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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月流殇端着杯子,慵懒地靠着朱漆玉柱品酒,“皇上确定只是出乎意料而已么?”

不止是出乎意料,而是完全措手不及,猝不及防,惊慌失措才是。

“皇叔既然已经当着群臣的面宣布了这个决定,显然代表了,此事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苍聿云抿唇,淡淡道,“既然如此,朕自然只能接受。”

苍墨白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平静。

苍聿云又道:“这件事,朕知道了。各位先回去吧,朕先去御书房。”

说罢,竟真的转身就走了。

苍墨白有些愕然,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其他几人,“皇上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对。”

“有什么不对?”青鸾淡淡一笑,“他曾经不是也格外抗拒选妃纳嫔吗?被群臣烦得不耐了,还不是照样选了两个。”

苍墨白闻言,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却没说话。

总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而且,最近这段时间,月流殇对皇上的态度明显改变了许多,虽偶尔还有讥诮,但远远不似以往那般敌意深重了,还有四王…苍墨白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几个人,今天的这个场合上,他们未免太过沉默,总觉得心里头有什么事情一样。

很反常。

“你家主上的目的其实很简单,皇上是个真正的成年人了,该自己担负的责任迟早都得自己担,皇上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反应才没有那么大。”青鸾淡淡道,“而且,皇上善于隐藏心事,即便他现在心里强烈地抗拒着,我们也不一定能看出来,只看后续发展吧。”

“主上总不会一辈子替他做牛做马。”月流殇冷哼一声,扔下杯子,长身立起,“本座先走了,你们自便吧。”

说罢,朝苍墨白道:“墨王殿下还不走吗?”

苍墨白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道:“我方才在想…皇上选苏清韵入宫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青鸾抬眼。

苍墨白接着道:“他曾经对苏尘做过承诺,不会让她入宫为妃,虽然苏尘现在犯了事下了大狱,但是这不代表苏清韵有进宫的必要。”

苍墨白知道,苏侯最近的一些动作,有些让皇上反感,就算能继续容忍,却也有底线。

几人闻言,都陷入了沉思。

苍墨白说的话他们都明白,苏尘被处置,对苏家一定有影响,苏家的声势必然不如从前,苏清韵突然进宫成了贵妃,比皇后仅次了一级,苏侯几乎一跃成了皇亲国戚,对苏家的威望只增不会减,那么疑问来了,皇上到底是想对付苏家,还是想恩宠苏家?

这个问题苍墨白想不明白,但是青鸾和四王心里却是隐隐有数。

然而,他们不能说。

“我还有些事…”苍墨白顿了一下,看了看青鸾,眼底划过一丝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道:“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知道了,啰嗦。”

月流殇和苍墨白一起走了,但是青鸾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轻松。

坐在椅子上,身子懒懒散散地放松着,心里有一种沉甸甸的压抑感,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很不习惯。

啜了口酒,青鸾微微调整了一下状态,抬眼看向眼前四人,“苍凤修这番举动的意思,你们能猜得出有什么深意吗?”

“如果不是因为与苏侯达成了什么协议,那么,主上就一定是察觉到什么了。”苏煜微微凝眉,表情沉沉。

“皇上的举动,我倒是能猜出大概。”青鸾道,“苏清韵喜欢苍凤修,这件事在帝都已经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皇上也不例外,他封了苏清韵为贵妃,就是想断了苏家与摄政王府所有可能会有的连系。”

四王闻言沉默,须臾,淡淡点头同意。

皇上的计划他们已经全部知道,他也曾直言唯一担心的只有苏侯,所以,为了不给苏家任何翻身的机会,所以才封了苏清韵为贵妃。

皇帝驾崩之后,苏清韵作为被封过妃的女子,身上挂着皇室的封号,此生再也不可能随意嫁人,即便皇上死了,即便她还没有正式入宫,也改变不了她已经被封为贵妃的事实了。

一辈子孤独终老,或许才是她这一生最终的命运。

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显然不公平,有朝一日苍凤修君临天下,如果苏家安分守己,或许苍凤修会下旨还她姑娘家自由婚嫁的身份,若不然,大概只有替苍聿云守陵祈福的下场了。

“皇上对于主上将要还政于他的决定,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舒问对这一点有些不解,“难道他当真打算接受?”

“他不会接受的。”青鸾淡笑,眼底有着睿智,“你家主上说了一句很关键的话,你难道忘了?”

舒问挑眉,什么话?

