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强撑着的睡意已经没有必要了，眼皮一耷立即又陷入黑甜的梦乡，甚至在陷入梦乡的前一秒她还在想或许是他在输入金额的时候少输入了一个零。
陆京左订的票是开学回来的前一天，郑秀韵送他去的机场。
她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就只有几个月就得高考了，回去之后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陆京左点头，“嗯。”
郑秀韵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了大个头的陆京左，心里涌出一丝感慨，在临过安检的时候，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她沉默了会，最终还是问道：“京左，如果……如果我跟你爸离婚的话，你会跟谁？”
陆京左的动作一顿，他抬头，眼里一如既往的平静，“我谁都不会跟。”
“京左。”
“我今年八月份就要上大学了。”
在陆京左的话音落下之后，郑秀韵愣了一下，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我要过安检了，你回去吧，开车的时候慢一点。”陆京左握住行李箱跟郑秀韵说了声再见便头也没回的去过安检了。
郑秀韵看着那道高瘦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突然有点恍惚，她走的时候他不过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现在都是一个高三的少年了，她突然伸手捂住胸口的位置，因为那里此时是一阵空落落的，让她难受的有点想哭，她知道自己似乎丢失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是用什么都无法弥补的。
陆京左过了安检之后，他其实透过人群回头看了一眼，郑秀韵还站在那里，只是表情有些空洞，他心里涌起一阵酸酸的感觉，在他十岁父母两地分开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小的时候，他或许还会试着去努力一下，但是越长大他似乎就越理智了，这种事情并不是靠他的努力就有用的，他并没有怨恨过什么，只是会有点失落而已。
大家一起出去玩到很晚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接到家里的电话，只有他一个人没有的时候会有点失落。
别人放学回家，家里餐桌上都摆着父母做好的热腾饭菜，而迎接他的只有一室昏暗的时候会有一点失落。
其实一种习惯真的很容易养成，只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可以，比如说就这样漫长的等待。
第25章 压力
开学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底了，距离六月份的高考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陈淑在黑板的左下角写上了距离高考倒计时， 过一天便少一天， 高考的日子也逐渐逼近。
三月中旬一模考试， 考完之后大家并没有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反而越发的感觉到了压迫感，一模的试卷都这么不简单， 那今年的高考试卷简直没法想象，也正是因为如此，还有少部分高三学子浮躁的心都在一模之后沉淀下来。
四月上旬高考体检，一中跟二中同一天体检。
在排队抽血的时候， 宋皎皎看着前面抽完血的同学摁着棉签耷拉着脸， 没忍住拉住一个问了一下， “很疼吗？”
“抽血不疼， 但是这个医生抽的疼，我前面一姑娘被她抽了三次才抽好。”或许是很疼，说到这里的时候女孩的脸皮都抽搐了一下。
极重的恐惧感瞬间将宋皎皎给笼罩，其实她并没有多怕疼，但是唯独对打针抽血有着不可抗拒的恐惧，要是一针给个痛快还好，但是要是一连抽她几针，想到这里， 她的脸色都泛白了。
徐绀排在前面， 抽完之后她回到宋皎皎的身边， “这医生什么破技术啊，这么凶，抽的还疼，我要投诉她。”
在说完之后她才注意到宋皎皎发白的脸，立马就想到了宋皎皎怕打针这事，她咬了下腮帮，干巴巴地试图缓解，“其实……其实也还可以。”
宋皎皎无力的摆了摆手，“你不用解释了，阴影已经形成了。”
徐绀：“……”
最后轮到宋皎皎抽血的时候，果不其然的被抽了两次才抽好，在转身之后眼泪“吧嗒吧嗒”便掉了下来，急的徐绀赶紧用纸巾给她擦眼泪，“好啦好啦，没事了，不疼了。”
这么大人了抽血被抽哭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但是此时没有人笑话她们，因为她们这一排凡是被抽过的女同学，不是红了眼睛就是跟宋皎皎一样眼泪“吧嗒”掉，这样壮观的场景以至于后面来排队抽血的学生尤其是女生都默默地站在了其他队。
徐绀拉着她往外面走，“别哭了，我请你吃早餐，我刚看到医院门口有一条小吃街。”
宋皎皎抽噎着“嗯”了一声。
走到大厅的时候两人的步子默契的停了下来。
“那……那是陆京左吧？”
“嗯。”
“他身旁的女生好眼熟啊，是不是在哪里看到过？”徐绀挠了下脑袋，小小的“诶”了一声，“她不就是二中的那个叫安沁的校花吗？”
陆京左此时紧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女生，“说完了吗？”
安沁感觉到他的冷淡，她笑了笑，摇头，“没有。”
陆京左已经没有了再听下去的，他转身，但是动作刚做出便被安沁攥住了手腕。
“放开！”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陆京左，我真的很喜欢你，我长得也丑，你干嘛对我这么冷淡？”
“我不喜欢你，给我松手。”
安沁没松，朝他挑了下眉头，“我要是不松手，你还能打我不成？”
