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间又是一热。
席嘉树捂住了鼻子。
比起席嘉树的彻夜难眠，赵凌玥则是睡了一个安稳的觉，尽管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可醒来时，她却精神奕奕，仿佛深度睡眠了八个小时一般。
训练的时候，她也格外投入。
昨天夜里的电影，她早已看过无数遍，但是不知为什么和席嘉树一起坐在他家里的地下影音室看时，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尤其是她在冰面上训练时，不经意间想起席嘉树望自己的眼神，便觉得对《红磨坊》里的主人公心情的揣测又深刻了几分。她看着自己的训练视频，觉得似乎渐渐摸到了岳斌所言的那一扇开窍的门。
早上的训练结束后，林薇薇拉着赵凌玥去食堂吃饭。
她边吃着精心计算过的米饭，边瞅着赵凌玥，目光里带着一丝古怪的打量。
赵凌玥问：“怎么了？”
林薇薇说：“我觉得你好像今天特别高兴？不，应该是说早上起来后特别高兴，眼里都是愉悦的笑意那种。我记得你昨晚睡前还有些惆怅……”
赵凌玥没想到林薇薇观察得如此仔细，也不打算瞒她，便说：“昨晚对长节目的一些内容不太满意，后来想通了。”
林薇薇好奇地问：“你到底在纽约学了什么编舞？选曲是什么？”似是想到什么，她又压低声音说：“你去纽约学编舞的事情，大家都晓得。她们都很好奇你首秀的选曲，前几天郭小慈还跟我打听呢。那姑娘特别单纯，我一问，就套出了她的话。”
她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赵凌玥很配合，问：“套出了什么？”
林薇薇颇有些得意，一转眼又同仇敌忾的模样，说：“是林妍打听的，林妍在打听你究竟在纽约找了哪位编舞老师。她们都知道郭小慈和我好，而我又和你关系好，才让郭小慈来打听。哼，也不想想我林薇薇什么级别的人，和我同样姓林，就智商一样高吗？不，我半个字都没有透露……”
赵凌玥张嘴，尚未开口，林薇薇又连连摇头：“我爸爸说了要保密的，连我都没告诉，你不用告诉我。等比赛前几天我就能知道了。”
赵凌玥笑了笑，又说：“好。”
此时，林薇薇又瞅着赵凌玥。
赵凌玥早已习惯林薇薇这样宛如痴汉一般的模样，甚至习惯没多久林薇薇就会拿出手机疯狂拍照的举动，所以也没说什么，继续吃饭。吃着吃着，却听林薇薇问：“你半夜的时候是不是出去了？”
赵凌玥轻咳一声，说：“偷偷出去练习了。”
林薇薇问：“你有碰上席嘉树吗？”
赵凌玥微怔，问：“怎么这么说？”
林薇薇拿着手机滑了滑屏幕，把一个微信群聊天页面对向了赵凌玥，说：“咱们女单和男单都各有几个小群，别看我们女单人少，但都是女孩子嘛，十个人也能分七八个群，各种排列组合，男单那边倒是少一点，除了比较官方的男单群之外，还有一个席嘉树不在的八人群，席嘉树的舍友吴宇在。吴宇天天和他们八卦席嘉树，昨天席嘉树半夜偷偷出去，他还给大家直播呢！好像是快四点才回来的……”
她又瞅着赵凌玥。
“我记得你好像也是快四点才回来的……”
似是想到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林薇薇忽然笑：“不过也是，席嘉树的家在北京，和附近的私人滑冰俱乐部的关系又不错，你应该碰不上席嘉树。”
赵凌玥微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林薇薇又说：“咦，那不是席嘉树吗？”
说着，她招手。
“席嘉树！”
五分钟后，席嘉树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坐在了赵凌玥的正对面。
他不动声色地望了眼赵凌玥，目光又迅速落在赵凌玥的唇上，旋即又收回来，神情微微不自在。
赵凌玥没有错过席嘉树的异样，亦不动声色地吃着饭。
她没有和席嘉树交谈，倒是林薇薇和席嘉树在聊天。
两人在聊花滑相关的话题。
但凡涉及花滑，席嘉树便会分外认真，甚至还会长篇大论地发表自己的观点。
赵凌玥没有插进去，她专心致志地吃着饭。
吃完饭过后，她拿纸巾擦了擦嘴，又去倒了杯温水，重新坐下。此时，席嘉树和林薇薇还在聊花滑。赵凌玥微微仰脖，喝了一口温水，末了，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下嘴唇。
本在说话的席嘉树登时没了话音，眼神儿不受控制地直勾勾地看向赵凌玥。
仿佛察觉到他的视线，赵凌玥又喝了口水，再度伸舌舔嘴唇。
粉色的舌尖微卷，露出来的那一部柔软还带着水的光泽，就像是他梦里的那样。
两人气息交融，糅杂在一起的，除了彼此的呼吸，液体之外，还有急剧跳动的心脏，那滋味儿妙不可言。
席嘉树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
轰的一下。
他猛地站起，连句离开的话也未曾说，便急匆匆地往食堂门口走去。不到五分钟又回了来，两个鼻孔里塞着两个小纸团。
他重新坐下。
林薇薇：“你……”
席嘉树面无表情地表示：“天热，上火。”
赵凌玥说：“建议吃点清热解毒丸。”
席嘉树看她一眼，目光沉沉。
赵凌玥抿唇，轻轻地笑了下。
林薇薇坐在一旁，看看席嘉树，又看看赵凌玥，目光在两人之间打着转儿。
半晌，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赵凌玥，随后又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席嘉树，脑子里立即问号加感叹号三连，又默默地数了下时间。
她极快地消化这个眼见为证的事实。
很快的，又用新的目光审视着席嘉树。