凝眉思索,忽然眼睛一亮。

封妃大典举行之日,便是本王归政于皇上之时。

“皇上封妃,按照惯例,都会由礼部钦天监择定良辰吉日,报由礼部。”苏煜缓缓开口,眉眼平静,“而良辰吉日,不一定会在中元节之前。”

415.第415章 良辰吉日2

皇上今日选妃,目的只是为了应付群臣,他的计划是在中元节实施,那么只要在这个时间段里,没有所谓的良辰吉日,选妃大典自然便无法正常举行。

在座的几个人都知道皇上不笨,不但不笨,应该说很聪明。

即位之后就由苍凤修手把手教导着长大,说他笨根本没有人会相信,胸有沟壑,聪明睿智,什么事他心里都清楚明白,只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归根结底就一个字,懒。

所以,对于苍聿云心里的盘算,青鸾和四王都不担心,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家主上的行为,也同样让人安心。

外人面前一向淡定从容的四王,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浓浓的不安。

“回去吧。”青鸾说道,“该来的总是跑不掉,况且,你家主上还不一定知道什么呢。”

“是啊,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舒问笑笑,“只要主上能君临天下,之后任他剥皮抽筋,我也心甘情愿。”

这话说得爽快,也颇具几分气势。

众人默默看了他一眼,一时之间皆是沉默。

“无筹…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朱雀睁着水灵灵的大眼,困惑且无辜地左看看又看看,目光从几个人面上掠过,“我怎么觉得,你们好像在做一件——”

“朱雀。”青鸾打断她,“不要再问,你不适合知道这些。”

苏煜转头看了一眼娇俏玲珑的朱雀,温和的眉眼微蹙,慢慢道:“当初不应该让无筹掺进来。”

夜无筹一愣,随即脸色沉了沉,“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舒问,青鸾,墨不赦都明白苏煜的意思。

夜无筹已经成亲了,心里又牵挂的小妻子,他们瞒着主上谋划这样一件足以让主上震怒的事情,东窗事发那一天,他们一个个无牵无挂都还好,可是夜无筹…

“你真觉得主上会对我们下杀手吗?”夜无筹面沉如水,眼神波澜不惊地扫视了在场的几个人,“我从没认为主上会对我们如何,即便最后事情瞒不住,最多罚一顿了事,即便——主上真有一天对我们起了杀意,也绝不可能是因为这样的一件事。”

青鸾道:“苍凤修不会对你们下手,永远都不会,他舍不得。”

四王同时一静。

这句话他们从来没说过,但是,他们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主上舍不得,即便嘴上没有说,可他们心里也的确是这样想的,只不过青鸾替他们说出来了而已。

但是,就因为他们知道,所以,才更加觉得…忐忑,不安,愧疚。

“与其在这里胡乱担忧,不如先回府。”青鸾叹了口气,“以后的三个月,路才更难走,一步都不能错。”

“我先回训练营了。”墨不赦率先站起身,表情沉着,眉眼间不带一丝情绪。

只淡淡说了这一句话,他就转身走了。

青鸾也站起身,“朱雀,走吧,我们回去。”

夜无筹三人对视一眼,面色沉沉地起身离开了。

不需要再去御书房与皇上商讨些什么,因为已经完全没有必要。

这位年轻的天子,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用心去做的事情,他就可以做得很好,滴水不漏,所有后路皆可以想得周全,不必他们再操心。

他们只要在计划成功之前,瞒住消息就好。

其他的,听天由命。

回到王府,得知苍墨白和谢言灏都在府上,并且与苍凤修一起在书房,青鸾表示要回去睡上一觉,四王也不发一语,各回各的院子里了。

书房里,谢言灏正在为方才在宫里的事情请罪,苍凤修神色淡淡地道:“勇于发表自己的意见,坚持自己认为对的,本就是一个丞相该做的事情,这没什么错。”

顿了顿,“况且,皇上一直以来的表现,似乎还确实无法让人放心地把江山社稷全部交到他的手上。”

“那王爷为什么…”谢言灏似乎不解。

“因为那只是你的以为。”苍凤修道,“本王一直都知道,只要他愿意,治理好一个江山对他来说,远比应付群臣来得容易得多,他是帝王的料,亦有帝王之才,只是…心不在此而已。”

“所以,王爷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定,让皇上亲政了?”