陆京左还真的做不出打女生的事，他此时眉心因为愤怒而不受控制的跳动着，他闭了下眼睛，“我有喜欢的女生了。”
安沁的表情愣了一下，试探着问了一声，“你们没有在一起吧？”
“这个不需要你管。”
安沁一瞧他这样就明白了，“既然没有在一起，我就有公平追你的资格啊，反正我就是喜欢你，你也管不着。”
宋皎皎拉了拉徐绀，声音还有几分沙哑，“走吧，不要看了，不是要请我吃早餐吗？”
“啊？这就走了？皎皎？”
或许是徐绀最后的那声皎皎喊的有些大声，陆京左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了大厅，暂时被压住的脾气一下就压制不住了，他用力地甩开安沁的手大步离开。
安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地耸了下肩膀，“就算甩开我还是很帅。”
徐绀追上宋皎皎，她勾住她的肩膀换了一个方向，“姐姐，你走错方向了，这边啦。”
“是吗？”
“嗯呢，你说你干嘛要走啊？”
“肚子饿了。”
“咦？”徐绀眼珠转了一圈，“那说那姑娘也太勇敢了吧？你说她刚才跟陆京左说了什么？”
宋皎皎抿了一下嘴唇，“我怎么知道？”
“我猜肯定是告白。”
宋皎皎的步伐微微一顿，却没有搭腔。
“皎皎！”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徐绀回头看了一眼，是陆京左，她伸手拉住了还在往前走的宋皎皎，“是陆京左。”
宋皎皎停了下来，而陆京左也已经到了她们跟前，“皎皎？”
宋皎皎低着头“嗯”了一声。
徐绀目光在她们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然后说道：“我突然想起我手机之前放在纪洧那了，我得去拿一下，那什么……你们先过去吧。”
徐绀走了之后，就只剩下他们两人，陆京左同时也看清了她濡湿的睫毛，“你……哭了？”
宋皎皎伸手摸了一下眼睫，“我……”
“我跟她没什么的。”陆京左抢在宋皎皎的前面解释。
“啊？”
“我跟她什么都没有，我不喜欢她。”
“你……你跟我说做什么？”
“我怕你误会了。”
宋皎皎咬了下嘴唇，“我哭是因为刚才抽血的时候那个医生抽的太疼了。”
陆京左朝她靠近了一步，他身上的淡淡的气息袭进几分，“皎皎，我其实……”
宋皎皎觉得心慌的厉害，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而就在她后退的时候，陆京左深邃的眼里闪过一丝黯淡。
“那什么……我饿了，你饿吗？”
“那我们去买点吃的吧？”
“嗯，好。”
宋皎皎也不知道自己的是怎么了，她觉得自己最近变得有些奇怪，她一看到陆京左心里就会有一中非常复杂的感觉，但是她又说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接踵而至的二模三模打得支离破碎，宋皎皎的一模跟二模都考的不错，但是三模明显就差了一点，在就差一分都会改变整个人生轨迹的情况下，宋皎皎变得又烦躁又害怕。
她突然很担心自己要是高考的时候考的不好该怎么办？要是不能跟陆京左上同一所大学该怎么办？
就连王慧琳跟是宋庆国都感觉到了她的沉重与压抑，王慧琳这几天便着法的给她做好吃的希望她能缓解一点压力，但是都徒劳无功。
五月的晚上两人开着视频复习试卷的时候，宋皎皎看着手机屏幕那头的陆京左，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加上她三模又没有发挥好，她顿时就有些崩溃了，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陆京左在说完一道题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便抬起了头，他看着低垂着脑袋，小肩膀一抖一抖的宋皎皎，眼里闪过一丝着急，“皎皎，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讲的太快了？”
宋皎皎抬起头来，也不说话，只是眼泪就没断过。
突然“滴——”的一声，那头的视频挂断了，宋皎皎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眼泪掉的更凶了，她原来也不是这样的……
正当她准备趴下来埋在手臂上哭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陆京左。
“喂？”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宋皎皎胡乱地擦了把眼泪，电话都没挂，随便往口袋里一揣就跑了出去，在打开门之后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陆京左，她关上门倚靠在门上，低着头也不说话。
陆京左将手机放进兜里，他朝她走了过来，伸手牵住她的手，“下去走一走？”
宋皎皎“嗯”了一声。
五月的夜晚风微凉，随着夜风带来的还有的淡淡的栀子花香，远处天际的月亮很亮，银辉撒了一地，十一点多钟的小区里没有白日的喧闹。
两人就沿着小区的道路慢慢的走着，走着走着，宋皎皎烦躁的心也逐渐地沉淀了下来。
过了一会，陆京左才开口问她，“心情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嗯。”宋皎皎侧头看向他，“我很担心我会考不好，我怕我考不上S大。”
陆京左停了下来，宋皎皎也跟着停下来，他认真的看着她，“你的成绩已经很好了，只要你在高考前好好复习调整好心态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真的吗？”
“当然，你上学期的时候还在年级一百名外，现在都已经在年级前五十了，肯定是可以的。”
“可是我三模没有发挥好。”
“正因为三模没有发挥好，所以你后面更要好好调整，要不然真的会影响高考发挥。”
宋皎皎犹豫了一下，过了良久，她才干巴巴地问了一句，“要是我真的没有考上S大，你会怎么办？”
