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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面上风平浪静的帝都,再一次在暗地里掀起了风云剧变。

青鸾、苍墨白、月流殇,还有四王,一致认为劫走苍雪瑶之人或是针对皇上而来,或是为了对付摄政王,总之没有人认为是苍雪瑶本身的原因,一个于宫里长大,从未离开过帝都的小公主,压根没有机会与人结怨,也不大可能有人会费劲心机,只为对付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苍聿云在知道了雪瑶失踪了一夜的消失之后,真的是雷霆大怒,从未对任何人动过杀气的他此刻终于忍不住,一把捏碎了手里质地坚硬的上好白玉茶盏,掌心一片鲜血淋漓,他却似浑然未觉,当即命人传来了苏尘。

苏尘被叫到了御书房外面,还没有审问,苍聿云便下旨,让人将苏尘按倒打了四十脊杖,足可见他心里的狂怒与焦虑。

苍雪瑶是他在宫里唯一的牵挂,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亲人,即便早在几年前他就明白雪瑶与自己并非亲生兄妹,但十几年的时间,感情早已胜过一切,其他的并不重要。

如今在重重大内禁军的保护之下,一个女孩子无故失踪,怎么能不让他忧心害怕?

宫里一片狂风暴雨,而此时此刻,尚且什么都不知道的苍凤修,却身在帝都最大的地下赌坊——上次青鸾来过的金运赌坊里。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这里,一身雪衣的他清冷脱俗,风华无双,与这个地方的气息是如此格格不入,引得赌坊里所有人为之侧目,心里纷纷猜测着这个人的身份。

然而,虽是一副不染尘埃的谪仙风骨,但他周身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不容侵犯的威仪与清贵之气,却让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

经常出入赌坊的人,别人的本事或许差强人意,识人的眼光却是精明的。

走进赌坊,旁边不相干的众人不知不觉间让出了一条通道,苍凤修淡然不惊的眸光四下一扫,找到了穿梭在人群中的青年伙计,淡挑唇角,嗓音温润地道:“小哥,你的老板在哪儿?”

“老板?”那青年迟疑地道,“公子是…”

“风无涯给了在下一封信,我是受邀来此。”苍凤修淡淡解释了一句,便是告知了对方他的身份。

那青年闻言眸色微变,垂眼道:“公子请随小人过来。”

这里是一片放纵喧闹之地,见客自然不可能选在这里,苍凤修负手跟在青年身后,离开了众人瞩目的大堂,从后门出去,穿过一条幽静的小道,小道两旁种植着各种颜色的朱瑾花,苍凤修眸光微垂,视线在那些色泽鲜艳的朱瑾上一掠而过,眸心深处,浮现些许幽凉暗沉。

小道并不长,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一处并不十分茂盛的竹林,林子里有一间精舍,青年径自带他来了林子里。

脚步停下,青年转身对苍凤修躬身,“我家公子就在前面精舍里,吩咐了不许人随意打扰,还请公子自行前去。”

苍凤修颔首,“你且回吧。”

语气雍容淡然,甚至比天籁还好听,却带着与身俱来的威仪,让人不敢有丝毫冒犯。

青年恭敬地道了声“是”,便规规矩矩地转身退下了。

离开了几步远,才敢直起身子,回头望见那个清贵脱俗的背影,才发觉身上已是凉飕飕是一片。

青年在心里低咒了一声,明明在自家主子面前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说笑,今日在这个比自家主子年轻了近二十岁的男子面前,他却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是他太没出息了,还是他家公子太没有威严了?

心头默默地想着,大概是他家公子太没有威严了,而不是他胆子小…

嗯,一定是这样的。

眼前的环境清幽宁静,带着一股远离尘嚣的安静祥和,在赌坊这种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还辟出这样一处世外桃源,几乎可以看出这位赌坊老板的性子,委实怪异得让人不解。

开了赌坊,却不喜欢喧闹。

喜欢安静独居,却偏偏开了一间根本安静不下来的赌坊。

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想彻底放纵自己,还是想远离世俗隐居世外?

