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来,我有办法。”阮重阳突然说道。

我迟疑了一会,翻身下来。阮重阳从裤袋里掏出一个MP4,将耳机塞到我的耳朵上,然后他调动了几下,立即耳边传来一首英文歌。

“这里面全是英文歌,你拿去听,回头再下载一些口语片段给你练习,我还可以跟你练习对话。”

我看了他一会儿,将耳机取下,放他手里,拍拍衣服,起身离开。夏婆婆教训第三条,警惕任何人任何事,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

“喂,你干嘛走,我是真心想帮你啊。”阮重阳跟在我身后急急地解释。

“谢谢你,只是,我不需要。”我说,手撑在围墙上,一顶,翻身而出。一个昨天和我的亲姐姐在这里野合的男生,今天要帮我学英语,就算你是真心、好心、诚心,我也不接受。

星期四月考开始,我按照以前的惯例,将试卷分数尽量保持在八十分左右,只有英语不是我能控制的,眼睛一闭,A,B,C,D,乱填一通,作文,空白,附加题,空白。

星期五一考完,教室里人一下就跑得差不多了,比平时都快,我埋着头慢慢收拾书本准备回家,李月说:“我们去看高中的篮球赛吧。”她的声音很兴奋。

我摇头,没兴趣,心不在此啊。

“去看看吧,全班人差不多都去了,今天是高一高二联合对高三。阮重阳今天就在赛场上!”

阮重阳?他,很有名吗?

“你不会不知道阮重阳吧?他可是我校有名的高富帅啊,他爸爸是学校的董事,家里很有钱啦。”李月一付你很落伍的表情,手指指教室,“你以为那些女生跑那么快都是看球啊,告诉你吧,都是看阮重阳的风采。”

风采?我仔细想想,小树林里的粗喘,没拉拢的拉链,喋喋不休的话唠,自作好心的MP4,还真没看出有什么风采。我背起书包走出教室,李月跟上来,还在鼓吹阮重阳的高富帅形象。

篮球场那边传来男生的喝彩声和女生的尖叫声,依稀可辨里面夹杂着“重阳,重阳”之声。李月挽着我的胳膊,眼睛里带着渴望,“一起去看看吧。”

李月在班上比我受欢迎一些,但,仅止一些。她性格偏向胆小,说话语气都带着小心翼翼甚至讨好的味道,眼睛不大,鼻子有点扁平,看上去容貌一般,成绩也一般,每次考试排名没进过前十,可能,家世也一般,所以,在怀英这座人才济济、富豪济济的学校,一下就被淹没了。家世显赫的孩子走在怀英学校的校园里,大多趾高气昂,耀武扬威,就跟木兰木北一样,底气很足,也许正因为如此,她的交友对象倾向条件比她差的我。

我看她的眼光软软的,竟然想到被我一扁担打死的小土狗虎子,它曾经也是这么软软地渴求地望着我。我点头,跟着她一起挤到篮球场。但人太多,我们根本就没办法挤进去,只好站在外围听一听里面的厮杀声和外围的喝彩声。一会儿,李月兴奋得脸通红,不满足听篮球了,拼命拉着我往前挤,我松开她,指指篮球架旁边,“我在那儿等你,你去看,一个人挤比两个的挤容易多了。”

李月按不住对高富帅的崇拜,费力地朝人潮挤去,我一个人站到篮球架子旁边的空地上,还在思索如何提高英语的问题。突然全场响起一阵热烈的哗然,随着全场人跟随的目光,一个球居然向我砸来!随着一阵呼叫,眼看就要砸到我的身上,我脚没动,略一偏身,手一带,将球接住,看见场内有人向我跑来,我将球一抛,来人准确接住,向我一笑,朝场里跑去。却没想到另一人向我冲来,口中大喊:“安之,安之。”

我皱眉,我和阮重阳很熟吗?为什么他像叫老朋友似的叫我安之?他跑到我面前时我还在瞪着他,满头大汗,桃花眼带笑,头发短而精神,很阳光,很妖气。

“安之,你身手反应很快啊。”

我没答理他。

“他们的水平太烂了,弄得我水平都不能正常发挥。就怕猪一样的对手。”阮重阳撩起衣服擦擦脸上的汗,“安之,进去看我打球吧,我保证能发挥得好一些。”

我转向朝校门走去,因为我看到,木兰气势汹汹地向我这边跑来了。只是,我逃过了被她在篮球场上的公开辱骂,却逃不过回家后被她堵在房间里的警告和辱骂。

“易安之,你个不要脸的小偷,还想偷我喜欢的人!”

