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屋子里沉默得出奇。

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两双对望的眼睛。然后,她看到,在他眼里,甚至倒映出自己的身影。那么好看——是太子,他那么好看,无限俊雅,又英武。

真的,太子痊愈了,几乎痊愈了。他焕发出一种她成年后第一次见到的那种男性最令人怦然心动的英武——又是胜利者的感觉。

就算是对她的愧疚,也没冲淡他的胜利的喜悦。他大获全胜,他地位巩固。从此,他只等着,做这北国无上尊贵的王。

他便是第二个罗迦。

栗子和爱情1

她从怀里默默地摸出一把栗子,无限酸楚:“殿下,你真的很喜欢吃栗子么?”

他浑身一震,缓缓闭着眼睛,竟然不敢去看那一把栗子。

褐色的果实,像一个天大的嘲讽,带着淡淡的香味。

芳菲一点也没有看他的神情,只是细细地看手里的栗子,像在欣赏什么宝物。太子,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摘栗子时的心情,那是初恋少女的心情,为着心爱的人,只要他喜欢,自己无论为他做什么都可以。

否则,当初在小山村里,无论罗迦怎么威逼,就算是拼着一死,自己也绝不会离开那片小天地,明知前路凶险,还要来到这人心叵测的皇宫。

她从小就知道,皇宫是个可怕的地方,自己的命运,在皇宫里从来没有好过。

以至于当初外逃,何等的走投无路,也不愿和安特烈去柔然国的皇宫。

但是,自己却心甘情愿地来到平城,重新踏上这片死亡之地。只因为,自己想治好他,自己想见他——无比渴慕。

是少女第一次的心动,第一次的想念。就算是目睹他的风光大婚,目睹他的美丽新娘,也不愿离开,委屈着自己的尊严,卑微地固守着那一片果林,无限孤寂地徘徊,也无怨无悔。

只可笑,自己换来的,除了罗迦的羞辱和警告,竟然还是太子的利用——来自于他的利用。自己,不过是他的一个利用工具而已。

他声音干干的:“芳菲,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

不想么?不想跟不做,有什么区别?

“我这两年,明知自己被人谋害,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我母后早逝,我甚至没有任何一个足以绝对信任的亲人。我不是他们的对手,又抓不到把柄,连父王也不敢说,我唯一的依靠只有一个高太傅和李奕。所以,只好等,只好忍……忍得都差点没命了……这种感觉,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天天都是在绝望中等死……芳菲,除了你,没有其他人同情我……”

栗子和爱情2

是啊,他忍得差点付出了自己的性命,才换来这个反击的机会。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谁不想活下去?谁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敌人逍遥快活?

“芳菲,请你原谅我……”

“我了解!我没有怪你!”她泪流满面,背上的伤口隐隐做疼。但三王子来不及砍第二刀,因为御林军已经到了,现在才明白,那些御林军,也是太子着意安排过的。高太傅也好,李奕也罢,甚至李大将军的参与也有可能,否则,谁能将这一切策划得如此天衣无缝?

只是,自己在东宫的路,也走到尽头了!

他声音慢慢地哽咽,却又充满了惆怅,“芳菲,你不会了解我的处境……我真的没有办法……我甚至没有足以信赖的朋友,唯有见到你,才可以不用设防,不用担心自己的饮食茶水,才可以真心真意地说几句话。所以,我执意留你在身边,我明知父王不高兴,也要执意留你在身边……我曾经想要哀求父王,要你做我的侧妃……就算是委屈你,我也是渴望将你留在身边的……”

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行。自己是圣处女公主,注定了用来牺牲的。

她自己都明白。

“芳菲,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要利用你……至少,我是真心的,真心喜欢你,真心想要保护你……只是这皇宫里,只是……”

只因为是皇宫,所以再喜欢也要利用。她明白,她完全明白。

人是要长大的,经历了血淋淋的残酷,才明白,这皇宫里,真的永远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真情。所有人,要想活下去,就要先收起自己的那颗真心。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奕甚至来不及通报,太子面色遽变,只听得脚步声已经冲进门口。

是高淼带着几名便装的御林军。平素来人都是太监,今日是御林军!

太子揪然变色:“高公公,这是……”

“奉陛下之命,带冯氏……”

御林军来带芳菲!