鼻端是淡淡的栀子花香，宋皎皎的心开始浮动不安，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他这样的话，就在她觉得煎熬到不行的时候，她听到了他的回答。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第26章 前夕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宋皎皎一下就呆住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 紧接着原本已经快要止住的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陆京左见她又哭了，顿时就有些慌了，他伸出手想要给她擦眼泪， 但是却被宋皎皎给躲开了， “皎皎……”
“你收回你……刚才说的话。”宋皎皎一边哭一边用手胡乱的抹着眼泪，从小到大，她知道他从来不会失信与自己， 因此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与感动， 反而是铺天盖地的难过。
陆京左高中三年稳坐年级第一的位置， 是他们一中的考神，像这样的学生不用多说，都知道以后肯定是无数名牌大学争相想要的学子，但是如果真的是因为她的原因，让他退而求其次，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陆京左的眼眸沉了沉，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他从来没有见她哭成这样过，他伸手摁住她单薄发抖的肩膀， “好，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 不要哭了， 嗯？”
宋皎皎仰着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真的？”
陆京左伸出手指轻轻地擦拭掉她眼尾的泪水，“真的，我会去S大。”
得到他这句话，宋皎皎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就在刚才，她是真的害怕了，比起不能跟他上一所大学，她反而更加害怕跟他上一所大学，“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去S大，一定要去。”
陆京左闭了闭眼睛，“嗯。”
他看着她尽数崩坍的情绪，薄唇张了又合，此时他竟说不出再努力一点，跟我一起上S大这样的话来。
时间依旧在流逝着，这段时间里两人都没有再提到上次的那个话题，就像是在对方的心里形成了一种默契一般，而陆京左每天晚上都会帮她复习到晚上十一点，十一点一到，陆京左便会提醒她，“早点休息，不要太累了。”
照往日里，宋皎皎挂了视频之后便什么都不想的上床睡觉，但是自从那天之后，她便没有办法再安心的睡下去，跟陆京左说了再见之后她并没有关灯上床，而是掏出试卷继续一题一题的做着，虽然大多时候都是一边做一边掉眼泪。
在宋庆国凌晨出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宋皎皎房间的灯还是亮着的，从半掩的门缝里他看到了伏在书桌旁的宋皎皎，他想起自己刚才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他闺女都凌晨两点多了还在复习？
宋庆国将这事跟王慧琳一说，两人都红了眼眶，他们虽然心疼，但是高考只有一次，因此他们并没有阻止，只是宋皎皎每天晚上复习完之后都会吃到一碗热腾腾的宵夜。
高考的前一周，学习放假，高三学生进行自我复习。
为了提高复习的效率，他们几个决定一起复习，地点就是他们经常去的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肯德基店。
因此很多到肯德基的食客每天都会看在东南角的桌面上坐着几个少年少女，他们的桌面上放着的都是试卷，试题本，一看就是高三的复习生，并没有人刻意的去做什么，但是挨着那桌较近的食客们都默契的放低了声音。
他们经常这么一坐都是到凌晨的那种，徐绀跟楚入吴走的比较早，一般九点钟左右便离开了，紧接着是纪洧跟赵清砚，差不多十点，最后走的一定是宋皎皎跟陆京左。
陆京左一般都会给宋皎皎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去做完一套试卷，在宋皎皎埋头做着试卷的时候，陆京左同时也在做着自己的试题，少年低垂着脑袋，神情平和，修长的手指捏着黑色的签字笔在干净的试题本上写着。
感受到宋皎皎的视线，陆京左抬头看向她，“怎么了？有不会的题？”
宋皎皎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的话不要发呆，好好写试卷，写完之后我给你分析讲题。”
“哦。”
宋皎皎重新低下头写试卷，其实在后来她想了想，她不是害怕跟陆京左一个大学，她是害怕跟陆京左在一所不好的大学里，她也想要跟他一所大学，但是那所大学一定要是S大。
到凌晨十二点的时候，陆京左开始收拾东西，“我们该回去了。”
“现在就回去太早了，再过一阵子吧。”说完她拿出一套语文试卷。
陆京左看了她几眼，最终还是继续做题。
直到快要两点的时候，两人这才收拾东西回去，临走的时候陆京左给她买了一个蛋筒。
这家肯德基离他们小区并不远，因为考虑到很晚的话没有公交跟地铁回去，所以他们是骑着自行车过来的。
凌晨的道路上没有什么人，车也不多，陆京左在前面骑着车，而宋皎皎则坐在后面，一手抱着他的书包，一手握着蛋筒，六月里还算温暖的夜风吹过两人的黑色发丝以及衣衫。
高考的前一天，陆京左先后接到了陆简跟郑秀韵的电话。
“儿子，明天就要考试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放松心态，不要太紧张，加油，老爸相信你。”
“还有千万不要忘记带准考证之类的，今天晚上就得检查好。”
晚上的时候他接到了郑秀韵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