“阮重阳不是你能碰的,你给我离他远远的,再看见你们在一起说话,看见一次打你一次!”

“别以为他和你说话就喜欢你了,你看看你自己,又丑又傻又贱,哪点配得上他?”

“易安之,你记住,你不过是木家领回来的一条狗!还以是三十五万买来的一条土狗!我爸爸是疯了,才会买回你这个贼!”

第四章

4

木家人找到青山村,找到养大我的爸爸易成德和我的妈妈杨莲花,对他们说要带走我。我弟弟易舒生立即抱着我要哭,他的眼睛澄净,嘴唇却还是那么乌黑,医生说,他的心脏如果再不做手术,活不过十八岁。舒生说,我不怕,有姐姐在,我就不怕。

木随云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十五年前,他在津县当县长,因为施实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触犯到一些富豪的利益,引起他们的强烈不满,他们暗中请来流氓对木随云进行威胁,但木随云不为所动。那些人就把目标对准了木随云的妻子郑小梅,当时郑小梅正怀了八个多月的身孕,木随云想让她回B城,但行动不便,木随云自己又忙不过来,就将郑小梅送进津县医院,并请人保护,可是在生产那天,还是出事了,郑小梅生下一女孩就被人偷走了,并留下一张条子,“立即滚出津县,否则孩子死!”木随云在郑小梅的哀求和哭泣之下,只得申请调离津县。但孩子却不见送来,郑小梅思念成疾,为了缓解她的失女之痛,第二年他们又生了一个孩子木北,但郑小梅身体到底是垮了,第三年就过世了。死前留下遗愿,一定不能放弃寻找她可怜的孩子。

杨莲花哭了,她也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十五年前,她和她丈夫挑担莲藕去青山镇去卖,回来时,经过一座土地庙,里面传来孩子一声接一声嘶裂般的哭声,夫妻二人进去一看,只见一个皮皱皱的孩子,用一小毛毯裹着,闭着眼睛哭得好不凄惨。那年头经常有女婴被遗弃的现象,夫妻两人以为又是一个一生下来被遗弃的女婴,动了恻隐之心,再加夫妻结婚三年,一直没有生孩子,于是一合计,就将孩子抱回去了。孩子果然给她们带来了好运,一年以后,他们生下一个男孩,可是厄运也随着来了,男孩生下来,全身呈乌色,经医生仔细检查,居然犯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做手术,手术费估计是三十万元。夫妻一下就蔫了,就算是把自家三间土屋买了,把牛和猪全买了,顶多也就万把块,这三十万的天文数字,上哪找啊!于是,夫妻俩人为了三十万,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劳动,将看守弟弟的任务交给了姐姐。

我看看杨莲花,她老得很快,四十多岁,脸上长满黑色蝴蝶斑,头发很多白了,像个老婆婆,再看看我的爸爸易成德,他更老,脸上的皮皱成一团,又黑又丑,背微驼,是长年在地里劳作形成。脚上一双破胶鞋,脚趾头从里面露出来,上面巴着泥。这是一对为三十万手术费不分日夜操劳的夫妻,他们打过我,也骂过我,更养过爱过我,就让我来结束这场苦难吧。

“让我跟你走可以,三十五万。三十万给我弟弟做手术,五万给我爸妈生活。还希望你能帮我弟弟找个好医生。”我平静地对木随云提出要求。

舒生一听抱着我哭出声来,“姐姐,不要走!我不要做手术,姐姐,你不要丢下我!”

我用袖子给舒生擦眼泪,安慰他:“你做手术,就会很健康,长大了就可以来找姐姐,姐姐可以陪你很久。你不做手术,姐姐只能陪你几年。你自己算,哪个更好?”