苍凤修眉眼沉静如雪,负手一步一步朝前走去,脚步迈得沉稳缓慢,身姿挺拔,面上一片云淡风轻,似乎并不着急。然而即便走得再慢,精舍也是近在眼前,短短几十步路的距离,也不过一晃眼的时间便走到了。

“十几年的时间匆匆而过,当年冷得像块美玉的小家伙,如今不但长大成人了,甚至还成了手掌天下的摄政王。一令既出,各方枭雄尽皆俯首,威仪比起先皇当年,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似乎果真是应了一句话,江山代有王者出啊,不错不错。”

一声隐含叹息的声音幽幽响起,其间似乎夹杂着数不尽的沧桑,却又隐隐听出几分调笑之意,如此这番似嘲非嘲,似赞非赞的话一出口,周遭的空气都似乎一瞬间变得怪异了许多。

苍凤修站在精舍外面,细细眯眼,看着坐在门旁光亮之处作画的男子,静静打量了一会儿,淡淡开口道:“这些年,你一直待在这里?”

“待在这里…怎么可能呢?”手上的画笔眯眼停顿,熟稔地描绘着画上女子精致的眉梢,已经年近不惑的男人漫不经心地道,“天下之大,四海为家,身在帝都这方寸之地,即便心里知道苍宇皇朝地域广袤,江山秀丽如画,不亲自去走一走,也是永远体会不到那地域究竟有多大,江山究竟有多美好如画。”

苍凤修闻言,眉眼微动,恍惚间又想起了记忆里的那句话——

登临江山太累,不如袖手天涯来得自在,我看我不如就改名叫天涯得了。

393.第393章 袖手天涯3

“袖手天涯,你居然真的做到了。”苍凤修淡淡扯唇,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眸心深处,流露出清浅却真实存在的讥诮与薄凉。

“是啊,做到了。”风无涯拿着笔,端详着自己辛苦了半天的成果,画上的美人含笑站在一大片盛开的桃树下,如火如荼的桃花林里,女子美丽的容颜与桃花交相辉映,也不知是桃花更美,还是美人更艳。

收完了最后一笔,风无涯放下画笔,不疾不徐地收拾好了一应用具,才转起身,转过来面向苍凤修,轻轻挑了下眉,“这般说话的语气,这般讥诮的眼神,太过深沉,一点儿都不可爱,让人有一种忍不住想抽一顿的冲动。”

这样的话,自苍凤修接任摄政王一位以来,还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过,眼前的男子胆子倒是很大。

相信这句话不管是让四王听了,还是金羽银翼听到,甚至是苍聿云,大概都会觉得这个人不是疯了,就是魔怔了,在苍凤修面前如此说话,不是自己找死吗?

但事实上,他不是在找死,他只是太过无聊,想找个人玩玩而已。

而眼前这个人,正好是个合适的人选。

“这句话即便是在聿云面前,你都未免失了资格。”苍凤修面无表情地道,“既然能抛却责任远走天涯,为什么现在又想到要回来了?”

“不回来,难道等着客死异乡?”风无涯如此理所当然地回答,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是在看一个白痴。

浪迹天涯,不代表就要一辈子不回家吧。

苍凤修嘴角微微一抽,脸色更寒了一些,嗓音冰冷地道:“本王觉得,西域以西的那片海域,才是你应该有的归宿。”

那片凶险异常,已经葬了无数性命的茫茫海域…

风无涯脸色一黑,没好气地道:“你能别这么冷酷吗?小孩子家家的,单纯善良一点才可爱。”

单纯,善良。

苍凤修敛眸沉默,觉得自己今天来到这里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凤修,叫一声哥哥来听听。”风无涯好似对此上了兴趣,带着诱哄的语气,十足像个奶娘在逗弄一岁娃儿。

苍凤修脸颊急促地抽搐了一下,沉静的眉眼略见阴云滚动,眸心凝聚着千年寒冰一般慑人的寒气,抬起头,看着对面这个看起来成熟稳重,实则幼稚到了极点的男人,冷冰冰地一甩袍袖,便是这样无礼的动作,在他做来也是带着天生的优雅与高贵,出口的嗓音更是漠然而疏离,“本王与你没有什么可谈的了,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半点也不带犹豫。

风无涯有些傻眼,真的说走就走?