芳菲,对不起

“不,这跟芳菲无关,不关她的事,她是无辜的……”

高淼平素对他非常客气,今天却沉着脸,显然是必定要带人走,不敢留任何的情面。“殿下,老奴只是奉命行事。来人,带走。”

两名御林军上前架住芳菲就走。

她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鱼死网破是什么意思?要惩罚三王子,自己自然是陪葬的牺牲品。圣处女公主出逃复活,罪孽滔天。当你揭露别人的时候,别人当然也会把你钉上绞刑架上。自己的绞刑,也要来了。不,也许是火刑。因为等了太久,反而彻底平静了!

她甩开了御林军的手:“我自己会走!”

“不,停下,你们不能带芳菲走……我去找父王理论,这跟芳菲无关……”

“殿下,外面风大,您好好养着您的千金之躯呗,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您的任务就是好好筹办您的婚事,让陛下省心……”

高淼声音尖尖的,又低低的:“这是陛下对您的恩宠。殿下可莫要辜负了。”

李奕等人搀扶住了他,低声说:“殿下,你不要冲动……”

“不行,谁也不许带芳菲走!住手……”

“殿下,难道您要抗旨?”

他浑身一震。

芳菲回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声音那么柔软:“殿下,您多保重。”

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的碎裂:“不,不许带人走……不许走!”

“这是陛下指明要的女犯,殿下,您最好还是……啊!”

李奕等人彻底拉住了他,不让他有任何的动弹。此时公然抗旨,激怒皇上,不过是多付出代价而已!

“芳菲……芳菲……我真是对不起你……芳菲……对不起……”

她慢慢地走在前面,再也没有回头看他。

出门,才发现天色已经快黑了。寒风刺骨,夜色茫茫。平城的冬天彻底来了。怀里贴身处,还藏着一颗小小的栗子,朝夕不离,此时,却烫得胸口仿佛要炸裂,一种彻底走到绝路的恐慌。

也许,自己丧命之日,便是太子成亲之时。

她一路踩着落叶,踩着风声,忽然想起小时候,想起那一大段一大段空白的日子,脑海里的记忆十分模糊。又抬头看看这片不可思议的天空。原来,人的命运真的是早就被注定了的,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PS:今晚的提前更了,明天早上又更了哈;现在的更新时间基本是:每天晚上更一次,每天早上更一次,一天2次,每次尽量多更一些章节;

太子的哀求1

冬日的第一场雪,已经降下。

平城的这个冬天,寒风刺骨。高太傅、李奕等最亲信的臣僚都在书房侯着。太子已经戴上了大大的斗笠,就要往外走。

高太傅站在他面前,神色十分冷峻,又急切:“殿下,你此时万万不可露面。”

“不行!我决不能看着冯姑娘因我而死。”

“但是,你要出面了,事情就会更加复杂。殿下,我们好不容易才赢得了这场战争。你若前去,弄不好就功亏一篑了……”

太子停下脚步,就算是为了赢得战争,自己也没有想过真正要牺牲她!

“你们说,该怎么办?”

“什么都不做,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新郎倌!”

“不行,冯姑娘至少算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愿意负了她。她此去,肯定是死路一条……”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奕这时才压低了声音,“殿下,也许,她不一定会死……”

“何以见得?”

“若是陛下会杀她,早就杀了。岂会等到现在?”

“不!以前是没有人揭发她,现在不同了,现在三王子也饶不了她……”

高太傅直到现在才隐隐有几分明白芳菲的身份,简直不可置信,沉吟了一下:“殿下,依老臣之见,你不妨静观其变。而且,你也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得罪李大将军……”

“她不是一个一般的女人!”

“不一般?有什么不一般?哪怕她再不一般,现在你也没法了。不是你亏负她,而是形势如此……”他的语气渐渐严厉起来,“陛下,你就算不顾忌自己的前程,总得顾念我们这帮替你出生入死的老臣……”

太子垂下头,无言以答。

今天的局面,是太多人的心血换来的,什么都由不得自己。

御书房的灯彻夜亮着。罗迦连续三夜无眠,眼里完全充血。

不惜一切代价1

太过重大的打击,差点击溃了他,就算是强悍如他,也彻底乱了分寸。爱妃,爱子,太子……都是最亲近的人,却藏着如此巨大的阴谋。

一个人跪在门口,也不知跪了多久了。

罗迦早就知道,但他一直没动。这两天,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刻,既希望他露面,又不希望他露面,那是一种十分复杂的心情。

许久,他才慢慢走过去,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儿臣给父王请安。”

“朕很好,你身子也不曾痊愈,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天日寒冷。”

“父皇……儿臣想请您一件事情……”

“夜深了,你回去!”