我爸爸妈妈也哭,但并不阻止我离开,更不阻止我提出条件。他们太苦太累了,如果真能改善,特别是能求他儿子一命,他们连自己的命都愿意拿出来换。更何况,在他们的意念中,我去木家就是享福了,有钱花,有肉吃。要知道,我们已经半年没吃过鱼肉了,母鸡生几个鸡蛋,爸爸网的一两斤鱼虾,都拿到青山镇或者津县去换钱,再从微薄的钱里拿出一点点换半斤肉,做一碗汤给舒生一个人吃,不过,舒生总要偷偷地留一小半给我喝。

木随云当时很吃惊,在他看来,我应该很高兴、很感恩戴德并立即答应他离开那个穷山沟沟才对。不过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条件,给我弟弟做手术的事当场就给陪同他一起来的秘书交代下去了。

我走的时候,我爸和我妈将我的衣服打包包好,抹着眼泪送我到大堤,只有舒生,随着木随云的车子一直跑一直跑,口里还在喊,“姐姐,不要忘记我,我会去找你的!”我隔着车后面的玻璃,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不见了。

就这样,我成了木兰和木北口中花了三十五万元买回来的土狗!

我不知道舒生的手术的做得如何,不知道爸爸妈妈的生活过得怎么样,我给青山村写信,但一直收不到回信,我怀疑,是不是邮差根本到不了我那个山沟沟,不然,舒生不会不给我写信。B城满大街的公用电话,我却不知道打给谁,当时青山村小卖部的易大爷家有部电话,可我不知道号码,那时没见过手机没用过电话,也没想到会有打电话的那一天。

我想念和舒生一起放牛的情景,牛吃饱了,很悠闲地走着,顺便停下来拉一大堆牛屎,热腾腾的,我对舒生说,冬天了,咱们把脚放里面暖和。舒生咯咯地笑,姐,你学课本里的呢。夕阳西下,晚风轻轻吹,我将两个竹篮搭在牛背上,又将舒生抱到另一条牛背上,我也坐上去,小心地抱着他,牛的绳子在舒生手里。我们两人唱着歌《牛儿牛儿吃饱啦》:

牛儿牛儿吃饱啦,

我们我们回家啦,

太阳太阳下山啦,

燕子燕子归巢啦。

云朵云朵真近呀,

风筝就是它的家。

青山青山好美呀,

云朵就是它的家。

我们我们开心呀,

青山就是我的家。

青山村不再有我的家了,但有舒生的家,舒生的家,应该也是我的家吧。

木家老宅的后院,那儿有一块大大的石头,我坐在石头上吹口琴,口琴是舒生送我的,这本是他十岁时我买给他的生日礼物,那年,我在全镇数学竞赛得了第一名,学校奖了我二十元钱,我拿出十元给舒生买了个口琴,结果被我爸打了一巴掌,说我浪费钱,十元钱,可以买好多东西。当时舒生哭了,说是他看见别的同学吹口琴,也想要,求姐姐买的。为了验证他真的很急迫要一个口琴,他很快就学会吹口琴,还教我吹,可惜,我就会吹这首歌,《牛儿牛儿吃饱啦》。

每到礼拜六和礼拜天,木家的规矩,一大家子人全部到老宅,陪木爷爷吃饭。所以我跟着木随云一家人来到老宅。木兰和木北和其他的孩子玩去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和往常一样,躲进后院,坐石头上看天或者看花草,今天来时,随手拿上了口琴,在琴音里想念我的青山村,我的牛,我的山坡,我的养父养母,我的亲爱的弟弟。

“吹得不错,再吹个。”从后院门的一角转出来一个人。

我立即坐起身子,低低地喊了一声:“小叔叔。”

来人是木随云最小的弟弟,木惊涛,他是木家长辈里对我最好的一个人。我第一次来木宅,他正好从美国回来,给很多人带了礼物,唯独没有我的,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的小侄女找回来了,是叔叔的不对,下次一定给双份。现在用钱补上,别怪叔叔俗气。”他从钱成里拿出一叠钞票,塞到我的手里。

我看着雪姨和木随云,雪姨笑眯眯地说,“收下,收下。你小叔叔的,不要白不要。”木随云则是点了点头。我收下了,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心里有点激动,回家后,我把钱放在书桌的最内面,用书压好,不想,第三天,钱不见了。倒是木北,新添了一个MP4。

木兰看见MP4眼睛一亮,问他,“哟,新上市的货啊,哪来的?”