这个人今天的耐性怎么这么差?他记得,他明明就是一个温雅宽容的人,气度恢弘,耐性极好,就如一汪平静的湖水,激不起一丝波澜,修养好到让人总是忍不住想挑衅一下——

今天却是怎么一回事?才交谈不到几句话,就发飙了?

风无涯其实并不知道,苍凤修自打来到此地开始,心里就隐约生起了怒气,看着这个失踪了二十年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怒气勃发,本就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再被他一番话激起心里冰冷的杀意,没当场扭断他的脖子,已经是自制力极好了。

否则,他此刻还有没有命在,都是个未知数。

“站住。”一声沉喝,风无涯淡淡敛了脸上笑容,“既然来了,如果不搞清楚事情真相就走,即便回去了,只怕晚上也睡不到一个好觉吧。”

“对于真相,本王已经清楚了。”苍凤修这般说着,缓缓顿住脚步,转身微转,看向那副美人如花的画像,“这就是你二十年前爱上的女子?”

风无涯闻言,眉头挑得老高,“你不是你已经清楚真相了吗?那么为什么不知道,我根本不曾爱过任何一个人?”

苍凤修表情微变,“什么意思?”

“像我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去爱上谁?”风无涯淡淡一笑,转身道,“陪我走走吧,我想,我们应该好好畅谈一次。”

话音落下,见苍凤修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他淡淡道:“不管你是想解了心里疑惑,还是想了解另外一个国家对于苍宇大陆生出的野心,我想,你都有与我一谈的必要。”

苍凤修眉眼微动,没有说话,一声不吭地转身跟上了他的脚步。

两人踏着相同力道的步伐,慢慢朝竹林深处走去,安静的空气中弥漫着丝缕复杂的气息,两人表情皆是沉默,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竹林里其实没有什么景致可看,但是似乎只有通过这样闲散而悠哉的漫步模式,才能让彼此都能静下心来,驱走内心深处罕见的暴虐情绪。

暴虐…

苍凤修如画的眉眼微沉,此时无比清晰地察觉到了心里已经潜伏了许久的,此时此刻几乎忍不住要爆发的狂风骤雨一般嗜虐的冲动,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已经接近失控,如果不是他这些年真的已经修炼到了心如止水的境地,只怕一场大战已经开始。

“是不是很想杀了我?”仿佛能窥透他内心的想法一般,风无涯偏头,淡淡一笑,“如果你现在动手,我不是你的对手。”

“你不说本王也知道。”苍凤修淡淡道,“这天下,没有人是本王的对手。”

这句话语气虽淡,却隐含极度的自负。

风无涯颔首,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不仅仅是武功修为,即便是在任何一方面,苍凤修都不再有敌手。

所以,他点头同意了这个说法,“的确,这天下现在没有人是你的对手。”

这句话还有另外的言下之意。

“没有对手,本王应该感谢你,因为这都是你的功劳。”苍凤修冷冷一笑,“如果不是你,本王今日也不一定有这般成就。”

成就,这两个字听起来是如此讽刺。

风无涯默默看了他一眼,“凤修,我们能好好说话吗?”

“自然能。”苍凤修淡淡说着,从善如流地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本王现在不想杀了你,只想废了你而已。”

394.第394章 袖手天涯4

周遭安静地有些怪异,过分的安静让人心里很容易就生出些许不安,但是风无涯似乎完全没有感觉,淡淡道:“如果你真想废了我,我也没什么可说的,逃避了二十年,总该付出一点代价。”

对于这一点,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苍凤修闻言,蓦然冷笑一声,“这是你说的。”

话音落下,右手倏然抬起,真气凝聚在指尖,出手如风,瞬间点上风无涯周身大穴。

身子僵在原地动弹不得,风无涯眨了眨眼,还能开口说话,“这就要审问了?”

苍凤修负手站在他面前,漠然道:“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不反抗,本王就会对你仁慈?”