“本王下定决心,也不一定有用。”苍凤修慢慢拿起书案上,吏部刚送来的裁定官员的折子,只说了这么一句让人不解的话,就没再多说了,神色平静地拿起主笔,再阅过的奏折上批下了一个苍劲有力“准”字。

谢言灏与站在一旁的苍墨白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苍凤修今天的态度似乎太平静了一些,平静得叫人觉得怪异。

皇上选妃和亲政这两件事都不是小事,与群臣商议,征求大家的意见,或者在下了决定之前,至少应该让皇上知道——但是在苍凤修这里,似乎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决定而已。

皇上曾经长达五年的抗拒,摄政王对于皇帝的纵容,仿佛突然间全部被刻意忽略了,一切公事公办,没有任何可转圜的余地。

也没有丝毫需要犹豫和深思之处。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过。

苍墨白在心头思索着某种可能性,须臾,淡淡开口道:“你与苏侯,今天在偏殿谈了什么?你们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这个问题,也是谢言灏想知道的。

“苏侯,他没有与本王协议的筹码。”苍凤修平静地道,批折子的动作微顿,抬头看向苍墨白,淡漠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幽深复杂的情绪,“苏后手里的那份先皇遗诏,已经到了本王手里了。”

先皇遗诏?

谢言灏为此惊讶了一下。

苍墨白却是表情一怔,“他给你了?”

苍凤修平静地笑了笑,“他用一份先皇遗诏,和五千皇城暗卫的兵符,交换苏尘的性命。”

苍墨白一惊,随即缓缓皱起了眉,“他为什么肯换?这样的交换,对他来说显然有些亏了。”

“不。”苍凤修道,眉眼间无情的色泽一闪而逝,“他是赚到了。”

416.第416章 遗诏之谜1

赚到了?

苍墨白和谢言灏都有些不明白。

苍凤修却似乎并没打算做什么解释,“没什么事了,都早些回去吧。”

苍墨白想问问先皇遗诏上写了什么,但是看了看苍凤修沉静淡漠的眉眼,心头的疑问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如果他不说,是不是代表了这份遗诏的内容,他并不想让人知道?

与谢言灏并肩走出书房之际,苍墨白还是难掩心头犹疑,转身慢慢道:“我觉得,四王最近好像有什么事…”

谢言灏眉头微蹙,

苍凤修抬头看了他一眼,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端起案上的茶水送到嘴边,不疾不徐地喝了两口,沉静地敛眸,“不用理会他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

苍墨白静了一瞬,点头道:“是。”

转身离开。

出了主院,沿着婉转绵延的九曲回廊向外走去,迎面的各色花草树木,假山流水从身旁慢慢掠过,苍墨白和谢言灏沉默无声地走着,一路无话。然而,两人心里却似乎都在被什么事情困扰着,以至于眉眼间看起来都有些愁眉不展。

“苏后如此轻易地服软,总让人觉得奇怪。”苍墨白面无表情地蹙眉,缓缓说道,“还有,方才摄政王所说的,苏侯赚了是什么意思?言灏,你听明白了吗?”

谢言灏方才却不是在想这个问题,闻言略作思索,“只有一个解释,苏侯手里的东西对王爷而言,不会造成任何困扰,相反,握在他的手里,就会让他身处险地。”

苍墨白道:“有没有可能只是为了救苏尘?”

“墨王殿下,你平生有过自己渴望的东西吗?”谢言灏冷不丁问了一个看似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苍墨白沉默了须臾,淡淡道:“从来没有过。”

闻言,谢言灏似乎有些意外,“什么也不曾想过?”

出身皇室,摆在眼前的第一件诱人的东西,就是江山。

君临天下,是世上多少男儿心里从未言出的豪情壮志,野心抱负?身为皇室子嗣,如果谁都没有过那样的想法,未免让人难以相信。

“真的没有。”苍墨白语气淡然,甚至还带着些过分平静的冷漠,“我虽然也是先皇的儿子,但是母亲身份低微,而且并不受宠,所以自打我出生起,便注定了这一生不可能受到父皇关注,他多的是优秀的儿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谢言灏蓦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意间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苍墨白却没什么感觉一样,淡淡抬头看了一眼淡蓝色的天空,“我不曾嫉妒过,也不曾羡慕,甚至,也从来不曾矫情地以为,自己可以去做任何事情来讨得父皇欢心,让他正视我的存在。我没有那么多想法,整整十九年的时间,我在宫里就是一个六皇子而已,其他的什么都不是,我也习惯了这样的存在,从未觉得老天对自己不公平。”

谢言灏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觉得不可思议是吗?”苍墨白砖头看着他,淡淡一笑,“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我自己也知道。”

谢言灏不解,“那你为什么后来…”

“为什么愿意跟着自己的皇弟,认他为主?”苍墨白替他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并且自问自答,“因为什么呢?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谢言灏默默看了他一眼。

特别的人…摄政王的确是个很特别的人,这一点谢言灏也同意。

如果不特别,又怎么可能十四岁就肩负摄政重任,这些年下来不但没有被压垮,反而让所有人将他如神祗一般敬畏着?