木北一边玩,一边一脸不耐烦,“捡的。”

木兰冷哼一声,“肯定你偷了妈妈的钱买的。捡的?哪这么多东西捡?”

木北将东西一收,看都不看众人一眼,走了。我丢钱的事没有声张,雪姨淡淡说,小叔叔给你的钱你就当车费吧。此后两个月没有给我公交车费。后来小叔叔又给我两回钱,除了木兰将我堵在屋子里明目张胆要过一回,其余的我藏得死死的,绝不让他人找到。

小叔叔也跃上石头,在我身边坐下来,“来,吹个给小叔叔听。”

我不好意思了,拿着口琴在袖子上擦,“我只会吹这个,这是我放牛时常吹的歌。”

小叔叔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眼睛弯弯的,挺好看。他从我手里拿过口琴,“我来吹过,哎呀,还是大学时吹过的,这么多年了,生了。”

他放到嘴边,吹起来,我听出是一只老歌,《北国之春》,在心里跟着哼起来。一曲完,小叔叔又吹了一首《月之故乡》,我安静地坐着,安静地听。

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

天上的月亮在水里

水里的月亮在天上

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

天上的月亮在水里

水里的月亮在天上

低头看水里抬头望天上

看月亮思故乡

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天上

吹完,小叔叔问我,“好听吗?”

我点头,“好听。”看月亮,思故乡,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天上。真远。

“走吧,我们吃饭去。”小叔叔跳下去,伸出手来接我。我牵着他的手也跳下来。走到客厅,发现木伯恩四个儿子五个孙子四个孙女包括木伯恩本人都到齐了,小叔叔的事业在美国,家也在美国,所以他的孩子没有到。我们一出现在门口,木兰就扑上来,口里喊着“小叔叔”,抱住了他。小叔叔乐呵呵地,“今天来得匆忙,都没有礼物。下次来一定买。”

另外冲上来的木莲嘴巴翘起来,朝我手中的口琴看了看,“她怎么就有?”

“这是安之自己的。安之会吹口琴哩。”小叔叔笑着解释。

“会吹口琴有什么了不起。”木兰有些失望,又见不得小叔叔待见我,气乎乎地说道。

第五章

5

一大家子人坐在一张大大的桌前吃饭。家长木伯恩坐正位,左边紧挨是他的四个儿子,右边紧挨的他的三个儿媳妇,然后孙子孙女按年龄大小坐,我是后来插入的,坐最末。挺好,吃饭时没人注意,这么多木家人,我希望自己能压缩得更小更没存在感,这样才安稳。但显然,我的愿意没能如愿,因为我听到了老家长木伯恩点到了我的名。

“安之,学习还算好吗?”

我不敢沉默以对,赶紧咽下口里的饭,“英语跟不上,其它还可以。”

“农村来的孩子学英语是比较吃力一些,不像城里,从幼儿园就开始学英语了。”木伯恩对我英语跟不上一点也不意外,也不生气。

“爸,随云已让我给安之请家教,尽量不让她掉队。”雪姨笑着说道。

木伯恩点点头,“得抓紧些,初二了吧?”

“这样吧,我最近会在国里呆一阵,我来教,哥和嫂子放心吗?”小叔叔接口。

“你那个单要做多久?别没时间又耽误了孩子。”木伯恩不放心。

“如果没时间,我会找人来代替,不会耽误的。”

木伯恩点头,“那就这样。自己家里人教最好。”

我抬起头,看见小叔叔对我眨眨眼睛。木兰和木莲她们一脸气愤,很不高兴的样子。其他人神色不变,话题一转又去讨论其它事情去了。

小叔叔无事,跟我回了木家,走进我的房间,很吃惊,他问:“房间怎么这么简单?”确实简单,除了原来放在这里的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和一个书架,外加一个衣柜,没有任何的装饰品。衣柜里挂着的衣服全是雪姨给我买的,因为不合身,我没动它。我自己从老家带来的衣服,木兰一看见我穿就骂,说我装酸,丢木家的脸,所以我就两套校服换洗。