“没这么想过。”风无涯道,“你的手段,我知道,也明白。”

因为亲眼见过,所以知道,也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如此,风无涯只是在想,如果早知道事情最后会如此演变,他当初还会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答案,他至今也不确定。

“在审问你之前,本王先告诉你两件事。”眉眼间如染上了一层纯净的霜雪,苍凤修表情透着彻骨的冷,望向风无涯的表情不带任何情感,眼底泛着冰雪淡漠的色泽。

风无涯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是微微一沉。

“第一,你的名字已经从玉牒上被除名了,是九年前本王掌权之后亲自下的命令。所以,想要恢复皇室的身份,本王告诉你,绝无可能。”

风无涯脸色一变,“为什么?”

从宗谱中被除名,代表着皇族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历来只有犯下滔天大罪的皇嗣才会被这样对待。风无涯不在乎皇室的身份与地位,二十年前既然能抛却,他现在也同样可以不要,但是,不要身份和地位,不代表他连祖宗也不要。

苍氏皇族的玉牒十年续修一次,二十年前他因中毒猝于府中,按照皇族规矩,应该以墨笔记于帝系正统的红册中——即便不在红册,以已逝的身份载于宗师的黄册之中,也至少可以证明…证明苍氏皇族曾经有他这样一个后代子孙。

风无涯脸色不自觉地变得苍白,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苍凤修,似乎此刻蓦然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却无情的男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牙牙学语的孩童了。

他是手掌天下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可以谈笑间决定任何一个人的生死,是骄傲铮铮的四王也甘愿屈膝跪拜的主上,是同为兄长的苍墨白都愿意奉为主子的,先皇最小的皇子。

他是苍氏江山真正的主人,运筹帷幄,决战沙场,胸有谋略,亦有无情手段,没有一件事可以难得住他,他可以瞬间夺人生死,也可以只言片语让人生不如死。

而现在,风无涯深深地体会到了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势给他带来的绝望——

心里感到悲哀的同时,他却如此清醒地明白,如今的这一切后果,都是由他自己一手造成,丝毫也怨不得人。

咎由自取,真的是咎由自取。

时间的流失,并没有缓解他心里的沉闷与苦涩,抬眼望着太阳渐渐往西边移去,风无涯失却了一向从容洒脱的恣意,一时之间,眼底只剩怔然无语。

苍凤修对他苍白绝望的表情视而不见,淡淡地道:“第二件事,聿云的身世。不管你对这个儿子还有没有一点感情,本王都可以告诉你,这辈子你不可能有机会与他相认,你早已失却了一个身为父亲的资格。”

聿云?

风无涯一怔,“他是我的儿子?”

苍凤修脸色微变,眼底的神色再度凝结成霜,一字一句缓缓溢出唇畔,却寒冷如冰雪过境,“你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风无涯脸色一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怔怔地望着苍凤修清俊出尘的容颜,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他怎么会…”

怎么会是我的儿子?

“好一个不知道!”苍凤修冰冷地吐出这六个字,蓦然扬手,毫不留情地朝对方脸上挥去!

啪!

清脆的声响在竹林里响起,回荡,风无涯脸颊偏向一边,嘴角溢出鲜艳的血丝,五个清晰的指印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暴起,转瞬间变成了青紫色,色泽可怖,触目惊心。

一贯的优雅从容早已不见,苍凤修神色冰冷而阴沉,隐忍了多少年的脾气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几乎恨不得立即将眼前的这个人千刀万剐!

掌心凝聚着内力,苍凤修几乎控制不住一掌将这个该死的男人击毙的冲动,嗜血的欲i望在体内肆意叫嚣,他握紧了双手,极力忍耐,却终是没有忍住,一把掐住风无涯的右肩,猛一使力,一声咔嚓声音传来,风无涯蓦然惨叫一声,痛得面色惨白,冷汗布满额头,几乎本能地就要运功抵抗,然而周身所有大穴皆已被苍凤修以特殊的手法封住,他又哪里来的丁点反抗之力?