……啧啧，席嘉树果然不是玥玥的对手！
☆、第四十章
赵凌？晚上休息的时候，接到了糖糖的电话。
她担心吵到已经歇下的林薇薇，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出了阳台后才接通了糖糖的电话。
“小……小妖精……”糖糖一开口就结结巴巴的。
赵凌？问：“怎么了？”
糖糖重重地咽了口唾沫，说：“我我我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和……和你有关的！”
赵凌？闻言，微微一愣，随后似是想到什么，又说：“我……也许知道你想说什么。”
两人到底是同居四年的舍友。
眼下十分有默契地同时开口。
赵凌？：“……席嘉树？”
糖糖：“汪汪在汪汪汪汪。”
……
糖糖又再度咽了口唾沫，疯狂点头，半天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在大学的寝室里了，才说：“对对对！我我我我震惊了一天了！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又怕打扰你训练了，忍到现在才给你电话！”
糖糖虽然是个慢性子，但是一说起话来，别人压根儿无法打断。
譬如此刻，压根儿轮不到赵凌？开口，她便已经滔滔不绝。
“……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汪汪在汪汪汪汪是席嘉树的小号吗？我起初就觉得奇怪，席嘉树以前经常手滑啊，可是最近他不仅仅没怎么手滑，而且上微薄的时间变少了！以前我在星饭团app里经常能捕捉到席嘉树上线。我知道他是个微博控！就连比赛前几个小时也会刷个五六次微博。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几天上一次微博？所以我断定他一定有小号了！”
赵凌？的重点倒是有些偏了，问：“星饭团app是什么？”
糖糖说：“就是一款可以看别人什么时候上微薄的app！不，重点不是这个。你听我说！我是怎么发现席嘉树小号的！”
赵凌？大致能猜得出来。
在席嘉树开始关注和他大号差不多的博主时，她就知道总有一天他的小号会被扒出来，尤其是他的关注里还有糖糖这样的八卦嗅觉十分灵敏的记者。
果不其然，糖糖就是从“汪汪在汪汪汪汪”关注的大号里发现了端倪，顺藤摸瓜一翻，果真发现了“汪汪在汪汪汪汪”便是席嘉树本人。
“……我的天！你知道吗！知道小号就算了！最让我震惊的是，席小天使居然翻了我那么多微博，但凡和你有关的，好几条都手滑点赞了！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我就说了，席小天使喜欢你，你当初还不信！我我我我真的想不到，喜欢上一个人的席小天使居然是这样的……”
糖糖顿了下，想找个词语来形容，可是半天都没想到合适的。
也是此时，糖糖又猛地意识到一件事。
“等等，你知道我想说的秘密是什么，也就是说，你知道席嘉树喜欢你？卧槽！难道你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吗？是不能公开的关系吗？小妖精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找了个小你六岁的男朋友……”
赵凌？知道以糖糖的思维，此刻一定不知道发散到宇宙哪个角落了。
但是，她也没有打断糖糖。
她安安静静地听着糖糖脑补了她与席嘉树小朋友的美好未来。
末了，她才说道：“不是你说的那样。”
糖糖那边沉默了下，却说：“我以为你会很早打断我的，可是你没有。小妖精，我觉得席小天使在你心里和其他男人不一样。要是换其他男人，我开个头你估计就让我别说了，可是你却从头到尾听完了……”
到底是一起住过四年的交心朋友，聊聊几句便发现微妙的不同。
赵凌？说：“是不一样。”
糖糖：“那……”
赵凌？又说：“我忽然想起我刚到三亚那会，你还和我说，小朋友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正经找个男人吧。”
糖糖说：“我就随口一说，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年龄差根本不是问题。”
赵凌？：“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找一个小自己五岁的人当男朋友。”
糖糖说：“你这么说，证明你考虑过这个问题了，席嘉树在你心里果然不一样……”一顿，她又一本正经地问：“凌？，你和席嘉树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凌？半趴着阳台的栏杆上。
属于夏天的夜风拂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伸手将发丝拂到耳后，手指碰触到耳垂时，只觉微微温热，莫名地就想起了昨夜。
昏暗的环境之下，少年微微急促的呼吸，在她靠近之后，他眼里毫无遮掩的渴望又如此清晰。
令她撩拨他的心，蠢蠢欲动。
她收回手指，轻点着唇，说：“糖糖，我在想，他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和我挑明一切……”
糖糖微怔，问：“你是指告白？”
赵凌？：“算是吧。”
糖糖问：“你是在期待吗？”
赵凌？：“嗯。”此时，她似是想起什么，又低笑一声：“逗席嘉树玩实在太有趣了，撩他的时候更有趣，尤其是看到他情难自禁的模样。”
不用赵凌？明说，糖糖已经可以脑补出一幅万人迷小姐姐撩拨纯情少年的画面了。