只是,难道只是因为这样?

“我效忠于他,最大的原因是,他把我打败了。”苍墨白笑,“一个人的生活很无聊,我喜欢练武,当然并不是真的如江湖上传言那样嗜武成痴,那些不过是以讹传讹的夸张说法。我方才已经说了,平生从未有过真正追求的东西,练武也只不过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已。”

“但是我的学武天赋在任何人看来,都无疑是很高的,十七岁那一年我已经能打败江湖上众多的一流高手,我自己也认为,整个帝都没有人会是我的对手了。或许,这以后将是我无聊岁月中唯一的一点点缀。”

谢言灏发现,这个男子或许真的如他所说,心里从没有过什么真正渴望的东西。

权势富贵、身份地位,甚至是君王的恩宠,因为从来不曾想过,所以也就不曾觉得忿忿不平过。这样活着,不会觉得很累,也不会很辛苦,对于苍墨白来说,或许反而是一件好事。

“早在皇上即位之前的那一年,那个时候…他才十三岁,还在上书房读书,四王那时候年纪也都不大,经常与他一起出入,不管走到哪里,只要看到七皇弟,几乎就都能看到那几个少年的影子。有一次是因为我跟舒问起了冲突,然后舒问那小子一状告到七皇弟那里去,仅仅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就找到了我,要求我跟舒问道歉。”

跟舒问道歉?

谢言灏有些愕然,脑子里怎么也无法想象出那样的画面——清贵无双的摄政王,居然也曾有过替朋友出头的经历?而且,还是对着自己的皇兄?

谢言灏暗想,这是不是也可以算是年少轻狂的一种?

“你不知道,即便是那种护短的姿态,也让人能深刻感受到这个少年身上无法忽视的威仪,天生的那种高人一等的王者风范,彼时我心里其实是有些凛然,被他的气势震住了,但是也是生平第一次被激出了不服输的倔性,于是,只跟他说了一句话。”

苍墨白淡淡道:“我跟他说,让我道歉可以,除非你能打败我。”

可想而知,他们最后顺理成章地打了一架,不是小孩子打击斗殴的那种幼稚打法,而是真正的高手之间的较量。

417.第417章 遗诏之谜2

“我以为我要打败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简直易如反掌,可是最后,他只用了三招,就让我趴在地上起不来了。”苍墨白说到这句话时,表情有些生动,不仅仅是因为那时自己的狼狈,更是因为,受教训的并不止他一个人,“我遵守承诺道了歉,但是,舒问也被他罚跪了一个下午,因为技不如人还敢挑衅。所以,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舒问每次看到我,都像看到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话音落下之际,谢言灏轻笑,觉得这段经历也确实算得上是有趣的回忆了。

苍墨白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从那以后,我心里对他就有了一种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敬服,直到先皇驾崩,皇上即位,他成了摄政王。满朝文武大臣无一同意,两位德高望重的皇叔言辞激烈,坚决反对由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掌管江山社稷…没有亲眼见过那日场面的人,不会想象得到那时这样一副怎样的处境,真真是四面楚歌。然而,他不惊不惧,一个人掌控全局,面对数万人的逼迫也不曾有过丝毫示弱的表现。”

“我被震慑住了,觉得如果不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以后一定会遗憾终生。”

“所以,那时候仅有的支持王爷的几个人中,就有你一个?”

这段过往,谢言灏曾听他的父亲提起过,因为父亲那时候也是以丞相之尊,跪拜了新任天子与摄政王。

苍墨白道:“我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一番想法,反正后来,有事没事总喜欢往他跟前凑,即便总是看到一张清冷淡漠的脸…再后来,他命我做了凤衣楼楼主,我才知道,他手里拥有多大的势力,那场宫变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儿,从头到尾,一切都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凤衣楼?