“既然决定不还手,此时就不要再心存奢望。”苍凤修冷冷说完,抓着他的手臂向里一折,伴随着一声更加可怖刺耳的骨头断裂的声音,风无涯如垂死的鸭子一般发出惨烈的惨叫,唇上瞬间被咬得鲜血淋漓。

“啊——”

苍凤修收手之际,他的右臂已经软软地垂下。

痛得大汗淋漓,惨叫之后,声带已经嘶哑,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声成了安静的竹林里,唯一的声音。

苍凤修冷眼看着,一向温和的面容,此际看在风无涯眼底,真如煞星一般,冷绝而残酷,“觉得很痛是吗?这一点区区肉体上的痛苦,你觉得能否换回苍氏两位皇叔,以及他们所有亲眷子嗣的性命?本王与聿云这九年来,肩上背负着泰山一般沉重的责任,连睡觉都成奢望的三千个日子里的迷茫,你这区区一点痛就能弥补吗?苍紫珑,你足智多谋,既能设计逃离皇族的责任,现在又回来做什么?只当自己死了,现在岂不是就不必受这份痛苦了?”

395.第395章 袖手天涯5

风无涯根本无法正常说话,他的神智已经疼得模糊了,肩胛脱臼,手臂被硬生生折断的滋味,他生平第一次尝到,真的痛到撕心裂肺。

摄政王苍凤修冷酷无情的手段,他也终于是有幸领会了一次。

如果不是身体被封住无法动弹,他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倒在地上哀嚎。

“凤修…”艰难地抬起被汗水迷蒙的眼,风无涯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连唇瓣都泛着令人心惊的白色,“你真的…真的是下得了手…”

该怎么说呢?

风无涯发现自己除了疼到几乎失去理智之外,迷迷糊糊之间,却并无其他不甘或者怨怒,就如他方才所说,逃避了二十年,总该付出一点代价。

即便这个代价,惨痛到让他终生难忘。

“本王为什么下不了手?”苍凤修冷冷一笑,“若不是你,本王根本不需要承受这些本不该本王承受的责任,折你一只手臂,已经是便宜你了。”

说着,俊目四下一扫,看到一张干净的石桌,直接提起风无涯的后领,拖着他走到石桌旁,也没有动手解开他的穴道,直接将他摔在石桌旁的长椅上,淡淡道:“本王现在开始问你话,如果不想再吃苦头,最好如实回答。”

顿了顿,他冷笑,“若有一个字的谎言,本王保证你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正常行走。”

风无涯狼狈地躺在长椅上,苍凤修粗鲁的动作扯到了右手右臂,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之后,未干的额头上又争先恐后地冒出冷汗,他痛苦地喘息了良久,才忍着痛开口,“凤修,我…我是你的皇兄,不…不是犯人,你的态度,能不能…能不能稍微温柔一点?”

温柔一点?

苍凤修嘴角轻扯,“希望本王温柔一点,唯一的方法就是你足够配合。”

风无涯苦笑,冷汗顺着眼角流下,沁入眼眶里,引起一阵难忍的刺痛,他忍不住闭了闭眼,“本来就是打算与你全盘脱出了,你…你放心,你问什么,我答什么就是了。”

“如此最好。”苍凤修负手看着他冷汗遍布狼狈不堪的脸,以及那双隐忍痛苦的双眼,“这些年你去过哪里?”

“这是…这是第一个问题?”

“审问以及开始了。”苍凤修冷冷道,“问题不限,本王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本王问什么你也就答什么,不该你多嘴的时候,不要多嘴。”

风天涯闻言,脸色的苦笑更浓。

果然…果然是一点儿都不可爱了呀。

如此冷酷而霸道的说话方式,真不像二十年那个软哝哝的小娃儿,更不像人们心中温雅清贵的摄政王,反倒…像个冷酷无情的罗刹。

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帝王骨子里的强势吧?不容丝毫冒犯与违逆,一令既出,四海俯首,容不得讨价还价。

“凤修…你不觉得,你真的是一个天生的帝王吗?”身体不能动,却挡不住抬眼的动作,风无涯因痛苦而虚弱黯淡的眼神静静地凝视着苍凤修沉静的面容,“你骨子就是一个王者,难道你自己没有察觉到吗?就算…就算二十年前我没有离开,你难道就心甘情愿对另外一个人卑躬屈膝?凤修,我…我不相信…”

