句对不起能改变什么?又能换回什么?呵......傅宁敢问王爷,由始至终在王爷心里,傅宁可曾存在过?”庾傅宁含泪的眸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希翼,身体轻颤着等待夜君清的回答。

“本王......本王不值得贤妃娘娘错爱。”在这个问题上,夜君清不会撒谎,除了姚莫心,他心里容不下任何女人。

“呵......好一句错爱!是傅宁错爱了!错爱了......”庾傅宁顺着墙壁颓然堆坐在地,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落,原来由始至终,都是她的一厢情愿!为了这一厢情愿,她丢了贵妃的名号,害的父亲与自己叛逃他乡,可结果呢,她只换回了夜君清的一句错爱!

“小姐!”不远处,茜夕见庾傅宁跌坐下来,也顾不得许多,登时冲了过去,将其搀起。

“茜夕,扶我回去......”庾傅宁绝望的倚在茜夕身上,双目空洞无光的背转向夜君清,踉跄着走远。

看着庾傅宁的背影,夜君清心里似压着一块石头,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终究是他连累了庾傅宁,夜君清如是想。

“王爷,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让奔雷好找啊!”就在庾傅宁没入人群之时,奔雷方才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少装,刚刚的事不许告诉姚莫婉,否则本王给你好看!”夜君清并不领情,冷声警告。奔雷闻声顿时抹汗。实则他虽被飞鸾引走,可不多时便觉不对,继而折返,虽然错过了精彩镜头,可也看清了庾傅宁的真身。

直至夜君清与奔雷前后离开,暗处那抹华丽的紫色身影方才踱步走了出来。

“俊休,去查下那个女人的底细。”阳光下,那抹华丽的紫裳散着淡淡的光晕,衬的楚漠北俊美的脸如月华初绽,魅色无双。

且说夜君清与奔雷回到姚府时,正听到姚莫婉在屋子里怒发冲冠,声嘶力竭。

“欺人太甚!不就是有两个臭钱么,有什么了不起!居然敢在老子面前砸钱!他也不睁大狗眼瞧清楚老子是谁!”姚莫婉厉声狂啸,脚下狠跺着风雨雷电刚刚自莽原周围郡县收回来的帐本。

“咋回事儿啊?”奔雷怯怯走到风麟身边,小声问道。

“咱们低价从‘千陌号’买回来的东西全砸手里了,‘千陌号’竟然把店铺开到了临近几个州县,价格只低不高。”风麟低声解释。

“老虎不发威他当老子是病猫啊!奔雷,即日起调整价格,所有物价都要比‘千陌号’便宜十分之一!”姚莫婉当下拍案,厉声吩咐。

“十分之一?主人,就算平价,我们都会亏很多啊,而且......这样拼下去,咱们支持不了三个月......”奔雷不敢靠近姚莫婉,生怕被一掌拍飞。

“不就是钱么!你只管照本宫意思去做,银两方面本宫自有办法!敢跟老子斗,看老子不斗的你连爹妈都不认识!”姚莫婉粉拳紧攥着,咯咯作响。

为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奔雷再不敢多言,当下退出正厅,风雨雷电亦随后跟了出来。整个正厅,就只剩下姚莫婉与夜君清两人。

“听起来似乎很严重......不然......本王把肃亲王府卖了?”夜君清很少见到姚莫婉有如此动怒的时候,显然这件事已经触及到了姚莫婉的底线。

“吁”姚莫婉狠吁口气,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看向夜君清。

“嗯,是个好主意。”夜君清后悔了,他发誓自己只是象征性的提一句,目的是想让姚莫婉舒心些罢了。

“咳咳......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本王的府邸也卖不了几个钱,不如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跟姚莫婉久了,夜君清出尔反尔的本事已经练的炉火纯青。

“的确有点儿鞭长莫及,不过没关系,这事儿莫婉记着呢,等回去的时候,王爷别忘了把肃亲王府的地契给莫婉就是了。”姚莫婉可不是谁都能糊弄的。夜君清无语,只能打碎牙朝肚子里咽,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可不想惹毛了这尊瘟神。