我说,“简单好。”

我拿出英语书,将我的英语水平诚实地摊在小叔叔的面前。小叔叔更吃惊了,“初二了,你的英语课是怎么上的啊?”他的语气没有鄙视,我告诉他,我经常逃课,在外面记单词。

小叔叔叹口气,他拍拍我的头,安慰我,“不要怕,我从头教你,从二十六个字母教起,你只要哪里没弄明白,我们又回过头去弄明白。一定要说出来,要让叔叔掌握你学习的进度,才好安排后面的课程。你放心,小叔叔不会敷衍你。”

小叔叔开着车带我去买学习用品,MP4,收录机和磁带,影带,还要给我买电脑,我坚持不要。小叔叔有些奇怪,“你为什么这么坚持?一台电脑用不了多少钱。”

我沉默,他说的用不了多少钱,对我来说是天价,一台便宜的电脑也要几千块,在青山村,够我一家活一年。更主要的是,木随云和雪姨既然没给我买,说明我不需要。木兰有一台,木北也有一台,两大人对我说,安之,你要用电脑,就用兰兰和小北的,到你上大学了,再买吧。你看,小川也没有,他玩的我的本子。

我自然不会到木兰和木北跟前去碰灰,我也没有必要用电脑。所以我回答小叔叔:“暂时不需要,再过几年买吧。”今天买了很多东西,我已经很开心了。

小叔叔只好随我,又给了我一些钱,让我看着买,衣服、鞋子什么的,我没再推辞,买了一双球鞋,原来的那双穿着太紧了,跑步时脚趾崩得痛,我从青山村过来时,内面穿着的是小背心,现在小背心也被我洗烂了,我看着微微隆起的胸,有些羞涩地买了两件胸罩,又买了一条蓝色牛仔裤,合计花了一百零九块。

木兰看见我袋子里的东西,鄙视得咬牙切齿:“垃圾!”我不理她,自顾自高兴,这是我第一次花这么多钱,给自己买这么多东西。如果我爸易成德看见,准会甩我一巴掌,口里骂道:“败家子!”一百多块,在青山村,可派多大用场啊。

月考成绩下来,不出我所料,除了英语二十九分,其它全在八十分以上,又没超过九十分,掌控得刚刚好。在全班排名二十四,木北排名二十,总分比我高十二分。李月排名十五,很开心,终于挤进了前二十名。她不停追问我,怎么会认识阮重阳的,看起来你们很熟悉的样子。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要我把她介绍给阮重阳认识的意思。

我说,偶然的机会,却不知道他这么有名。但我不得不承认阮重阳的力量太大了,自篮球场的意外之后,班上的女同学不再明里讽刺打击我了,男同学也不再暗中捉弄戏弄我了,耳边的讽刺少了,椅子上的钉子少了,书桌里的垃圾少了,衣服上的墨水少了。木北就是想害我,少了人帮忙、看戏、起哄,也没劲了,我竟然安安然然度过了初二上学期。下学期的时候,我的英语在小叔叔的帮助下终于有了起色,慢慢分数在向及格靠近,后来又向我的掌控分数八十靠近。这个进步连英语老师都大为惊讶,我在他心中成为逃课的异类又变成进步的异类。

小树林我还去,还是躺在那根歪脖子树上,听英语磁带或者英语歌,或者跟着里面练习对话。有好几回在里面碰到阮重阳,他笑嘻嘻地跟我说话,给我带磁带,我都不理他。有一回,我实在嫌他太吵了,在树上坐起来,对他说:“如果你是真心跟我交朋友或者对我好,就离我远一些。你对我来说,是个麻烦。”木兰在那次警告我后,又用手指着我的鼻子骂过几回,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野鸡也想成凤凰!只要她发现了阮重阳跟我接触过,不管我有没有理睬,一律算在我的头上,她对阮重阳是不敢发火的,在他面前小媳妇似的,生怕他生气,她很明白,她不是阮重阳唯一的女朋友。

“木兰是不是欺负你了?”阮重阳一点也不笨,可既然不笨,为什么还要找我呢?

“她是你女朋友,不是吗?”我冷笑,真想揍他一顿,这个花花公子!