“儿臣想见见芳菲,她是无辜的,父皇,求你饶恕她……”他一口气地喊出来,“都是儿臣连累了她……”

罗迦仔细打量着这个儿子,他跪在地上,抬起头,神情十分急切。这一刻,他面上的病弱几乎都消失了,又是早年那个英武的年轻人了。可是,他的沉毅不见了,而是焦虑,不可遏制的焦虑,又急切,悲哀。

当英武取代了病弱,当沉毅取代了性急——他终究是年轻人,就算再深沉,也不过是一个年轻人。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儿子,一点也不了解。

“父皇,这一切都是儿臣的错,不是芳菲的错!”

“在这之前,你应该想到过这样的后果!”

“儿臣……儿臣知罪!所以,更不应该责罚芳菲.。”

“知错?你知什么错?你既然知道,就该知道这一天会两败俱伤!你自己选择的,你自己就要承担!”

太子跪在地上,完全无法抬起头,父皇,他知道,他都知道。也是,父皇,他是何等样的人?自己这些把戏,岂能瞒过他?

他的额头全是冷汗:“儿臣只求能换得芳菲一命,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哦?一切代价?甚至包括你的太子之位?”

不惜一切代价2

他一震,不敢开口。

罗迦盯着他,仿佛要在他脸上看出一切的筹谋运算;或者他的真心假意。他要付出代价,能付出到什么程度?这个儿子,到底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他顿觉有些好奇。

罗迦淡淡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拼命救她?”

“因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她,儿臣早就死了。”

“救命恩人?仅仅这样?”

他看着父亲微妙的表情,别过头,好一会儿才咬紧了牙关,坚决道““对!父皇,求您开恩。儿臣跟她别无私情!她不该死!她从小孤苦伶仃,无亲无故,受尽磨难,从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她来东宫诊治儿臣,尽心尽力,可以说,是这世界上对儿臣最好的一个。她那样好,她从没伤害过任何人,她不该死……”

罗迦的声音十分冷酷:“这是她的宿命!”

“就算是宿命!也不能是因为儿臣!我不杀伯人,伯仁因我而死,如果芳菲死了,我这一辈子也会良心不安……”

罗迦沉默了一下,才说:“你若想她活,你就必须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她要活,别人也得活着!”

太子慢慢地垂下头去,满脸的失望,甚至愤怒。别人!别人凭什么活?罗迦这是公然徇私枉法!芳菲,变成了一个人质,一个交易的筹码。

罗迦的神情十分疲倦,他慢慢地回到龙椅上坐下。放眼看去,诺大的御书房空空荡荡,一个自己,一个儿子,可是,自己看着儿子,却那么陌生。会不会儿子看着自己,也是同样的感觉?

良久,太子才行一礼:“父皇,儿臣告退!”

“你下去吧!记住,你今天本是不该来的。现在,你的首要任务是布置东宫,尽快迎娶李大将军的女儿。时间已经不多了,够你忙的了,希望你不要再乱走了。”

他背脊一僵,只能说:“儿臣谨记父王教诲!”

不惜一切代价3

这一场雪,一下就是半月,断断续续,风吹雨打。

整个皇宫被笼罩在一片茫茫的雪白里,世界茫茫一片,那么干净,又那么清净。大理寺狱旁,冷冷清清,凄凄切切,罕有人能随意进出这里。

门一开,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林贤妃揉着红肿的双眼,惊讶地看着对面那个一身雪白的人——他的头上,肩上,衣服上都落满了雪花,整个已经变成了一个雪人。

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其实,嗓子早就哑了,只剩下嚎啕。林贤妃已经人到中年,一辈子养尊处优,现在被软禁,就算是没受任何的折磨,单单就是那种精神的折磨,也彻底消磨了她的风韵。她头发散乱,脂粉不抹,整个人忽然老了二十岁,已经是一个沧桑的老妇人了。但是,对面那个男人,他还是那么年轻!他穿一身大雪貂

尽管穿着厚厚的袍子,膝盖还是能感受到雪地上的寒冷。她的心,也像这片雪地一般寒冷。

“陛下,皇儿呢?臣妾想见见皇儿……”

自从那日之后,她和儿子便被分开关押,没有任何外人知道,却只是软禁了。罗迦没说明原因,她就更是害怕。儿子呢?自己的儿子在哪里?就算她再恶毒,再狠心,再用尽手段,毕竟,她还是一个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巩固自己和儿子的地位。

“陛下,有罪的是臣妾……是臣妾从小没有教好儿子……求求您,求您饶恕他吧……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他也绝对不敢说出大祭司一事……陛下,求您看在臣妾服侍你多年的份上,臣妾向您保证,如果有泄露半点,你就将我林氏家族抄家灭族,臣妾绝无怨言……臣妾会敦促儿子的,只求您饶他一命……”

罗迦也呼吸急促:“希望你记得你今天所说的话!”