此刻,姚莫婉已然走到书案前,伸手拿过纸笔,奋笔疾书。夜君清好奇走了过去,侧眸瞥了一眼。

“你觉得楼兰王会帮你这个忙?”夜君清狐疑问道,姚莫婉不语,唇角勾笑,目###有成竹之色,见姚莫婉有十分的把握,夜君清也稳下心来。

第269章 楼兰王出现

有楼兰王在背后支持,姚莫婉自然有恃无恐,每遇‘千陌号’调价,她都会将价格下调‘千陌号’的十分之一,决不犹豫,决不手软。这样一来,整个莽原的物价正以流星般的速度下降,以致于到最后,莽原百姓只用买根筷子的钱,便买下了一年的口粮。

这种状况差不多维持了十天,终于有人扛不住了。当姚莫婉接到楼兰王已到莽原的消息后,整个人怔在一处。

“主人,楼兰王怎么会来?该不是反悔了吧?”奔雷心焦看向姚莫婉,如今与‘千陌号’卯到这个份儿上,若输了,便是一败涂地。

“楼兰王现在在哪儿?”姚莫婉倒不觉得,堂堂楼兰王还不致于为这点儿钱亲自跑一趟。

“属下查过,楼兰王将整个郁春院包下来了。”奔雷据实禀报。

“郁春院?难道没人告诉他郁春院是青楼吗?”姚莫婉愕然。

“好像是因为随行的昭阳公主喜欢郁春院的装修风格,所以楼兰王才选在那里的。”奔雷回应道。

“这样啊......没想到库布哲儿也来了......备轿,去郁春院!”姚莫婉才一开口,便见田伯急匆跑了进来。

“少爷,刚刚有人送来一份邀请函。”奔雷随手接过淡粉色的邀请函,转身交到姚莫婉手上。

“原来是库布哲儿十四岁的生辰,难怪楼兰王会这么大张旗鼓。”姚莫婉樱唇轻抿,暗自舒了口气,原本她还担心楼兰王会对自己挥金如土的做法不满意,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适夜,姚莫婉精心打扮之后,方才自房间里走了出来。此时,夜君清已经在正厅等了两个时辰不止。当看到姚莫婉的一身装扮时,夜君清将所有埋怨的话全数噎回肚子里。

站在正厅门口的姚莫婉让他心神陡震,只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夜君清不是没见过姚莫婉盛装打扮的时候,可就算彼时封后大典的那身打扮也无法与她现在相比。

明艳的淡粉色华装,衣领呈圆弧状延伸下来,露出优美的颈项和清冽的锁骨,再配以深紫色的烟纱碧罗披肩,衬的肌肤莹润如玉,白皙无暇。下着紫色百褶裙,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彩色蝴蝶,微风轻拂,蝴蝶翩然起舞,灵动唯美到了极至,娇颜略施粉黛,眉若远山墨画,眸似月笼寒纱,朱色红唇勾起的弧度,透着一股神秘的诱惑,让人心神荡漾,不能自持。鸡血石打磨的耳坠自两侧垂落,微微晃着,红光四射。三千青丝以束带盘成飞天髻,髻上斜插着一支碧玉玲珑的珠钗,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华美非常。

就在夜君清的目光再往上移的时候,神往的表情顿时僵硬,只见那支凤尾瑶仙簪赫然插在姚莫婉头上,熠熠生辉,分外刺眼。

“王爷,我家娘娘今晚可漂亮?”见夜君清目不斜移,汀月笑道。

“长相不予置评,打扮就差到不行!”夜君清冷哼了一声,旋即踏出正厅,外面,奔雷早已备好轿子。见夜君清气鼓鼓的离开,汀月有些灰心的看向自家主子,脸上有些委屈。

“娘娘,对不起......”

“他懂什么,本宫喜欢就行了,走吧,莫让楼兰王等久了。”姚莫婉自然明白夜君清所指,也不跟他计较,反倒心里暖暖的。

差不多半个时辰,两顶轿子在整个莽原最繁华的地段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郁春院,姚莫婉不禁感叹,纵是与京城的怡春院比,也毫不逊色呵。整个郁春院的外墙皆涂着艳红色的朱漆,上面镶嵌着百颗七彩琉璃,绚丽斑斓,两侧悬着红色灯笼,自窗上垂下来的轻纱随风摇曳,平添几分旖旎之色。

此刻,早有楼兰侍女迎到姚莫婉和夜君清面前。二人不语,任由侍女将其引入郁春院。

“莫婉姐姐!哲儿好想你啊!”姚莫婉才入大堂,便见库布哲儿蹦跳着跑了过来,双手紧搂在自己腰间。姚莫婉浅笑垂眸,看着怀里的女孩儿,脸色嫩白,睫毛弯弯,似比之前又长高了些,身子也强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