她嘀咕了一声，说：“微博的女友粉们估计死也想不到席小天使居然吃小妖精这一套！你的无数追求者们估计也想不到你居然吃纯情少年的这一套！你们俩可真是天生一对。”
……绝配！
。
和糖糖结束通话后，赵凌？没有回去，仍然留在阳台上。
她吹着凉风。
过了会，她看了眼时间，将近十一点。
她打开微信。
她和席嘉树的最新聊天消息是下午六点多的样子，当时两人都在食堂各自吃完饭，席嘉树和她发消息，说晚上要加训。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是从第一回在纽约聊了八个小时后开始，席嘉树就开始喜欢给她汇报自己的行程，今天做了什么，今天吃了什么，今天训练遇到什么问题，又或者是解决了什么问题，事无巨细的，通通都告诉了她。
如今还未有消息发来，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训练还未结束。
赵凌？心中微动。
她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瞧了眼呼吸均匀的林薇薇，又无声地换下睡衣，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宿舍。
☆、第四十一章
席嘉树结束训练后，老曾喊了他去谈话。
“过几天周六，你去刘医生那儿做个体检。”
席嘉树一听，微微一怔，说：“两个月前不是刚体检过了吗？检查结果没有任何问题。”
老曾说：“嗯，我知道。”
说着，却是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席嘉树。
他说：“和以往训练时的身体数据相比，你最近一个月的心率跳动过快，频率还不低。我很担心你的身体状况，也担心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你去医院检查下身体，一方面让我安心，一方面也能确保你的健康问题，”一顿，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小会，又喊了他一声：“嘉树。”
席嘉树抬眼。
老曾说：“我带你起码有五年了，你在我这里的时间比你父亲见你的还要多，有什么心事不妨和我说。”
席嘉树心中微暖，露出一个笑容。
“我真没事，如果曾教练你不放心的话，我周六再去刘医生那儿做个身体检查。”
老曾又打量着他，问：“真没心事？”
席嘉树斩钉截铁地说：“真没有。”
老曾问：“真没有？”
席嘉树说：“真的没有，如果有问题我会及时和你沟通。”
老曾这才说：“行吧。”
等老曾离开后，席嘉树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脑子里浮现了往日里赵凌？在冰场上训练时的模样。他觉得赵凌？真是个妖精，平日里不说话站在那儿时，他远远瞧一眼总能第一眼见到她，立马心率加快。她要是开口说几句话，即便是普普通通的话，他都觉得分外悦耳。要是喊他一句小朋友，抑或笑盈盈地来一句席嘉树，他便能体会到心花怒放四个字的含义。倘若上了冰，那就更糟糕了，冰上的赵金鱼美得不可思议，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好几次鼻血都要流出来了，急匆匆地赶往洗手间才勉强遮掩住了糗态。
席嘉树轻叹一声。
他看了眼时间，准备回公寓，走了两步，似是想起什么，拿起手机，打开了赵凌？的聊天对话框。
他给赵凌？的备注是三个字——赵金鱼。
她的头像是她在海边的背影，蔚蓝的大海，红色的长裙，还有轻柔的风。席嘉树知道这张照片是在哪儿拍的，他在她朋友唐茜的微博里看过，她们三个女孩子一块去巴厘岛玩的时候唐茜帮她拍的。她很喜欢，拿着当头像，一当就是好几年。
这是二十岁的赵金鱼。
席嘉树看着照片，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一抹弧度来。
他收了手机，往公寓走去。
这个点，体育园里已经没几个人，大多已经在休息了，周遭安静得只闻风声。
席嘉树走着走着，等回过神来后，人已经到了女单花滑的公寓楼下。他一抬头，不用数也知道赵金鱼住的是哪一间。
窗子里黑漆漆的。
整栋公寓楼里亮着灯的仅有寥寥无几。
席嘉树站在楼下，望了一会，廊道上空无一人，公寓外观也平平无奇，可他偏偏站在那儿，看了足足几分钟。半晌，他收回目光时，却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倚在了公寓门口。
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她微微歪着头，在看着他。
夜风拂来时，正好吹起她散落满肩的长发，露出了洁白圆润的耳垂，兴许是乱发迷了眼，她伸手掠过了头顶的发丝，蓬松的头发仿佛在半空中弹跳出了弧度来。公寓门口有一盏灯，灯光之下，她的头发又黑又亮，宛如有一层光泽，衬着她含着笑意的脸蛋，仿佛哪儿都是恰到好处的美。
席嘉树看得目不转睛，此时此刻的心情既意外又惊喜。
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赵凌？没回答，反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席嘉树说：“经过。”
赵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说：“小朋友你很厉害哦，你们男运动员的公寓在南，我们女运动员的公寓在北，这是哪一门子的经过？嗯？”
被戳穿的席嘉树面不改色地说：“是二门子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