她磕头如捣蒜,直磕得额头都碰出血来:“臣妾知道,臣妾知道……”

不惜一切代价4

“来人,带三王子。”

一阵脚步声。

林贤妃欣喜若狂,只见三王子被几名侍卫带上来,虽然神情狼狈又憔悴,但浑身没有伤痕。没有受过什么大的惩罚,只是消失了他昔日的嚣张神色,面色就更加阴沉了。

她松一口气:“多谢陛下,谢陛下的大恩大德……皇儿,还不叩谢父皇……”

三皇子也跪在地上:“谢父皇恩典。”

罗迦双眼湿润,造成今时今日,自己难道就没有丝毫的的责任?

“皇儿,你今日启程,带着你的母妃去封地,今生今世,不得再踏进皇宫半步!就算是朕驾崩,你母子也不得奔丧!”

林贤妃浑身一震,死罪逃过,可是,连奔丧都不允许,这岂不是终身的废黜?

“陛下,陛下……是臣妾的失职,一切都怪臣妾……”

“林贤妃,你伺候朕多年。出了这事,也不能全怪你,朕不忍将你打入冷宫,所以,你不妨随儿子去封地……就算路途遥远,至少母子团聚,好过冷宫的孤寂……”

林贤妃再次泪如泉涌。毒杀太子一事,就算能被罗迦弹压下去,可是,自己母子,也永远没有翻身之地了。甚至这美轮美奂的皇宫,眼前的这个男人,也都不属于自己了。心里起了一股比死亡还可怕的对这皇宫的眷恋,一朝富贵,烟消云散,机关算尽,人生原来是白忙一场。

三王子眼里却露出一丝喜色,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自己,竟然还能逃过此劫。可是,自己手里的把柄,所有的秘密,却全部被父皇夺走了,并以此为代价,饶恕自己母子性命。他想,这对自己来说,到底是输还是赢?他心底冷笑一声,冷冷地看着——父皇!许多年了,他从不认为这是自己的父亲,更谈不上什么亲昵的感情。

他听得母亲的苦苦哀求:“陛下,臣妾有罪,臣妾还没有尽到服侍您的责任……”

不惜一切代价5

“朕已经不需要你服侍!”

“陛下,臣妾求你,哪怕是冷宫,请让臣妾呆在你身边,臣妾不想离开你……”

“朕已经仁至义尽,你无需多言!”

罗迦的目光转向他,缓缓道:“皇儿,你要照顾好你的母亲。”

“儿臣遵旨。”

“皇儿……”他欲言又止,还是吞吞吐吐,“今后,你母妃就由你一人照顾了!”

三王子冷笑一声,听着母妃的苦苦哀求,又看着他眼里那丝犹豫的怜悯。就连怜悯,也是犹豫的!

他以为自己母子就是狠毒绝顶的坏人?他呢?他这个伟大的父亲呢?伪善,这个彻头彻尾的伪善的父亲。

“皇儿,你要记住,你这次的大罪,就算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但是,太子饶恕了你!是他答应了,才饶恕你的。太子天性良善,就算你如此,他还是把你当成了兄弟。”

兄弟?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兄弟!

他听得母亲再次谢恩:“多谢陛下,多谢殿下……臣妾本是死罪之身,得陛下幸免,已经不敢再奢求什么了……多谢陛下……”

自己母子要永世被赶出京城,可是,可怜的母亲还在谢恩!三王子的怒火窜上来,他忽然压低了声音:“父皇,有一句话儿臣要告诉你……”

罗迦一怔,不由得俯下头去。

“在这皇宫里,儿臣认为根本没有父子之情,兄弟之情。所谓父亲,不过就是一个嫖客而已,这宫里多少妃嫔生了王子公主?陛下,您敢说,您都抱过他们?你都怜惜过他们?都对他们付出过父亲一般的心意?没有,您没有!我想,他们中的好些人,你一年也见不了一两次吧?尤其是那些在封地的小王子,你敢说你还记得他们的样子么?除了太子,你的眼里谁都没有……你没有真心,你甚至对我母妃都没有一丝情谊。我们今天的一切,都是你逼的!你逼的……”

太子风光大婚1

罗迦心里一震,几乎身子摇摇欲坠。在这宫廷里,每一个都是自己的女人,看上谁了,就宠幸谁,几曾对谁付出过什么真心真意?就算是号称有宠的林贤妃,自己也甚至不曾跟她同住同吃过几日!以至于她和儿子串通了,几乎毒杀太子,自己都还不知道!