“本王骨子里如何,不是衡量你行为的标准,也不代表你的错误可以被原谅。”面上所有的情绪已经消失不见,苍凤修再度恢复了一贯从容淡雅的神情,唯有眼底的漠然却始终不曾褪去,“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他又问了一遍。

“去过的地方很多,但是我明白你问的是什么,你想知道我有没有离开过苍宇大陆,是吗?”风无涯深深吸了一口气,吃力地试图保持着语调的顺畅,“渡过西域以西的海域,有着这片天空下的另外一个国度,叫做扶桑,国土不大,子民生活安逸,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

苍凤修静静地听着,没有再多问,他知道风无涯既然说了,就一定会把他想知道的全部说完。

“他们君王的姓氏是西川,一个很特别的姓氏,这些年西川皇室野心渐起,已经不甘于统治那片小小的土地了,所以他们开始训练水军,在海域上演练,并且花费了无数人力财力,试图寻找渡过这片海域的办法。”

“每年有近万人葬身深海海底,海域的凶险几乎无人能征服,但是君王的野心一日不消弭,葬身海底的人数便逐年增加,直到第一艘战船顺利出海,抵达苍宇大陆。”

“西川皇室第一位踏上苍宇大陆的人,是一个女子,也是他们内定的下一任女皇,叫西川紫菱。”

听到这里,苍凤修眉头微动,“女皇当政?”

“并不是。”风无涯略略停顿了,慢慢喘了口气,待呼吸渐稳,才复又开口,“西川皇室没有规定必须男人或者女子继承大统,而是有能者居之,不管男女,只要有帝王之才,有本事驾驭群臣,就有资格争夺皇位。”

苍凤修闻言,轻轻点头,示意他继续。

“西川紫菱你是认识的,那时你还小,但是在她嫁给淮德的时候,你有在怀王府上见过一次,就是那位与淮德成亲不到一年,便香消玉殒的怀王妃。”

关于怀王妃的身份,基本上都已经查得差不多了,苍墨白、舒问和青鸾也都曾在他面前汇报过,苍凤修隐约猜到了她的身份,只是直到今天,才终于确认了而已。

“西川紫菱的死讯传到扶桑之时,她最大的孪生弟弟才十二岁,整个西川皇室因为西川紫菱的死,齐齐惊痛交加,对于罪魁祸首怀王,自此恨之入骨,得到消息仅仅半个月的时间,西川紫苑和西川紫衣就带着仅一岁的妹妹离开了扶桑,来到苍宇大陆,开始精心谋划——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他们的长姐报仇。”

“只有一个目的?”苍凤修淡淡勾唇,“报仇之后呢?应该还有西川紫菱的遗愿没有完成吧?”

396.第396章 袖手天涯6

风天涯无法摇头,只能以眨眼的动作代替,“他们刚来的时候,的确只是想报仇而已,那时也因为年纪小的原因,所以没那么多想法,花了十几年时间对付怀王,只为让他生不如死,至于后来…身为西川皇室的子嗣,完成长姐的遗愿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野心作祟。”

苍凤修不置可否,淡淡道:“你是什么时候去的扶桑?又是什么时候回到苍宇的?”

风天涯面上闪过一丝愧疚,“当初将计就计中毒身亡之后,我就离开了帝都远走天涯,淮德成亲时候我还悄悄回来过一次帝都,一年之后怀王妃意外难产,我觉得事有蹊跷,于是暗中留意,后来发现她身边一直跟着十八个从不现身的暗卫,在怀王妃死后,他们才开始在帝都活动,目的…是找出怀王妃死亡的真正原因。”

“他们花费的时间并不长,我暗中查探的时候,发现他们的武功招式比较奇怪,而且,似乎对西域边境那片海域情有独钟,经常往返流连,我于是上了心,后来发现,他们不知从何处秘密运来了一条周身坚固异常的大船,其目的不言而喻,在他们准备启程的时候,我寻了个机会登上了那艘船,没有被他们发现,大船在海上行驶了近两个月,亲眼见识了深海的无情与残酷。”