谢言灏心里不由升起一种感觉,对于江湖上最大的势力凤衣楼,他也有所了解,那是苍氏皇族先祖亲手创建的势力,隐于幕后,迄今为止,已经跟着苍氏皇族傲视了天下五百年。

但是,心头那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蹙眉细细思索,谢言灏试图找出其中的怪异之处…或许,一直以来,他们都忽略了一件最关键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苍墨白奇怪地看着他。

“你说…王爷是什么时候命你掌管凤衣楼的?”曙光微现,谢言灏感觉心头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凤衣楼的势力,一直由皇帝亲手掌管的,对吗?”

苍墨白若有所思地点头,“凤衣楼真正的主子一直都是皇帝,而历任凤衣楼楼主皆是皇帝亲命的心腹。”

苍氏的皇帝在识人之明这一点上,委实让人不得不佩服,五百年来,从没有出现过凤衣楼背叛主上的情况。

“但是,现任凤衣楼的真正主人,却是王爷。”

苍墨白点头,“这一点,我曾经也疑惑过,但那时只以为是因为皇上年幼尚未亲政,所以…”

“墨王殿下。”谢言灏深深吸了口气,表情力持镇定,然而却依旧泄露出些许不平静,“我想,我应该能猜到先皇留下来的那份遗诏上,是什么内容了。”

苍墨白眼神微变,沉默了须臾,嘴角流露了些许复杂的笑意,“我觉得,我也猜到了。”

因为猜到了,所以便瞬间明白,苏侯为什么那么快就妥协服软了。

仅仅一个儿子的性命,还不足以让他这么快让步,就像谢言灏方才问苍墨白的那个问题,你心里有真正想要的东西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与信仰,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在乎的东西,甚至为了这些可以放弃许多,比如亲情,比起忠诚,比如正直与原则。

而苏侯,他心里在乎的是什么?

是苏家的繁荣,是苏家先祖留下来的偌大家业,是苏家昌盛了几百年的门楣。

而苏尘区区一条性命,不可能让苏侯轻易就放弃这些。

曾经的苏侯忠诚,正直,从来不非议君上,也不做有违原则之事,然而为了自己的女儿,也因过分注重家族的繁荣兴盛,所以,他忘记了何谓忠诚,忘记了自己的原则是什么,逾越底线,最终把自己逼进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现在,让他退让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手里掌握的,先皇留给他的唯二的,可以让他保住苏家的护身筹码,已经让他握出了不一样的意义。

为了保住苏家,为了给自己留有最后的余地,苏尘不过是他最后的台阶而已。顺着台阶下去,给自己也是给苏家一个不至于太狼狈的结局。

如果没有苏尘被下入天牢这件事,或许他至今还在挣扎彷徨之中进退维谷。

此时此刻,谢言灏和苍墨白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一种轻快却又紧张的情绪,在矛盾地冲击着他们聪明灵敏的大脑,两人站在四下无人的回廊上,沉默了良久,谢言灏才终于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什么也不办。”苍墨白淡淡道,深思之后,还是觉得不能轻举妄动,“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一切顺其自然。”

“…”谢言灏摇头,“这样不行。我觉得我们还是…算了,我还是回去问一下父亲比较好。”

问谢峰?

苍墨白静了一下,缓缓点头,“谢峰主意多,应该能给你一个比较中肯且正确的答案。”

谢言灏举步继续朝前走去,“这件事如果被四王知道了,他们的反应一定不会平静。”

“不能让他们知道。”苍墨白摇头,“况且…”

微微转头,苍墨白表情有些异样地看着这位年轻的丞相,“我们暂时还只是猜测,万一猜错了呢?”

谢言灏一怔,是啊,万一猜错了呢?

缓缓吐出一口气,谢言灏摇头,“算了,先不去想那么多了——”

一个人影映入眼帘,谢言灏声音顿住,望向回廊尽头的庭院里,蹙眉道:“那个不是怀王府的小世子吗?脸色似乎有些不对,他刚从外面回来?”

苍墨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眉头轻轻皱在了一起。

418.第418章 遗诏之谜3

回廊的尽头是前厅,再往前是王府的大门方向,苍靖宇显然是从外面刚回来,穿过前厅,直接去了南苑。

南苑是摄政王府的客院,有一栋栋独立的院落,舒问、苏煜、夜无筹和月流觞现在都住在南苑,每人一座院子,平素除了端茶送水的侍女,不会有其他人打扰。

苍靖宇最近都住在摄政王府,谢言灏和苍墨白是知道的,而且也是住在南苑,不过,他的楼阁与四王相距甚远,加上院墙相隔,一般情况下遇见的机会很少,加上这几天苍靖宇几乎很少路面,苍墨白想起来,似乎已经十几天没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