可是,就算这些都是自己的错,难道就足以原谅他们的手足相残?还有左淑妃,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流产的。但是,她懂得闪避,自从林贤妃出事后,她就再也没有露面过了,躲避着任何可能祸及到她自己的漩涡。

他觉得人与人之间,尤其是这皇宫里的人与人之间的不可捉摸和惨不忍睹。

他并不再回答儿子的愤怒,声音十分平板:“你们上路吧!以后,永世不许踏进京城半步。”

一辆马车停在旁边,十几名侍卫,几名伺候林贤妃的心腹宫女,却显不出丝毫的热闹,十分萧瑟。

“陛下,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想离开这里……”她最后一句哀求的话被罗迦移开的头冻结。犹如困兽。

“你们还是离开的好,离开了,也许这一辈子才会活得开心一些。”

“母妃,走!”三王子已经很不耐烦了,强行扶起母亲,为何还要哀求他?!哀求会有用么?

她的哀求再也说不下去,再不走,难道等着大臣上书言事处死自己母子?或者等着太子登基,找自己母子秋后算账?

她再次跪拜罗迦,两名宫女上来将她扶上马车。

她已经被儿子拉上马车。得得得的声音里,马车仓促而去。

出了城门,更是一片皑皑的白。这北国的第一场雪,让整个世界,变成了不可思议的严酷天地。此时,正是最不适宜上路的季节。若是往年,尊贵的皇室成员正在暖阁里,围着火炉饮酒作乐,歌舞升平。几曾如这般灰溜溜的如丧家之犬?

太子风光大婚2

耳边传来隐隐的喜乐之声,吹吹打打的人群,送礼的仪仗队,威风凛凛的唢呐……便装的母子一行避开在路边。

三王子勃然大怒:“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敢阻挡我们的路……”

林贤妃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儿子,你再也不许冲动了!”

一名宫女小声说:“娘娘,您看,那是李大将军府的送亲队伍……”

啊?原来今天是太子的成婚大喜日。

三王子双眼要滴出血来,林贤妃牢牢拉住他:“皇儿,你必须忍耐,现在我们母子再也没有其他出路了……你府邸的妻儿,还有我们林氏家族的几百口人……皇儿,你若是冲动,我只有死在你面前……儿子,你一定要沉住气,保命才是重要的,只要能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三王子看着那风光驶过的大仪仗队,天子成婚,万民围观。他紧紧捏着拳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不信他太子真能风光得意一辈子。

“母妃,我真恨不得当初没尽快杀死他!我们真不该下手迟缓,一再犹豫,所以才杀虎不成反被虎噬。”

她也恨。对太子的恨,对罗迦的恨,甚至因为这恨,对皇宫的荣华富贵的眷恋也淡漠了。还有那个贱丫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贱丫头,就像生命里的克星。

三王子恨之入骨:“太子和神殿之女私通,这样的滔天大罪,难道父皇也看不到……”

“儿子,此事提也休提,我答应了你父皇,以林家几百口人换取这个秘密的永久淹没……”

“因为此事一旦泄露,不止太子,就连你父皇,也无从交代。”

“我早就在怀疑,如果不是父皇徇私,当初那个贱人怎么逃得出去?母妃,父皇莫非还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住口!今后再也不许提起这件事情!”

三王子恨恨地住口。

“儿子,我们一定要东山再起。”

“母妃,你放心。也许,我们去封地并不是坏事。”

母子俩的声音被接连不断的迎亲队伍的炮仗声所淹没,相对惨然,抱头痛哭。

太子风光大婚3

太子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太子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面上却殊无喜色,一直坐在房间里发呆。按照惯例,他是该亲自去东街迎亲的。可是,因为是太子,因为他称身子未曾痊愈,所以,豪爽的李大将军便省略了这个仪式,李大小姐在皇家仪仗队的护送下,改走南街,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快到了。