“天气晴好也不代表海上就是安全的,你永远也无法预测到前面会遇到什么,海底礁石,食人的鱼或者其他动物,狂风暴雨带来的惊涛骇浪能把整艘船都吞噬,不计其数的危险张开血盆大口…那十八个人,显然是久经训练,在海上自有一套熟稔的应付本领,可即便如此,其中也有将近一半的人失去了手臂,在抵达扶桑的土地上时,已经变成了血人。”

“我在扶桑生活了六年,亲眼见识里他们那里百姓的富庶和与世无争,西川皇室在位已经几千年,是历史上任何一朝也没有过的长久,所以,他们以神的后裔自居,因为只有得到神的保佑,他们才能繁荣昌盛几千年。”

“扶桑国流传着一句话,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

“传说扶桑树是连通神界、人间、冥界的门户,所以扶桑的神树就叫扶桑树…”

半温的茶水喂进了嘴里,让嘶哑的喉咙和干裂的嘴唇都得到了润湿,风无涯露出一抹苍白虚弱的笑容,“谢谢。”

苍凤修放下茶杯,出手解开了他的穴道。

风无涯暗自运气,调整了一下身体的状态,艰难地动了动身体,让没有受伤的左臂支撑着身体,靠在长椅一侧。

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又再度开口:“如此,你应该可以想到,他们对苍宇是充满着势在必得的决心了?而因为一向以神的后裔自居,所以他们认为,必使人立于扶桑之东,而询以苍宇落日之景,是神给他们的旨意,以此来给君王的霸气与野心,寻找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

苍凤修道:“给苏煜送去情报的人,是你?”

“是。”风无涯点头,“那时我与西川紫苑交好,他所有的筹谋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知道你治理苍宇皇朝这么多年,容不得别人打江山社稷的主意,所以,知道淮德的野心勃勃之后,我帮了西川紫苑的忙,让淮德的野心暴露…不过,西川紫苑并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他到现在还以为我是扶桑的贵族公子。”

“西川紫苑在苍宇的势力有多大?”

“他的势力有限,你暂时不必太放在心上。”风无涯道,“他在各地布下了许多暗桩,但大多只是暗卫死士一类,而且初始时候,都是西川紫菱的十八暗卫在做这些事情,你可以想象,只知道杀人的暗卫除了布置一些暗桩之外,他们还能有什么睿智的筹谋?而西川紫苑,这些年他大多精力都放在了对付淮德身上,现在淮德功败垂成,他大仇得报,才思及还有长姐的遗愿没有完成…我虽然与他关系较近,但很多时候却觉得这个人未免太过天真,以为只凭一个女孩子就能打下苍宇皇朝的江山?真是可笑至极!”

“舒问和青鸾在纳伊地宫里,看见了一具水晶棺,里面有一具女子的尸首。”苍凤修微微蹙眉,“后来尸体无故失踪,也是你的杰作了?”

“是我做的,那个女子叫芳草,她肩上有一个梅花胎记,还有背后的藏宝图,都是西川紫苑的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让前去平叛的小郡主看到她身上的秘密,然后揭开怀王妃十五年前难产而死的真相,继而给淮德多增加几个罪名而已。”

“胎记和藏宝图都是仿造的,小郡主看过之后,西川紫苑的目的也就达成了,而为了不露出破绽,所以我悄悄从地宫的水晶棺里移走了她的尸首,用化尸水直接将她的尸体化成了一滩血水。”

苍凤修眉眼沉静地看着汗水涔涔的风无涯,淡淡挑唇,“有问有答,配合的态度很不错。”

这句话显然不是赞美,听起来倒有几分讥诮的意味。

风无涯沉默了片刻,道:“我不想再吃苦头,所以只能选择配合。况且,修儿,我是你的哥哥,也是苍氏皇族的——”

声音猛然顿住,风无涯想起了自己已经被从宗谱上除名,不由黯然地道:“不管怎样,我始终还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苍凤修因他的那句修儿而怔了一怔,随即淡淡地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青枫是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