“我女朋友很多,不只她一个。你是不是看见我和她那样了,就认为我非她不可吧?拜托,那样的话,我被人分成八块都不够。”阮重阳很不要脸地笑。

“你就不能专一点吗?不能对她好点吗?难道她喜欢你也错了?”

“她们自己要贴上来,我又没主动,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你以为我不烦哪?”阮重阳叹着气。

烦?烦还能跟她们做那事?我嫌恶地看他一眼,“我不管你的事,离我远一些就行了。我不是你身后的那些女孩子,说真的,我很讨厌你。”讨厌他接近我一回,我几乎就挨骂一回,讨厌他既不喜欢人家,还要占有人家。难道他还想把我变成木兰第二?我冷笑。

“我知道你讨厌我,因为木兰欺负你。你放心,我会让她不敢欺负你的。”阮重阳认真说道。

“不,我讨厌你是因为你离我的道德标准太远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听过吗?”我躺□子,不再和他说话。

“安之,不要这么讨厌我,我虽然坏,绝对没有坏到你头上的想法,我就是欣赏你的性格,又不是追求你做我女朋友。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你看,我多安份。”阮重阳在落叶的地上坐下来,口气有些无奈,“我想去S城读大学,家里偏偏要我留下B城,偏偏要我学管理,偏偏要我接家族事业,以后,可能还要接受家族安排的婚姻,我的人生有多少是自己能够安排的呀,所以,我趁着现在自由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胡闹个够本!那些女孩子,她们喜欢我没有错,错在她们自己不检点,我可从来没有勾引过她们,也没有给过她们任何承诺,你别看那些女孩子外表高贵得公主一样,骨子里烂透了!你姐木兰,从初一起就是闻名全校的小太妹,像你这么大就跟男生混了!你该不会以为我欺负了她吧?”

我拿起手中的书本砸向他:“你闭嘴!”

然后,阮重阳闭嘴了,双手枕着头,在满是落叶的地上躺下来,眼睛望着天空,那神色竟然有些忧伤。

我继续听磁带,打算听完这个就回家。却在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小树林的宁静。“易安之,果然是你这个贱货勾引重阳!”木兰脸色狰狞地向我冲来。

我将收录机收好,从树上跳下来,这盘磁带不可能听完了。木兰一把揪住我的胸衣,一只手往我脸上招呼,我抓住了那只高高扬起的手,脸色平静地看着她说道:“我和你的眼光不一样,你喜欢的,我未必喜欢。你当宝的,在我眼里也就是个垃圾。”

“你这个贱货!自从遇到你,他就不理我了!你敢说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故意想气我报复我,勾引我的重阳,他会总跟着你转?你不拿镜子照照,你这个丑八怪!”

“木兰,够了!松开!”阮重阳站起来,拿住了那只抓住我胸衣的手,眼睛里露出阴鸷:“今天就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了?我有承认你是我女朋友吗?只知道你是只小辣椒,却不知道是个泼妇!木家怎么养出这么没家教的女孩子!一口一个贱人贱货,也不嫌丢人!记住,以后别说认识我,看到你就恶心!这跟安之没半毛钱的关系,别成天把气撒她身上!你可以不认她做妹妹,但也不能把她当出气筒!跟我上过床的女伴很多,你有胆去找她们啊!泼浓硫酸,□,你不是吹捧你爸爸很厉害,你妈妈很宠你吗?你做任何坏事他们都会帮你摆平,去吧,去吧,别站这里惹眼!”

木兰哭起来,拉住阮重阳的手,“重阳,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甚至想过嫁给你!你想,如果我不真爱你,我会想嫁你吗?重阳,不要不理我,我很痛苦!你找别人也就罢了,偏偏你还找上我最不喜欢的人!你别看她不说话,她骨子里很贱的,别上她的当了!我小叔叔才见她几次,就被她骗得团团转!山沟沟里出来的穷鬼,怎么配得上你,你是阮家的大少爷啊!重阳,我们好好在一起,以后我们读同一所大学,毕业后,我们就可以结婚了,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我见木兰目标转移,而且两个人声情并茂,正在戏中,我无心看戏,悄悄地退了几步,转身大步跑向最近的围墙,单手一撑,跳高似的,以最快的速度跃了出去。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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